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偏心
展柔十六歲了,又是女孩子,站在展建國面前,個子都快到他脖頸。
展建國再生氣,不能像揍展鵬那樣揍她屁股,充其量就揪耳朵、用手敲一敲她的腦袋瓜子,僅此而已。
然而走到這孩子跟前,對上她幹淨清冷的雙眼,展建國不知為何,一時間下不去手。
小丫頭視線不躲不閃,筆直地對上他,倔強模樣和二十年前的自己有的拼。
不僅除了脾氣像他,模樣也随了他,不過展柔模樣乍一看像他,其實眼神像極了他的第一任妻子李雪英,展柔早逝的媽媽。
十七年前,他在西南某座大山裏工作,經領導介紹與李雪英相識。李雪英當年在他們部隊裏做文職,倆人交往半年後結婚,當時條件差,他們沒有多餘的閑錢置辦任何三大件,李雪英不嫌棄他窮,還帶他回了李家,倆人在老家舉行了簡單儀式。
婚後他工作調動,李雪英有孕在身不便跟着他吃苦,倆人約定等他新的工作穩定下來,再把她接過來,沒想到他這一走,竟是天人永隔。
李雪英是産後染上惡疾,治療不及時耽誤了病情,等他趕回去的時候,李家人已經替她辦好了喪事。因為展柔還沒滿月,展柔外婆傷心欲絕、食不下咽,他提出把孩子暫時留下來由外婆代為照顧,好轉移老人家的注意力。
再後來,老人家養出了感情,舍不得讓展柔跟着他走,他那時候正值最忙的時候,一年到頭也騰不出時間回來看孩子,除了定時寄生活費過去,偶爾還寄點天南海北搜羅來的特産。
期間他還受了傷,腿腳行動不便,躺床上近一年,這一耽擱,接孩子的行程又被迫延期。
七年前,他再婚之前,特地打電話問過老人家,征求她的意見。展柔當時在電話裏支支吾吾,她外婆倒是沒意見,孩子舅舅和他聊了許久,話裏話外表示他不能有了新家庭就忘了孩子。
展建國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聲稱只要老人家同意他去接展柔,他立馬坐車過去接。
老人家自然是不願意,直到今年年初,老人家生病去世,展柔舅舅提出要把孩子送到他身邊來,他才騰出時間去了西南一趟,把人接了回來。
養而不教,父之過。
展建國既愧疚又郁悶,愧疚自己應該排除萬難,早早把展柔接過來;郁悶家裏的四個孩子,唯獨相貌最像他的展柔最難搞。
他嘆了口氣,決定走懷柔政策,苦口婆心地教育,“丫頭,你犯錯就要受罰,你爸我在單位犯錯,也會受到上級領導口頭批評,我已經對你做出讓步,你乖乖面壁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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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真的讓她不吃晚飯,一直罰站到天明?怎麽可能呢!他又不是後爸。
“那對不住您嘞,我沒犯錯,我為什麽要面壁思過?不如你們去把展妮妮叫回來,我們一起當面聊聊,問問她把魔方藏在了哪?為何要冤枉我?”
展柔不知道展建國剛才發生的心理活動,她堅決不承認自己做錯事,她一點都不心虛。
展妮妮只是做了噩夢,她卻承擔着偷竊罪名,大院人多嘴雜,一傳十、十傳百,估摸等她九月份進入育才高中,她說不定被人冠上‘慣偷’的罪名。
開玩笑,有污點的風水先生會被業界恥笑。
“胡鬧!你還在狡辯!”展建國差點背過氣去,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着展柔,“你才住進來一個月,你妹妹為什麽要冤枉你?你有什麽證據說是她偷了魔方?!”
展柔笑了,終于等到了展建國說這句話,原文女配被罰站時,展建國可沒這樣護着,也沒問展妮妮要證據。
她站累了,幹脆往後一靠,倚在沙發扶手上,原文女配攤上這麽一個偏心的爸,真是要了命了,浪費她多少口水與他們辨。
展柔突如其來一笑,令客廳裏的三個大人紛紛側目。
馬桂芬斜着眼,陰恻恻地盯着展柔,眼神說明一切,非要逮着展柔犯錯才罷休。曲曉琴眸光一閃,臉色不好看地坐在沙發上,欲言又止。
還未等展建國問展柔笑什麽,展柔語速極快地砸下一段話,“展建國同志,那好,我用你的話反問你,請問,展妮妮有什麽證據說是我偷了向陽的魔方?!就憑她一張嘴?!”
展建國眉頭緊皺,眉間能夾死一只蒼蠅。
“我才住進來一個月,我和她無冤無仇,對啊,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麽要冤枉我。”
展柔一開始确實不知道魔方藏在哪,艮卦的卦象只是解釋了有人故意藏起了魔方,且藏匿之地不在大院裏。
昨天晚上她故意用大馬猴吓唬展妮妮,就是變相地逼迫展妮妮說出真相,因為小孩子心性不成熟,抗不住大人的詐,沒想到展妮妮始終沒開口,展鵬還來搗亂。
說來算她運氣好,今天下午乘坐劉大海的三輪車過北門,展柔和劉大海閑聊了一會兒,被她意外得知大院北門外有一處廢棄的墓園,過去經常有小孩躲在這裏玩,後來有個小孩躲在這裏一晚上,大人們第二天才發現,自那以後,北門自此不允許大人小孩步行出入,一律走車。
說時遲那時快,展柔靈機一動,測字占蔔,拆了魔方的魔字,有林有鬼,恰巧應對了北門外的廢棄墓園。但有一點說不通,既然北門不讓走人,展妮妮是如何把魔方帶過去的
不管結果如何,此時此刻,展柔決定賭一把。
“很好,好得很,現在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個個都要求講證據,呵——”展建國氣不順,打又不能打,只好猛拍桌子發洩怒氣。
“建國,你等一等,讓我和小柔說幾句話。”曲曉琴出聲截住展建國的話茬。
展建國見狀,雙手背後走到一旁,掏出一支煙點上,背過身去,大有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架勢。
曲曉琴示意展建國去陽臺上抽,展建國沒轍,大步踏出客廳,站到了陽臺上。
曲曉琴回頭,笑着看向展柔,“小柔,自從你來到大院,阿姨一直忙着工作,可能對你照顧不周,你可以和阿姨說,和阿姨提意見,阿姨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一定改,但妮妮這孩子什麽秉性,我是知曉的,畢竟妮妮是我帶大的,并不是我幫着自己生的孩子說話,因為妮妮不喜歡玩魔方,當初大壯鬧着要魔方,買回來之後,妮妮一次都沒碰過。”
“現在不管魔方是誰拿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阿姨今天早上已經買了一個新的魔放賠給了向陽,另外昨天下午你爸爸罰你,那是做給向陽奶奶看的,你千萬別和你爸爸生氣,他昨晚還給了我三百塊錢,叮囑我給你買東西。”
這節骨眼上,曲曉琴還能忍着脾氣,擺出明事理大度繼母的模範樣,展柔不得不佩服此人耐心十足會演戲。
“就算你說得有道理,可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麽展妮妮說是我偷的魔方?”
“這——”曲曉琴笑容一僵,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丫頭還認死理,說不通。
馬桂芬一個箭步沖過來,為展妮妮抱不平,“唉喲,我的小姑奶奶,就算魔方不是你拿的,你也不能推給妮妮啊!妮妮才多大?家裏不缺她玩具,自己弟弟也有魔方,她好端端地去拿向陽的魔方做什麽?”
展柔的耐心告罄,她冷笑,不耐煩聽馬桂芬的絮絮叨叨,“我聽夠了,與其我們在這争辯,不如你們叫她回來問一問。”
“還有,我很納悶,你們為什麽寧願相信一個六歲的孩子也不願相信十六歲的準高中生?你們相信展妮妮,覺得她沒有動機,那麽我被你們懷疑的動機又是什麽?難道因為我媽媽早逝,從小沒人教育我,所以我活該被理所當然認為不學好?”
“你們大人總是喜歡使用你們的那套理論企圖說服我們孩子,或者扭轉我們的言論,我認為現在說得再多,不如實際論證一下。”
展柔斬釘截鐵的一通話讓三個大人頭皮發麻,也讓展建國神思一動,不得不認真深思起來。
最後,展建國發話,請馬桂芬去隔壁向家叫展妮妮等人回來,十分鐘後,一行四人回來了。
展柔打了一個哈欠,時間真夠長的,隔壁又不遠,十有八九馬桂芬又在裏面搗鬼。
展妮妮一見到展建國,小鳥投林般撲到展建國懷裏,叫了一聲爸爸。展鵬現在可不敢頂撞展柔,小屁孩躲閃着展柔的目光,一聲不吭走到遠處,生怕被波及。
曲莺莺表情還算鎮定,先開口叫人,特地關心了一下展柔,問展柔去哪了。
展柔沒搭理曲莺莺,矛頭直指賴在展建國懷裏的展妮妮,“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今晚就把魔方這事徹底解決了,也好洗清我的罪名,展妮妮,你說是不是?”
展妮妮睜着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珠,表情怯怯,緊張兮兮地拽着展建國的衣袖,“爸爸,我沒有撒謊,我前天明明看到展柔姐姐拿了向陽的魔方在玩,後來我和向陽去樓下踢皮球,回來時魔方就不見了。”
不給其他人說話機會,展柔立刻附和展妮妮的說辭,“對呀,你們走後,我就把魔方藏了起來,藏在哪裏足夠安全呢?妮妮,你說我藏在西門的大湖裏還是北門的墓園裏好呢?”
“北門的墓——”
展妮妮話說到一半,猛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圓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