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鄉下佬(捉蟲)

展柔腦袋昏沉,耳朵邊好多人在說話,非常聒噪。

她厭煩地想張嘴攆人,忽然發現一口氣提不上來,沒法發出聲音,任憑身體被旁人翻來覆去。

“這丫頭看着不胖,沒想到還挺沉。”

“哎喲喂,啧啧,髒死了——”

須臾,展柔緩緩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樸實’的臉,說它樸實是因為對方沒化妝,臉部五官沒有被修飾過。

沒有修眉,沒有紋眉,沒有塗抹任何化妝品,甚至臉部看着幹幹的,顯然沒有定時塗抹面霜。

奇怪,現在這年頭還有人這麽樸素?

馬桂芬見展柔盯着自己出神,沒好氣地捏了捏展柔的手臂,“發什麽愣?既然醒了就起來自己換褲子,我給你打盆熱水。”

說完就松了手,兀自轉身跑出房間。

展柔被對方捏回神,她慢慢睜大雙眼,一腦子漿糊,搞不清現在的狀況,只直勾勾地瞪着前方。

映入眼簾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紅漆木門,房門單薄,門板斑駁掉漆,門板最上方的長方形玻璃灰蒙蒙的,上面印着水仙花。

展柔視線下移,落到門鎖上,眸光一變,啧,鐵扣插銷門鎖,這可是她幼時裏才出現的東西。

再看房門左手邊放置着一張灰撲撲,看不見原來顏色的老式長條形課桌,課桌上堆放着許多雜物,有書、印着社會主義好等字樣的搪瓷缸大水杯、印着紅雙喜的玻璃水杯等,玻璃水杯裏還放着一根掉了毛的牙刷,光禿禿的,像小精靈多比。

展柔眼珠子轉了轉,每轉動一次,瞳孔都下意識微縮一次。

好半晌,她才慢慢消化眼前所見的事實,弄清了來龍去脈。

她穿越了,魂穿一本年代文裏與她同名的女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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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是其父年輕時留在某大山駐地的嫡親血脈,親媽早逝,她由外婆養大,外婆去世後,她被升遷為旅長的親爸接回新的駐地一起生活。因從小沒人管教,女配個性頑劣,故被小資繼母厭棄,被原文女主拖油瓶繼姐憎惡,被同父異母的妹妹弟弟欺負。

人見人罵,鬼見了都愁。

後又因觊觎男主,女配被人設計,與流氓有染,未婚生子又慘遭抛棄,孩子生病去世,女配瘋瘋傻傻潦倒後半生。

展柔:“……”啥玩意狗血劇情!作者你會不會寫!

饒是一向遇到大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風水大師展柔也不禁懵了。

她明明正乘坐高鐵去港地參加風水講座,手機沒電,借了隔壁座位女孩子手裏的年代文小說随手翻了翻,僅此而已!

她出門前特地問過卦,順風順水順財神!所以她一定是還沒睡醒!

展柔重新閉上眼睛,默念催眠咒。

幻象,皆是幻象。

半小時後,展柔重新睜眼,認命接受眼前的一切,她仔細回憶了片刻,慢慢弄清了來龍去脈。

時間往前推兩個小時,一九八五年。

距離海市三百多公裏的金城,三一六陸軍部隊駐地大院,大院東北角單元樓,二單元東戶展旅長家。

隔壁鄰居向家小兒子的魔方丢了,展建國與現任妻子曲曉琴的小閨女展妮妮堅持說是大姐展柔偷的。展柔不承認,曲曉琴作為繼母,不能打罵丈夫已逝前妻生的女兒,只能把兒子展鵬的魔方賠給了向陽。

展鵬氣不過,拿了展柔存錢罐裏的錢,存錢罐裏總共十塊,展鵬拿了五塊,展柔一氣之下推了展鵬,展鵬摔跤撞到桌角,額頭破相,只破了皮沒出血,正大哭大鬧。

曲曉琴心裏恨展柔恨得要死,奈何不能表現出來,她一邊向鄰居賠禮道歉,一邊抓住胡攪蠻纏的小兒子,生怕他去搶向陽手裏的魔方。

“展鵬!不準哭!媽媽明天去百貨商場再給你買一個新的。”

展鵬與展妮妮是龍鳳胎,展妮妮是姐,展鵬是弟,小屁孩被養得白白胖胖,在家裏稱王稱霸,一遇到不稱心的事就愛耍無賴。

才六歲的展鵬被曲曉琴困住胳膊,沒法沖到向陽面前搶魔方,他大聲哭喊,“我不要新的——嗚嗚——我就要自己的!我的魔方上面有動畫片——”

展妮妮見怪不怪,端坐在沙發上嚼着地瓜幹,如果不是表情太過冷漠,不然還是很讨人喜歡的。

曲曉琴是衆所周知的好脾氣鋼琴老師,不能當着外人的面用掃把揍兒子,只是不斷地威嚴訓斥展鵬,若是他再哭鬧,她就不允許他吃晚飯。

保姆馬桂芬見罪魁禍首展柔傻傻地杵在原地,氣不打一處來,恨恨地翻了一個白眼,暗道賠錢貨,然後忙不疊丢下手裏的抹布,從曲曉琴手裏牽過展鵬,彎腰給展鵬擦眼淚。

“大壯,快別哭了,你是男孩子,不能像女娃那樣動不動就哭,三姨婆晚上給你包餃子吃,包你最愛吃的肉餡。”

展鵬一聽到晚上有好吃的肉餡餃子,當即不哭了,還嘟囔着,“三姨婆,我們不給鄉下佬吃!”

“展鵬!”曲曉琴聞言臉色一變,随後心虛地瞥向杵在沙發後面的展柔,生怕這丫頭發瘋。

展柔仿佛沒聽見,傻愣愣地立在原地。

向陽奶奶把一屋子人的反應納入眼底,內心微微一嘆,這展家衆人面和心不和,夠亂的。

老太太不好意思奪人所愛,她抽走孫子手裏的玩具,擱到就近的茶幾上,“曲老師,我們向陽與你們家大壯是同班同學,又是好朋友,我們不能要大壯的魔方,回頭展丫頭找到了向陽的魔方,還回來便是,天不早了,不打擾你們,我回家做晚飯了。”

“奶奶,我——”向陽比展鵬瘦,看着顯高一些,不過性格溫和,小男孩小嘴一癟,有些不情願。

不等向奶奶有所表示,展鵬猛地沖過去,一把奪走被擱在茶幾上的魔方,生怕又被人搶走,然後砰砰砰跑回房間,碰地一聲反鎖上門。

被留在客廳裏的衆人:“……”

“這是怎麽了?都愣着做什麽?”下一秒,展建國拎着一摞彩色編織袋蘋果,風塵仆仆地踏進屋裏。

展建國作風正派,眼裏容不得沙子,又剛晉升為旅長,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自然不會護短,當衆罰站他的大女兒。

展柔見展建國不分青紅皂白就罰她,她脾氣倔,不給繼母勸說機會,頭也不回地跑下樓。

正值盛夏,酷暑難熬,頭頂沒有遮陰的大樹,展柔本就不白的臉被曬得越發黑紅。

晚飯時分,家屬大院的老老少少都在,展建國中氣十足的吼聲大老遠傳出來,路過的衆人無不搖頭一笑。

“展柔那丫頭又犯錯了。”

“這孩子也是倔,低聲服個軟不就行了。”

“說得容易,有後媽在,那丫頭能讨到什麽便宜?”

“也該治一治,小偷小摸時不管,等長大後再教育就來不及了。”

“聽到沒?兒子,你下次再調皮,媽媽就把你送到展叔叔這裏,讓展叔叔好好教育你。”

展家這個鄉下來的倔脾氣野丫頭已經成為大院裏的‘反面教材’,不約而同地被衆家長拿來威吓自家頑皮搗蛋的孩子。

半小時後,曲曉琴不放心地走到外面陽臺,她靠着欄杆俯視下方,只看到低頭發呆的展柔。

單元樓門口那些看戲的鄰居早走了,只餘下幾個五六歲的孩子,一邊踢着皮球一邊偷偷瞄向展柔。

“大院北門那邊只走車,南門有人二十四小時站崗巡邏,這丫頭臉上藏不住事,她還能把東西藏哪?”

曲曉琴收回視線,轉身看向坐在客廳裏喂展妮妮吃蘋果的展建國,繼續勸說,“建國,你搜也搜過了,展柔房間裏确實沒有向陽的魔方,孩子年紀小,你趕緊叫她上來,別回頭把人曬中暑,你明天拍拍屁股出任務去了,我反而得了個惡毒後媽的名聲。”

展建國不為所動,把餘下的一塊喂進小閨女嘴裏,自己啃着蘋果核。

展妮妮笑眯眯地看着她爸爸,黑眼珠子亮晶晶,像個洋娃娃。

展建國用手帕替展妮妮擦嘴,“妮妮,還要不要吃了?爸爸再給你削一個?”

曲曉琴見狀,疾步走進客廳,“既然你不管,那我也不管了,反正到時候我惡毒後媽名聲傳出去,別人也會說你不好,有後媽就有後爸——”

“曲老師,你別急,吃個蘋果歇會兒。”展建國擡頭,把削好皮的另一個蘋果遞過去,“妮妮,你去找弟弟玩,爸爸要和媽媽說點事。”

展妮妮聽話地站起來,抱着手裏的布偶玩具跑出客廳。

曲曉琴沒接蘋果,她雙手抱胸落座到展建國對面的沙發上,表情不好,愁眉苦臉。

展建國一看她這架勢,搖頭一笑。

他把蘋果擱到果盤裏,拿起抹布擦了擦手,不緊不慢解釋,“先前展柔拿了莺莺的發卡,弄壞了妮妮的蠟筆,我都沒罰她,你說都是小事,不值得發火訓斥,但這次呢?”

“這次——”

“你別幫她說話。”展建國打斷妻子的反駁,“曉琴,不問自取即為盜,展柔媽媽走得早,展柔外婆不識字,老人家沒教她這些道理……過去的事我就不提了,不過這孩子現在既然進了城,來了大院,就得學點規矩,人不懂規矩不成方圓,還有,你這個當媽的太偏心!”

曲曉琴心裏一慌,生怕被展建國挑刺,說她厚此薄彼,沒一視同仁照顧好展柔。

“展鵬體重超标,你得和三姨婆說,別讓他吃太多紅燒肉,勻點給莺莺妮妮她們。”

原來是這事。

曲曉琴心下一松,噗呲一笑,飛着眉眼,“你兒子你自己管,莺莺十月份要參加選拔,這節骨眼上她都不碰葷菜,妮妮小機靈鬼,又和你告狀了?都說雙胞孩子關系好,怎麽輪到妮妮和大壯就這麽鬧騰。”

曲莺莺是曲曉琴結婚時帶過來的,當初曲曉琴與前夫結婚三年沒生娃,曲曉琴特地從自己嫡親大姐家過繼了一個女兒。後來曲曉琴與前夫離婚,經人介紹認識了展建國,展建國為人正派,父母遠在京城,向來不過問他的家務事,于是曲曉琴便把曲莺莺一起帶進了展家。

至于住家保姆馬桂芬,也是曲曉琴的嫡親三姨,馬桂芬做事麻利,做菜合胃口,唯一缺點就是嘴皮子碎,有些重男輕女,但老人家把莺莺和妮妮照顧得也不錯。

“我看莺莺不參加那勞什子的選拔賽也罷!我展建國活到這麽大就沒聽過——”

“天啊——不得了——曲老師!建國!你們家展柔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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