第50章 ☆、流逝

許諾再回來時,林一楠正看着桌上的杯子,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許諾覺得很抱歉,回到坐上,真誠地看着他道:“對不起。”

林一楠像是剛剛回過神,随後對上她的目光,眼神多了幾份審視,有些古怪。許諾只當他對剛才她的表現不能釋懷,不由又解釋了一句:“我只是最近腸胃不好,”她說道,大概自己都覺得語言蒼白,勉強揚了揚嘴角,生硬地轉了話題:“對了,你要說什麽?”

林一楠“哦”了一聲,還是有些魂不守舍,他張了張嘴,“諾諾你……”然後欲言又止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直到許諾輕嗽了一聲才道:“對,我是有事找你的。”

他這時候挺直了脊背,看向許諾,“諾諾,我想找你幫忙。”

“幫忙?”許諾歪了歪頭,她想,不論林一楠此時對她提出什麽要求,她都不應該拒絕。

“安正最近的競标的項目是不是奚含章全權負責?”林一楠開門見山。許諾心裏有些奇怪卻還是點了點頭。

林一楠凝視着她,又是許久不言,最後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試探道:“諾諾,他有沒有跟你提過項目計劃?”

許諾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她愣愣地看向林一楠,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一楠,你說什麽呢?”她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好玩的故事,尴尬地笑了兩聲,“我怎麽會知道這些?”

林一楠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然後他又看向許諾,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道:“諾諾,你真的不知道?他的電腦加密了嗎,你知道他的密碼麽?”

他語言蠱惑,許諾腦中“轟”的一下,在他手伸過來快要握住她的手時,身體朝後一仰,雙手像是觸電一般縮回去,在膝上握緊了雙雙拳。

林一楠表情一滞,視線落在小桌上的一點。許諾疏離的表情像是一把刀刺進他的胸膛,即使回國之初他便對自己說過,再也不會被她的一舉一動所打動,然而實際做起來卻根本不受他控制。

妒恨叢生遇上餘情難了。

林一楠慢慢坐直了身子,有點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然後才看向許諾道:“對不起。”他抓了抓頭發,表情有些難堪,“只是我現在太想贏了……我……”

他眼神有些煩躁,最後看向許諾的時候還是帶了一點希冀,“諾諾,不管怎樣,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你能不能……能不能……”

許諾心裏煩亂,有些無措的看向他。林一楠雖說是請求,但對她來說,他的語氣還是有些咄咄逼人。她不由抓緊了自己的衣角,搖着頭:“一楠你太為難我了?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你在讓我背叛奚含章,你在讓我出賣他!”

她頓了一頓,看着林一楠的臉色又有點于心不忍,便道:“一楠,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可是奚含章也很辛苦……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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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楠眼神閃爍,他忽然開口問道:“諾諾,現在奚含章是不是已經占據了你心裏所有的位置?”

許諾呼吸一滞,不由地咬住下唇。林一楠看着她的眼神變得了然,他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低笑了一聲,“算了,”他幽幽地說道,“他是你丈夫,而我,什麽都不是。”

他說着,身子一仰,讓整個人陷入沙發,然後低聲說道:“我只是最近累昏頭了才會對你說這種話。”

一瞬間,許諾覺得自己像是身處荒原,而林一楠的話,便像是荒原上的風,空洞地吹過。她張了張嘴,不知為何,覺得發出聲音都有些困難,“一楠……”

林一楠打斷她,“我不該跟你提這種要求,是我的錯。”他雙手插着口袋,指尖觸到袋中的東西,他又縮回了手,放到桌面上。

許諾無聲地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圖書館大門,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她看向林一楠,目光有些艱澀,從他出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經變了。可是有時候她又會想,為什麽當時會選擇與奚含章妥協?她想,那是為了哥哥。可是當時的決定真的沒有一點報複在裏面麽?許諾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最後她說道:“一楠,除了這件事,我是說如果還有其他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我……我一定不會推辭的,”她說着,頓了頓,又道,“我們,總還可以是朋友吧。”

林一楠的目光也轉向了大門外的景色,聞言他笑了一聲,像是嘆息,“做不了情人做朋友,那如果連朋友都做不了了,該怎麽辦?”

許諾被問住了,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張了張嘴,到最後也沒發出聲音。林一楠收回目光,看向她,忽然笑了笑,像是替她解圍一般,“哦對了,就算不是朋友,也可以是老同學,校友。”

他說道,語氣很慢,像是一只忘了上發條的老舊的鐘,滴——噠——滴——噠——

許諾忽然覺得身體裏長滿了荒草。

良久的沉默之後,林一楠再次開口,“時間好像有點晚了,不介意跟老朋友一起吃個飯吧。”

許諾愣了愣,本能地想要拒絕,但想到他剛才的話語,又加上這段時間奚含章基本不回家吃飯,便答應了他的提議,與家裏馮姐打了電話之後,便同他一起走出了圖書館。

林一楠等她收起電話後說了一句話,“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把家看得最重。”

許諾擡眼望他,他卻已經偏過了頭徑直往前面走去。

林一楠帶她來的是L大對面的十六街區。十六街區是最受附近幾個學校的學生喜愛的地方,進去便可以看見不少穿着青春的大學生結伴來往。

林一楠目露懷念,“我們以前經常來這裏,你最喜歡這裏的鴨血粉絲煲,”他環顧了一圈,又道,“不過變了好多,不知道在不在了。”

許諾垂下頭,“去年就搬走了,變成了一家蛋糕店。”

林一楠沒有說話,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較幹淨的小吃店。許諾今天胃口不好,只吃了一個蘿蔔餅。小店裏食客滿滿,高漲的人氣驅走了冬天的寒冷。然而,許諾與林一楠兩人卻相對無語,一餐飯吃得頗為寂寥。

從小吃店出來,林一楠讓許諾等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手上拿了一杯茶。他替她打開蓋子,将杯子遞到她手裏,“剛才看你沒吃多少,喝點茶暖暖身子。”

許諾不忍拒絕,便低頭啜了一口,茶溫剛剛好,熱茶入口,全身都暖了過來。

林一楠看着她,眼中閃過些什麽,然後偏過了頭。

不知不覺,林一楠已經帶她把十六街區逛了一遍。這裏的許多店鋪都已經變了,早已不是當初他們一起過來時的樣子。再走到門口,許諾手裏的杯子已經見了底,林一楠看向她,“要回家了吧?”

許諾點頭。

林一楠把她手裏的空杯扔進垃圾桶,然後回身看着她,“諾諾,以後我再也不會跟你提今天那樣的要求了。”他說着,然後在許諾出神之際,冷不丁地抱住了她,低頭在她耳邊道:“再見,我的朋友。”

許諾忘了掙紮,直到他放開她,許諾才剛剛回過神來。林一楠退開了兩步,“你去坐車吧,我不送你了。”

許諾忽然覺得林一楠離她好遙遠,可是他們早就已經疏遠了不是麽。所以她點了點頭,最後跟林一楠說了聲再見,便轉身往地鐵站走去。地上因為剛才的雨還是濕的,她走得有些小心,還是被濺起來的水打濕了鞋子。

林一楠站在原處看着她慢慢走遠,又在心裏默默地說了一句,“再見,朋友。”

他想,失去一個朋友是件悲傷的事,畢竟并不是誰都曾有過一個朋友。

**

許諾回家路上覺得腹中絲絲扯痛,一陣一陣但不太強烈。這種感覺與生理期的疼痛有些差異,但許諾還是本能地覺得是那個日子到了。她的例假一向不太準确,像這次就已經延遲了一個多星期。

好不容易到了家中,肚子倒是不痛了。許諾從外面的花園走進客廳,剛換好鞋子便聽到一道聲音從樓上傳來,“你去哪兒了?”

是奚含章。

許諾擡頭,只見他穿着一身亞麻色家居服,閑閑地站在二樓的雕花護欄前,雙手撐着欄杆。

她已經好幾天沒在八點之前見到他了,因此現在看他在家裏除了欣喜之外,還有些驚訝,随即又想起今日與林一楠一起吃了東西,便又覺得心虛。

所以,許諾并沒有回答,她把包挂好,然後走到樓梯邊仰頭看他,“今天回來這麽早?”

奚含章慢慢走下樓梯,笑容有些模糊,“是啊,我怕再忙工作,我的太太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許諾聞言不由自主地撓了撓自己的耳朵,看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瞎說什麽呢?”

奚含章将她攬進懷裏,雙唇貼着她的耳際,“這段時間疏忽你了。”

腹中疼痛的感覺再一次襲來,但因為他的話語,許諾強忍了下來,有些欣喜。她試探着在他耳邊說:“所以,你之前說的準備,你……”

奚含章笑了,“我不能決定一個人的過去,但可以守護她的将來,你說是麽?”

他看着她,捧住她的臉,眼中暖意融融,像是春日裏的陽光,許諾仿佛聽見冰雪在陽光下融化成水後潺潺的聲音。她笑了,是那種如釋重負後的笑,但因為腹中越來越強烈的疼痛感,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奚含章看她面色不對,眼中盈滿擔憂,正要開口說話,許諾卻有些尴尬地推開他,小聲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下身一陣熱流湧出,許諾不等奚含章反應便往樓上跑去,哪知腹中漸漸變成絞痛,她腿一軟,便直接跪倒在樓梯上。

奚含章聽見她身體着地的悶聲吓了一跳,忙大步過去抱起她。許諾額頭滲出虛汗,雙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他胸前的衣料,再開口已經帶着哭腔,“含章……肚子好疼……”

她說話已氣若游絲,奚含章看她褲子上一片鮮紅,一下子也慌了神,抱起她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大聲喊道:“馮姐,打電話叫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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