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同榻而眠

無醫搖頭嘆息:“我不知道, 義父也不許我們打聽。柳少俠與我們不同,府裏的規矩你也不用遵守,若真想了解, 不妨等無藥醒了你自己問他。但是他若不肯說, 你也別逼他。旁人可能不清楚,我卻知道他武功很好, 柳少俠恐怕不是他對手。就算他不還手,任由你用強,他忍痛的本事也是世間罕有。”

“我親眼見過他出手,知道他武功高絕,也知道他很能忍痛。”柳觀晴明白了無醫是在維護無藥, 趕緊表态道,“你放心,我也只想多了解無藥, 看有什麽能幫他的。他不願意不喜歡的事, 我肯定不會逼他去做。他不想說的秘密,我就不問。”

無醫不置可否的說道:“希望今後柳少俠一直記得今天的話。倘若你仗勢欺人讓我知道了,我雖然打不過你, 卻也會記仇,慢慢找機會報複便是。”

兩人将謝無藥周身的傷口處理完畢, 再次包好,為他穿上了衣物,外邊居然真的下起雨來。屋外狂風暴雨, 屋內漏的滿地是水。

無醫看了一眼屋頂殘破稀疏的瓦片, 輕輕嘆息,拉過那床已經有點發黴的被子蓋在了無藥身上:“他這間屋子再不修怕是快塌了。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讓他住到我那邊去。我那邊床大, 被褥也厚實,醫藥齊全,比他這裏好多了。”

柳觀晴這才為自己辯解道:“剛才我急着拉無藥走,是想讓他住我那邊客房好好休息。你不會真以為我那麽狠的心,看他一身傷也不讓他休息,還逼他帶我四處閑逛吧。”

無醫聞言松了一口氣,終于與柳觀晴統一戰線:“如此說來,無藥和你還算投緣?他以前很少與人這樣親密。義父不許我們與他走的太近,他還以為我們都不喜歡他,便越發沉默,明明住在府裏,卻天天戴個□□神出鬼沒,長這麽好看也只有義父和我統共不超過十個人知道。要我說什麽江湖第一美男子,武林十大高手,那些個自稱青年才俊的,哪個都不如無藥。”

柳觀晴不知為何,暗中生了幾分歡喜,他居然幸運的見到了謝無藥真容,忙不疊附和道:“對!你說的太對了。論武功,十個我也不是無藥的對手。明年的武林盟大會,我肯定要邀請他參加。”

“別扯那麽遠,武林盟大會有什麽用?當盟主就能弄來千霜的解藥麽?”無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柳家江湖上赫赫有名是吧,解毒的藥都有什麽好用的,給點實惠,比那些虛名有用。”

柳觀晴臉上發燙,咬了咬嘴唇說道:“是我孤陋寡聞,對千霜之毒了解很少。只聽說是北國流傳出的毒藥,絕跡江湖很多年了,目前能找到的解毒聖品,怕是也藥不對症。不知無醫先生有什麽辦法,能查找解藥的配方。若是有了方子,方子上寫的藥材只要這世上有的,再難我也可以找到。”

“你大話說這麽漂亮有什麽用。便是有了方子,湊齊了藥材,到做出成品藥,起碼幾個月的時間。每個月圓之夜,無藥都會經歷那種痛。我在太醫院看過一位前輩的筆記,說這種毒初時放大人的痛覺,漸漸還會讓人傷口難以愈合血流不止,若無解藥,凡中毒者少有活過一年的。無藥雖然自幼服了不少毒藥和解藥,也算是極能忍痛的,可架不住他總受傷這毒又如此古怪烈性。”

無醫說到這裏,想着要盡快趕去太醫院,再将那本筆記找出來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破解此毒的辦法,教他學醫的師傅說,筆記的作者是一位醫術精湛的林姓禦醫,他善于鑽研,除了婦科之外,于解毒一道頗有建樹,“不和你廢話了,我這就去太醫院找人請教解毒的事。你好好照顧無藥,記得你吃飯的時候勻給他一點吃的。他這樣子也不知道會昏迷多久,府裏的飯堂必須本人去打飯,客人除外,到點有人給你送。”

無醫冒着雨匆匆離去,柳觀晴卻不敢冒雨将謝無藥轉移到客院。剛才他過來這一路,并不是都有遮雨的廊子,他随身也沒帶雨具,自己淋濕了沒什麽,若是讓謝無藥的身上沾了水,新敷的藥不就白瞎了麽。

等着太陽下山的時候,雨終于小了一些。柳觀晴将謝無藥整個人卷在那床破被子裏,打橫抱起來,施展輕功,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客院。

進了房間,他将謝無藥輕輕放在自己的床榻上,那床發黴的舊棉被嫌棄的扔在地上。他也不在乎謝無藥身上血漬斑駁,打開嶄新的錦被輕手輕腳為他蓋好。手碰觸到他的額頭,燒的滾燙。無醫說過,受傷難免會發熱,普通人吃一劑降溫止痛的藥便沒事了,可那些藥對無藥基本沒什麽效用,只能是他自己挨着。

柳觀晴知道發燒的人怕冷,看蓋着被子的謝無藥身體依然縮成了一團,無意識的顫抖,心中不舍,幹脆自己脫了衣物,貼着他躺下,從背後将他摟在懷中,慢慢運功為他驅寒。

Advertisement

感受到了溫暖熱源,謝無藥下意識的往柳觀晴身上貼了過去,如貓兒一樣蹭了蹭,才安心乖巧的讓人圈着。

這麽近,謝無藥的發梢就掃在他的臉上,滾燙的身體在他懷中蜷着,柳觀晴的心跳又亂了起來。

掌燈的時候有仆人在門外問什麽時候擺晚飯,柳觀晴看謝無藥還沒醒,也不急着自己先吃,讓仆人送了一些熱水,吃食等需要了再傳。

謝無藥是餓醒的,大概是細胞修複速度比別人快會消耗更多的能量,反正傷好得快,肚子也餓的快。

懷裏的人微微一動,柳觀晴就已經察覺到了,柔聲問他:“你醒了?餓了麽?我這就讓仆人送晚飯來。”

“是什麽時辰了?”謝無藥睜開雙眼,記得當初是在自己那小破屋子裏,怎麽醒來竟然睡在柳觀晴的床上,而且好像柳觀晴沒穿上衣,兩人裹着同一床被子。

感受到謝無藥眼中的驚詫,柳觀晴迅速起身,将自己的衣物胡亂穿好,就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紅着臉解釋道:“這個,剛才下大雨了,你屋子裏漏雨太潮濕,我就将你抱來我這邊。我衣服都濕了,而且你發燒特別冷的樣子,我想着,要不脫了濕衣服,躺你邊上給你暖一暖。你還挺熱乎的……”

聽着柳觀晴語無倫次的解釋,謝無藥心裏明白他都是為了照顧自己,不免露出感激的笑容,說道:“多謝柳大哥照顧。剛才是我太逞強了,其實傷的并不重,大概是連日趕路太累了,一閉眼睛竟然睡着了。餓倒是真餓了。柳大哥身為客人,讓他們多送點吃食,肯定沒問題的。”

柳觀晴不浪費時間與他争辯傷勢的問題,他自認為傷勢嚴重與否的标準與謝無藥有本質區別,比起謝無藥自己說的,他更願意相信無醫的判斷。他趕緊吩咐門外候着的仆人送兩人份的晚餐。

不一會兒好酒好菜擺上桌,謝無藥拉開椅子與柳觀晴對面而坐,大吃大喝起來。古時金陵的酒還是黃酒為主,并不容易喝醉,微醺的時候情緒剛好。

柳觀晴也放開了那些顧慮,大着膽子問道:“無藥,你與謝大人莫非是有仇?無醫他們不敢問,我也是好奇,但是你若不想回答,就不用答。我不逼你,若惹惱了你,一是打不過你,二是還有無醫等着說記仇會報複我呢。”

謝無藥将最後一塊魚肉放入嘴裏,細嚼慢咽,思量着該怎麽回答。現在直接說出身世,也無非是惹人同情。可是同情有什麽用?若是柳觀晴因此跑去質問謝浩然,那就性命堪憂了。謝浩然現在肯定不想任何人知道那個秘密。

所以他模糊了一下答案,委婉的回答道:“聽說我親生父母算是主人的仇家。主人當年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先皇在位時謝家很有威望,卻因着被人陷害全族成年男女都被斬殺,未成年的女孩送去教坊,男孩淨身做了內侍。到主人受聖上提拔沉冤得雪的時候,曾經顯赫一時的謝家大族僅剩他一人。那些參與陷害謝家、或在謝家蒙難之時順勢落井下石的人,也都受了教訓。”

“那時你還沒有出生,那些仇怨與你何幹?”柳觀晴為謝無藥鳴不平,“你……受委屈了。”

“唉,我也無法選擇生身父母。但是既然主人留我性命,沒送我去宮中當內侍,教我這些本事,我還是很感激的。”謝無藥這段說的是實話,後面就開始忽悠道,“主人不說,我也根本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知道了反而是煩惱糾結。現在,我只想能做點力所能及、于國于民有益的實事,才不辜負了主人這麽多年對我的栽培教導。等我真的做出了一些成績,得到了主人認可,自然會改變處境,最起碼對得起自己一身所學。”

“江湖人講父債子償,于是冤冤相報殺來殺去。”柳觀晴感慨道,“今日聽你這一番話,我才明白真正的高義與灑脫。你不計較自身的磨難,不困于父輩的仇恨,心懷天下,謝大人該為你感到驕傲。”

“他早晚會為我而驕傲。”謝無藥表現出滿滿的信心,将标準定高一點,達不到也好歹能少挨點打。萬一運氣不錯,他能利用熟知劇情的優勢,闖出一番事業,成為于國于民有益的人才,謝浩然肯定會改變對他的态度。那時候他的身世再揭開,才有可能成為加分項。

吃飽喝足,謝無藥看到了地上自己那床破被子,打算收攏一下放在床邊腳踏上,半夜下床方便的時候踩着也不冷。

沒想到柳觀晴會錯了意,急着阻攔道:“你這是做什麽?腳踏那麽小睡着難受。今晚說好的不回去,和我一起睡在床上便是。你那破被子本來就發黴了又淋了雨,還是直接扔了吧。”

“好好,都聽你的。不過以後若是不讓我和你一起睡了,你要賠我一床新被子。”謝無藥随口戲言,本着艱苦樸素的精神說道,“其實吧,這被子曬一曬,鋪在我那床板上當褥子也好,光板床太硬了。”

“以後都睡我這裏吧,你那破屋子根本沒法住人。”柳觀晴耳根發紅的說了這句話,尤其那個睡字,讓他禁不住想入非非。

謝無藥為了能讓飯票綁的更緊,抓住機會攻心為上,幽幽道:“柳少俠早晚會離開京中,我也不可能總睡客人房裏。等你走後,一切可能還會恢複原狀,不過我起碼能換一套鋪蓋。”

“我在你心裏就值一套鋪蓋?”柳觀晴一臉委屈,心內卻惶恐不安。他根本沒想過會與謝無藥分開的事,該找個什麽樣的借口能讓他一直陪着呢?對,先要幫他找到千霜的解藥。那麽找到了解藥呢?還可以邀請他參加杭城那邊舉辦的武林盟大會,順理成章帶他回自己家裏……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武林盟大會的時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