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請叫我鮮豔的紅領巾!
當太陽的光亮慢慢撒遍天空時,開往京城的火車上,展柔躲在展建軍背後,哭得一抽一噎,好不傷心。
“嗚嗚……二叔……我害怕,我不想坐火車了,火車上都是壞人,我想回家……”
展建軍焦頭爛額地安撫侄女,然後火冒三丈地質問列車長,“你們怎麽回事?從哪找來的夜班列車服務員?就是這樣玩忽職守巡邏的?!壞人都摸到我們旅客的卧鋪來了!幸虧我回來得及時,否則我侄女的清白就要被這男的毀了!”
展柔眼珠一轉,哭得更大聲,把三分委屈、三分後怕、三分恐懼、一分難堪表演得淋漓盡致。
奧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有木有!
被人用床單反綁的汪大奎低着頭,躲避衆人鄙視憎惡的眼神,暗道倒黴,着了這對叔侄的道。
眼下辯解他只是偷東西,沒有欺負這丫頭,那更倒黴。
女列車員王菊心驚膽戰,生怕展建軍把她供出來,沒想到他只字不提,逮着汪大奎訓。
王菊心慌意亂,一個勁地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巡邏時沒發現——”
周邊圍着一群看熱鬧的南來北往旅客,大家夥七嘴八舌地讨論。
“我先前就瞧見這男的竄來竄去,原以為是慣偷,沒想到不要臉,竟然想非禮人小姑娘!”
“丢死人了,這麽大男的看穿着,不像沒老婆孩子的,怎麽非打起這種主意。”
“報警,趕緊報警,這種人千萬不能留在火車上。”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攻擊汪大奎,展柔哭得‘更兇’,鬧着要下車。
展建軍态度強勢,非要列車長給個說法。
列車長示意衆人安靜,他已經第一時間報了警,等停靠下個站臺,就會有人把汪大奎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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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夥別急,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看好你們自己的行李,這件事我們會負責到底……”
等圍觀旅客散掉,列車長跑去聯系上面的領導,跑回來與展建軍溝通,最後不僅退還四張卧鋪的票錢,還贈送了兩份紀念品。
展建軍見好就收,展柔順勢止住哭鬧。
一刻鐘後,列車停靠東水站臺,有穿着制服的鐵路民警上來把汪大奎帶走,展建軍和其中一位民警悄悄說了幾句話,對方表示理解。
“您處理得很好,沒有引起其他騷亂,保證了大部分旅客的財産安全,我們一定會高度重視這件事,會請列車長配合我們接下來的工作。”
對方問展建軍的工作單位,聲稱等案子結束後會寄一份獎勵給他。
展建軍婉拒,“不客氣,這是我們老百姓應盡的義務。”
火車再次啓動後,那位叫王菊的女列車員再也沒出現。
展建軍渾身發軟地往卧鋪上一躺,“丫頭,我就不該聽你的話,白白遭人戳了一針,到現在脖子還疼。”
“二叔,您這是為人民服務,怎能計較這點小事呢?”
“就這麽放過王菊?萬一她要報複我們怎麽辦?”
展柔眼睛通紅,正在用濕毛巾敷眼睛,她沒有打草驚蛇的原因就是想要引出王菊背後的産業鏈,能夠弄到醫院的麻醉針和麻醉藥,王菊本事不小。
“她不會報複,她與汪大奎只是露水姻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呢,更何況是她?”
“言之有理,不愧是我的好侄女,料事如神。”
“得了,別拍馬屁了,趕緊抓緊時間補覺。”
“好嘞。”
之後一路無話,叔侄倆各自休息,一直到下午三點左右,列車終于到達京城火車站。
十二月的京城,早早入了冬,溫度比金城低多了。
展建軍兒時的發小開車來接他們,對方叫史來富,名字和身形匹配,樂天派的可愛中年大叔。
“嘿,幾年不見,你座駕升級了啊,竟然開上小汽車了!”
國産牌子小汽車,這年頭能夠買得起私家車的少之又少,都是萬元戶。
史來富替他們開車門,“你就別嘲諷我了,我這是買的人家二手車,哪比得上您在南邊發財?”
展柔笑着坐到後座,好奇地打量外面的風景,不管前面倆人廢話敘舊。
史來富家住貴人巷,巷口窄小,他把車靠着牆根停下,招呼叔侄倆下車。
“他侄女,不好意思,車子開不進去,麻煩你走幾步,就在胡同裏第三家,很近的。”
“沒事的,來富叔,你叫我展柔就行。”
展建軍提着金城帶來的土特産,與史來富邊走邊說,展柔跟在他們身後。
史來富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托祖上的福,他手裏有三套四合院,不過院子都不大,其中兩套已經租出去,留下一套準備給将來孩子結婚用。
貴人巷胡同第三家正是空着的這套,主屋面朝南,還有東廂的客房,總共兩間屋子,院子雖小,勝在幹淨,唯獨沒有廁所,得去巷子口的公共廁所。
史來富接到展建軍的電話,得知他要回來,親自抽空過來打掃了這屋子,還給他們準備了新的床單被褥。
“我這屋子別看地方小,但比外邊旅館幹淨,你們放心住,待會兒我們先去吃晚飯,飯後帶你們去周邊逛逛,附近有夜市,有好多不值錢的小玩意。”
展建軍遞給史來富一條進口煙,“老史,咱倆誰跟誰,別客氣,你去忙你的,我們自己照顧自己。”
史來富家裏經營一個馄饨店,就在隔壁花鳥巷,生意紅火,光顧的街坊鄰居特別多,還有慕名而來的周邊縣鄉的人。
史來富已經收了展建軍帶回來的土特産,哪能再收他的煙,堅決不肯要,“那不成,在忙吃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別啰嗦了,嫂子正懷着孕,這個點正是你家上客的時候,你別讓她忙,趕緊回去。”
展建軍直接把香煙塞進史來富的棉襖裏。
倆人是多年發小,史來富也知道展建軍此次回來要辦大事,于是也不虛客氣,向他們賠了個不是,拎着幾箱特産和煙麻溜地回去了。
展建軍拿起史來富留下來的院門鑰匙,“丫頭,先別收拾東西,晚上再回來弄,我們抓緊時間,二叔帶你去豬場轉一轉。”
展柔正有此意,她總共八天假期,可不想都把時間浪費在豬場上面,還得留出三天正兒八經逛一逛各大景點,再去找霍骁看一下她的四合院。
“等我一下,我先換套衣服。”
“換衣服幹什麽?”
“你不懂。”
展建軍只好坐在院子裏等,十分鐘後,展柔換了一套非常港風的穿着。
紅色毛線貝雷帽,藍色條紋短款棉襖,淺藍色牛仔褲,搭配一雙白色運動鞋。
展建軍眼前一亮,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十六歲的女孩子打扮起來還是很漂亮的。
“你不冷?”
十二月底,京城的天氣很冷,展建軍都想買件軍大衣穿上,他侄女倒好,穿得這麽少。
展柔甩了甩手上戴着的皮手套,“不冷,走吧。”
豬場在郊區,離貴人巷有段距離,史來富臨走前把車鑰匙給了展建軍,展建軍先在巷口買了一盒生煎包遞給展柔,示意她先吃點墊一墊。
展柔一口氣吃了四個生煎包,餘下的夾給展建軍吃了。
半小時後,展建軍把車停到一處空地上,“豬場就在這個街道後面。”
展柔戴上帽子下車。
眼前是一個不大的生活片區,攏共一條十字路中心街道,理發店、修車店等,道路兩邊散落着幾座紅磚排房。
晚上六點半,街道上已經亮起了燈,有不少人在逛街,熙熙攘攘非常熱鬧。
“二叔,這地方這麽偏,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生活在這裏?”
展建軍拉了一把展柔,不讓騎車的過路人撞到她,然後示意她走在馬路裏邊,“他們都是三無人員,俗稱盲流。”
原來這個時候在京城務工非常困難,鄉下人或者外地人過來,必須持有臨時居住證、身份證、用工證,三證合一才能留下,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勸返回鄉。
展柔頓悟,這群人大概就是最早的京漂族。
“那對我們有利,人多好渾水摸魚,不過你當初怎麽想到埋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展建軍領着她左轉,避開熱鬧的中心街,“豬場那塊地原來屬于考古所,我有鑰匙,我把東西藏好後就去了南邊,誰知道下半年就被薛茂文買走,我特地托老史打聽,得知他們弄豬場,我才沒急着回來。”
路過中心街道,沒走幾步遠,刺鼻的豬糞味傳了過來。
展柔立即戴上雙層口罩,展建軍有樣學樣,“這味道夠難聞的,老史說附近的居民向村裏反映了好久,要把豬場弄走,奈何不管用。”
豬場黑色大鐵門近在眼前,左邊挂着白色廣告牌,廣告牌上印着五個黑體大字——‘薛氏養豬場’。
展柔環顧四周,豬場斜對面有一處低矮的牆垣,她走過去,站上去,眺望整個豬場。
豬場占據将近兩畝地面積,東邊靠圍牆處有五座青灰色的豬圈,類似排房的格局一字排開,西邊靠近馬路空着,有水管露出來,是蓄水池。中間場地上堆放着好幾摞草堆,最北邊停着幾輛運貨的卡車。
南邊則是一棟二層小樓,應該是豬場工人和守門人吃飯休息的地方。
展柔閉上眼睛,在腦海裏用五行八卦畫了一幅豬場地形圖,同時伸出右手飛速掐算。
展建軍第一次目睹侄女‘辦事’,既好奇又不敢出聲,生怕影響到她。
須臾,展柔睜眼,擡手指向西邊某處豬圈,“東西還在,在中間第三個豬圈地底下。”
“應該是那裏。”
展建軍回憶當時埋藏的地點,這裏原來有好幾棟小樓,他藏匿的地點就在他睡的宿舍床地底下,方位與展柔估算的差不多。
離開豬場後,展建軍問展柔有什麽辦法不驚動豬場的人去挖坑。
臭味漸漸遠離,展柔摘掉第一層口罩,“得我親自出馬,到時候你和我裏應外合——”
“喲,這不是建軍麽?啥時候回京的?怎麽不通知哥幾個?好叫哥幾個給你接風洗塵。”
薛茂文攔住展建軍,還探頭看向展建軍身後的人,見到對方年紀小,打扮時尚,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雙有神的眼睛,頓時來了興趣。
這女孩氣質無敵,京城裏還有這號人物?夠得上的名媛千金,薛茂文都有所熟識,印象中沒有這麽小的女生,難道是哪家剛從國外回來的千金?
臭小子走了啥狗屎運能攀上這麽标志的千金小姐。
中心街道路口,薛茂文穿得人模人樣,西裝配皮鞋,頭發摸了發蠟,向後梳成大背頭,身邊跟着四個人下屬。
展柔悄悄打量薛茂文,此人個子不高,身形有點走樣,一雙不明顯的三角眼,山根狹窄,再看他黑眼圈過重,啧啧,某些生活不節制,男女關系不檢點,得病是早晚的事。
展建軍遇事冷靜,笑着與對方虛與委蛇,“下午剛到,這不故地重游一番,回憶一下當年的意氣風發。”
薛茂文不信,展建軍若是想回考古所,跑舊址來做什麽。
“是嗎?你身後這位小姑娘看着眼生?她是——”
“哦,她是我侄女,莺莺,叫人,這是你茂文叔,從小和二叔一起長大的。”
展柔心裏發笑,曲莺莺如果知道後肯定要氣死,她配合展建軍演戲,禮貌喊人,不過她沒站出來,表現得像這個年紀害羞的女生,低頭躲在展建軍身後。
一聽對方是展建軍的侄女,不是什麽千金小姐,薛茂文眼裏的光彩瞬間熄滅,展家老大的孩子,無趣。
“吃晚飯沒?走,相請不如偶遇,我做東,請你和你的侄女去吃烤鴨去。”
展建軍掏出一支煙遞過去,“不用客氣,真不湊巧,待會兒得回我爸媽那邊去。”
薛茂文見狀,也不強行挽留,接過展建軍遞來的煙夾在耳後,然後帶着手下的人先走一步。
等人走遠,展柔從展建軍身後出來,“你不是和他有奪妻之仇嗎?他怎麽輕易放過你啦?”
“神他媽奪妻之仇!別聽老曹瞎說!”展建軍尬笑,死活不承認他與薛茂文看上同一個姑娘,“是那女的非要追我,薛茂文看上她,然後——”
“好了,別解釋了,二叔,我都懂,我都體會你當年的心情,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等事情結束,你趕緊找個好人家的閨女定下來,再晚,生的孩子都不聰明。”
展建軍:“!”
半晌,展建軍追上去,“嘿——你這丫頭一套一套的,怎麽把你爸的那番話學會了?咱倆還在不在同一戰線?”
第二天一大清早,喬裝打扮後的展柔叩響了豬場大鐵門。
“誰啊?大清早的,六點就過來……”院子裏傳來一道抱怨的聲音。
幾秒鐘後,鐵門被人從裏打開,展柔忙露出笑臉,“大叔,這裏招工嗎?”
十分鐘後,展柔站在豬場小樓辦公室裏,把桌上攤着的兩本書——《論如何養豬》、《養豬專業大戶》給掃到垃圾桶裏。
她猛拍桌子,俯身盯着對方,“紙上得來終覺淺,大叔,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有我在,保證把您家的豬養得膘肥體壯,賣個好價錢!”
薛大牛手裏抱着大茶缸,吐了一口茶葉渣子,要不是看在小姑娘是他老鄉的份上,家裏急需用錢買奶粉喂幼弟,他壓根不會把人放進來。
“小小年紀滿口大話,養豬你就算了,你就負責打掃豬圈,瞧你的小身板,重活也幹不了。”
展柔打扮得土裏土氣的,紅棉襖丈青色老棉褲,腳上穿的是黑色老棉鞋,頭上戴着棉軍帽,臉上被風吹得裂口,紅通通的。
精氣神倒是不錯。
展柔拍胸口保證,“大叔,是真是假,您讓我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嗎?真金不怕火煉!要是我胡說,您把我趕出去就得了。”
豬場的活髒又臭,确實需要多招工,以備不時之需。見這丫頭執着,反正左右無事,薛大牛破格答應帶她去後院轉一圈。
“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有頭母豬要下崽,最近兇着呢。”
“那敢情好,我說不定能幫忙接生。”
“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
等到了豬圈前,薛大牛就見這丫頭不嫌髒不怕臭,滿場指點江山——
“水槽離得太遠,小豬喝水不方便,還浪費勞動力。”
“這些稻草不能堆在一起,得分別堆到旁邊陰涼地,否則一旦着火,會燒到豬圈。”
“豬圈位置安排得不合理,今天刮的風正好對準附近住戶,臭味都飄過去了,住戶都在抱怨——”
薛大牛耳朵裏灌滿了小丫頭的這不行那不行,他哭笑不得,“呵,小姑娘,你還懂風向?你們鄉下養豬的也研究這些?”
“那必須的啊,鄰裏和諧才能促進養豬事業發展,有時候母豬下崽,還能請鄰居幫忙!”
走到中間那個豬圈前,就見這丫頭猛地翻越欄杆跳進去,薛大牛都來不及阻止,然後驚奇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這丫頭蹲在母豬面前,按摩母豬的肚子,母豬竟然乖乖地睡在原地不動,聽聲音似乎還很享受?
展柔裝得像獸醫,像模像樣地給母豬問診,“大叔,這胎豬崽蠻多,不下二十個,怪不得母豬暴躁,你得找人每天過來給它按摩幾下,好方便它順産。”
“還能給母豬按摩?”
薛大牛活到四十歲都沒聽過這說法,但看這丫頭做事細致,确實讓母豬不再狂躁。
“當然,動物也有五感,人不就是高級動物?”
薛大牛見展柔口若懸河,說得有理有據,關鍵一點,她懂得如何養豬,正是他們現在急缺的人才。
“好,丫頭!你今天就可以上工,至于工錢——”
“您按照市場價算就行,再給我騰個地住下,包吃包住,行嗎?我多攢點工錢好回鄉過年。”
“這可以。”
展柔憑借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忽悠豬場負責人之一,當天上午辦理‘入職’手續,正式成為一名養豬員。
她只有三天時間,不能浪費。
等候在外面車裏的展建軍看了一眼時間,約定九點,展柔不出來,他就先行回家,代表她順利進入豬場。
此刻已經九點十分。
展建軍又耐心等了半小時,最終笑着驅車返回。
不得不佩服侄女的通天本事,要是被他大哥知道,他把人帶到京城去豬場‘打工’,肯定要氣得拿掃把揍他。
薛氏養豬場。
第一天,展柔兢兢業業地打掃豬場,“這豬食槽不行,換個大一點的,你們都不收拾豬糞的?豬糞如何處理?這可是上好的肥料!”
薛大牛在旁監工,“城市裏不需要豬糞,周邊農家自家養豬,我們這邊豬糞只有先堆着,回頭等大糞車拉走。”
“牛叔,我給你想個主意,既不花錢,還能賣豬糞賺錢。”
“喲嚯,丫頭,你還有這想法?”
“當然!”
豬糞可臭了,那味道銷魂,薛大牛自己也吃不消這臭味,巴不得有人想法子處理掉。
第二天,在展柔的安排下,展建軍弄來的三輛大卡車大咧咧地開進了豬場。
展柔把所有的豬仔都集中轉移到一個豬圈裏,忽悠豬場其他工人都去挖豬糞,展建軍找來的‘收豬糞商人’陪着薛大牛抽煙閑聊。
“春花媽媽帶着孩子在我家做保姆,春花這孩子從小就聰明,要不是家裏窮,她現在說不定早跳級考上大學了。”
“這丫頭确實聰明,她昨天剛來,豬場就被她清理得幹幹淨淨,連要生崽的老母豬都不發狂了。”
被叫‘春花’的展柔正在西邊豬圈旁設置奇門遁甲裏的障眼法,俗稱鬼打牆,不讓人随便踏進來,給她騰出緩沖時間。
世上只知道八門,即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卻不知曉奇門遁甲知識複雜深奧,涉及星象、節氣等多種生活常識。
展柔根據展建軍畫出來的地形圖,掏出從金城帶來的羅盤,站在豬圈的中心線位置開始定向,幾分鐘後,她拿出鐵鍬走向豬圈的東南角,動鏟挖土。
她挖了近一刻鐘,才挖到一個鐵皮箱,箱子大小類似現代的十四寸旅行箱,重量不輕。
展柔迅速提溜上來,箱子上挂着兩把鎖,她用鐵絲開鎖,打開後,一股濃郁的氣場散發開來。
展建軍做事仔細,一箱子的各式古董被他用紗布仔細包裹,還在紗布上面标上了收購日期。
古董氣場萦繞在展柔周身,她迅速鎖上箱子,又把挖出來的坑原樣填回去。緊接着她把箱子放到小推車裏,上面蓋着厚厚的稻草垃圾,推出豬圈,拆了鬼打牆。
薛大牛頭暈腦脹,見到展柔推豬糞出來,忙喊住她,“奇怪,春花,我剛才一直找你,走到這邊我竟然迷路了。”
“牛大叔,我這邊剛收拾好,您找我什麽事?”展柔憨笑,故意擦了擦滿頭大汗。
“哦,我就是來叫你,他們那邊裝好車了,我得跟過去一趟,你留在豬場別亂跑。”
“知道啦,您放心,我還等着您訂的草料呢。”
薛大牛跟着裝豬糞的車走了,正好草料車無縫銜接開到豬場,展柔一邊指揮工人去搬運草料,一邊把她挖到的東西秘密交接給等候在車上的展建軍。
展建軍緊張地大氣不敢喘,見到他完好無損的鐵皮箱,差點熱淚盈眶。
叔侄倆不便多聊,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匆匆分開。
夜半時分,展柔卸掉僞裝,留下一封信,翻牆離開豬場。
回到展建軍接應的車上,她一股腦脫掉外套,口罩、護袖,“憋死我了,太臭了,這半年我都不想吃豬肉!我要洗澡!”
展建軍立馬發動車子,以最大的馬力駛離豬場,“我們現在就回金城?”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走,二叔,我帶你去一個地,那裏保證安全,薛茂文查不到那邊。”
第二天,上午九點,霍骁接到展柔的電話非常意外,得知她人在京城,更是意外。
他脫掉身上的防塵服,急匆匆離開研究所。
所裏的同事問他去哪,下午還回不回來,霍骁說幫他請幾天假,他有急事要外出。
年輕的女同事好奇,他能有什麽急事?
其他科室的人路過,見薛文慧望着霍骁的辦公桌發愣,好奇地拐進去,“文慧,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霍骁請假,要請三四天,後天才是元旦呢。”薛文慧與這位大姐關系好,也不瞞着。
對方是過來人,自然看出來薛文慧喜歡霍骁,只是霍骁是所裏的異類,沒人敢打他主意。
“你管那麽多做啥,人家是陳老的得意門生,想請幾天就請幾天。”
“嗯,我就好奇。”
薛文慧不好意思多聊,佯裝繼續工作。
“霍骁!這裏——”
研究所大門口,展柔按了一聲喇叭,霍骁循聲望過來,見到她和一個男人坐在吉普車裏,微微挑眉。
展建軍打量大步邁來的年輕男生,心裏有些吃味,“喲,小柔,你啥時候與霍骁關系這麽好了?”
怪不得她說薛茂文查不到這邊,薛茂文能想到才怪!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霍家人。
陳淑琴可沒透露他侄女與霍骁關系如何,上次也只是順嘴一提,說倆個小孩開車去的海城展銷會。
展柔哼了一聲,“我和誰關系能不好?”
昨天在澡堂裏泡了大半天,總算把身上的豬糞味都洗幹淨,要不然她都沒臉出來見人。
展建軍噎住,她說得對,但凡她對外透露身份,沒人不敢不與她交好。
霍骁見到展建軍,叫了一聲,“展二叔。”
展建軍騰出駕駛位,交給霍骁,他爬到後座去,“哎,霍骁,我才知道展柔說的朋友是你,這孩子一直瞞着我。”
霍骁與展建軍很少碰面,這麽多年只見過一兩次,這倆人記性好,都認識對方。
霍骁調整了一下座椅,系上安全帶,看向展柔,“你和展二叔一起從金城來的嗎?”
三個月未見,她還是老樣子,笑容依舊燦爛,眼神活靈活現。
展柔送了一個挂件給霍骁,“嗯,四天前來的。”
霍骁沒仔細看,她給的東西都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寶貝,他直接放入口袋裏。
他沒有多嘴問她提前四天過來為什麽不告訴他,根據他對她和展家二叔的了解,一個懂風水,一個愛好古董,這兩人組合在一起,估摸會炸翻京城整個收藏圈。
“那我們現在直接去月亮胡同?”
“嗯,直接去。”
霍骁替展柔買的四合院在月亮胡同最盡頭,符合展柔的要求,周邊都是老胡同,馬路比後來寬敞,路邊沒有停放那麽多車輛。鬧中取靜,距離京城各大景點十分近。
展柔非常滿意霍骁替她買下的這座一進四合院。
院子坐北朝南,北面是主屋,東西廂房是客卧,南邊屋子是廚房,還有一間劈出來的衛生間。
院子被人收拾得很幹淨,院子裏還有一顆桂花樹,待到來年仲秋,桂花飄香,一定芳香撲鼻。
展建軍滿院子轉悠,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可以啊,霍骁,這院子多少錢買下來的?竟然還有抽水馬桶,就這地,下水道你怎麽找人弄的?”
“找的朋友幫忙。”
三十年後,胡同裏的人家不一定安裝抽水馬桶,都用公共廁所,大家夥都是一大早出門倒尿壺。
“說吧,我還欠你多少錢?”
霍骁見展柔神色滿意,笑着解釋,“這邊位置好,價格貴一點。”
“多少?”
“四萬。”
展柔哂笑,恐怕不止四萬,估摸霍骁把零頭去掉了。
展建軍可不傻,将近二百平米的四合院,四萬塊就能買下?騙鬼呢!五年前,一套一百多平的四合院還要一萬塊呢!
從倆人的對話中,展建軍一下子猜到展柔的現金來源,“侄女,你在海城得的那筆錢都砸在這院子裏了啊?”
展柔故作苦笑,“嗯,一萬三全砸進來了,現在還差霍骁二萬七,還有陳姨那邊的十萬塊,二叔,我現在欠了一屁股債,你要是收的這箱寶貝再是假的,我可得跳河尋短見了。”
“得了吧,誰都能跳河你都不能。”
叔侄倆鬥嘴,霍骁安靜陪在一旁沒插話。
家具齊全,但床單被褥等生活用品沒有,霍骁猜不準展柔什麽時候過來,所以沒有置辦。
四合院在霍骁名下,展柔沒有京城戶口,這年代外地人想要在京城落戶非常難。展柔無所謂房産證名字寫着誰,反正等她辦到身份證,她再過戶回來。
展建軍非常滿意這棟四合院,四舍五入,他侄女的院子也就是他的院子,還能不讓他這個嫡親二叔住?
“霍骁眼光好,這裏治安有保證,隔壁住着某位大人物,所以沒有宵小敢到這地來作死。”
霍骁問展柔,“那還要看門狗嗎?”
展柔點頭,“要的,院子裏有狗有生氣,我以後每年寒暑假都會過來住一住。”
午飯,三人在胡同口一家小飯館吃的,飯後霍骁去給展柔弄看門狗,叔侄倆先去周邊商店買被子枕頭等生活用品,然後待在院子裏研究寶貝。
“小柔,怎麽樣,二叔眼光不差吧,這些可都是尖貨。”
佛像、青銅酒杯、古硯臺、五帝錢、元寶、侍女燈……
“從哪弄來的?”
古董被藏在地底下将近一年,沾染了地氣,已經分辨不出哪些是土貨,哪些是家族遺傳。
“不瞞你說,都是二叔前十年在周邊鄉下挨家挨戶搜羅過來的,你二叔犯法的事不做,薛家一直盯着我,我哪會讓他們抓小辮子。”
展建軍話裏有水分,展柔懶得拆穿,不管如何,現在這些古董都屬于她的了。
她挑出兩件,大概估了估價格,“二叔,把這兩件東西給陳淑琴寄過去。”
“這東西老貴了,一件就能賣到大幾萬!”展建軍舍不得,但欠陳淑琴的人情不得不還。
展柔沒告訴他,這兩樣若是存到三十年後,能賣上幾百萬。
“那接下來的,你打算如何處理?”
“找件最便宜的去當了,還霍骁的錢。”
“我看霍骁一點都不着急,你可以再緩緩。”
“不行,那是他父母的撫恤金。”
一聽這話,展建軍頓時閉嘴,聽任展柔安排。
“二叔,你常年漂泊不是辦法,你戶口在京城,你可以開家古董店。”
“你以為我不想開?前幾年市口緊,大家夥都在琉璃廠那帶擺地攤,文物局的人經常下來查。”
“你賣工藝品,琉璃、瓷器工藝品,明碼标價,五年後,你們這邊會形成産業鏈,屆時入行就遲了。”
“餘下這些不動,留着以後給你做啓動資金。”
這邊叔侄女在商讨以後的安排,那邊豬場薛茂文帶人過來檢查,發現豬圈裏的土被人動過,又見薛大牛拿來一張信紙,他立即奪過來展開——
“免費三天幫您打理了一下豬場,不用謝,要謝就謝鮮豔的紅領巾!”
薛茂文當場氣得摔了信紙,“小王八羔子算計到你爺爺頭上!牛叔,把那人的證件號告訴我!”
薛大牛懊悔,“沒有證件,那丫頭還未成年,我看她真的懂得養豬,說的一套一套的——”
“你腦子呢?!”薛茂文火冒三丈,“我前幾天就發現展建軍鬼鬼祟祟地在四周溜達,他肯定是把他收藏的寶貝藏在了我們豬場,找個人過來裏應外合把東西弄走了!”
“可……可就算這樣,那也是展建軍的東西——”
“牛叔,你到底站在哪邊?!既然東西藏在了我的豬場,那自然就是我的所有物!”
“那——現在怎麽辦?”
“幫我把那丫頭逮出來!我不信了,她一個沒有臨時居住證的黑戶,沒滿十八歲的盲流能跑到哪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日九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