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馬猴

營業性舞廳正式開放要到兩年後,新開的這家舞廳是鐵道部剛成立的單位文娛活動場所,不對外開放,向輝求人才弄到兩張票。

向輝拾掇陳剛和他一起去見見世面,陳剛不願意,表示兩個男生去跳什麽舞,怪怪的。

向輝打趣陳剛,“那行,我把票讓出來,你邀請曲莺莺去,回頭你回來和我多講講舞廳裏的事就行。”

陳剛二話不說端起盛滿西瓜皮的搪瓷臉盆就走,懶得和向輝多費唇舌。

其實陳剛的心思很簡單,曲莺莺漂亮聰明,六年前從臨省轉學過來,大院裏公認的院花。青春期男孩被優秀的女孩子吸引實屬正常,再加上倆人是同班同學,下課後經常互相請教題目,一來二去慢慢熟悉了起來。

展陳兩家大人對他們的相處沒意見,陳父級別比展建國高,陳母是本地人民醫院護士長,展旅長為人正派,曲老師溫柔和善,雙方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并沒有攔着他們相處,時間一長,就有旁人說閑話,認為他們在交往。

陳剛與曲莺莺默契十足,倆人皆未正式對外解釋,現階段沒什麽好解釋的,他們目前的關系就是同學,僅此而已。

向輝見把人逗急,連忙追出門求饒,兩小夥互相鬥了幾句嘴,最後被陳媽媽強勢勸住。之後陳剛到底架不住向輝的磨,陪向輝去了露天籃球場看電影。

倆人時間掐得巧,正好趕上格外精彩的一幕。

一刻鐘前,展柔循着籃球場那邊傳來的歡呼聲,借着不甚明亮的路燈慢慢晃過去。

三一六大院的道路還算寬敞,約莫五米寬,中間行車,兩邊有人行道和自行車道。

今夜無風,知了在拼命叫着熱,夜空中的星星明亮閃爍,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還能看見遠山朦胧的黑影。

展柔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深呼吸,八五年的盛夏,空氣都是清新的,如果她腳上穿的紅色塑料涼鞋不磨腳,那就更完美。

她明天要去街上轉轉,重新買一雙白色的球鞋,也不知道十塊錢夠不夠,她對現在的物價不了解,只知道非常便宜,五分錢能買到吃的東西。

“咦?那是不是展旅長家的大女兒?那個展柔?”

“在哪呢?我看看——哎,是她,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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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來這裏幹嘛?看電影?”

“不看電影看你啊,這露天電影院不收費,誰都可以來看。”

須臾,近處有人在議論她,展柔偏頭掃過去,見到是兩位面生的中年阿姨,她們穿着睡裙坐在路邊的石凳上乘涼。

展柔朝她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作招呼,一開口叫阿姨容易露餡,她決定先裝一會兒乖巧。

等展柔走遠,兩位阿姨相視一眼,一臉好奇。

“這丫頭看着挺正常呀,還蠻懂禮貌。”

“畢竟是展旅長的親生閨女,差不到哪裏去,那些傳言多半是被人編排的,你懂的,有後媽必有後爸。”

“有道理,上有優秀的繼姐,下有龍鳳胎弟弟妹妹,她夾在中間容易被忽視。”

“嗯,走,我們跟上去看看,看她走的方向是露天籃球場,那裏展家其他三個孩子都在,說不定有一場好戲。”

不多會,展柔順利摸到了露天籃球場,也終于看到了原文女主曲莺莺。

此刻,露天籃球場看電影的人少了一大半,衆人見到展旅長家‘臭名昭著’的大女兒,紛紛感到意外,這孩子不在家裏面壁思過,跑出來幹什麽。

曲莺莺見到展柔,她非常吃驚,顧不上周圍雜七雜八的嘀咕聲,她主動迎上去,“小柔,你身體好點了嗎?是三姨婆叫你過來喊我們回去嗎?”

即便以二十一世紀的眼光判斷,曲莺莺也是很漂亮的,秒殺後世娛樂圈豪門圈一票美女,而且還是原生态自然臉,沒有經過後天加工。

原文女主曲莺莺走的是‘美強慘’人設,還勾兌了一些白蓮花加綠茶屬性,此人做事穩妥,遇事不咋呼,頗有心機。

原文女配鬥不過原文女主,情有可原,但敗在那對龍鳳胎手下,委實可悲。展妮妮和展鵬自然也圍了過來,展鵬不以為意,繼續和向陽玩猜拳,展妮妮好奇地盯着展柔,眼神裏含着警惕。

展柔可沒興趣搭理曲莺莺,她把視線投向展妮妮和向陽。

算命先生相面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上不看老下不看小,風水先生亦然。用相面、測字對付展妮妮和向陽那是大材小用,倆孩子才六歲,展柔自有她的辦法。

“小柔?你在看什麽?”

曲莺莺見展柔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遂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她以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妮妮,曲莺莺一時間有點懵,猜不透展柔的葫蘆裏賣什麽藥。

展柔擡腳繞過曲莺莺,徑直走到展妮妮面前,廢話不說,直接開門見山,“展妮妮,我外婆剛才托夢給我,說是你拿了向陽的魔方。”

一石激起千層浪,展柔的一句托夢瞬間吸引四面八方的關注。

曲莺莺臉色陡變,站在人群外圍看戲的陳剛和向輝也不禁面面相觑。

向輝好奇,“這丫頭想要幹什麽?托夢?她在說夢話嗎?”

陳剛更加關注曲莺莺,“你問我,我問誰,先看看再說。”

“展柔,你說什麽鬼話——”李萍萍想要替曲莺莺出頭,下一秒被曲莺莺拉住。

曲莺莺向李萍萍擠了擠眼,示意她別添亂,李萍萍憤憤不平地退後。

曲莺莺上前幾步,攔在不知所措的展妮妮面前,柔和的語氣中夾雜着央求,“小柔,有什麽話我們回家說好不好?天不早了,展叔叔估計吃完——”

展柔懶洋洋地瞥了一眼面露急色的曲莺莺,對方一雙大眼濕漉漉的,仿佛她再多說一句,曲莺莺下一秒就要落下淚。

瞧,多麽惹人心疼,只是可惜曲莺莺玩心計用錯了對象。

展柔往旁邊走了幾步,故意皺眉,“曲莺莺,你這是在幹什麽?我是老鷹展妮妮是小雞?你是母雞啊?”

忽然,人群中傳來噗呲一聲笑,緊接着有人跟着笑,多米諾骨牌效應出現,笑聲不絕于耳。

“哈哈,展柔說話好逗,她之前也是這樣的麽?”

“不知道啊,沒和她接觸過。”

伴随着稀稀拉拉的嘲笑聲,曲莺莺第一次在人群中露了怯,有些下不來臺,心裏把展柔恨得要死,讨厭展柔不按常理出牌,還指桑罵槐自己是母雞。

沒有曲曉琴和馬桂芬在旁撐腰,展妮妮此刻怕極了展柔,她緊緊抓着曲莺莺的手,“莺莺姐姐,我們快回家,不要理她。”

展柔趁機朝展妮妮露齒一笑,有意大聲說,“展妮妮,我外婆告訴我,撒謊的小孩子會引來大馬猴,那種專門吃人的大馬猴,你晚上睡覺前最好關緊窗戶。”

哇地一聲,展妮妮哭了。

“妮妮乖,別怕,沒有大馬猴——”曲莺莺猛地回神,轉身蹲下來抱緊展妮妮,滿臉不贊同,“小柔,妮妮還小,你怎麽能大晚上吓唬她?要是吓到她——”

“曲莺莺,我沒有吓唬展柔,這是我外婆告訴我的話,你是對我過世的外婆有意見?那行,明天你随我回鄉,我帶你去她老人家墳上說道說道。”

誰不會耍無賴?對付無賴就得用更無賴的招數。

人死為大,原文女配外婆是長輩,就算展建國這會兒站在這裏,他也不敢诋毀長輩。

如展柔所料,曲莺莺被她嗆得還不了嘴,展妮妮抱着曲莺莺不撒手,嚎啕大哭。

展鵬聽見展妮妮被展柔欺負哭了,氣得沖上來揍展柔,“鄉下佬!你幹什麽吓唬我姐姐!”

旁邊的衆人看笑話,也沒把展鵬當回事,孩子們之間鬧矛盾,無傷大雅時,大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再說展鵬小身板,哪裏是展柔的對手。

果不其然,展鵬的拳頭還沒砸到展柔身上,展柔簡單一個動作就困住了拳打腳踢的展鵬。

展柔一招擒拿術讓圍觀衆人驚豔,更絕的是她接下來的一番話。

“我是鄉下佬,你是什麽佬?城裏佬?小赤佬?都是同一個爸生的,分什麽三六九等?!你小小年紀和誰學的這種罵人話?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人都喊你媽是曲老師,怎麽一個老師就這樣教自己孩子稱呼人為鄉下佬的?她自己是天王老子?能耐上天了是吧?我告訴你,展鵬,今晚不罰你寫一百遍對不起大字,我就不叫展柔!”

曲莺莺等人:“……”

在場其餘人無不瞠目結舌,甚至有的人還想拍手叫好,畢竟大院裏婦女不少,嫉妒曲曉琴的女人肯定大有人在。

小孩子哪裏會說‘鄉下佬’這種粗俗話,顯然是跟着大人學的呗,展旅長公務繁忙,常年不在家,展家餘下兩個大人,不管是曲曉琴還是馬桂芬,都逃脫不了嫌疑。

有心人看出來了,那個‘小偷小摸、不服管教’的鄉下女孩展柔絕不是聽到的那麽回事,這孩子聰慧有主見,瞧,她剛才的這一把火燒得多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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