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病難醫
柳觀晴走後沒多久, 謝浩然竟親自來了。
聾啞的打手為謝無藥周身洗刷幹淨之後,難得好心的給他穿了一套齊整的仆人衣服。比之前衣衫不整的樣子最起碼看着體面了一些。謝無藥覺得謝浩然的心情應該不錯。
謝浩然陰森笑着說:“無藥,你想知道柳少俠找我都說了什麽嗎?還算他識時務。”
“屬下不想知道。”謝無藥很了解謝浩然扭曲的性情, 他若是說想知道, 謝浩然才不會告訴他。
果然謝浩然興致勃勃說道:“柳少俠請求我千萬不要将他喜歡男人這件事告訴他父親,還問我要你的身契。如果我将他給了你, 他就不再計較對他用合歡香的事。雖然他不明說,還試圖繼續當他的正人君子,不過我能看出,在他心裏你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玩物,他之前對你可能說過什麽甜言蜜語許下永不分離之類的承諾, 無非是将你當成他的私奴禁脔。我說給你義子身份,他居然是不贊同的。你為了讨好他費了那麽多力氣,到頭來能落下什麽好處?”
謝無藥沉默不語, 面上看不出悲喜。如果一臉悲傷, 他怕自己裝的太假反而惹謝浩然懷疑。如果慶幸謝浩然上當大笑出聲,怕是會被當成瘋子。
無藥越是這樣平靜的仿佛毫無反應,謝浩然看的越是高興, 用以往的經驗判斷,他更加确信無藥一定是身心重創, 無非在強自支撐罷了。
謝無藥卻不想與謝浩然單獨相處太長的時間,趕緊走劇情,為了能讓謝浩然心情更好一些, 他不得已偷偷咬破舌頭, 輕輕嗑出幾縷血絲,以一貫恭敬而卑微的态度請示道:“主人還有什麽吩咐?”
沉迷在無藥凄慘美豔的神情之中,謝浩然說道:“你的身契我是不會給別人的, 不過可以将你出借給柳少俠。”
謝無藥早料到不可能那麽容易搞到自己的身契,不過能過了明路跟着柳觀晴,就已經是進了一步。
謝浩然得意道:“以後會有影七秘密與你聯絡,傳達我的命令。明面上你可以協助柳少俠盡量收攏武林盟可以用的人手,暗中由你按照我的命令影響武林盟的決策。”
“主人,柳少俠雖然是武林盟主之子,不過江湖中也只是借助其父的名聲人脈行事,屬下如何影響武林盟主的想法呢?”
“怎麽不能?你可知道柳開山為何膝下只有獨子?其妻周氏當年也是名滿江湖的俠女,容貌武功出身名望絲毫不比柳開山差,可以說柳開山能有今日的江湖地位,與周氏的苦心經營絕對脫不開關系。就這樣周氏還用了五年的時間苦苦追求,才如願嫁了他。他表面上正人君子坐懷不亂,婚後與周氏舉案齊眉,潔身自好不納妾,從不招惹莺莺燕燕,實際上還不是因為他根本不喜歡女人。這一點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謝浩然笑着說道,“那一次讓他去北國做事,也是因着我發現了他與一個小倌有染,以此拿捏。不過柳開山自此與那小倌斷了往來,自制力還是很強的。希望你有本事能讓他對你着迷啊。”
謝無藥從書中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而且還知道柳開山的心上人便是他那位義結金蘭的兄弟邢子卉。他只得壓住感慨,在眼中一閃而過驚訝之色,又表情現出了恰如其分的委屈,應道:“屬下……遵命。”
“既然是玩物,服侍他們父子同樂,不是很好麽?”謝浩然嘲諷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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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藥又咳了幾聲,小心問道:“屬下離開前,能去幼善堂看看麽?”
“你今天就能去,老規矩,你跟着雜役遠遠去看看。你母親這個時辰應該在院子裏帶着孩子們玩耍,那邊都是婦孺,你一個外男別驚吓到他們,看一刻便離開吧。”
原書劇情在十四年前,五歲的主角受和生母郝氏被謝浩然帶回謝府。
那時聖上剛剛架空了彭太後,賜了這處大宅子給謝浩然作為宮外的居所,以示恩寵。謝浩然便收留了一批孤兒,也采買了不少奴仆,培植親信。孤兒和奴仆的孩子裏挑出資質不錯的收為義子義女,不過有些原本是犯官之後的人則始終存着奴籍文書,輕易不會放其自由身,免得再出了什麽纰漏。
郝氏進謝府之前因着受了巨大刺激已經處于瘋癫狀态,發病時連親兒子都不記得了。謝浩然為其延醫問藥,調養的稍微正常一些之後就安排她在府裏養育幼年孤兒的幼善堂做活。郝氏本是貴族小姐出身,粗活一概不會,漿洗縫補一團糟,不瘋的時候癡癡傻傻,自理能力宛若幼兒,與孩子們倒是能玩到一處。
謝浩然承諾,只要主角受任其擺布,他的母親就會一直享受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必再擔驚受怕,每天有吃有喝有人照顧,能與孩子們一起玩耍。
主角受每次在出任務前和完成任務後都能去看母親。原則上絕對不能讓郝氏發現他。其實郝氏的記憶仿佛始終停留在十幾年前,往往會将某一個漂亮的男童認作自己的兒子百般呵護。一年又一年,孩子換了一茬又一茬,她的兒子在她眼裏永遠是五歲幼童的模樣。
穿書而來的謝無藥與主角受的生母并沒有太多的感情牽絆,可是若不去看,反而會讓謝浩然起疑。
他規規矩矩遠遠站着,看院子裏嬉戲的孩子們圍着一個中年婦人,玩着老鷹捉小雞的游戲,他則靜默不語,神游天外。
那就是郝氏,洗盡鉛華,荊釵布裙,與這院子裏其他仆婦的裝束一樣,花白長發也是随便一绾沒有半點裝飾。十幾年前,郝氏因着刺激頭發白了大半,至今未滿四十歲的她,缺少以往那種養尊處優的保養,皮膚已經變得粗糙,眼角唇畔布滿細紋,即使容顏老去,卻也風韻猶存,能窺見其年輕時勝過萬千佳麗的絕色之姿。
謝浩然在謝無藥耳邊,惡意滿滿的說道:“你該慶幸你長的像你母親,否則你就算習武天分極高,聰明乖巧,我也不會讓你活到現在。”
原書主角受這會兒并不知道謝浩然與自己的生父究竟有什麽刻骨的仇怨,可現在的謝無藥是知道緣故的。只能說謝浩然當年太不幸了,等着聖上繼位,他也算得勢之後,又不能将那個已經死了的人如何如何,甚至礙于身份的問題,都不能将那人從墳墓裏拖出來鞭屍。于是只能将所有的恨,發洩在主角受身上。
謝浩然這種扭曲的心态,不是吃藥就能治好的。
心病還要心藥醫。
謝浩然卻很喜歡欣賞無藥錯愕的樣子,以及忍痛順從的乖巧,他冷森森說道:“永遠記住誰是你的主子,如果你能再活十年,我答應過放你和你母親自由身,不會食言。”
這就是原書主角受無論多痛多苦,都堅持活下去的本質原因。從不拒絕任務,甚至期盼着任務能多一些,因為每次出任務之前和回來以後,他都可以見到母親,哪怕只是遠遠看着,見母親開心的玩耍,再冷酷的摧殘折磨他都能忍耐。
謝浩然從不阻撓主角受讀書識字,了解天下時局,知道是非忠奸,而且從小給主角受洗腦,訓練出那套根深蒂固的愚忠且自虐的思維邏輯,用精神的枷鎖牢牢束縛主角受的身心。
見到郝氏的一瞬間,謝無藥能清晰感受到身體的一種無法言說的親昵和喜悅。這大概是原身正主的記憶,深入骨髓的牽挂,哪怕軀殼已經被他所占,也無法磨滅血脈之中的親情。
“謝主人。”謝無藥簡短的回答,腦子裏卻想着在未來的計劃中,似乎要将郝氏這一項進行調整了。原先只計劃能将郝氏帶出謝府,安頓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休養,現在看來,也許郝氏更喜歡如今的生活環境也未可知。等将來搞定了謝浩然,幼善堂可以繼續辦下去,讓郝氏與孩子們生活在一起吧。
“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客院繼續服侍柳少俠吧。”謝浩然說完這句話飄身遠去。實際上他只是隐匿在了暗處,繼續欣賞着無藥明顯是帶着傷痛吃力走路的樣子。
謝浩然親身體驗過被男人粗暴對待之後的那種痛楚滋味,他當然幻想過讓無藥也有同樣的經歷,可他又怕無藥受不住自毀自傷,現如今機緣巧合做成了,再看着無藥那樣艱難的行走,謝浩然覺得自己一定會很高興很解氣。可是看了一陣,他卻不知為何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那種快樂。
謝浩然很清楚自己扭曲的多麽嚴重,他只能越發小心控制着,除了無藥,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收斂起心中的戾氣,表現出聖上最欣賞的那一面。浩然正氣,忠義護國。呵呵,這還真是莫大的諷刺啊。如果聖上知道了無藥的存在,怕是也很難原諒他的僭越與欺君了。
好在,無藥并不知道生身父母究竟是誰。郝氏瘋的早,無藥那時才三歲不到,跟着一個瘋子在那種陰森的地方被關了兩年,他能知道什麽?剛到謝府的時候,無藥連完整的話都不會說,吃飯用手抓,就算吃食倒在地上,讓他跪着的舔,他都不會拒絕,毫無為人的常識。謝浩然費了不少功夫讓他認得親媽,知道禮義廉恥,用親情作為無形的鐐铐拴住了他的心。
謝無藥知道謝浩然一定是躲在暗處看着他,所以他走的很慢,走快了也确實會痛的更厲害。等着終于挨到了柳觀晴所在的客院,确認謝浩然已經離開之後,謝無藥才算松了一口氣。
柳觀晴和無醫已經在院子裏焦急的等待了許久。若不是無醫拉着柳觀晴,他早就滿府找無藥去了。
“無藥,你還好吧?”柳觀晴大步上前,将謝無藥扶進房內。
無醫也說道:“我已經請示過義父,可以為你療傷。你脫了衣服躺好,我幫你重新敷藥吧。”
柳觀晴不好意思讓旁人見到無藥身上那些斑駁紅印,于是央求道:“無醫你把藥留下,我幫無藥治療就好。我跟郎中專門學過治療外傷的手法。”
無醫白了柳觀晴一眼,顯然是不信。但他想起了義父交代過的話,還是給柳觀晴一個表現的機會。他将從太醫院裏新帶回來的高檔外傷藥拿出來,又另外放了一瓶潤滑膏,叮囑道:“柳少俠,這瓶藥是對無藥做那事之前,或許會用到的潤滑膏。我知道你喜歡無藥,卻也不能夜夜放縱。男子之間,不同于男女,承受的一方會有更多痛苦。你對無藥不能太粗暴。你自己也要節制,免得虧了腎。”
柳觀晴面紅耳赤接了藥,半句不敢反駁什麽。一晚極致的快樂,讓他根本不可能說什麽以後再不碰無藥的話。喜歡的人朝夕相伴,他知道自己忍不住的,那就一定要想辦法避免無藥受到更多傷害才行。
若他清醒的時候還沒有迷亂時活好,被無藥嫌棄了該如何是好?一會兒要不要去街上買點與男子的春宮圖冊看看,學習一下能讓無藥感受到更多愉悅的姿勢?他在這方面簡直是一片白紙,越發的心虛了。
猛然之間柳觀晴靈光一現,羞澀問道:“無醫,你們太醫院有沒有那種圖冊?能教人該如何讓另一方快樂的那種,圖文并茂的?”
無醫至今也是童子雞,平素潛心研究醫術,在他眼裏男女都沒什麽分別。乍一聽柳觀晴如此含混的問題,腦子轉了半天彎才明白過來,嘲笑道:“柳少俠一表人才,年紀也不小了,過去該不愁伴侶吧?怎麽連如何讨好人的姿勢都不會?”
“家裏管的嚴,我從未去過風月場所。家中婢女小厮也都老實,我……”柳觀晴越說聲音越小。
謝無藥推搡了一把無醫,催促道:“無醫你是閑的沒事麽?快去給我找千霜的解藥啊。趕緊走,別耽誤我休息補覺。”
“敢情你就當我是個藥箱子?拿了藥出來,用完就扔了?”無醫委屈的不行,卻還是轉身離去。今天還要再去大理寺催一催,看看千霜解藥的事情能否有進展。便是知道了當年查抄的林家家産在哪裏,說不定也是個大工程。每年處置抄沒的犯官家財特別多,有一些是留在京中的,還有一些可能被聖上轉手就賞賜給了京外的臣子。而且藥材存儲不易,若有個不妥當損壞了,都是常有的事。再者萬一那解藥已經流出京城,再追查起來就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