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玩具房 有需要謹慎對待的東西
杜明茶被沈淮與從車上扛回房子。
沒錯。
扛。
原本以為在醫院被拎起來已經是她尴尬史上的最大值, 卻沒有想到沈淮與這裏還有後招等着她。
胃部抵着沈淮與的肩膀,杜明茶被壓的咳了一聲,努力吸氣, 想要提醒他,一低頭看到他手裏的皮帶, 又把話吞下去。
這邊住的人不多,綠色的花園上種植着高大的橡樹, 杜明茶得以瞧見這樁別墅外漂亮的薔薇花牆, 奶黃、淺粉、大紅色的薔薇花朵黑壓壓擠在一起, 大朵大朵怒放盛開,絢麗若油畫,滿是燦燦爛爛太陽的光輝。
“這麽不聽話, ”沈淮與說,“真該找個鏈子拴起來。”
他說這話時沒有嘆氣,眼睫稍稍低垂,仍舊是一派寬容柔和的模樣。
很溫柔,很溫柔。
溫柔到像是在看自己親手澆灌、生長的花朵。
杜明茶手扒着他肩膀, 肺部被頂的有些不順暢, 像是壓着氣。
她誠懇地表達着自己的建議:“在親熱時拴一下可以,平時就算了吧。”
沈淮與就這麽輕松地把她扛回房間, 杜明茶一直暗戳戳想要逃跑的門在此時無情關閉, 陽光被隔離開, 将她眼巴巴看着的薔薇花朵全部遮蓋住。
杜明茶被一路扛回卧室。
在車上看到他的驚慌正在慢慢地褪去,她開始認真思考接下來是要躺平享受還是先安撫對方後再躺平享受。
杜明茶最大的優點在于适應能力強, 無論什麽情況下都能調整好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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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路失敗後的她已經迅速調整好作戰計劃,轉而思考如何能讓沈淮與怒氣值降低、從而讓對方不要過度傷害到她。
慌亂在這種時候沒有絲毫用處。
沈淮與壓住她,捏着皮帶的手按住她胳膊, 垂眼,居高臨下看她:“跑的還挺快。”
杜明茶謙虛:“一般一般,彩虹跑拿過前三。”
沈淮與手指收緊,皮帶上微涼的搭扣觸碰着她的胳膊,和這種沒有生命的金屬接觸,皎白的肌膚被刺激的發冷,沿着神經末梢游離,漸漸擴建到四肢百骸。
杜明茶不自覺地顫了下。
沈淮與将皮帶慢慢折好,眼底瞧不出什麽情緒:“你還挺驕傲。”
杜明茶說:“我——”
沒有說完。
沈淮與已然俯身,手指捏着她的臉頰。
皮帶和胳膊都在他手中,杜明茶嗓子有些發幹。
事實上,她和沈淮與算起來也才幾次,杜明茶沒什麽經驗,沈淮與也憐惜她,始終沒有太過分的舉動,兩人仍舊處于一種對彼此十分熱愛且瘋狂心動的階段。
換句話來講,只要互相擁抱就已經足夠了,還不需要用到其他。
杜明茶剛剛才将自己的衣服脫掉丢下去,她裏面只有長毛衣,藍色的牛仔褲,哪怕是到了時尚之都巴黎,她仍舊保持着自己的風格,随意幹淨,有着清澈不服輸的眼神。
從不會因為外力而改變自己。
沈淮與拿着腰帶,此刻這皮帶被他握着對折了,搭扣和尾相觸,就這麽握在手中,手背上青筋凸起,有一種隐忍不發的性感。
杜明茶說:“我心疼。”
沈淮與垂眼看她:“我還沒碰。”
“我就是心疼你嘛,”杜明茶試探着去摸他手背上那輕輕凸起的青筋,隔着他溫熱的肌膚,指腹按着血管往下壓了壓,這種感覺很奇怪,她觸碰他的手掌,杜明茶想要通過安撫他情緒來保全自己,放緩聲音,“淮與,你別這樣,我害怕。”
她眼睛清澈,裏面仿佛藏着星辰的倒影:“你這樣,我很心疼。”
杜明茶剛開始接觸言情小說時,那時候的口味還不像現在這麽輕。
那時候綠色大j網站的尺度能拳打如今的粉po,腳踢海棠,笑傲網文江湖一枝花,一本書裏面不帶點葷的都不好意思挂言情小說這個名頭,吃葷吃到膩的讀者也會忍不住批評作者專注炖肉忘記走劇情。
也由此,杜明茶接觸到的那些文中的男主,但凡和變态扯上點關系的,女主不來個一天一夜下不了床都算男主腎虧、手段不行。
杜明茶不清楚沈淮與腎行不行。
反正她不行。
無數女主的血淚經驗告訴杜明茶,要能軟能硬,熟練掌握順毛技巧,才能夠在半黑化的男主面前保證不受傷害。
現在就是該軟的時候。
杜明茶先打感情牌:“你都不知道,我見到你後特別高興。”
沈淮與面無表情:“有多高興?”
杜明茶:“……”
沈淮與:“巴嘎巴嘎地高興?”
杜明茶:“……”
視線稍稍上移,杜明茶牢記孟教授曾教給她的小技巧。
看人的時候,如果不好意思直視對方的眼睛,可以稍稍上擡,注視對方額頭及稍上的位置,這會令對方有一種被認真注視的感覺。
杜明茶把這小技巧運用到沈淮與身上。
她放緩和聲音:“我每天晚上都會想起你——”
沈淮與打斷:“八格牙路的那種想起?”
杜明茶說:“你知道比幹怎麽死的嗎?就是因為他話太多。”
沈淮與笑了,他沒有松開杜明茶,手中把玩着那皮帶,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可惜了,我不是比幹,今天倒是想做一把商纣王。”
杜明茶被他說的寒毛直豎,她問:“你想做什麽?”
“酒池肉林太過奢侈,”沈淮與只輕點她的唇,眼中微微漾起笑,“明茶,只有你一個就夠了。”
這兩句話聽的明茶心裏直打鼓,她想坐起來,只是臀部暫時無法受力,仍舊有些疼。
沈淮與展開腰帶,在杜明茶驚恐的視線中,淡然地将她并攏,尚有着他腰部溫度的皮帶貼到她腿上,将她腳腕束縛在一起。
她腳踝處纖細,一掙脫就開了,繞了三圈才扣好。
杜明茶要伸手去解桎梏,手腕卻被他拎住。先前的領帶在這時再度派上用場,雙手雙腳被縛,沈淮與坐在床邊,手指捧着她臉頰:“別急,一會再陪你玩。”
杜明茶:“玩可以,咱們公平一點,有沒有能用在你身上的?”
她想起剛才的玩具屋,試圖建議:“不能光我一人玩啊。”
“你玩玩具,我玩你,”沈淮與将領帶系了個漂亮的結,“多公平。”
杜明茶:“這算哪門子公平?偷國冬奧會眼裏的公平嗎?”
沈淮與沒有回答。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發,把柔軟的發揉亂後才離開。
玩具屋離這裏很近,杜明茶忐忑不安地在床上躺了近五分鐘,終于看到沈淮與淡然拿了一黑盒子走進來。
瞧上去,體積并不是很大。
16寸電腦差不多大小,厚度像兩本摞起來的拉魯斯大辭典。
裏面應該也裝不了太多東西。
杜明茶忐忑不安地想。
沈淮與坐在枕邊,他溫和地與杜明茶溝通,揭開蓋子,展示給她看那裏面的東西:“挑兩個你喜歡的。”
毛茸茸的尾巴,金質的胸鏈,細長、可伸展的教鞭,像小蘑菇一樣可愛但功能絕非蘑菇這麽簡單的東西,一連串按照由小極大順序串聯在一起的珍珠。
都是漂亮燦爛的飾品。
杜明茶猶豫着選中了胸鏈:“這個吧。”
她先前跳舞時戴過類似的項鏈,可接受能力稍稍強一些。
畢竟這東西看上去的确就是個增加觀賞度的飾品,應該不具備其他特殊功能。
“還有呢?”沈淮與淡聲說,“再選一個。”
杜明茶試圖萌混過關:“淮與,我年紀還小。”
“出國前一晚你自己要動的時候可沒說自己年紀小,”沈淮與鐵面無私,解開束縛在手腕上的領帶,抓了她的手,要她自己去摸,“閉上眼睛,再選一個。”
這可比抓阄難多了。
杜明茶閉上眼睛,胡亂摸了一個。
手指觸碰到一連串微涼,杜明茶受驚,睜開眼睛。她摸到了那一串珍珠,最小的珍珠只比綠豆稍大一些,最大的一顆如鹌鹑蛋,顆顆圓潤,閃着優雅聖潔的光芒。
不過被沈淮與放進這盒子裏,估計是聖潔不到哪裏去了。
這一串漂亮的珍珠鏈讓杜明茶有點退縮。
她下意識丢開手,想要重新選:“我改主意了,想換個。”
但沈淮與卻按住她的手,将盒子徑直合上:“開弓沒有回頭箭,明茶,這是你選的。”
杜明茶別無選擇。
領帶被他抽走,這條送他的生日禮物已經盡了兩次不應該盡的任務,微微起皺,越是天然的材質越嬌貴,杜明茶有些心疼地看着這領帶。
花了她好多錢呢,怎麽沈淮與也不愛惜?
這樣的念頭剛剛冒出來,沈淮與便将領帶展開,蒙住杜明茶的眼睛。
視野頓時陷入一片濃郁的昏暗。
杜明茶伸手要解領帶,卻感覺到沈淮與将一串冰涼的東西挂在她脖子上,同時,那綠豆般大小的珍珠貼在她嘴唇上,杜明茶聽到沈淮與低聲說:“先潤些。”
視野受阻,杜明茶仍舊沒有放棄和他溝通:“淮與,我餓了。”
“嗯,”沈淮與低聲,“一會再說。”
杜明茶聽到了他抽出紙巾的聲音,嘶嘶啦啦,她看不到,但知道床邊的小木桌上擺放着一盒紙巾,用的是胡桃木花紋的方盒子,上面繪制着一朵一朵正盛開的茶花。
這房間裏很多東西都和山茶花有關,就像特意私人定制的。桌子和椅子上的軟墊、窗簾底端,都有着小小山茶花的刺繡。皮帶只解開一只腳,另一只腳上仍舊系着他的皮帶,松松垮垮被推到膝蓋上方,腿擡起來,沈淮與墊了一層紙。
他握着珍珠鏈,從腳踝處一路往上細細掠過。
珍珠項鏈很襯她,金色也很襯她。
沈淮與瞧着她脖頸上的金燦燦項鏈和光華奪目的珍珠,忽而想贈予她更多的珠寶。
她合該佩戴如此多珍貴而美麗的東西,她原本就該過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不是如此勞碌奔波,打工,困倦到仿佛趴在桌子上就會立刻睡着。
沈淮與有能力讓她過更好的生活,也想讓她生活不再這樣辛苦。
珍珠是涼的,沒有體溫,鏈條也是同樣無生命的金屬,杜明茶眼睛上系着領帶,伸手去觸碰沈淮與,卻被他扯住手腕。
杜明茶叫他:“沈淮與。”
這還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稱呼他,她頓了頓,又說:“淮與,那你小心點。”
回應她的,是沈淮與淡淡的一聲:“那要看幾顆珠子了。”
他憐愛在她手背落下一吻:“如果五顆以內能透一張,我就聽你的。”
杜明茶摸索着,捧住沈淮與的臉頰,感受到他臉上的體溫。她嘗試着去摸沈淮與的眼睛鼻子,感覺到他閉上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将她手心擾的發癢。
她感受到他臉頰的溫度,仍舊是她熟悉的溫暖。
“淮與,”杜明茶撒嬌般地又叫他,“你對我好一點嘛。”
她從來不吝啬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想要輕些,”沈淮與說,“那就努力點。”
沈淮與沒有關窗戶,這漂亮的小別墅坐落于安靜整潔的富人區,外面清新樹影随風搖,送入淡淡薔薇花味道。
溫暖柔和的陽光越過幹淨的玻璃躍進來,恰好落在填充着豐盈鵝絨、真絲質地的枕頭上面。
這種枕頭也出自于沈淮與所在的家族,由他另一個兄弟所繼承的百貨産業下制造。鵝絨只采取最軟處的絨毛,絲也出自于最上等的蠶。
這些鵝和蠶,尚不知自己努力不過是謊言,仍舊兢兢業業地産絨、吐絲。全然未料到,有朝一日,這些最柔軟的鵝絨蠶絲都會被抽絲剝繭,制作出價值高昂的枕頭,供人們使用。
但這枕頭也不過是富貴人家随意可用的物件,并不會因為材料的珍貴而被精心呵護。漫長時間過去之後,這只真絲枕頭最終幸存下來,被毫不留情地被丢到地上。
沈淮與仍舊擁抱住杜明茶,他蜷縮着身體,像是小心翼翼的擁抱,又像是要困她在自己懷抱中。
只有擁抱能給予他些許真實感。
他聲音帶點啞,或許是方才呼吸過度。
“你走之後,我……”
沈淮與只說了這幾個字,他沒有繼續下去,睫毛顫了顫,把那些話忍下來,只輕聲叫她名字:“明茶。”
他的下巴抵住她柔軟的頭發,輕輕蹭了一下。
“明茶,”沈淮與又重複一遍,“小茶花。”
這裏是個敞開心扉、談話的好時機。
杜明茶知道男人都有傳說中的賢者時刻,這一階段的男性無欲無求,表現的比神還要聖潔。
這時候和他提什麽要求都能得到回應,沈淮與又是重允諾的性格。
早在開始前,杜明茶就打定主意,要等到這個時候和沈淮與好好談一談,談一談被信任的人欺騙有多難過,聊一聊被不受重視是什麽感覺。
杜明茶猜想如今的沈淮與應該能體會得到。
只是她千算萬算,遺漏一點。
那就是賢者時刻之前的沈淮與,就像一個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将她這個可憐、弱小、無助的工人反複壓榨。
飽受資本主義摧殘後的杜明茶已經不想再動大腦了,如今的她饑累交迫,縮在他懷抱中,慢慢地睡着。
杜明茶做了一個夢。
一個往日重現的夢境。
在沈淮與溫暖的擁抱中,她又夢到出國前、她和白靜吟在車上的對話。
白靜吟許久不出門,她那日穿了條雪青色的旗袍,優雅端莊,外面是一件白色的羊絨開衫,沒有塗絲毫胭脂,只眼睛出奇的明亮。
白靜吟拉着杜明茶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認真告訴她:“明茶,雖然淮與是我兒子,雖然我也很樂意看到你們在一起,但有些話,我必須要告訴你。”
“你如今所接觸到的淮與,并不是完整的他。他的本性或許比你想象中要可怕一些,更像他父親,這一點,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你遲早會面對這一點,我希望你不要被愛情分泌的多巴胺沖昏頭腦,你要冷靜想,自己能否接受他,能夠有信心與這樣的他相處,共度一生。”
……
“不過你和我不一樣,明茶。”
“你愛他。”
夜晚霧重露水濃。
沈淮與坐在玩具房中,面無表情地看着這滿屋的東西。
安靜兩秒,他給宋乘軒打電話,手指按着太陽穴,沉聲問:“乘軒,二樓的玩具房是你弄的?”
“是的,先生,”宋乘軒畢恭畢敬,“您說要在二樓弄個專門用來玩耍的房間,一切按照您的意思來。這些都是我從各大用品店網站以及論壇上尋找來具有高評價、高滿意度反饋的商品——”
“我說的是有着毛絨玩具,可以讓她一邊看書一邊愉快玩耍的房間,”沈淮與說,“不是這種玩具。”
宋乘軒:“……”
不、不是嗎?先生竟然不需要這個?以前的沈先生可是有……
“對不起先生,”宋乘軒連聲道歉,小心翼翼,“我現在就聯系人重新為您布置。”
“算了,”沈淮與回想起明茶後面顫聲摟着他要親親的模樣,笑了一下,“暫時留着吧。”
雖然理解上有偏差,但她的确玩的也很開心。
結束通話,沈淮與才從玩具房中走出,關上門。
夜空早已悄悄降臨,燈光燃亮,卧室中仍舊沒有絲毫聲息。沈淮與坐在起居室鋪着軟墊的扶手椅子上,側身,從窗戶中看到外面的光華夜色。
由數個能工巧匠花費近100個小時手中織成的蕾絲窗帷被風吹的輕擺,卧室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杜明茶冒出個小腦袋,一瞧見沈淮與,立刻露出驚訝的神色。
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只露出一點亂糟糟的發。
沈淮與的心直直垂下。
果然。
她還是怕了他。
沈淮與早知巧取豪奪不可為之,強行留她在身邊只會讓對方愈發厭煩、抗拒。但他無法忍受這種長時間無法見到她、找不到她蹤跡的痛苦。
如螞蟻啃噬心髒,不間歇,從早到晚,只消暫時休息,就忍不住竊竊而起。
母親所說的分毫未差,沈淮與身體中流淌着沈從鶴瘋狂的血液,天生的掠奪者,天生的占有者。
這是他壓抑的本性。
所謂溫和有禮、克制自我,不過是一層僞裝,一層唯恐吓到她的皮囊。
皮囊之下,如此不堪。
她應當見識到了。
哪怕沈淮與百般呵護,讓她愉悅多于其他。
然而,然而。
沈淮與安靜地坐着,他沒有動,等待着杜明茶接下來的批評、斥責和控訴。
正如先前被父親限制自由的母親,會采取暴力和謾罵來發洩。
他最終還是走上這條路。
如沈從鶴一般,如他那些噩夢,不再掩蓋自己對她的獨占欲,不再僞裝溫和有禮,而是将她強行留在自己身邊。
但是。
杜明茶只是探出半個身體,手仍舊貼在肚子上,問:“有吃的嗎?”
沈淮與:“嗯?”
“我太餓了,”杜明茶摸了摸肚子,“我想吃水果餡餅、熏三文魚,糖汁菠蘿、烤牛肉……”
她一口氣報了好幾種菜名,眼光閃閃:“如果有冰激淋吃就更好了。”
這和沈淮與預期并不相同。
他安靜一秒:“你再說一遍。”
“算了算了,”杜明茶說,“你随便準備晚餐吧,最好多一點呀。我好餓了,一定要有冰激淋哦!”
她的毛衣被沈淮與扯脫線,牛仔褲的拉鏈被扯斷,現在穿着沈淮與為她準備好的睡衣,海洋綠,真絲質地,随着她行走,能看到修長白皙的兩條長腿。
沒有遭受意想之中的激烈反抗,她甚至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悅的情緒。
直到杜明茶進了房間後,沈淮與才站起來。
他打電話訂了法餐。
沈淮與見識過父母親的相處模式。
在激烈的争吵過夜後,白靜吟會拒絕進食,即使被沈從鶴強硬帶到餐桌上,頂多勉強吃一口,就摔筷而去。
而杜明茶——
她脖子上還有胸鏈摩擦的紅痕,或許因為過度玩耍,走路姿勢有些不正常,此刻,杜明茶正嚴肅臉聽着沈淮與打電話訂法餐,還在報着自己需求:“我還想吃冰激淋,最好是香草味的,還想要個蛋糕當夜宵,啊,對了,還要葡萄、甜橙……”
沈淮與側臉看她。
她全然沒有被限制自由應有的覺悟,認認真真點了一大堆想吃的東西後,還補充:“對了,淮與,如果你非要限制我使用手機的話,請給我一臺電腦,要能上網的就行,我要查資料,再和朋友家人報平安。”
沈淮與:“好。”
“我還想要switch和健身環,”杜明茶說,“長時間不運動我會不正常發胖,我看你這裏沒有專門的健身房,只能先用這個。”
沈淮與:“嗯。”
“我家裏還有一本沒有歸還給圖書館的書,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在下周五晚之前幫我還到圖書館裏去嗎?不然我要繳納一筆罰款,”杜明茶認真回想着待辦事項,有條不紊地說,“哦,還有醫院裏的錢,我還沒有在賬單上簽名——”
“等等,”沈淮與打斷她,冷靜,“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杜明茶微微側臉,頭發散落,露出有着沈淮與牙印的細白脖頸,“你不是特意請假來陪我玩七天的嗎?”
“難不成,”杜明茶後提一步,伸手捂住嘴巴,驚訝,“難道你想把我當情婦一樣關在這裏嗎?你把我當什麽?被你關起來只能挨炮的情婦嗎?”
“怎麽可能,”沈淮與不喜歡情婦這個詞,下意識否決,輕斥,“胡說八道。”
下一刻,杜明茶就摟住他的胳膊,頭在他胸膛上貼了一貼,聲音清脆如甜棗:“那就好了嘛,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把我關在這裏呢。早說是舍不得我陪我玩嘛,我又不是不陪你,正好前幾天我好累,能白吃白喝白女票你——咳,我的意思是,能在這裏安靜地看書,準備功課也挺好。”
沈淮與安靜一秒。
才将手按在她後腦勺上。
她的頭發很軟,柔柔若月光。
良久,他輕嘆:“你啊。”
杜明茶縮在沈淮與懷抱中,悄悄松口氣。
果然啊,沈淮與真的是吃軟不吃硬。只要她态度柔和一些,再撒撒嬌,對方壓根就舍不得往狠裏收拾她。
不過,有一說一,這點在床上的作用不太大。親密時候,杜明茶越是撒嬌示弱,對方反倒是像被刺激到了似的更加強勢。
杜明茶想,她或許找到沈淮與的命門了。
晚飯很快送過來,沈淮與訂的比杜明茶想象中還要多,滿滿當當擺滿整個鋪着厚厚亞麻布的胡桃木桌子。
近乎一天沒怎麽吃東西,杜明茶胃口大開,努力把嘴巴填滿,将自己合口味的東西飛快一掃而空。
沈淮與見她幾口吃完香煎梨肉,順手将自己的推給她。
杜明茶沒有客氣,她埋頭就吃。
她不傻,能感覺到沈淮與這次情緒和之前完全不同。
為了避免沈淮與真的走上沈從鶴的老路,也為了阻止沈淮與真的強硬限制她一切活動,杜明茶必須利用他對自己的那些不一般,作為籌碼和他溝通、博弈。
先前沈二爺只是個傳說中的名諱,杜明茶嘴上念叨着沈二爺什麽都行,實際上和她生活并無太大關系。
沈二爺再有通天本領,和她這麽一個普普通通女大學生有什麽關系呢?他老人家家大業大,難道還會刻意和她這麽一個普通人過不去?
而經過今天這麽一回,杜明茶終于明白,先前那些虛無缥缈的權勢名利以及沈淮與這麽名字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對如今的她是單方面碾壓。
尤其是現在,這裏不是中國,是法國。
只要沈淮與想,他能輕松限制她自由,能徹底将她變做禁|脔。
甚至,強迫受孕,就像曾經的白靜吟。
但杜明茶相信不會發展到這步。
沈淮與和沈從鶴不一樣,她和白靜吟也不一樣。
杜明茶放下小銀勺。
吃飽喝足睡夠,她養足了精神,小口喝着熱可可,她思考要從哪裏開始談。
沈淮與吃的不多,他在等杜明茶挑着她喜歡的東西吃完,才将那些她不愛的東西吃掉。
“明天我約了裁縫和一些珠寶商上門,”沈淮與慢慢地說,“這次準備倉促,那些衣服不适合你,你也可以挑一兩件合心意的珠寶。”
珠寶?
很好。
現在的杜明茶想自己已經找到切入點了。
杜明茶擡眼看沈淮與,柔聲問:“你是把我當情婦養了嗎?你認為你是我的sugar daddy嗎?”
沈淮與皺眉:“胡說什麽。”
“那你送我這麽昂貴的禮物做什麽?”杜明茶直截了當地拒絕,“我不需要這些。”
“不喜歡珠寶?”沈淮與頓了頓,轉移話題,“或許你需要一些包,方便你裝資料。”
杜明茶糾正:“只有老男人才會給動不動就給情婦送包。”
沈淮與:“這裏離你學校不遠,治安管理都不錯,風景也好。等你開學後就搬到這裏住吧,和你朋友一起。過幾天我回去,走之前給你留下車子和司機,送你們上下學。閑暇時間,也可以坐車出去兜兜風,逛逛街。”
杜明茶說:“只有情——”
沈淮與微微眯眼:“你再說一個情婦試試。”
“那你做的就是這樣嘛,”杜明茶雙手交握,身體微微後仰,轉臉看他,這姿态還是從他那裏學到的,她認真地說,“沈淮與,你有沒有發現你其實有點過度保護我了?”
“我不需要你的錢財珠寶,我自己也能很好生活下去,而不是一直要仰仗你而活,”杜明茶說,“我一點兒也不比你差,沈淮與。老師和朋友都很喜歡我,我成績優秀,交際能力也不錯。不怕你笑話,我認為我未來能獲得一份薪酬優渥、體面的工作,可是你為什麽總是把我當成一個弱者呢?”
海洋綠的真絲裙下,她身上還有着沈淮與留下的痕跡,身上還有他的味道。
不可否認,杜明茶喜歡沈淮與,也喜歡他的身體和技巧,他能夠給自己帶來那麽多她不曾體驗過的愉悅,能夠讓她分泌這麽多快樂的多巴胺。
可沈淮與太習慣以養護者的姿态看她,他看她時的目光是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不平等。
“你看呢,”杜明茶撐着腮看他,“你所看到關于我的優點都是以男人看待女人的角度出發,那你能不能試着從看待常人的角度來看我?刨除掉性方面的因素,比如說從領導者角度來看待我身為下屬的優點呢?”
沈淮與目光沉靜:“你不告而別是為了這個。”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的語氣。
他微微後仰,沉思的姿态,語氣沉郁:“明茶,我從不知你會這樣想。”
“不對,”沈淮與說,“我不知道你如此在意這一點。”
完完本本超乎他的預料。
杜明茶剛剛吃了一小塊烤羊肩肉配南瓜泥,胃部被填滿後,暖融融的,格外熨帖。
填飽肚子令人滿足。
在這個溫暖柔軟的夜裏,休息好、吃飽喝足後的杜明茶在認真和自己仰慕的人慢慢攤牌。
“是的,淮老師,我不是脆弱到只能任你照顧的洋娃娃,”杜明茶笑了笑,她心裏清楚,以前的沈淮與或許無法理解她這種固執的堅持,但她現在可以證明給他看了,“這一個月,我沒有接受你任何幫助,但我生活的依然很快樂,也很順利。”
“在家樂福站一下午,搬運貨物、整理貨架也叫快樂?”燈光下,沈淮與眼睛濃深如墨,仍舊心平氣和地問,“在雨天傍晚險些被難民跟蹤也算順利嗎?”
他說這話時沒有夾雜過多個人情緒進去,如和自己學生讨論課題的教授。
兩個人相對而坐,就這麽在餐桌上一點點攤開彼此的籌碼。
沒想到被沈淮與問到這個,杜明茶睜大眼睛:“你從哪裏知道的?”
叮鈴。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起,通過感應器,清晰地傳進來。
沈淮與起身,站起來,去開門:“你的冰激淋到了。”
杜明茶不理解,跟在他身後,仍舊追問:“你從哪裏知道的這些?”
沈淮與卻沒有回答,他大步朝外面走,面容平靜。
杜明茶相較他腿短、步子小,不得不快走幾步,才能勉力跟上。
“不對啊,”杜明茶走不快,和布料摩擦起來不舒服,她停在客廳邊緣,走累了,手扶着牆,不确定地問,“難道你早就到了?”
沈淮與已經走到門旁,正低頭解密碼鎖。
這道門工藝複雜,安保性強,用了兩重鎖,從內部開也需要花一段時間。
杜明茶一副不罷休的姿态,仍舊跟上去,站在他身後,試圖依靠撒嬌來套出更多信息:“沈淮與沈淮與——”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
沈淮與終于成功打開房門。
塗着幾層淡淡透明漆、保持着原木花紋的門打開,門外站着風塵仆仆的鄧老先生和一臉驚愕的鄧言深。
杜明茶的聲音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
一句清脆脆的“沈淮與”就這麽順着微甜的風傳出去,清清晰晰,飄到幾人耳中。
安靜。
四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鄧老先生和鄧言深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杜明茶,滿目驚愕。
三秒後,鄧老先生皺眉:“明茶,你怎麽沒大沒小的?快叫二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