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收拾馬桂芬!
二樓,展家。
五分鐘前,展柔沖進家門,正好撞見馬桂芬從廚房端菜出來。
馬桂芬見展柔像頭蠻牛沖進家門,門板撞到牆壁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惱得人心慌,差點打翻手裏的雞蛋羹。
“唉喲,我的姑奶奶,你開門輕一點!你一大早又去哪了?到趕巧,一到吃飯時間就回來了,快來幫忙端菜吃飯,下次要是不在家吃飯,提前說,不要總讓人猜,這飯煮多了,剩下來容易馊——唉喲——”
展柔充耳不聞耳邊的喋喋不休,直接踢掉馬桂芬手裏端着的盤子,拽着馬桂芬就要拉出門。
“展柔!你發什麽瘋——”
雞蛋羹糊了一身,燙得馬桂芬手背立馬變紅,馬桂芬疼得龇牙咧嘴,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要抓展柔的馬尾辮。
展柔輕松後仰躲過去,眼疾手快從茶幾上拿了一把削蘋果的水果刀,故作兇狠地抵在馬桂芬脖子旁,同時一個巧勁,把馬桂芬的雙臂反剪在背後,用蓋沙發的白色蕾絲巾紮牢。
不讓馬桂芬動彈!
馬桂芬哪裏遇到過此等陣仗,吓得當場尿了褲子,眼珠子凸起,大聲哭喊,“死丫頭做什麽——快放開我——”
雙臂被捆,沒法施展力氣,人又被展柔向前拖拽,馬桂芬一路跌跌撞撞,慌得六神無主。
“有爹生沒娘養的臭女表子——”
展柔正在氣頭上,哪有心思聽馬桂芬罵人,捕捉到幾個髒話字眼,她直接拿了抹布,團成團塞在馬桂芬嘴裏,拽着她向外走。
老妖婆膽子不小,這時候還敢罵她!
“給我快點走!再出口成髒,小心我往你嘴裏潑糞!”
惡人自有惡人磨,展柔不介意親自當一回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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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鬧出的動靜令在衛生間裏洗手的曲曉琴等人措手不及,她們沖出來,目睹展柔發瘋的畫面,一個個瞠目結舌。
展妮妮和展鵬被展柔手裏的水果刀吓到了,哆嗦着身體跑到曲曉琴身後,“媽媽!有刀——”
曲曉琴瞳孔微縮,渾身發顫,雙腿一瞬間軟了。
在孩子面前,她力持鎮靜,“展柔!你瘋了!你要幹什麽?!快放開三姨婆!她是長輩!你不能胡來!”
曲莺莺也吓懵了,從未見過拿着刀,一語不發的展柔,這哪是發瘋,這分明是動真格!
“小柔?出什麽事了——我們有話好好說——”
曲莺莺不敢靠過去,試圖勸說展柔,生怕展柔沖動之下傷到馬桂芬。
馬桂芬見到曲曉琴等人,仿若見到了救世主,拼命掙紮要留下來,奈何嘴裏堵着抹布,慌亂間不知道吐出來。
展柔的力氣雖然抵不過經常做家務活的馬桂芬,但她會巧勁,熟知人體各大重要穴位。
她控制着馬桂芬,冷笑,“你們放心,我不會傷她一根毫毛,我要帶她去朱雀街賣豬肉的攤子轉一圈!很快就回來。”
一聽到朱雀街賣豬肉的店,馬桂芬驟然慌了神,壞了,這丫頭聽說了什麽?還是李富貴透露出來的?!
這節骨眼上打死也不能去!
馬桂芬眼尖,雙腿一把夾住大門,幹脆往地上一坐,抱着大門死活賴着不肯走,吐出嘴裏的髒抹布,哭爹叫娘,“哎喲喂——我的親娘啊——我命苦啊!我從老家過來幫姐姐家的閨女帶孩子,又當保姆,又洗衣做飯,如今被人這樣欺負,嗚嗚——沒天理了——”
“嗚嗚——曉琴!莺莺!你們快幫幫我——快給建國打電話,他大閨女欺負人——”
馬桂芬的哭喊聲很快引來樓上樓下的鄰居,最先出來的是隔壁向家人,向家兒媳王蕙蘭、向輝向陽和向老太太。
王蕙蘭見到展柔用水果刀抵着馬桂芬的脖子,一瞬間吓得頭皮發麻,二話不說把向陽推了回去,一鼓作氣關上了門并從裏反鎖。
向老太太和向輝:“……”
向輝懵了,被王蕙蘭的下意識反應弄得哭笑不得,他媽真是的,小兒子重要,大兒子就不重要了?!
向老太太這會兒沒功夫理會兒媳婦的自私,她見到眼前場景,臉色立馬變得嚴肅,疾步上前。
“小柔,聽向奶奶的話,你先放下水果刀,有事我們大家夥給你評理做主。”
大院裏有執勤的治安辦,被治安辦的人抓住小辮子,是要記過的,學校也會留存檔案。
向老太太擔心展柔沒個輕重,真的傷到馬桂芬,那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不愧是在婦女辦工作過的人,一句話點名了關鍵,衆人恍然大悟,一定是馬桂芬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才惹得展柔如此動怒。
于是,圍觀的鄰居也不那麽怕了。
老一輩的人講究勸和不勸離,哪家吵架,基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主,于是衆人紛紛加入勸說行列。
“是啊,小柔,你有什麽不平事和我們說,你爸不在家,叔叔阿姨一定幫你做主。”
“對,你聽向奶奶的話,把水果刀給我們,萬一誤傷到自己就不好了,還得額外花錢去醫院。”
曲曉琴注意到展柔臉上的戾氣收斂了幾分,她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慢慢落了回去。
人一多,底氣也足,曲曉琴先對衆人說對不起,“不好意思,家務事,讓各位見笑了。”
緊接着轉身走向展柔,試圖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小柔,三姨婆是不是做了對不起的事?你告訴我,阿姨一定幫你——”
“曲曉琴,我的事你少管,否則我見展鵬一次,就揍他一次,看誰心疼。”
展鵬聞言吓得直哭,“哇哇——媽媽——”
展柔本就是做做樣子,又不會真的罔顧法律,她順着向老太太抛出來的臺階,把水果刀收起來,抛給了向輝。
向輝下意識伸手接過,下一秒,僵在原地。
展柔為什麽要抛給他?!他為什麽要接燙手山芋?!
眼下扔也不是,收也不是,向輝一臉尴尬地杵在原地。
“小柔!”曲莺莺注意到展柔丢了水果刀,忙擠開人群站出來,“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三姨婆身體不好——”
展柔見不得曲莺莺做好人,也不給曲莺莺表現機會,直接截住曲莺莺的話茬,“我看她身體好得很,上蹿下跳,還能變着法子欺負我小舅。”
馬桂芬欺負展柔的小舅?!一個婦女能欺負一個年輕力壯的莊稼漢?她有這本事?!
圍觀衆人一聽,面面相觑,頓時來了興趣,大八卦大新聞!這年頭誰不愛聽八卦?
躲在人群後的劉大媽不敢出頭,低着腦袋躲避展柔的視線,生怕展柔把她交待出來。
家醜不可外揚,馬桂芬再不堪也是曲曉琴的嫡親三姨,她無法容忍展柔當衆扯掉最後一塊遮羞布。
曲曉琴再次試圖緩解,“小柔,你爸晚上回來,我們——”
“都站在樓道口幹什麽?!”
一道威嚴的聲音打斷曲曉琴的求和,衆人回頭,只見大院治安辦的許主任背着雙手,帶着吉普車司機崔旺大步踏上樓。
向老太太暗叫一聲糟糕,怕什麽來什麽,一定有人通風報信!
向老太太飛快攔在展柔面前,佯裝沒事發生,“許主任,你怎麽過來了?正好我有事要找您,走,我們去樓下說。”
“老嫂子,展家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可別瞞。”許國強繞過向老太太,大步邁到二樓樓道上。
展家一屋子人擠在門口,滿臉局促不安,馬桂芬哭喪着臉癱坐在地,頭發淩亂,雙手被人用布條捆在背後,褲子濕漉漉的。
馬桂芬旁邊站着的是展旅長家新來的閨女,小姑娘年紀不大,穿着黃色長袖襯衫,黑色收腰長褲,襯衫下擺塞在褲子裏,站姿挺拔,猶如一顆郁郁青青的松樹。
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看人時非常有神,此刻眼裏透着憤怒、委屈,還有蠻勁。
許國強之前聽說過展家的事,七月初展建國從西南那邊接回與第一任妻子所生的閨女,這孩子來了後,攪和得家裏雞飛狗跳。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人的家務事多說無益,許國強哪裏想到今天會親自參與進來。
許國強會看人,也會識人,展柔與馬桂芬,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心虛低頭,明眼人都瞧着有貓膩。
哎,女人多的地方容易惹是非。
許國強目光直視展柔,厲聲開口,“我是許國強,三一六大院治安辦主任,你這是要做啥?”
站在許國強背後的崔旺連忙朝展柔使眼色,示意展柔放低身段,不要強來,好好說話。
許國強五十幾歲,穿着工裝,他個子高,滿臉嚴肅,眸光清正,一張黑臉能止小孩夜啼。
展柔不動聲色打量這人的面相,嗯,是個剛正不阿的人。
大院裏的孩子幾乎都怕許國強,連向輝也不敢直視許國強,生怕被逮住幾個小毛病,被喊到治安辦寫檢讨。
圍觀衆人稀奇,展柔這孩子果然與衆不同,居然連許主任都不怕。
也對,她要是怕人,也不會用水果刀威脅馬桂芬。
雙方僵持之際,向老太太咳嗽幾聲打破沉默,“小柔,許主任辦事公道,你遇到什麽難處不妨說出來。”
馬桂芬趁機爬起來,展柔眼角餘光掃到,輕輕一擡腳,就踩住了白色蕾絲巾。
“唉喲——”馬桂芬又跌坐在地,摔了個屁股墩,疼得直叫喚。
許國強臉色一冷,“胡鬧!當我的面還敢這樣,展柔,你是不是眼裏沒有法了?!”
許國強招手讓崔旺把馬桂芬扶起來,展柔一個冷眼瞥過去,崔旺罕見地不敢動彈。
乖乖,小丫頭兇着呢。
許國強被當衆打臉,氣笑了,轉身吼崔旺,“崔旺!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每個月工資誰給你發的?!”
“不是的,許主任——”崔旺尴尬極了,磨蹭上前,“我——”
“展家的家務事,不勞外人插手。”展柔梗着脖子擋在崔旺身前,視線直直地掃向許國強,态度強勢,就是不讓人幫馬桂芬。
“呵,小丫頭脾氣還挺軸。”許國強耐心也快磨沒了,拔高嗓音訓斥,“你這是家務事嗎?你拽着長輩出了門,鬧得左右鄰居都看見了,這就不再是你的家務事!”
“許爺爺!她剛才還拿水果刀威脅三姨婆!”躲在角落裏的展妮妮趁機告狀。
衆人臉色一變,曲曉琴立馬捂住展妮妮的嘴,急忙解釋,“沒有,妮妮瞎說的。”心裏暗忖小女兒說得好。
馬桂芬見展妮妮幫腔,又開始嚎叫,“她就拿了水果刀要殺我——嗚嗚——我可憐啊——”
“馬桂芬,你再吼一聲,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從二樓扔下去?”展柔一點都不慌,甚至還有心情恐吓馬桂芬。
果不其然,馬桂芬吓得大氣不敢喘,費勁力氣往角落裏躲,生怕展柔來真的。
“胡鬧!”許國強耐心告罄,忍不住動怒。
他工作多年,遇到過形形色色不服管教的孩子,可從沒見過像展柔這樣當着大人的面還有膽量威脅別人的孩子!簡直不把大人、長輩放在眼裏!無法無天!
許國強來回踱步,“我告訴你,展柔,大院家屬樓不是你私自動武的地方,不管馬桂芬做了什麽事,都容不得你亂用私刑,你用水果刀威脅人,這是觸犯了法律,要被記大過,甚至開除學籍!”
一聽到開除學籍,左右鄰居都擔憂地看向展柔。
馬桂芬的為人處世,鄰居們都看在眼裏,他們認為展柔不值得為一個保姆被開除學籍。女孩子沒有學歷,只有南下去工廠打工,将來也找不到好人家,糊塗過一生。
衆人紛紛再勸展柔,讓她戾氣別這麽重,有話好好說,把事情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展柔今天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鬧大,她有備而來,不怕被記過,也不怕被開除學籍,開玩笑,她還能沒飯吃?
見時間差不多,大家夥的情緒被吊高,她娓娓道來事情的來龍去脈。
“自從我來到這個家,馬桂芬三番兩次指桑罵槐我,我都忍了,我當她是長輩,我尊敬她,可她不知悔改,甚至變本加厲!說句難聽的,她只是一個住家保姆,憑什麽插手過問我們展家的家務事!”
“我小舅那天過來帶了兩大口袋瓜果蔬菜,或許在你們城裏人眼裏不值錢,但那卻是我小舅千辛萬苦大老遠背過來的!她倒好!趁我們不在家,買過期馊掉的豬肉煮給我小舅吃,還在背後說三道四,各種難聽的話,一個婦女嘴巴這麽臭,就這樣的人能當長輩?她也不怕教壞小孩!”
“我原本有的是法子治她,給她飯菜裏下巴豆,捉幾條蛇藏她被窩裏,但我展柔不是那種陰損小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一鼓作氣交了底,展柔還複述了一段劉大媽的原話。
半晌,整個樓道鴉雀無聲,衆人皆被馬桂芬的無恥行為驚呆,她居然買馊掉的豬肉招待親戚?!簡直不是人啊!
向老太太滿臉不忍,第一個發飙,“馬桂芬,這事就是你不對了,菜錢是曲老師給的,曲老師都沒嫌肉貴,你憑什麽擅自做主?那天大家夥都看到了,展柔小舅上上下下幫你抱被子到天臺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曲曉琴臉色漲得通紅,從未如此丢臉過,展柔的話、向老太太的話,一句句鞭打在她身上,衆人掃過來的目光飽含各種情緒,譏笑、諷刺、同情……
三姨婆啊,害得她也被連累,哎!
其餘人跟着附和,“向奶奶說得對,再怎麽說對方到底是小柔嫡親舅舅,打斷骨頭連着筋,小柔是建國的閨女,展家就不能不搭理小柔的外家,好歹外家把小柔養到十六歲,你們沒有操心,白得一個健康的孩子,就該知足。”
“就是,人家小舅帶了兩大蛇皮口袋蔬菜瓜果,換做我,我必定掃席相迎,天天做好吃的招待。”
“曉琴,馬嬸子頭發長見識短,不懂這些道理,你是老師,你該懂啊!”
“我——”曲曉琴滿臉羞愧,有口難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今天丢臉丢大發了。
事情一面倒,所有人都向着展柔,馬桂芬頓時急了,“你們懂什麽?!你們又不知道實情!她小舅上門來借錢的!一開口就要借兩千!”
借兩千?
金額太大令衆人發愣,兩千塊不是小數目,大院裏的人雖然日子過得比普通老百姓富足一些,然而他們也不是富豪,誰家能一下子借別人兩千塊?
向老太太見勢不妙,立即指出馬桂芬話裏的漏洞,“馬桂芬,展柔小舅不是問你借錢,建國借不借都是建國的事,你考慮這些幹嘛?你是不是平時沒事做,無聊?”
其他人回過神,覺得向老太太說得不無道理,又不是和馬桂芬借錢,她憑什麽私自做主?
“對啊,對啊,你們展家大小事不都是曲老師做主的嗎?要你操哪門子心?”
“不能因為親戚上門借錢就弄虛作假,買馊掉的食物招待,你的良心被狗吃掉了嗎?”
衆人七嘴八舌地聲讨馬桂芬,沒人幫着馬桂芬說話,曲曉琴和曲莺莺也癟了氣,沒有顏面再反駁。
許國強出聲打斷衆人的讨論,看向展柔,“丫頭,馬桂芬待人不真誠,但你不能拿水果刀吓唬她,這是犯法的事,如果旁人都學你這樣,你就是帶頭起了壞作用。”
“你們都是受教育的學生,應該知道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道理你們都懂,我也不多說,馬桂芬年紀大,你把她弄出個好歹,回頭還要出錢給她看病,你自己考慮清楚。”
向老太太輕輕碰了碰展柔的後背。
須臾,展柔開口,不過照舊冷着臉,“我知道我不該拿水果刀威脅人,但一碼事歸一碼事,等我先處理完馬桂芬,我再跟您去治安處接受教育,被記過,被處分,随您的變。”
“等一會兒——”
遠在食堂的劉大海也被驚動到,劉大海把廚房的事交給徒弟王小軍,一路疾跑過來。
劉大海過來時正好聽到展柔的這句話,差點摔跤!
劉大海背對着衆人,朝展柔擠眉弄眼,随後在衆人面前佯裝要揍展柔。
“屁大點的孩子膽子不小!平時白煮那麽多飯菜給你吃了!不是你和我說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今天幹的什麽混賬事!”
“唉喲,劉叔——疼——”
展柔配合地往後倒了一下,又立馬站穩。
劉大海轉身走向許國強,幫忙勸說,“許主任,展丫頭平時樂于助人,聽話又聰明,她這是一時沖動,氣頭上做了傻事,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小孩子計較,回頭她爸回來,肯定會罰她面壁思過。”
展柔的執拗倔強、桀骜不馴讓許國強頭疼,他算是領教到這個孩子有多難纏。占着理還不怕被記過處分,脾氣性格活脫脫展建國翻版!
這麽多人幫忙勸說,劉大海與許國強還有些交情,許國強腦殼痛,主動退一步,“好,展柔你說,你到底想怎麽處理!”
展柔伸手指着馬桂芬,“我們農村人講究一報還一報,馬桂芬怎麽對待我小舅的,我就怎麽對待她!我帶她去豬肉攤,給她挑一塊馊掉的豬肉,讓她自己煮着吃!”
曲曉琴尖叫,“展柔——”
“嗚嗚——我不要——”馬桂芬哭嚎,抱着曲曉琴的腿,囔囔不去。
曲曉琴焦頭爛額,腦殼突突地疼,她拿發瘋的展柔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誰讓馬桂芬這事做得不厚道,背着她胡來。
“不行!”許國強二話不說拒絕,“馬桂芬是鑽進了錢眼買變質食物忽悠你小舅,你如果也這樣做,那又與她有何區別?”
“那行,讓她賠錢,賠我小舅健康損失費!”展柔玩了這麽大一出戲,等的就是最終協商。
最後,經過多方調停,許國強拍板做主,要求馬桂芬向展柔道歉,并補償李富貴三百塊錢,展柔去治安辦寫檢讨和保證書,暫時不記過,也不通報給學校。
三百塊錢,馬桂芬半年的工資,許國強處理得很公平。
展柔見好就收,乖乖跟着許國強出了單元樓。
沒戲可看,人群自覺散了。
曲曉琴攙扶着落水狗一樣的馬桂芬回屋,展妮妮和展鵬發現曲曉琴臉色不好,不敢上前打擾,乖乖地溜回房間。
曲莺莺慢吞吞地關上入戶大門,望着客廳裏打碎的菜盤,一塌糊塗的地板,忽然湧上一股無力感。
好端端的家被展柔攪和得烏煙瘴氣。
好煩。
“莺莺,快去給三姨婆倒杯水。”
朝南那間卧室裏傳來曲曉琴的呼喊,曲莺莺忙不疊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應道:“哎,來了。”
同一時間,隔壁向家。
向家兒媳婦王蕙蘭叮囑大兒子向輝,沒事不要和對門的展柔多接觸,一個女孩子有暴力傾向,太可怕了。
“如果年底你爸能升職,明年我們就搬出大院,你外婆在老街那有一套門面房,我們搬過去還能做點小生意。”
向輝就事論事,幫展柔說話,“媽,那是馬桂芬做得太過分,展柔幫她舅舅出氣,情有可原啊。”
“出氣也不能這樣做!關起門來自家解決不就行了?非要弄得人盡皆知,丢臉死了。”
王蕙蘭一想到展柔狠厲的模樣,現在還後怕呢,她拍着心口順氣,“我告訴你,向輝,你可不能學展柔!否則我扒了你的皮!”
治安處的許主任向來鐵面無私,這次能網開一面不記過,一是有人求情,二是馬桂芬确實犯了衆怒。
不是每個人都有展柔這樣的好運氣。
反正王蕙蘭看展柔不順眼,無論是誰的錯,展柔都脫不了幹系。
向輝不想和王蕙蘭辨,他媽看誰都不順眼,除了曲莺莺。
向老太太在屋子裏哄向陽睡覺,沒摻和外面客廳的争辯,自己兒媳婦眼界不寬,人又小氣,兒子不說她,她當婆婆的也懶得說。
婆媳矛盾自古以來是難題,向老太太不想自己晚年生活太過煩心,随兒媳去吧,兒孫自有兒孫福。
在治安辦逗留了大半天,直到過了飯點,展柔才被允許回家。
天已擦黑,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還傳來了飯菜香。
展柔錯過了午飯和晚飯,卻一點兒都不感覺道餓,相反神清氣爽,借此一局扳倒多事的馬桂芬,她別提多開心了。
身上味道不好聞,展柔懶得回去拿換洗衣服,轉頭沖向不遠處的公共浴室,準備好好洗一洗晦氣。
浴室老板娘見到她,朝她豎起大拇指,誇她好樣的,替他們所有人出了口惡氣,畢竟之前他們做生意的沒少被馬桂芬賺過便宜。
“嘿,小姑娘,阿姨佩服你,馬桂芬在大院裏出了名的潑皮無賴愛占便宜,竟然被你狠狠收拾了一頓,牛掰。”
展柔謙虛一笑,“哪裏,哪裏,她不犯我,我肯定尊敬她。”
老板娘言出必行,清場給展柔洗澡,見她沒帶衣服,還送了她一套沒拆的紅黃相間的吊帶睡裙,樣式還蠻時髦好看。
展柔笑着接下來,“郝阿姨,我不能占你的便宜,先記賬,下次我來洗澡還給你。”
郝春麗推說不值幾個錢,是她自己買布料,參照雜志上的服裝圖案手工縫制的。
“那這樣,郝姨有空多幫我做幾件吊帶睡裙,我明早送錢給您,先預定個三件。”
“可以啊,難得你不嫌棄阿姨的手藝,你喜歡什麽花樣的?”
“漂亮的就行。”
倆人就此說定,展柔拿着睡裙去沖澡。
洗完澡出來,展柔瞧見王小軍守在門外,她慢悠悠跨過門檻,“小軍哥,你等我?”
王小軍終于把人等了出來,輕聲一笑,“嗯,劉叔叫你去食堂吃飯。”
展柔把原先穿的襯衫穿在睡裙外面,跟在王小軍身後,“劉叔怎麽知道我在這?”
王小軍不敢瞧剛洗過澡的展柔,忙轉過身去,展丫頭換上裙子,漂亮得像仙女,“崔班長告訴我們的,說你離開治安辦沒回家,來了浴室。”
展柔呵呵一笑,大院裏還是好人多啊。
到了食堂,劉大海故意板着臉,逮着展柔一頓訓,說她能耐了,竟然敢拿水果刀威脅人。
“你今天可威風了,在我們大院一戰成名!以後誰見到你都得繞着走,鬼見了都發愁,今天要是你爸在家,你以為你能輕松過了許國強那關?”
展柔沒反駁,低着頭乖乖聽訓。
她知道要是展建國在家,自己少不了到樓下罰站,或許還有可能去操場站軍姿。
當然,如果展建國在家,她也不會兵行險招,走這一步棋。
劉大海和向奶奶都是真心實意地待她好,她總不能說是故意來的這一出,她既然不怕被記過,将來肯定是有辦法将功補過的。
“丫頭,馬桂芬這人其實不聰明,壞在表面,所以讓你輕易抓到把柄,所以牆倒衆人推。你以後做事小心謹慎些,人心不可測,這世上沒有所謂的好人與壞人。”
“劉叔就是好人!”
“別打岔!”
展柔吐了吐舌頭,閉嘴繼續聽訓。
劉大海訓了一刻鐘就放過了展柔,然後從蒸鍋裏給她端出來一大碗蛋炒飯,一碗紅燒黑魚塊,兩只母螃蟹。
展柔瞬間喜笑顏開,“劉叔,哪裏來的螃蟹?今天食堂吃螃蟹啦?!”
“哼,想得美。”劉大海知道展柔中飯晚飯都沒吃,湯沒有了,給她倒了一杯涼白開,“螃蟹是曹二爺送的,現在還沒到吃螃蟹的季節,起碼得等到重陽,曹二說是陽澄湖新抓上來的頭一批,你嘗嘗鮮。”
嗅到飯菜香,展柔癟癟的肚子咕咕叫,她先猛刨了幾口炒飯,待饑餓感沒那麽強烈,才動手解決螃蟹。
母螃蟹巴掌大小,蟹黃不肥,但蘸着劉大海配的醬汁,味道鮮美。
劉大海見展柔吃得香,慢慢露出了笑容,瞧着挺機靈的一個孩子,怎麽遇事如此沖動——
過了半晌,劉大海回過味來,一拍大腿,“丫頭,你今天是故意的吧?你想借此攆走馬桂芬?”
展柔吃飽喝足,打了一個飽嗝,喝了幾口茶去腥,“您才看出來?我以為您都猜到了。”
“機靈鬼!”劉大海笑罵展柔耍心眼,笑完又擔心,“丫頭,你就這麽有把握?”
展柔笑着分析,“曲老師好面子,今天被我這麽一鬧,她不會再留馬桂芬,也不會讓我爸有機會說她管家不嚴。”
馬桂芬與曲曉琴是親戚關系,旁人很難不懷疑馬桂芬所作所為,是不是曲曉琴在背後搗的鬼,曲曉琴想要摘幹淨自己,肯定會找理由勸馬桂芬回去。
劉大海到底小瞧了這丫頭,小小年紀,比曹建華還老謀深算,卻不令人反感、害怕。
如果馬桂芬認真做事,不搬弄是非,這丫頭也不會想到對付她。
說來說去,人作孽不可活。
“她走了也好,省得攪和你們家。”
“嗯。”
其實還有些事展柔沒說出來,說出去也難聽,反而認為展柔斤斤計較。
比方說,馬桂芬給曲曉琴等人把碗筷都拿好了,輪到展柔時,馬桂芬往椅子上一坐,叫展柔自己去廚房拿。馬桂芬給展妮妮和展鵬剝雞蛋,不給展柔剝。
這些都是小事,展柔去廚房拿自己吃的碗筷,自己剝雞蛋沒什麽大問題,然而卻能反應出來馬桂芬沒把她當展家人看待。
另一邊,露天籃球場。
曲莺莺和李萍萍坐在一塊聊天。
李萍萍替曲莺莺打抱不平,“吓死人了!我以前只覺得展柔性子莽撞,沒想到她比莽撞還恐怖!她怎麽敢拿水果刀?!不怕誤傷你們嗎?!”
展柔被帶去治安辦後,三姨婆一直卧床不起,晚飯沒人做,曲曉琴不好意思帶她們去食堂吃,打發曲莺莺去朱雀街買了馄饨。
一想到中午發生的糟心事,曲莺莺心裏不是滋味,走路上都怕被人指指點點,活像過街老鼠。
“自從她來了後,家裏沒一天安生過,我媽說可能要送三姨婆回老家,沒找到新保姆前,這段時候讓我多幫點忙。”
“什麽?!”李萍萍尖叫,“就為了這點事要送走三姨婆?不至于吧?三姨婆不是賠了錢嗎?三百塊可不少了。”
曲莺莺嘆氣,“賠了錢又如何,名聲臭了,以後三姨婆被大院的人指指點點,多難堪。”
“那倒也是。”李萍萍安慰曲莺莺,“莺莺,你別難過了,說實話,這次三姨婆做得有一點過分,她回去了也好,省得連累你們。”
曲莺莺心裏其實不願馬桂芬回去,馬桂芬這人啰嗦唠叨,對展柔不好,可對她們幾個挺好的。
“嗯,三姨婆沒壞心,就是太過偏幫我們,不想讓展柔那頭的親戚總是找借口來借錢,沒想到好心辦壞事。”
李萍萍尴尬一笑,連忙轉移話題,說起國慶彙演一事。
兩天後,馬桂芬裝病離開了大院回了河城老家。
一堆家務事丢下來,曲曉琴忙得分身乏術,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曲莺莺幫忙帶弟弟妹妹,展柔被衆人孤立,一日三餐都沒有她的份。
曲曉琴給她零花錢,打發她去食堂吃。
展柔也不惱,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決,逢人問也不說話,只露出一張慘兮兮的臉。
大院裏藏不住秘密,這不沒過幾天,謠言就傳到了曲曉琴耳朵裏,說她刻薄虐待丈夫前妻的閨女,每天不給孩子飯吃,展柔那丫頭成天在食堂啃饅頭喝稀飯。
曲曉琴氣得臉都黑了三圈,當晚打電話聯系展建國,下狠令叫他回來,否則就離婚。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大家不要模仿展柔行為,暴力解決問題不可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