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圓之夜

“你果然中毒了。”柳觀晴忍着心中揪痛,關切的問道,“是什麽毒?你不是百毒不侵麽?”

“是‘千霜’,失傳已久,我也托大了以為會沒事。別人若中了這種毒早死了,不過我不是還活着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謝無藥深切的知道主角受百虐不死的特性,而且找千霜的解藥将來還要柳觀晴配合,他除了隐瞞如何中毒這一點,別的都盡量實話實說。

“會很痛吧?你平時是不是也很痛,卻不說?”柳觀晴腦補。

“痛啊,不過已經習慣了。”謝無藥這個身體歷經過各種折磨千錘百煉,對疼痛的耐受度很高,雖然“千霜”的毒能放大痛覺,不過平時的痛感謝無藥還勉強能忍。怕就怕月圓之夜的一波爆發,若有人陪着,關鍵時刻能得到照顧,謝無藥覺得自己還是可以繼續茍一茍。實在痛的死去活來,就讓柳觀晴将他弄暈。這是以他現在的能力可以争取的最理想的狀态了。

“我有內服的藥,你要不要試試?”柳觀晴不願親眼見謝無藥受苦。

“我從小吃了太多藥,不能再胡亂吃藥了,多數吃了也效果不大,還浪費了你的好藥。”謝無藥頓了一下,又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下午也不用先換藥包紮,等着今晚過了,明天再用藥吧。下午用了,今天晚上也多半浪費了。”

柳觀晴一開始不太理解謝無藥這句話的意思,直到晚上,親眼見了那慘烈的場面,才終于明白。

雖然謝無藥中午吃的飽,下午覺睡到天黑才起來,做足了精神和身體的準備,但入夜後的痛漸漸失控了,不只是沒胃口吃晚飯,一波波不斷增強的由內到外的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若是他吃了晚飯,估計會因為內腹翻江倒海的痛直接吐了出來。

他身上原本已經要愈合的那些大傷口再度綻裂,體內經脈血肉仿佛一會兒被炙烤,一會兒又被冰凍,饒是他內力不俗,也顧及不到每一寸肌膚。他只有集中精神守着心脈,讓自己維持着相對正面的心态,不做出自毀的舉動。

但實在太痛了。

傳說有些女人每個月都有幾天會經歷這種痛,還有婦人生子更是疼痛十級。謝無藥覺得自己現在承受的痛或許沒到生孩子那種十級痛,也大概有了七八級的功效。

他就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魚,每掙紮蹦跶一下,就離窒息瀕死更近一步。他從床上翻滾到地上,蜷縮起身體,依然痛的發抖,偏偏無法昏過去。體內飛速流轉的內力,讓他的精神始終亢奮。

柳觀晴看不下去了,沖上前一把抱住謝無藥。兩人之間只隔着衣物,他能清楚的聞到那新鮮的血腥味道,也能感受到謝無藥因為劇痛而顫抖的身體,忽冷忽熱。

謝無藥淡無血色的唇已經咬破,緊緊攥着的雙拳,指甲已經掐入肉中。他沒有力氣說話,眼神迷離,無意識的掙紮。

柳觀晴飛速的拂過謝無藥的頸項,力量拿捏的很到位。

謝無藥終于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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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片刻後,都沒等柳觀晴将謝無藥抱回床上的時候,懷中之人再一次痛醒過來。謝無藥的內力修為本就在柳觀晴之上,只是普通的按壓頸項血脈,甚至點睡穴,根本無法讓他昏迷太久。

柳觀晴再一次加重了力道,卻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籠罩在謝無藥周身,讓他的勁氣根本無法觸到他的肌膚穴道。

這就是謝無藥修煉的內力強大之處,尤其是在謝無藥的主觀意識模糊後,身體本能的調動起了內勁進行自我防衛。除非是內力更高的人,否則很難突破這層防禦罩。

謝無藥依然醒着,痛到想以頭撞牆,雙唇早已咬爛,舌尖也破了,溢出殷紅。

柳觀晴意識到了謝無藥的異樣。他使出渾身力量将謝無藥圈在自己的臂彎裏,把心一橫将手臂放到謝無藥嘴邊,說道:“咬這個。別咬自己的舌頭了。”

謝無藥只覺得有什麽溫熱的東西送上來,他張嘴狠狠咬過去,口唇之中彌漫開一股新鮮的血腥之氣,還帶着柳觀晴衣物上的熏香味道。

因為咬着別人,還被限制在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中,謝無藥仿佛在疼痛的苦海裏攀上了一葉小舟,驚濤駭浪裏有了容身之所。哪怕這小舟只能随波逐流,甚至無法完全遮風擋雨,卻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可以依賴的,不是孤獨的,另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讓自己蜷縮起來,緊緊咬着柳觀晴的手臂。幻想着自己不怕痛,幻想着那手臂就是天下間最美的滋味。在所有精力都被痛耗散幹淨之後,他終于昏沉的失去意識。

因為謝無藥一直沒松口,柳觀晴就一直維持着抱着他的姿勢,在發現他終于昏迷後,抱着他去了床上。

此時謝無藥的衣服完全被血水和汗水濕透,明明是新換的一套衣服,卻能見到斑駁血漬從內向外滲出,染紅了素白的褥衣。他的傷口大概都崩開了,他一定流了很多血。怪不得,他說下午不必再包紮,因為都會再裂開……思及此,柳觀晴的手不由握緊。

謝無藥早知道會這麽痛,卻還是能那樣淡定從容的面對,這是多麽堅韌的心性多麽強大的毅力。他甚至都不曾痛到叫出聲,只是緊緊咬着什麽東西,怕吵到別人休息麽?

柳觀晴輕輕的将自己的手臂從失去意識的謝無藥嘴裏拿出來。隔着衣袖都能看到清晰的牙印,被咬出血的手腕很痛。這一點破皮的傷就已經如此痛,謝無藥全身那麽多傷,新傷舊痕層層疊疊,以前毒發的時候又是怎麽熬過來的?

謝無藥是在清晨醒過來的,原以為會是全身狼狽血淋淋黏膩膩濕乎乎,卻沒想到一身清爽。所有的傷口都似乎被清理過,重新上藥包紮,他只穿了一層褥衣蓋着錦被,看不到污漬聞不到血腥味。

柳觀晴卻累得躺倒在床腳,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柳觀晴親力親為,照顧了他一晚上,這才剛睡着沒一會兒。

謝無藥看見那件天絲寶甲與換下來的血跡斑斑的衣服放在一堆,于是他趕緊将那馬甲穿好在身上,又裹了外袍。

這樣一動作,柳觀晴立刻醒了過來,關切問道:“無藥,你醒了?還痛不痛?”

“不怎麽痛了。”謝無藥覺得左家的外敷傷藥效果很不錯,又瞥見柳觀晴手臂上纏裹的布條,語帶愧疚道,“對不起,昨天,我是不是咬疼你了。我……”

“我那點小傷算什麽,比起你差遠了。沒有我在,你以前是怎麽挨過來的?”柳觀晴看着謝無藥蒼白無血色的臉,仍擔心他其實只是忍痛,卻假裝沒事。

身上的傷痛的确沒有完全消失,不過已經在能忍受的程度。如果是原書主角受的毅力,現在出門執行任務殺個高手都不在話下,只謝無藥主觀意識上覺得自己身體不适,該多休息,所以賴在床上不動,繼續聊天:“以前啊,一個人忍着呗,躺幾天總歸是會好的。我的傷一貫好的快,這次又有藥。”

謝無藥越是用這樣輕松的語氣說話,柳觀晴聽着越是心痛:“你早上想吃什麽,我讓左家的下人送過來。”

“清粥小菜就挺好的。”謝無藥對吃從來不挑,經過昨天晚上內髒翻江倒海的折騰,說實話不敢一下子吃太油膩,酒肉什麽的留在中午吃吧。

“你有沒有喜歡吃的東西?”

謝無藥如實答道:“當然有了,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活的死的,會動的和不會動的花花草草,山珍海味都挺好吃,如果一一說,幾個時辰都說不完。最近口味清淡一點,關鍵首先是能吃飽才行。”

柳觀晴聽得将信将疑,深切的懷疑謝無藥的重點是吃飽,至于他說的那些飛禽走獸,大概都是他因為沒錢自己在林子裏走能抓到什麽就吃什麽吧,饑一頓飽一頓實在是太可憐了。偏偏他還說的那麽輕松自在仿佛真吃過什麽山珍海味一樣,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痛苦的過往麽?

“我去交代下人們準備飯菜。你那身滿是血漬的衣服我幫你拿出去扔了吧。”柳觀晴沒有戳破謝無藥的“謊言”。

左家家主昨天讓人送來了兩套衣服,月圓之夜弄髒的是一套新衣,料子柔軟裁剪縫制的也很細致,謝無藥舍不得穿一次就扔。趕緊阻攔道:“別啊,洗洗還能穿。反正是穿在裏邊,血漬洗不幹淨也沒什麽。等我休息過來,自己去洗了就好,不用麻煩別人。這可是左前輩昨天才剛送給我的新衣裳。比我原本的衣服好太多了。”

柳觀晴昨天為謝無藥找替換衣服的時候已經看到,之前他穿的那套洗的發白的粗布衣都是疊好了收在包袱裏的。那麽破舊的衣服都舍不得丢棄,是一貫簡樸還是生活所迫根本沒有多餘的衣物?

“那你再多休息一會兒,我去去就來。”柳觀晴沒多問,轉身離開了房間。

柳觀晴離開後,謝無藥閑極無聊聽着隔壁林妩那邊有了動靜。林妩之前手臂受傷,一直表現的乖巧安份在屋裏待着,三餐等人來送,她也沒亂打聽。可是過了一夜,她大概是又想到了什麽,漸漸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如今林妩正在哀求門口彭強留下來的護衛:“這位大哥行行好,能幫我請柳少俠來一趟麽?我又想起了在泾縣彭家祖宅裏的一件怪事,想和他說一下。”

那護衛卻說道:“若是如此,你該對我們彭大人說。你回屋等着,我去請彭大人過來。”

林妩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這些人去請彭強,但依然堅持道:“那也拜托能将柳少俠一起請來吧。他說過要為我做主的。”

謝無藥暗嘆,這女配果然是專門用來搶小攻的。柳觀晴這才多久沒搭理她,她就又要出幺蛾子?

作者有話要說:  改錯字和細節描寫微調,看過可以不必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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