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姓禦醫

謝浩然下了早朝, 向聖上告了假直接回了宮外的謝府。這府邸占地雖然很大,離着宮城又近,但門楣修的十分低調, 是依着大公子謝承銘四品的文官能用的樣式。挂着個牌子, 也只是簡約的“謝府”兩個字。乍一看遠不如京中那些高官王侯的府邸氣派。

但京中誰不知道這是“內相”謝浩然的居所?便是尋常一二品大員見了謝浩然都不敢輕慢,其餘人自是不會造次。謝浩然冷着臉匆忙離開宮城, 更沒人敢觸他黴頭。

進了府中,謝浩然換了常服,一刻不停就去了東北角那處荒涼的院子。走到了才發現根本沒人,打了個響指召喚出附近的影衛詢問:“無藥去哪裏了?”

影衛将無藥從昨日下午到現在的情況簡明扼要的彙報了一遍。

謝浩然皺眉看着那間四壁空空的破屋子,盯着光板木床上血漬斑駁的單子, 語氣不善的問道:“無醫為他療傷了?”

影衛猜不透主子的用意,不過以前主子對無藥相當嚴苛,很少能準許旁人為無藥治療, 可這一次明明是主子吩咐無醫為無藥療傷, 他只好如實回答:“是的,無醫昨日來過。屬下見他特意去夥房挑了兩桶熱水,後來倒出了幾桶血水。無藥一直昏迷不醒, 雨停之後被柳少俠抱去了客院那邊,應該是睡在了柳少俠房中。今日一早, 無藥陪着柳少俠出門了,聽說是去拜訪柳少俠的前輩。”

“無醫那裏不過是尋常傷藥,對無藥沒什麽用。無醫人呢?”

“昨日冒雨去了太醫院, 至今還沒回府。”

“你退下吧。”謝浩然面色陰暗的嘆了一口氣, 并未離開,而是進了這屋子。

之前房門早就被風刮開,因着昨日下雨, 房內地面陰濕了一大片。矮櫃的門也敞着,放了兩疊衣物,一疊看起來是新衣,一疊是無藥常穿的已經洗的發白沾染了血漬的舊衣。一個破碗一雙木筷,一櫃一床,房間裏再沒別的東西。

謝浩然知道無藥一直住在這裏,不出任務的時候,便是在這種簡陋的地方養傷。冬日,這北向的房子陰寒徹骨,卻從來是沒有火盆的。起初是他授意不給,後來無藥也沒再要過。無藥一直很聰明乖巧,知道得不到的從來不奢求,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犯第二次。

可是昨日在刑房中,無藥的脆弱真的有點反常。結合剛才影衛說的,無藥再次昏迷,就容易理解了。果然是千霜的毒性太霸道,以無藥那等深厚內力和堅韌的性格都熬不住,時不時會痛暈……也不知無醫能否從太醫院弄來解藥或是方子。

既然無藥與柳觀晴處的還不錯,是不是應該給他再提一提身份,免得被武林盟主之子看輕?既然傷勢那麽嚴重,無藥還強撐着一早就陪着柳觀晴出門,他們這是去做什麽了?

謝無藥并不知道謝浩然此時糾結的想法,他正心情愉快的陪着柳觀晴在大街上溜達。

昨晚上與柳觀晴睡在客房舒适的大床上,嶄新柔軟的被褥,還有柳觀晴這個人型暖爐給捂熱了,半夜口渴都不用自己下床,有人給端到嘴邊,別提多舒服了。

晚飯飽餐一頓,一夜睡得安穩,早上精神好了許多。柳觀晴喊他一起去拜會京中的武林前輩,他自然是願意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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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那位前輩出手闊綽家裏收藏了不少好藥,晚輩去串門,起碼招待一席大餐。萬一聊得投機,長輩送點銀錢花花,生活檔次立馬提升,得來全不費工夫。

柳觀晴在街上買了幾樣禮,舍不得讓謝無藥拿着,全都自己拎着。兩人今天出門沒騎馬,京中許多大街都不許平民騎馬,一來是街上行人多,二來是方便騎馬的官吏維持治安。有錢人家出門坐車坐轎子,平民百姓逛街全靠兩條腿走路,士庶分明。不過也有優待,對秀才以上有功名的讀書人,或是軍中帶品的武官,六十歲以上的老者都無需遵從禁騎馬的限制。

“早知道路不近,出門應該雇輛車。”柳觀晴見謝無藥臉色蒼白,行走的速度比普通人還慢,不免擔憂他的身體,“不要硬撐,傷痛的厲害就歇會兒。其實你留在我房間裏養傷就是,何必一起出來。”

“哪有讓客人自己逛,我窩在你屋裏偷懶的呢?若是被主人知道,又要挨打了。”謝無藥笑了笑,如實說道,“再者今天天氣好,出門多曬曬太陽,傷好的快。你不是說你那位前輩特別熱情豪爽麽?我沾光跟去蹭一頓好吃的,再求點上等傷藥備着,一舉多得。”

正說話間,就見彭強帶着兩個下屬縱馬而過。彭強見到柳觀晴和謝無藥,不禁勒住了馬,打招呼道:“二位少俠,真巧啊,不如去彭府坐坐?”

柳觀晴才不想去彭府,便客氣的拱手道:“承蒙彭大人看的起,不過今日我約好了要去拜會一位前輩。改日有空再去貴府叨擾。”

彭強本來也是說客氣話,他還有要事便不耽擱。不過騎馬走遠了,還是問了一下左右下屬:“聽說柳觀晴住進了謝府?”

其中一個下屬回答道:“是的,是遞上了柳盟主的帖子,求見謝大人。謝府主事的是大公子謝承銘,朋友遍天下,興許也是認識柳家的人。”

彭強又問:“那個謝無藥的來歷查的如何了?”

“昨日謝無藥是跟着柳觀晴一起進的謝府,或許真不是謝府的人,只是柳觀晴的江湖朋友吧。”

彭強聞言稍稍松了一口氣,心想天下姓謝的那麽多,不可能随便一個姓謝的都與謝浩然有關,他何必疑神疑鬼。還是抓緊辦正事,去大理寺調查一下當年為嫡皇子接生的林禦醫究竟犯了什麽大罪,林禦醫、林婆、林妩這幾個人,為什麽都姓林,是巧合,還是另有關系?

柳觀晴遞上名帖,就被請入了牧野的宅子。這宅子在南城,周遭全都是商街,熱熱鬧鬧,宅院不算大,雕梁畫棟小巧玲珑,在民間也是富戶的标配了,頗有幾分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謝無藥跟着柳觀晴進來,落座在柳觀晴下手。

片刻後,一位绫羅綢緞滿身,十指恨不得戴了二十個戒指,宛如行走的財寶架子一樣的富态中年人從後面走了出來。

謝無藥跟着柳觀晴起身行禮。

柳觀晴熟絡的說道:“牧叔叔,晚輩又來你這裏打秋風了。這次不僅自己來,還帶了個朋友。”

牧野笑起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慈愛道:“柳賢侄肯帶朋友一起來,是看得起你叔叔。我在京中又開了兩家酒樓、一家賭場還有一座青樓,你帶着朋友敞開了玩就是,我會吩咐下去,不收你銀子。話說回來,你娘親還托我幫你相看媳婦,你喜歡哪一款的?啧啧,你那朋友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師承何處,可有婚約?”

柳觀晴雖然知道這位牧前輩慷慨,不過以前一直避着很少親自往來,就是怕介紹相親。

這位牧野自身的武功在江湖上排名并不高,可名下經營各種下九流的生意,消息極為靈通。當年受過柳開山的恩惠,發跡之後年年送厚禮到杭城柳家,還放話只要是柳家的人,到他名下的産業吃喝玩樂都打折,柳開山父子那更是直接全免費,拿最好的招待。不過他個人有個愛好,便是給人做媒。因着他消息靈通交友廣泛,還真的牽線搭橋促成了幾對恩愛俠侶。

柳觀晴的母親周氏,當年也是名滿江湖的俠女,如今看着兒子一天天長成,自然是想為他尋一門靠譜的親事。委托牧野幫忙推薦,這是真事。

柳觀晴出門前,母親別的沒囑咐,只反複強調說有空多去拜訪那些武林前輩,廣交朋友,遇到喜歡的姑娘,別傻等着,要主動出擊。

可惜柳觀晴對姑娘沒興趣啊,他尴尬的咳了一聲說道:“牧叔叔,我還小,想多玩幾年。婚事,還真麽想過。”

牧野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須,說道:“也對,你剛二十出頭,是該多玩玩,娶了媳婦,再去風月場所就不合适了。我那家新開的青樓,頭牌姑娘才滿十六,色藝雙全。要不今晚你去她那裏坐坐?”

深知柳觀晴性取向的謝無藥,快憋不住要笑出聲,只好端起茶杯灌了幾口水,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沒想到柳觀晴話鋒一轉道:“牧叔叔說的有理,無藥,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看看姑娘?說不定有你喜歡的。你也沒有婚約,正好放松放松?”

謝無藥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用袖子擦了擦臉,并不遮掩的推辭道:“謝謝牧前輩和柳大哥,在下……并不喜歡女子。柳大哥若是想去,在下恕難奉陪。”

柳觀晴聞言欣喜若狂,可是轉念又一想,沒準謝無藥只是臉皮薄抹不開面。再連想謝無藥過去宛如苦行僧一樣的生存狀态,沒去過風月場所,不知女人的好處也情有可原。他便有點心虛的勸道:“別害羞,我以前也沒去過。我們做伴一起長長見識?”

牧野也勸,兩個晚輩全都是一表人才,生的如此俊朗,去了青樓,怕不是讓姑娘們瘋狂倒貼也願意服侍。這也算是他這個老板給姑娘們送的福利了。

見謝無藥死活不願意,柳觀晴也收起了玩笑樣子不再提逛青樓的事,轉入正題問道:“牧叔叔,其實我們來您這裏另有所求。我聽母親提過,您的生意在北國那邊也有布局,搜羅了不少南朝沒有的珍奇寶貝和上好藥材,不知可有能解‘千霜’之毒的?”

牧野聞言面色微變,沉吟半晌才說道:“十幾年前我親自去過一趟北邊,的确是搜羅了一些珍稀藥材。其中有一瓶據說是‘千霜’的解藥,不過那毒早就絕跡江湖,後來又有人高價從我這裏買,我便将那瓶藥賣了出去。”

“哦,真的有現成的解藥?”柳觀晴聞言比謝無藥還激動,“牧叔叔,是誰買走了解藥,用了多少銀子?我出雙倍價錢去找他買回來便是。”

“唉,可惜了。那人已經死了十多年了。”牧野深深嘆息,“林禦醫一生鑽研醫術,當年自掏腰包搜羅北邊的藥材,說是做研究。我帶回來的不少藥材,都是他高價買走的。誰知,他犯了事全家被抄斬。”

“牧叔叔可知道那位林禦醫有後人還活着麽?那種珍貴的藥材,就算是抄家了,也應該是上繳國庫存着吧?總還是能打聽到的。”柳觀晴的思路很清晰。

謝無藥很是欣慰,沒想到牧野這裏也這麽有料。再有柳觀晴主動幫忙,他找到解藥的幾率又增加不少。而且柳觀晴想的非常對路,接下來将林妩和無醫那邊的線索歸攏歸攏,稍加分析,說不定能比原書更早的拿到解藥。

“你別急,我立刻安排人打聽打聽。這都中午了,兩位賢侄不如先一起用頓飯吧?”牧野熱情的招呼。

山珍海味擺滿了一桌,謝無藥大飽口福,解藥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就沖柳觀晴這些慷慨的長輩們,這張長期飯票真是綁定的太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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