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柳深現在很混亂,他的眼前一會兒是謝霧雨被自己斬斷心脈的模樣,一會兒是謝霧岚質問自己的模樣。
謝霧雨究竟是誰?他在自己心裏究竟算什麽?
他曾經花了百年的時間想要找到當初在浮光城救下自己的人,然而卻弄巧成拙,自己認不出他,并且為了另一個他自以為是他愛的救命恩人殺了謝霧雨。
“謝霧雨……”柳深的眼神空洞極了,仿佛在透過謝霧岚看另一個人,“謝霧雨……他是我的道侶,我……是我最愛的人……”
謝霧雨冷眼瞧着柳深,他有時候也看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是真的愛他,還是故作情深,做戲給天下人看來減少心中的愧疚感。
于是,謝霧雨松開了柳深,退後了幾步低着頭道:“既然劍尊認為琴仙是你的道侶,那麽以後還是莫要說這種話來。”
“我……”柳深愣住,他說不出來話。
而剛才被謝霧雨容貌震住的紀清嘉也回過了神來,臉上原本喜悅神情被陰沉所替代,他知道這又是裴清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假貨。
“仙尊的愛好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啊。”紀清嘉端起茶無不諷刺地說道。
然而他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謝霧雨的身上,像,實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因為霧雨死的時候是青年模樣,他真的會以為面前的少年是剛剛和他認識的霧雨。
可惜,假貨就是假貨,再怎麽像也不是真的。不過這麽像,做成人偶,用來當他找回霧雨魂魄後的容器倒是十分合适。
于是,紀清嘉看着謝霧雨笑着道:“你叫什麽名字?”
“謝霧岚。”謝霧雨重新坐下後低着頭開口回答道。
“霧岚?”
紀清嘉輕聲念出引來了裴清一個警告的目光,然而紀清嘉不以為意,只是繼續道:“聽着跟霧雨有些關系。”
紀清嘉只是随口一說,而面前的少年卻是擡起了頭微笑道:“對啊,琴仙應該是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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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落下,在場的三個男人眼神不由一變,誰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心上人和別人生下孩子。
“別胡說。”裴清捏着茶杯道,“霧雨到死都是童子之身。”
謝霧雨身上有乾元仙宗的青陽印,青陽印未消,童子身便還在,而他是親手為謝霧雨畫下青陽印的人怎麽會不知道謝霧雨還是不是童子。
“不可能。”柳深握着拳頭道。
“呵。”紀清嘉發出一聲冷笑,也不知道是嘲諷誰的。
而後,紀清嘉便忽然握住了謝霧雨的手,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取了血。
“既然你們都想知道他們二人是什麽關系,那我就替你們驗證驗證。”
話音落下,紀清嘉便将自己取的血放進了羅盤裏,一時間所有人都盯緊了羅盤。
而謝霧雨則低着頭看着自己手上被劃破的地方,傷口不大,鮮血慢慢地往外面滲出。謝霧雨覺得很刺眼,就像那天自己的血止不住地流,仿佛流不盡一般。
他現在想回房間逗一逗那只小山雀了,大概只有那只胖乎乎的小東西才會顧及他的感受了。
“結果出來了。”紀清嘉不由睜大了眼睛,手不由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羅盤上出來的結果,謝霧雨和謝霧岚竟然是有血緣關系的。
裴清和柳深不由愣住了,裴清看着羅盤一言難盡地道:“真的是霧雨的孩子?”
柳深臉色一變否認道:“不可能!”
與裴清柳深相比,紀清嘉的态度相反要狂熱許多,他緊緊地盯着羅盤,心裏激動不已,他知道他最完美的作品要出來了。
“劍尊真是對不起啊,原來是我父親給你戴了綠帽。”坐在一邊的謝霧雨開口道。
他是早知道這個結果的,謝家當年在送他來乾元仙宗的時候,取了他十滴精血,讓他不能背叛謝家。而這具身體能夠與自己前世一模一樣,便是因為這具身體是謝家用自己的精血做出,因此才這麽體弱多病。
就在謝霧雨的話音落下不久,一直盯着羅盤的柳深猛地掐住了謝霧雨的脖子。
“不可能,不可能……”柳深喃喃道。
在他的記憶中,謝霧雨一直待在院子中沒有出去過,根本不可能留下子嗣,一定是謝家背着他們做了什麽。
瞬間,柳深的眸子一紅,手上的力氣不由加大想要直接掐死謝霧雨。
“住手!”紀清嘉眉頭緊皺,和裴清一起攔住了柳深。
等他們将柳深趕開後,紀清嘉便心疼地看着謝霧雨脖子上那還沒有散去又新添的掐痕。
紀清嘉輕輕用手撫摸着,眼神忽然一暗,這是他為霧雨準備的身體,絕對不能讓讓人損傷半分。
“柳深,滾出去!”紀清嘉低聲道,周身的氣息是前所未有的危險。
“沒恢複理智前不許靠近他。”
“我……”柳深還想開口說什麽,但他看了一眼不停咳嗽的謝霧雨,以及咳出來的鮮血最終選擇走出了房間。
紀清嘉見此溫柔地将謝霧雨受傷的手拉過來,他道:“來,包紮一下。”
于是,白色的紗布在謝霧雨的手腕上緩緩纏繞,給他包紮的人既溫柔又細心,仿佛是将謝霧雨當做易碎品一般好好愛護。
謝霧雨等紀清嘉包紮好後便收回了手,紀清嘉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謝謝。”謝霧雨低聲道。
“不謝。”紀清嘉認為自己做這些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謝霧岚是謝霧雨未來的身體,他不允許謝霧雨有一絲不美好,所以他現在要照顧好謝霧岚。
“脖子要不要上藥?”紀清嘉目光灼灼地盯着謝霧雨脖子上的淤青道。
“不用。”謝霧雨低垂着頭。
紀清嘉也不強求,只向謝霧雨伸出手道:“那把手給我,我給你診脈。”
裴清見此卻不由皺起了眉頭,他不認為紀清嘉這時變得這麽好說話是一件好事。
于是,裴清開口警告道:“霧雨是我徒弟,也是劍宗的提親對象。”
紀清嘉不以為意,他低下頭冷笑,如果是真的将謝霧岚當徒弟就不會将他稱為霧雨了。
紀清嘉在把完脈後,看向了裴清道:“我知道怎麽醫治他了,只不過有幾味藥材難找,還請仙尊幫忙。”
“你說。”裴清冷冷地看着他。
紀清嘉要的藥材都生長在極北之地的寒境裏,那裏離乾元仙宗有千萬裏之遙,便是來回也需半個月之久,更何況路上還要遇到數不勝數的兇獸。
裴清覺得紀清嘉這是在支開自己,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因為只能他去。
“你最好沒有騙我。”裴清看着笑得溫文爾雅的紀清嘉道。
而紀清嘉則是笑着道:“我是為了霧雨啊。”
“最好如此。”說完,裴清便起身出發。
紀清嘉看着裴清離去的背影笑了起來,他當然是為了霧雨。
“吃完藥,就好好休息吧。”紀清嘉溫柔地說道。
“好啊。”謝霧雨微笑着應答道。
回到房間後,被關在屋子裏的山雀猛地撲在了謝霧雨的身上,謝霧雨心情甚好地給山雀換了清水和谷物。
素雪童子端着藥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一幕,他忍不住笑着道:“公子是真的喜愛這只山雀。”
“喜愛嗎?”謝霧雨不知道,但是看見這個小東西心情的确會變好。
“去将前些日子我調的香料拿來。”謝霧雨喂完山雀後突然對素雪童子道。
“香料?”素雪童子愣住,不知道謝霧雨什麽時候調的香料,但還是依言從盒子裏取出了香料。
謝霧雨将磨成粉的香料放入香爐裏,謝家是制香世家,以香入道,謝霧雨不是謝家人但也是學過制香的。
現在謝霧雨燃的香是他曾經做過的,這是很獨特的香,甚至很矛盾,甘甜和淩冽雜糅在一起,仿佛是雪山上的甘泉。這種獨一無二的香便是他曾經送給葉靈鈞的禮物,這個世界只有葉靈鈞在用這個香,而曾經瘋狂喜歡過葉靈鈞的柳深想必對這個香十分敏感。
本來謝霧雨是想将這香留在以後用的,但是紀清嘉突然來了,而且給他的感覺很不安,現在只能提前用了。
一旁的素雪童子輕輕嗅了嗅,忍不住感嘆道:“好好聞的香啊。”
對于謝霧雨突然換香,素雪童子沒什麽驚訝的,謝家人喜歡燃香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謝霧雨每晚睡覺前都會燃不同氣味的安神香。
謝霧雨“嗯”了一聲,然後停下了添香料的手。
“把藥給我吧。”
“好。”
謝霧雨接過藥碗,然後将藥一飲而盡,昏昏欲睡的感覺驟然到來,他便知道自己料得沒錯。
于是他走向卧榻道:“我在床上睡一會兒,你去外面守着。”
說完,謝霧雨便鑽進了被窩裏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好。”
素雪童子剛準備将門關上,一個手刀便落在了素雪童子的後頸上,下一刻素雪童子便倒在了地上。
紀清嘉一走進房間,他便往床邊走去準備将謝霧雨帶走,然而還沒有等他走幾步,一個小東西便往他臉上撲來,仿佛在阻止他靠近謝霧雨一般。
紀清嘉皺着眉頭輕輕伸手一抓便抓到一只毛絨絨小山雀,他略微好奇地看了小山雀一眼,然後道:“你是他喜歡的東西?”
說完,紀清嘉的手慢慢用力,那只圓乎乎的山雀奮力掙紮,想要掙脫紀清嘉的手。
“住手……”還沒有徹底昏睡過去的謝霧雨看見這一幕不由喊道。
然而紀清嘉卻是更加興奮,帶着山雀走到了謝霧雨的面前,然後慢慢将山雀掐死。
在山雀徹底不動後,紀清嘉随手将山雀扔掉道:“你不需要這些東西,你只需要我就夠了。”
床上的謝霧雨想要伸出手來接住被紀清嘉掐死的山雀,然而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力氣伸手。或許,他就應該将那碗藥倒掉。
“紀清嘉,活該謝霧雨最後疏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