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百年前的那個夜裏雷聲大作,伴随着劃破夜空的電光和傾盆大雨,謝霧雨抱着琴快速地走進了自己在劍宗居住着的那一個小小院落。
然而沒有讓謝霧雨想到的是,屋子裏竟然還亮着燈火,風将大門吹開,裏面的人坐在桌子前拿着劍冷淡地注視着他。
“你……”謝霧雨有些驚訝,他不知道這個從他倆結契後就沒有來看過他的道侶為什麽會在今晚突然到來。
下一刻,柳深站起了身來,手裏的長劍指着謝霧雨,冰冷的劍鋒讓謝霧雨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我說過什麽?”柳深開口問道。
“什麽?”
沒有等謝霧雨反應,柳深便拿着劍攻了過來,謝霧雨不得不快速後退,撥起手裏的琴弦準備靠抵擋住柳深的這一波攻擊。
然而沒過多久,謝霧雨的音域便被柳深劈開,即便是可以被外界成為老怪的化神修士在大乘修士面前也不堪一擊。
只一招,謝霧雨便敗得一敗塗地,一口鮮血吐出,懷裏的古琴在幫他抵擋最後一次攻擊後便應聲而碎,連同琴裏藏着的留仙劍也一同斷裂。
謝霧雨捂着傷口,跪倒在地,在柳深面前他竟然連出劍的機會也沒有。
随後謝霧雨被柳深打斷了三根肋骨,傷了肺部,又被他随意地扔進雨水中自生自滅。
謝霧雨躺在雨水中,任由雨水沖刷着自己的傷口,他擡眸看着從自己身邊走過的柳深道:“既然喜歡葉靈鈞,為何不直接改為和他結為道侶?”
一樣都是玉宸真人的徒弟,一樣都是乾元仙宗的人,并不影響劍宗和乾元仙宗的聯姻。
柳深并沒有回答,他拎着手中的長劍走出了院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成親當天才知道他一直找的心上人是自己道侶的師弟時心有多痛。
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否則整個劍宗都會淪為笑柄,所以他只能将謝霧雨囚在這裏,眼不見心為靜,這樣他才能沒有愧疚地接近葉靈鈞。
之後,這次的傷勢導致謝霧雨修為停滞不前,同時也讓他在死之前也在不停咳嗽。
Advertisement
關于這段回憶,柳深一直埋在記憶深處,每一次記起都在提醒他究竟做了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霧雨……”
柳深緊緊地抱住面前的少年,一字一句地說着“對不起。”
被柳深抱住的謝霧雨卻是皺了皺眉頭,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淚水打濕的肩頭,然後伸手将柳深推開。
接着,一根冰涼的食指輕輕放在了柳深的嘴唇上。
“噓。”
謝霧雨輕聲道:“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原主不在這裏。”
說完,謝霧雨便退出了柳深的包圍,帷帽上的白紗垂落,遮住了那張和琴仙一模一樣的面容。
謝霧雨轉身,衣袖輕揚,柳深伸手想要抓住謝霧雨的衣袖,然而那白色的衣帶最終從柳深的指尖滑落。
柳深看着謝霧雨的背影,緊皺着眉頭道:“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柳深很清楚,他将琴弦囚禁在一方院落的事只有他和幾個親信知道,為何面前跟琴仙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會知道。
只見謝霧雨伸出了手指搖了搖後道:“書上寫了。”
乾元仙宗的玉簡不可能記錄劍宗的恩怨,但是謝霧雨曾經是化神期修士,又在靈魂之海歸墟打磨多年,借着神識在柳深心緒起伏不定的時候篡改玉簡內容,那還是手到擒來的。
“一個時辰已到,劍尊可以留在這裏,我卻不能了,告辭。”
話音落下,謝霧雨便消失在了書架轉角處。
而柳深則是伸手拿出了謝霧雨曾經看過的玉簡,其中有一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下一刻,柳深一用力,玉簡便化為了飛灰。
“劍一。”柳深突然開口喊道。
“屬下在。”一個影子從暗處出來道。
“去查。”柳深看着謝霧雨離去的方向,他想知道這個人和謝霧雨究竟有什麽關系。
“是。”
話音落下,影子便消失不見了。
謝霧雨神色輕松地走下了藏書樓,将手裏的憑證歸還給了守樓的弟子。
正在謝霧雨準備離開的時候,守樓弟子卻突然喊住了他。
“師兄可在頂樓見到了劍尊?”
謝霧雨愣住,然後搖了搖頭道:“沒有。”
守樓弟子不由皺起了眉頭,然後道:“那還真是奇怪啊,頂樓已經沒有琴仙前輩的遺物了啊。”
謝霧雨下一刻立馬拉住了守樓弟子的手,将人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然後拿出一塊上品靈石對守樓弟子道:“說說這陵陽劍尊和琴仙前輩究竟是怎麽回事?”
守樓弟子盯着謝霧雨道:“這你都不知道。”
謝霧雨見此略微彎了彎嘴角道:“我是新來的,以前是凡人剛進乾元仙宗。”
“原來如此,我說怎麽覺得師兄你眼生。”守樓弟子收好靈石便跟謝霧雨聊起了八卦。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守樓弟子在講玉宸真人和陵陽劍尊與琴仙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時,配合上謝霧雨恰到好處的哇哦聲,守樓弟子将這場八卦講得淋漓盡致。
于是謝霧雨知道為什麽陵陽劍尊會待在自己住過的聽雪樓了,這兩個人為了争聽雪樓的所有權打了一架,最後是陵陽劍尊贏了。
謝霧雨也不知道自己那個四面漏風的小樓有什麽好争的,還不如月華峰主殿裏随便一個房間來的舒服。
“聽說陵陽劍尊至今還帶着琴仙送給他的定情信物,真是情深不悔。”守樓弟子感嘆道。
“定情信物?”謝霧雨疑惑,思索着自己究竟給柳深送過什麽。
“那東西的材質非金非玉非石,整個修真界也找不出來第二個,樣子十分可愛,是一只粉色的小貓。”
謝霧雨聞言手一抖,差點把手裏的茶水給灑了。粉色小貓?那不是前世穿越後自己實在是沒有東西送人,只能把身上的一些塑料挂件當做一種材質奇特的禮物送出去,這東西不僅柳深有,他的師尊有,師弟有,摯友有,徒弟也有,幾個對他有好感的女修也有。
就連這些挂件都是穿越之前,幾個對他有好感的女生送他的。
“倒也奇特。”謝霧雨說完便站起了身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話音落下,謝霧雨便已經走出了藏書樓。
雖然謝霧雨暫時還不知道柳深他們的态度為何對自己轉變如此之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和葉靈鈞被逐出師門有關。
這樣一想,謝霧雨便有了查找答案的方向了。
回到月華峰主殿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謝霧雨踩着石子小路走進房間的時候,翠雪正焦急地等待在門口。
她一看見謝霧雨的身影出現便拉住了謝霧雨的手道:“少爺你可回來了,真人已經在屋子裏等你半天了。”
只見房子裏點着燈火,玉宸真人靜靜地桌子前看着謝霧雨道:“回來了?”
謝霧雨的身子不由僵了一下,頭也不由自主地輕輕垂下。
“嗯。”謝霧雨應了一聲,然後緩緩走到了裴清的身邊。
下一刻,一只手摘掉了謝霧雨頭上的帷帽,露出了一張精致的容貌,裴清的手撫上謝霧雨的臉頰,然後手指停留在謝霧雨眼下的那顆紅色小痣上,輕聲問道:“不高興?”
只見謝霧雨輕輕地轉過了頭道:“我不喜歡有人在屋子裏等着我。”
裴清沒有問為什麽,他看着謝霧雨道:“好,下次你回來我再找你。”
說完,裴清便拉着謝霧雨到放着琴的案幾前坐下。
“我不會琴。”謝霧雨看着面前的這把琴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
“沒關系,我教你。”裴清坐在謝霧雨的身後,帶着謝霧雨撥弄起了琴弦。
謝霧雨曾經被稱為琴仙,武器是一把琴中劍,而教導出謝霧雨的玉宸真人裴清,琴藝自然不錯。
一曲流水在謝霧雨的指尖下緩緩流淌,一旁的翠雪也忍不住閉目細聽。
裴清突然放開了謝霧雨的手,然後溫柔地對謝霧雨道:“宮商角徵羽都認清了?”
謝霧雨聞言硬着頭皮道:“認清了。”
“那就彈吧。”裴清開口道。
“什麽?”謝霧雨擡頭,神色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
彈?怎麽彈?裴清連手法都沒有怎麽教他,他現在一個初學者,怎麽彈?
“彈。”裴清閉上眼睛道,語氣讓人無法拒絕。
謝霧雨知道自己這是非彈不可了,于是裝作第一次碰到古琴的樣子彈了起來。
鋸木頭的聲音響起,沒有讓裴清皺一下眉頭,而翠雪若不是記得自己還是一個丫鬟恐怕已經要跑出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謝霧雨依舊彈着,裴清不讓他停,他便不能停。一時間,謝霧雨不由有些心煩氣躁,只恨他實力不夠,若是可以他便要裴清命絕當場。
下一刻,裴清輕輕睜開眼睛,他看着謝霧雨道:“說,師尊,我手疼了。”
謝霧雨的手不由一頓,然後按照裴清的意思開口道:“師尊,我手疼了。”
謝霧雨此時的手的确疼了,按照初學者的方法彈上一個時辰的琴,指腹處已經開始紅腫了,指尖也有些微被琴弦傷到痕跡。
而裴清則是将謝霧雨抱在懷裏,輕輕含住了謝霧雨受傷的手指道:“霧雨,不疼。”
謝霧雨看着裴清,神情冷淡,他偏着頭冰冷地提醒着裴清一個事實:“謝霧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