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據理力争
聽,馬桂芬在展建國面前給展柔上眼藥呢!
展柔豈會慣着馬桂芬,她放下茶杯,故意朝三人擡腳,“對啊,我之前穿的涼鞋磨腳後跟,餘下就只有一雙今早穿的布鞋和收起來的老棉鞋,三姨婆,我買一雙合腳的新鞋,您有意見?”
說完還特地蹦跶了幾下,表明新鞋子非常合腳。
尋常小孩背着大人買雙鞋,在大人面前不說小心翼翼,起碼也是舔着笑臉順着大人的意思。
輪到展柔,這丫頭卻總是逆着她們的想法,硬打硬上,一點都不知道害羞,哪裏像個女孩子!
馬桂芬心理再不喜歡展柔,到底不好在展建國面前出言諷刺,只尴尬一笑,強行解釋,“哎呀,小柔,你誤會三姨婆了,我是說我們過日子的人家都是穿三年補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你涼鞋磨腳,應該早點和三姨婆說,三姨婆給你鞋跟纏上紅線,保證不磨腳。”
偷換概念哪家強,要屬東戶馬桂芬。
展柔嘆氣,她以後揚名得立個規矩,一定不接五十歲以上婦女老妪的單。
忍着不爽,展柔直接走到門口的鞋架旁,佯裝打量鞋架上的鞋子,一臉無辜,“三姨婆您就知道欺騙我,您看曲莺莺她們也沒穿帶補丁的涼鞋啊。”
手工打制的木頭鞋架總共三層,曲莺莺等三人不在家,鞋架上放置的都是她們穿的皮鞋,有黑色的單皮鞋,也有白色的皮鞋,有的鞋面上鑲嵌着蝴蝶結,款式清一色的新穎時尚。
展柔的這句話直接堵得馬桂芬啞口無言,間接打了展建國與曲曉琴的臉。
展家四個孩子,憑什麽厚此薄彼?曲莺莺、展妮妮、展鵬就該穿好的鞋子,她展柔買雙新鞋就要被住家保姆說三道四?!馬桂芬比那只許防火的州官還要蠻橫。
“咳咳,小柔,你不當家不知道財米油鹽貴——”馬桂芬一臉尴尬,強行挽尊,卻被展建國一聲怒吼打斷。
“夠了!”
馬桂芬臉色當即一變,生怕被展建國遷怒,當接收到曲曉琴的眼神示意,她立馬閉嘴,溜進廚房去弄晚飯。
展建國背着雙手走進客廳,轉身立在沙發前,一臉嚴肅地瞪着展柔,“展柔,你出門前為什麽不和曲阿姨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了多久?我和你曲阿姨、三姨婆翻遍了整座大院都沒找到你,要不是有人看見你出了南門,我們還傻乎乎地在大院裏瞎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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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年,馬路上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想要找一個人只有不斷拿照片挨家挨戶問。巧合的是展建國這裏沒有展柔現在的照片,只有一張小時候的滿月照。
朱雀街每天人來人往,展柔穿着不起眼,并沒有人過多關注她,偶爾一兩個老板對她印象深刻,也是順手一指,說她往南邊逛街去了。
鞋店老板娘李香蘭不在,展建國他們完美錯過展柔的消息。
還有一件事,展柔下午回來碰巧遇到負責三一六大院食堂買菜的劉大廚,劉大廚認識展柔,騎着三輪車順道載着她走了北門,一路送到單元樓下。
展柔确實忘了提前知會曲曉琴,她承認這事自己做得不到位,主要是太激動,忘了找人托話。
展柔不懼展建國的怒容,主動向一旁站着的曲曉琴道歉,甭管曲曉琴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找她,展柔必須解釋清楚。
“曲老師,早上我出門時,你們還沒起床,我想着不能打擾你們休息,于是就告訴三姨婆我去樓下上廁所,後來在大院裏随便逛了逛,慢慢逛去了朱雀街,在朱雀街鞋店買了小白鞋,後來又去了老街,下午三點左右回來的,哦,我在朱雀街公交站臺遇到食堂劉大叔,他送我回來的。”
言外之意,她不是故意不告而別,誰讓你們大人睡懶覺不問她。
曲曉琴一想到早上被展建國鬧着胡來,頓時鬧紅了臉,忙說回來就好,下次出門前說一聲就行。
展建國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他難得回來一趟,與妻子過夫妻生活乃天經地義。
他皺眉,“劉大海劉大廚?剃着光頭的?”
展柔點頭,“應該是他。”
“他怎麽認識你的?”
展柔有意瞥向曲曉琴,“昨晚在露天籃球場,展鵬說我是鄉下佬的時候,劉大廚正好在場。”
曲曉琴:“……”
展建國被噎住,一時間忘了接話茬,還是曲曉琴反應快,立馬把話茬接過去,“那就好,劉師傅為人熱心,肯定見你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好心帶你回來。”
正在廚房裏燒晚飯的馬桂芬豎起耳朵偷聽客廳裏的話,得知展柔坐到了劉大海的車,嘔得要死。
馬桂芬拽緊手裏的蒜薹,嫉妒展柔運氣好,奇了怪了,劉大海這人摳搜,馬桂芬每次出門辦事要蹭車,劉大海總是不願意,各種理由搪塞她。
哼,小丫頭片子踩了狗屎運。
展建國回過神來,大概猜到原因,劉大海欠自己一個人情,所以幫了展柔一把。
他語氣緩了緩,“不管如何,你先斬後奏出門逛街就是不對,你除了買鞋還買了什麽東西?”
喲,這是不信她。
展柔實話實說,聲稱她過來這麽久一直沒出門逛過,先買了鞋之後去老街買了小人書。
聽到小人書三個字,展建國臉色立馬冷了下來,嗓門拔高,“你外婆留給你的十塊錢都花完了?”
展柔眨眼,得,興師問罪來了。
她也沒辯解,“嗯,全用完了,五塊錢買了兩雙小白鞋,三塊錢買了二十本小人書,餘下吃了一頓早餐和午餐,我又不愛唱歌跳舞,買點書看沒什麽問題呀。”
沒想到展建國還沒發飙,馬桂芬一邊用筷子攪拌雞蛋液,一邊從廚房沖出來,“哎喲喂,我的姑奶奶,你知不知道十塊錢能買多少東西!十塊錢都能給妮妮和大壯交一年學費了!”
八五年,小學一學期學費六元錢,幼兒園學費是小學的一半。
曲曉琴倒是沒意見,不過擔心展柔被人騙,想要看一看展柔買了哪些書。
展建國一聽展柔買了二十本小人書,頓時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二話不說大步邁向書房,把展柔的小人書全部搜刮了出來。
馬桂芬忙放下海碗,跟進書房不忘添油加醋,“建國——你千萬別和小柔置氣,小孩子家不懂事就愛看故事書打發時間,樓下劉大媽家的孫女月荷最近迷上了教人談朋友的書,暑假作業都沒心思做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展柔默念名家名言,生怕自己忍不住罵人,破了她與人為善的處事原則。
展建國動作迅速,很快抱着一摞小人書跑出來,氣咻咻地訓,“還有不到一個月你就要開學,不好好預習高一功課,竟然還有心思看小人書,我現在就給你撕掉!”
“建國!你別撕孩子的書——”曲曉琴作勢要上前攔,奈何腳崴了影響走路,又跌坐在沙發上。
突然,展建國動作一頓,不可思議地盯着手裏随意抽的一本,因為展柔買的小人書壓根不是什麽武俠破案這類暢銷的故事書,而是一系列古今中外名著,中小學生必讀刊物。
展建國:“……”
就,挺突然的。
開玩笑,要囤小人書就得囤一個系列的,出版年代越早越好,将來拍賣才值錢。
“撕啊,怎麽不撕了?”展柔一點都不慌,相反還笑了,“展建國,你今天要是撕了我的小人書,我立馬登報與你斷絕父女關系。”
注意,這是陳述句。
客廳裏的三人不可思議地瞪着站在茶幾旁的女孩,只見她不卑不亢,一身砍斷河山的氣勢。
展建國原本熄滅的火蹭地又冒了上來,氣得臉紅脖子粗,部隊裏的新兵蛋子都沒能讓他這麽生氣。
好一個斷絕父女關系!他都沒發現他的閨女有如此能耐!
“展柔!你剛才喊我什麽?!我是你老子,你不叫我一聲爸就算了,竟然直呼我名字!你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知識讀哪裏去了?!還妄想和老子斷絕父女關系?我看你這丫頭反了天了!今天老子非好好揍你一頓不可!”
說完就要抽褲腰帶,曲曉琴連忙示意展柔回房,撲到展建國面前,摁住他的手。
“建國,你和孩子發這麽大火做什麽,大壯今年過生日,一個魔方五塊錢,你都舍得買,小柔花三塊錢買了二十本書,其實還賺了,況且她買的都是學生必備讀物,我們作為父母應該高興才是。”
展柔賴在原地不走,視線掃向曲曉琴。
真有意思,曲曉琴這番話聽起來像在幫她說話,暗地裏卻在諷刺她不懂事。展鵬過生日,展建國才舍得花五塊錢買魔方,她倒好,眼也不眨花掉三塊錢。
曲曉琴眼角餘光注意到展柔不同尋常的注視,脊背下意識一僵,暗忖展柔再聰明還能看出來自己在說反話?
展建國轉過身去,抓了把沒形狀的頭發,他深呼吸,努力把火氣壓下去。
半晌,他轉回來,伸手指向客廳北邊空着的牆面,“好,展柔,看在你阿姨替你求情的份上,我不打你,不過我還是要罰你,你給我去面壁思過,今晚不準吃晚飯!”
展柔挑眉,面壁思過?她?哼,想得美。
她昂首挺胸,據理力争,“我哪裏做錯了,您要罰我面壁思過?”
馬桂芬眼珠子亂轉,在旁說風涼話,“唉喲,我的小姑奶奶,你就聽你爸的話,叫你鼻子杵牆你就鼻子杵牆,總好比一頓打,女孩子家細皮嫩、肉的,回頭身上留下疤痕不好褪。”
曲曉琴這次沒插嘴,她一副愛莫能助的眼神瞥向展柔,暗示她見好就收。
展柔瞧着這倆人一唱一和,笑了。
“翅膀硬了,敢質問你老子來了。”
展建國一邊撸袖子一邊走向展柔,“展鵬說你鄉下佬,你罰他蛙跳,我沒丁點意見!臭小子不尊重姐姐,你罰他,是他活該,但你無緣無故用大馬猴吓唬妮妮,冤枉是她拿了向陽的魔方,害她昨晚做了一夜噩夢,今天早上都沒精神!我不罰你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