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比賽(下) 娃娃親算不得數

別雲茶站在入口的樓梯處, 呆楞地看着杜明茶。

沒有戴口罩的杜明茶。

一直以來被嚴密遮擋的臉龐,并不是入學照片上大面積的、慘不忍睹的傷疤。

她的臉已經好了。

常年累月不接觸陽光,杜明茶的肌膚很白, 也不是那種毫無生機的慘白,腮上仍舊留有淡淡的血色, 自然的紅暈。

鵝蛋小臉,杏子眼, 頭發柔順地垂在肩膀兩側。

腰肢纖細似不堪一握, 水藍色的裙擺上是幽幽如月光流水的光澤。

美到恍若一個夢境。

別雲茶不敢置信, 喃喃重複:“……杜明茶?”

她聲音發顫,滿是訝異:“你……你……”

“你”了好幾遍,仍舊說不出口。

別雲茶的腦袋開始發暈了。

——怎麽可能會是杜明茶呢?

——她要真長這個樣子, 怎麽還天天戴着口罩?她究竟在想什麽?

杜明茶來不及和她閑聊了,她剛剛走的飛快,穿的又是高跟鞋,喘着氣道歉:“實在對不起……還來得及嗎?”

工作人員手中的筆頓下,原本已經在杜明茶名字旁邊劃了叉號, 筆尖刺破薄紙, 劃出一道長長的缺口。

Advertisement

他呆呆地看着來人,兩秒後, 才恍若大夢初醒:“來得及, 來得及。”

他低頭, 顫抖着手,将名單上剛剛劃去的名字重新加上。

一個“茶”字, 哆哆嗦嗦寫了好幾下,嫌不好看,像是字也會亵渎眼前美人容貌似的, 第三遍才寫的滿意,終于填補上。

“沒事,”方才還在着急的工作人員,溫聲勸慰,“時間還早呢,不用這樣着急——耳麥戴好了嗎?檢查過了嗎?都檢查完再上去……”

別雲茶失神地看着杜明茶提裙上臺階的身影,仍舊無法反應過來。她轉臉,難以置信地問趙芯見:“剛剛那個是杜明茶?你們往她臉上塗了什麽遮瑕?”

霍為君吹了下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小羽毛,依靠着背景布站:“我們小明茶底子好,完全不用遮瑕。”

說到這裏,她有意無意地看了別雲茶一眼:“我們小明茶啊,和其他人不一樣,她不喜歡弄虛作假。”

臺下觀衆席上,已經起了不小的騷動。

從報出“杜明茶”的名字後,就沒有人上臺。

幕布後一片安靜,燈光打着,空無一人。

王菁忍不住往沈少寒身側貼了貼,低聲問:“少寒,主持人大賽應該不允許人戴口罩吧?我記得也要考察儀表儀态。”

“嗯。”

沈少寒應了一聲,他坐在黑暗裏,目不轉瞬地盯着前方的舞臺。

燈光下,他的眼睛黑漆漆一片,沒有光芒。

王菁窺探他的神色,原本想說的話又忍了下去。

旁人不知道倒也算了,他心裏清楚——自己的這個好友,沈少寒,雖然名聲在外,但至今還是不曾開葷。

俗稱處。

沈家家教規矩森嚴,以至于他們家的年輕一代都或多或少帶着逆反心理。

且不論其他,單單拿沈克冰舉例——

在父母面前,沈克冰就是一個乖乖仔,背地裏卻浪蕩不堪,還險些鬧出個人命,瞞着父母偷偷去打掉。

王菁剛入學時就瞄準別雲茶,一個美麗卻沒什麽背景的女孩,最容易成為他們這種人的獵物。幾句甜言蜜語,外加豪車接送,迷了她的眼。

成功到手後,誰知沈少寒又似對別雲茶有意。

王菁本着“兄弟如手足,女人是衣服”的原則,大方地和別雲茶談清楚,兩人好聚好散。

只是沈少寒和別雲茶兩個人關系怪的很,不像是在交往,不抱不親不上、床,把王菁也給弄迷糊了,心中納罕,難道自己朋友還真的喜歡這種柏拉圖式的戀愛?

還是說,他……?

如王菁這樣的人,玩歸玩,在擇偶方面,一定要要求對方身家幹淨清白,這是大部分男人都具備的劣根性;

偏偏沈少寒不一樣。

他竟不在乎別雲茶先前跟過王菁,那日暴怒,也只是怒她口不擇言說他父母的秘密。

王菁猜不透沈少寒在想什麽。

沈家人都古怪,清心寡欲的沈二爺,奉行獨身主義的沈歲和與他那個漂亮卻不喜歡和外人說話的妹妹,被人私下裏稱作瘋子的沈嘉容……

王菁搖搖頭,又調笑:“那你現在能好好看清楚杜明茶長什麽樣子了,我聽說,鄧老爺子最近想認她回家呢,前不久剛剛罵了鄧邊德一頓。”

“……不過,”王菁貼近沈少寒的耳側,有些促狹地低笑,“反正關了燈都一樣,忍忍吧。”

杜明茶臉上那麽大的疤呢,大白天的的确下不了口。

這樣想着,只聽會場中的竊竊私語聲瞬間停下。

整個文體館陷入冗長安靜中,王菁轉臉,猝不及防,看到從燈光中走出的美人。

似披皓月,從容而來。

王菁驚的倒吸一口冷氣。

下一瞬,他伸手,去推沈少寒:“那……是誰?”

沈少寒原本閉着眼睛,被他推搡的睜開眼:“還能是誰?不就是輪到杜明茶……了嗎??”

他失聲,最後一個“嗎”因過度震驚而變調。

忍不住站起來,被後面的同學按住肩膀:“老沈,別擋我拍照啊啊啊!”

“天……這真是杜明茶嗎……”

“……我後悔前兩天當她面插隊了,艹。”

沈少寒久久地注視着舞臺,震驚到發不出一絲聲音。

舞臺上的人,是誰?

是杜明茶?

衆目睽睽下,燈光末端。

一襲水藍色裙擺的少女上臺,随着她的邁步,裙擺輕輕搖曳,如月光傾瀉。

然而這不及她面容十分之一光澤。

前排的位置離得并不是很遠,這足以令沈少寒看清她的臉。

陌生又熟悉。

王菁忽然輕呼一聲:“少寒,你看她,好像二爺要找的那個——”

不是像。

就是。

就是她。

側臉基本吻合。

沈少寒手指捏住座椅,險些要捏成坑,他喘着氣,腦袋有點發暈。

缺氧、窒息感。

他死死地盯着臺上的杜明茶。

他原本想将這女孩找到,送給二爺做人情。

現在看來……

送不得了。

沈少寒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絕對不能讓二爺看到她的臉。

被美色所惑的人,絕非沈少寒一個。

不同于其他人上臺時的小聲議論、聊天。

從杜明茶踏上舞臺的那一瞬起,再沒有人說話,像是生怕驚擾了這一場容易破碎的夢境。

杜明茶走到中心區站定,伸手調整耳麥,她看不清臺下的面容,從容不迫地開始進行三分鐘的展示:“各位評委老師和觀衆朋友們好,我是杜明茶。今天要為大家介紹的是藝術家克勞德·莫奈……”

沈少寒第一次發現。

她不僅僅是法語流利,連播音腔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沈少寒的胸口忽然有些發悶,悶到喘不過氣,鈍鈍地痛。

他皺眉捂着胸口,眼前忽有些發黑。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只有淺淺淡淡模糊不清的悔意。

另一側,別雲茶連妝都沒有補,她偷偷跑到工作人員區,看着臺上的杜明茶。

有着燈光的配合,她整個人都像在閃閃發光。

就像本來就在光中。

別雲茶心口堵的難受,可無處發洩。她死死地盯着舞臺之上的杜明茶,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伸手扶住旁側的柱子,頭暈目眩,險些摔倒。

她怎麽會如此耀眼呢?

別雲茶原本以為,杜明茶只是個稍稍有些聰明的石頭。

杜明茶法語好,口音标準,又能怎麽樣?她天天戴着口罩,天天為兼職忙碌,為了賺錢連廣播站的職務都辭去了。

作為一直往廣播站跑的替補,別雲茶順理成章地接替杜明茶,占據了她的名額。

可別人仍舊會私下裏感喟,說別雲茶不如杜明茶發音标準,說她不如杜明茶臺風穩,不如杜明茶認真。

別雲茶不明白到底哪裏不如,明明自己已經刻意模仿她的穿衣打扮,模仿她的筆跡,模仿她的說話方式,甚至——

借此拿走杜明茶和沈少寒結識的契機。

那張由沈少寒和杜明茶兩人共同翻譯成的小詩。

別雲茶在比賽中念出來,輕而易舉地獲得沈少寒的青睐。

她可以穿和杜明茶同風格、卻更漂亮的衣服,可以做更輕松的兼職,可以擁有杜明茶擁有不了的“男朋友”。

但是啊,為什麽杜明茶站在光下,仍舊要比她耀眼奪目?

別雲茶咬牙,忍不住去看沈少寒。

方才還在為她笑着鼓掌的人啊,如今目不轉瞬地看着臺上的杜明茶,目光不曾偏移一下。

別雲茶的心疼到要絞到一起。

另一側,顧樂樂兩手托腮,着迷地看着臺上的杜明茶,贊嘆:“淮與,明茶真的好美啊。”

“嗯。”

“我好心動啊。”

“嗯。”

“好想娶明茶回來做老婆啊。”

“……”

沈淮與側臉:“你發什麽神經?”

顧樂樂不悅,他皺緊小鼻子,哼了一聲:“你不喜歡明茶嗎?”

沈淮與不置可否:“明茶才多大。”

顧樂樂嗆聲:“可我聽媽媽說,白姥姥嫁給沈姥爺的時候,也是才滿18——”

忽然,顧樂樂立刻伸手捂住嘴巴。

他忽然想起來沈淮與似乎不喜歡別人提他父母的事情。

顧樂樂不知道的是,當初那場婚姻,還是沈淮與父親強求來的。

婚禮盛大隆重,但并不合法。

沈淮與沒說話,他雙手合攏,面容平靜:“安靜點。”

顧樂樂哼唧一聲,他老老實實坐好,看見杜明茶下了臺,腦袋瓜轉了下,想要慫恿沈淮與一起:“淮與,我們去看看明茶吧,好不好?”

沈淮與沒說話。

顧樂樂還在央求着沈淮與:“淮與,淮與,我們去看看嘛~”

“後臺禁止校外人員進入,”沈淮與不遷就,“這是學校,你必須遵守學校的規則。”

顧樂樂哼了一聲:“那你說去取衣服不就得了?剛剛你給明茶送了那麽多套,她肯定穿不過來呀,就借口說要拿回來剩下的……等會媽媽就要來接我了,我再不和明茶聊天,就沒機會了……”

沈淮與側臉看他:“你想和她聊什麽?”

“要你管!”顧樂樂理直氣壯地撒嬌,“反正就讓我和明茶見見面嘛~淮與~”

沈淮與被他抓着胳膊晃來晃去,餘光忽看到別雲茶。

在衆人注視下,她旁若無人,仍舊穿着禮裙,從甬道走向觀衆席,直直走到沈少寒面前。

不清楚兩人說了些什麽,沈少寒跟着別雲茶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離他們不遠的位置,鄧老先生戴着黑色的帽子,一邊壓地帽檐,一邊又擡高頭,努力地看着這場比賽。

背影微微伛偻,從背後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偷偷來看孫女比賽的爺爺。

顧樂樂還在晃他的腿,一副沈淮與不同意他就死纏到底的模樣。

沈淮與腿長,顧樂樂抱着小腿,試圖耍賴:“淮與,你要是不同意我今晚就不睡覺——”

“可以。”

猝不及防達成目的,沒想到他應得這樣幹脆,顧樂樂愣了一下:“啊?”

“走吧,”沈淮與說,“我讓明茶将其他裙子送出來。”

顧樂樂原以為沈淮與會帶他去後門守着,誰知道沈淮與領着他繞到“情人林”旁側,枝葉茂盛,沙沙作響。

樹林裏有許多小情侶坐在木椅上,顧樂樂總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沈少寒。

但看不清楚,他只看到兩個身影貼的很近,低聲交談。

看多了長雞眼。

顧樂樂晃晃腦袋,聽見沈淮與給杜明茶打電話,聲音平靜:“明茶,剩下的幾套禮服,你現在能送出來嗎?”

聽不到她說了什麽。

“嗯,”沈淮與說,“是的,除了你穿着的那一件,其他的需要今晚歸還。”

顧樂樂心想。

淮與你就撒謊吧,那裙子哪裏需要還了?不都刷的您卡嗎?

“好,我在校友林靠西側湖的位置等你。”

杜明茶出來的很快,結束通話,一秒也沒耽誤,抱了其他禮裙出來。

她拒絕掉好友提出的幫忙要求——為了她的事,三個舍友忙壞了,這才休息沒多長時間。

反正小禮服又不重,只要歸納好了,抱出來輕輕松松。

杜明茶已經換下那雙香奈兒的鞋子,她穿着自己的運動鞋,步伐輕快不少。

沒走多久,就瞧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駐足荷塘旁,看着水中晃晃悠悠的月亮。

杜明茶眼前一亮,快步走過去:“淮老師。”

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走路步伐快了許多。

沈淮與側身。

杜明茶沒戴口罩,只口紅邊緣稍稍褪了一些,或許是喝水,也或許是吃東西,不小心抹掉一點痕跡。

抱着禮裙跑來的緣故,杜明茶臉頰天然微紅,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不止,将禮裙從她手中接過時,沈淮與清楚地聞到她身上淡而清的香味。

不是什麽香水,就是單純的體香,混着淡淡的沐浴露、洗發水的氣息。

幹淨,清透。

杜明茶說:“今天真的多謝您了。”

沈淮與忽而一笑:“想表示感謝,光用嘴說說可不行——”

顧樂樂插入一句話:“不如直接以身相許吧?”

杜明茶:“……”

沈淮與拍下他的腦殼,輕聲斥責:“胡說。”

顧樂樂揉着腦殼,不服氣:“反正你都一萬年鐵樹,到現在了,連個花都不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杜明茶敏銳捕捉到重點。

萬年鐵樹,到現在連花也不開。

淮老師……他到現在都沒有和人交往過嗎?

俗稱的牡丹?

寧缺毋濫。

這種對待感情的方式,不小心戳到她的萌點。

杜明茶按着自己的心口,掩蓋着過度慌亂的心跳。

她剛想說什麽,擡頭,忽然看到沈淮與微笑忽然收斂,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樹林中某處。

杜明茶好奇走過去:“淮老師,您在看——唔。”

沈淮與一手抱着那些衣服,另一只手蓋在杜明茶眼睛上。

視野被黑暗遮蓋,嚴嚴實實,杜明茶頓時什麽都看不到了。

沈淮與手掌寬大,他的體溫遠遠要比外表看起來要溫暖的多,熨貼着她的眼睛。

她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沈淮與的小指尖,不經意地劃過她的唇瓣。

沒有煙酒味,他的手指幹淨清爽,特有的冷淡香味。

可他的觸碰是熱的。

熱到要噼裏啪啦地燃起小火花。

……距離太近了。

杜明茶心跳驟然紊亂。

等等,蒙眼……他想做什麽?

顧樂樂還在旁邊啊啊啊啊!!!

“別看,”沈淮與輕咳一聲,“沒什麽好看的。”

杜明茶從他這掩飾性的咳嗽中意識到什麽。

沈淮與有不想讓她看到的東西,欲蓋彌彰。

而且,一般情況下,說“沒什麽好看的”約等于“我不想讓你看到”。

杜明茶理解能力還是很強大的。

倘若沈淮與不說這一句還好,說了之後更是大大激發了杜明茶的好奇心。

心中似有貓爪兒撓,杜明茶用力拉下沈淮與的手,順着他方才的視線看去,愣了下。

不過五十米遠的位置,別雲茶依靠在沈少寒的懷抱中,肩膀一聳一聳的,臉貼在他肩膀,像是在哭泣。

真真一對苦命鴛鴦啊。

“我聽說你好像不喜歡娃娃親,”沈淮與輕輕嘆氣,“的确,有些不合适。”

臉頰上,被沈淮與觸碰過的肌膚似乎仍舊留存着他的體溫,觸感如此真實,像是仍舊在他掌下。

杜明茶竭力遮掩心猿意馬,順着他的話點頭,掩飾:“真的太不合适了。”

“不如現在過去同他們談一談,”沈淮與微笑提出建議,“現在你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這個時機提出一刀兩斷,不是事半功倍嗎?”

杜明茶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

沈淮與抱着那些衣服,溫和一笑,主動提出回避:“去吧,預祝你成功。”

杜明茶握緊拳,用力點頭:“一定會。”

她暗暗松了口氣,慶幸沈淮與紳士,懂得避開這種場面。

再怎麽說,這種兩女一男對峙的場面……實在太尴尬了。

就算杜明茶是過去和對方談清楚的,也不想讓沈淮與在場。

她不想讓沈淮與聽到、或看到這些東西。

三人就此互道晚安。

走出幾步了,踩着月光,顧樂樂扯着沈淮與外套的一角,仍舊費解:“淮與?你就這樣走了?”

沈淮與唔一聲,将懷抱中的衣服遞給始終站在路牌下等候的白修:“還有件事。”

“明茶的爺爺好像也在這邊,”沈淮與整理一下外套,垂眼看一臉茫然的顧樂樂,“想不想過去打個招呼?”

鄧老先生第一次做這種喬裝打扮、鬼鬼祟祟的事情。

他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帽檐用力往下拉,想要遮住自己的臉。

這次觀看比賽的票,還是鄧老先生高價收來的,位置最佳。

他所坐的一片原本是留給老師的區域。

以前這學校請過鄧老先生幾次,他不肯來,這次學校方壓根沒提請的事,是他自己偷偷高價買票進來,鄧老先生臉上有些挂不住,特意用了帽子做遮掩。

他成功地看到杜明茶。

以及她優秀的主持和臺風。

也聽到旁側人對她的贊揚。

他忍不住想笑,又有點莫名的自豪。

這可是他的孫女。

杜明茶是鄧老先生最得意的兒子留下的唯一血脈。

杜明茶的長相其實更像她的母親,是那種無論何時看到都會被驚豔到的美。

她完美繼承了母親的容貌,父親的學習能力。

鄧老先生愛她身上屬于兒子的那一部分,又矛盾地不喜她肖似她母親的一張臉。

太美了有什麽用處?

沈淮與的生母白靜吟那才是一頂一的大美人,然除美貌外再無值得稱頌的品德,最終害得兄弟阋牆,沈淮與父親郁郁而終。

娶妻不可過于貌美。

不可觊觎他人的妻。

這些話是沈淮與父親遺書中的內容,為的就是警告後輩,莫步前塵。

鄧老先生暗暗嘆氣。

杜明茶下臺後,鄧老先生讓助理給杜明茶投了票,站起來,輕輕錘錘腰。

助理吃驚地看着他的眼睛:“老先生,您的眼——”

“太悶熱了,”鄧老先生拿紙巾若無其事地擦着眼睛,“悶的我眼皮都出汗了。”

“以後這種場合,我再也不來了,”他丢掉紙巾,“也沒什麽意思。”

鄧老先生剛走出文體館,迎面撞上沈淮與和顧樂樂,愣住:“沈老弟,你這是……?”

顧樂樂脆生生地回答:“淮與帶我來看明茶的比賽呢。”

鄧老先生這才想起來,杜明茶一直在給顧樂樂做輔導。

顧樂樂和杜明茶關系應該也不錯。

以前,扶林也很招孩子喜歡。

鄧老先生想起往事,一陣怔忡,繼而笑着和沈淮與說話:“你這個表舅做的可真稱職啊。”

兩人寒暄幾句,聽鄧老先生說出來透透氣時,沈淮與微笑建議:“聽聞校友林那片夜色不錯,老先生要不過去走走?”

鄧老先生欣然應邀:“好啊。”

他少有與沈淮與這樣單獨聊天的機會。

并肩走了一陣,鄧老先生愈發感慨。

到底是規矩森嚴的大家庭,沈淮與被教育的極好,和他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鄧邊德截然不同,要是鄧扶林還在的話,如今自己也不至于為後繼無人而發愁……

正走着,鄧老先生無意間往校友林中一看,笑容愣住。

他停下腳步,死死地盯着裏面的人影。

過了一陣,他說:“淮與,我怎麽看着裏面那人有點像明茶和少寒那個龜孫子呢?他懷裏摟的人是誰?”

沈淮與站住,仔細看了看:“不認識。”

“我認識我認識!”顧樂樂跳起來舉手,脆生生開口,“鄧老爺爺,少寒哥哥懷裏抱着的是他女朋友,好像叫別雲茶,還和我們一起吃過飯呢。”

鄧老先生臉色刷地一下沉住:“女朋友?沈少寒有女朋友?”

沈淮與皺眉:“前些天,我還聽少寒說,想為明茶好好過生日。”

“過她爹的屁!”鄧老先生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随後意識到沈淮與還在,僵硬調整,“都有女朋友了,嘴裏面還念叨什麽娃娃親,我看他是活膩歪了……”

他氣血翻湧,就要往樹林中走。

沈淮與說:“既然您有家事要處理,那我就先帶着樂樂回去了。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說。”

鄧老先生因沈淮與這适時的告辭松了口氣。

他正準備狠狠教育沈少寒一頓。

不管怎麽說,沈淮與都是沈少寒的二爺,是長輩。

沈淮與在的話,鄧老先生給他面子,也不能真往死裏教訓沈少寒……

現在沈淮與走了,剛好,鄧老先生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開了手腳來教育這孩子什麽叫“人不能腳踏兩只船。”

想到這裏,鄧老先生愈發贊賞沈淮與的識禮和讓步。

“我明白,”鄧老先生感激地沖沈淮與笑:“沈老弟,還得謝謝你,幫忙瞞着。”

沈淮與笑容一滞:“老先生,您還是叫我淮與吧。”

“也行,”鄧老先生勉強笑笑,拍拍他肩膀,“少寒這孩子現在做出這種事,今後我也不可能放心把明茶交給他……明茶是我唯一的孫女了,也是扶林唯一的孩子……以後,你要是能幫上忙,就幫忙多照看照看,行嗎?”

這話其實也是客套,鄧老先生也沒指望他能多照顧。

只要凡事都有意外,萬一哪天杜明茶向沈淮與求助了呢?

沈淮與說:“您放心。”

“你回頭也和少寒他爸說一聲,以前扶林和他說的那些都是玩笑話,”鄧老先生鄭重地說,“什麽娃娃親不娃娃親的,一概不算數。”

沈淮與颔首:“我一定盡力。”

鄧老先生咳了一聲,他朝沈淮與點點頭,優雅邁步,朝樹影中的三人走去。

一聲洪亮的怒吼,震的樹林中鳥兒亂飛——

“沈少寒你個狗逼崽子!日你先人板板!幹你墳頭的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