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緊急封城

謝浩然看了一眼滿面紅光的柳觀晴, 再看了看跪在門外明顯瘦了一圈蒼白病弱的無藥,心內莫名湧起了幾分不忿。不過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已經修煉到爐火純青,對着柳觀晴依然和藹可親的閑聊, 還讓謝承銘送了禮物, 以及他親筆寫給柳開山的信。

柳觀晴客氣的收了禮物,貼身放好那封密信, 又順便問了問千霜解藥的事。

謝承銘說已經派人去隴西報信,将來杜家送東西來也肯定是送到謝府。

謝浩然并不承諾若是找到了解藥如何如何,只仿佛閑聊一樣問起:“無藥這幾日可還服帖?”

“那是自然,還是謝前輩管教有方,您府裏的仆人訓練有素, 讓做什麽都不拒絕。”柳觀晴的唇畔露出了一絲涼薄的淺笑,這可是他對着鏡子練了許久的。

謝承銘看了一眼柳觀晴的表情,又擔憂的望着門外的無藥, 猶豫道:“義父, 您今日還要入宮,要不,您先去忙, 孩兒陪着柳少俠敘敘舊便是。”

謝浩然輕輕點頭,與柳觀晴随便又說了兩句, 便走到了正堂門外。路過謝無藥身邊的時候,忽然出掌,重擊在謝無藥的右肩。

透骨釘被謝浩然的內力震了出來, 激射而飛, 深深插入了院中的一棵樹幹,謝無藥的身體也被打飛到了院內,重重跌落在地。

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 謝無藥幾乎毫無防備,人跌落在地上,整個右半邊身體還是發麻的,心驚膽戰之餘根本無力站起。幸虧他将魚鳔做的血囊藏在了嘴裏,這會兒順勢咬破。可惜技術不夠熟練,一多半血水噴出來,少量的嗆進了嗓子眼裏。一陣劇烈咳嗽,斷斷續續口吐鮮血的狀态,絕對逼真。

原書情節明明不是這樣的啊。謝浩然哪有這麽好心,會主動幫主角受震出透骨釘?不是更喜歡看剜肉拔釘子時鮮血橫流的樣子麽?不過透骨釘在體內多日,驟然被震出來,血水順着那個孔洞自然湧出,瞬間濕透了右邊的衣袖。謝無藥是真痛的發出了低沉的口申口今。他急忙咬住嘴唇,努力掙紮着爬起,勉強用手撐在地上維持跪姿,整個姿态恭謹卑微又小心翼翼。

謝浩然身形一晃已經貼在無藥身側。他看到那孩子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卻緊咬嘴唇,連唇畔溢出的鮮血都不敢擦,規規矩矩跪伏,壓抑着咳嗽聲。是害怕繼續被揍,還是痛的說不出話?

謝浩然捏在無藥受傷的右臂上,感受到那單薄衣物之下血水湧出的潤濕,低聲冷酷道:“別作死,你死了,我就将你母親送去最下等的娼館,雖然她年紀有點大了,不過價錢便宜點總會有人買,不是麽?”

“不……屬下……”謝無藥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但右臂傳來的除了痛,還有謝浩然的內力,竟然是為他強行疏通了滞塞的經脈,他便繼續卑微的說道,“屬下會堅持活着,謝主人療傷。”

謝浩然冷聲譏諷道:“魔教餘孽在城外伺機而動,你若是廢了一只手,拿什麽保護柳少俠?靠姿色賣笑麽?”

謝浩然又招來院子裏的小厮吩咐道:“把無醫叫來。”

謝無藥一開始覺得謝浩然喊無醫來莫非是為了給自己療傷,不過這有點奇怪呢。謝浩然怎麽可能對主角受心慈手軟?不會是自己哪裏露了什麽破綻,被謝浩然發現,才喊無醫來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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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藥慌張的看了一眼聞聲已經走出正堂的柳觀晴。

柳觀晴剛才眼睜睜看着謝無藥被謝浩然打飛,他差點就要崩人設,還好理智在關鍵時刻強迫自己不能露破綻,一遍遍在心裏想無藥那些血是提前做的假,無藥的虛弱都是裝的。他才能讓自己緩住身形,比謝承銘還晚了幾步走出正堂。

謝承銘不會武功,焦急的跑過來問道:“義父,您這是……”

柳觀晴随後淡定的說道:“謝前輩應該也是一番好意,那透骨釘我之前也想幫無藥取出來,可惜沒那麽深厚的內力,只能是用刀子剜肉。無藥怕疼,取了一枚之後,這個才一直沒取。”

柳觀晴句句實話,半分沒誇張,說得特別真情實意。

謝浩然聽完冷哼一句拂袖而去,看樣子是宮裏真有事不能再耽擱。

謝承銘不敢明面上質疑柳觀晴,只說:“既然義父讓無醫過來,可能是希望無醫看一下無藥的傷吧。”

柳觀晴機靈的答道:“那不用麻煩了,無藥除了右臂的透骨釘,其餘那些傷都養好了。謝大人也很忙,不必再陪着我。我們這就回去了。”

謝承銘沒想到堂堂柳少俠如此大言不慚的說瞎話。先不說無藥右臂被血水濕透的衣袖,便是這衣服上其他地方從內往外透着的血漬觸目驚心,大冷的天無藥穿這麽少,還咳了那麽多血,這能是沒傷?他心中泛起寒意,卻克制着沒反駁柳觀晴,只是低頭問無藥:“無藥,你要不要看一下傷再走?”

謝無藥垂眸,虛弱答道:“之前那些傷,柳少俠都已經幫我處理過了。咳咳……真的不必再麻煩別人。”

無藥一定是不敢忤逆柳觀晴,才說傷都好了,謝承銘不死心又問了一句:“無藥,最近你是不是吃不好,瘦了這麽多?”

他聽說無藥一直被關在牧宅的地下密室,聯想到謝府的地下刑房,再親眼見無藥這般清瘦模樣,怎能不懷疑無藥這些天都是被囚禁折磨才會虛弱至此。

“是……我,嗓子痛,也沒什麽胃口。”謝無藥剛才咳的太急,現在說話的聲音越發沙啞。

沒想到謝浩然居然又折返回來。剛才他雖然是往外走,耳朵卻留心聽着那幾人對話。聽見謝無藥說沒胃口的時候,再聯想之前無醫給柳觀晴的那些邪惡的春宮圖冊,他再也忍不住心中莫名火起。

想當年謝浩然被那人渣囚于密室整整三個月,每天都會挨打,沒有衣物,只有一條鏈子拴在脖子上,唯有用各種屈辱的姿勢讨好那人渣,才能得到一點混了媚藥的稀粥果腹。每一次,那些稀薄如水的藥粥都是被傾倒在地上,他若想吃,就只能跪在地上舔。不吃會餓死,吃了藥就會發作,那人渣最喜歡他失了清明,像條狗一樣哀求被人上的樣子。還找了畫師,将他各種屈辱的姿勢畫出來,畫了好幾冊。那人渣最喜歡他用嘴服侍,直抵他嗓子,弄久了自然會痛。

謝浩然走去書房內,拿了一疊紙出來,丢在柳觀晴手裏,說道:“剛才差點忘了這些你帶回去。有關邢子卉的事不知無藥是怎麽與你說的,不過這些是當時密檔所載,我抄錄了一份,也請令尊抽空看看吧。無藥只是一把劍,他的目标從來都不是他自己能選的。如今他姿色能入你眼,是他的福分,不過柳少俠回杭城的路上恐怕不太平,能多個幫手禦敵總是更穩妥一些。”

“多謝謝前輩提點。”柳觀晴正色應了一句,“那我們也不耽擱,先告辭了。”

看着柳觀晴帶着一瘸一拐的謝無藥離開,謝浩然無處宣洩心頭的不滿,怒道:“無醫怎麽還沒來?”

便有下人回複:“主人,太醫院出了點狀況,無醫暫時無法脫身。說是宮裏那位貴人欠安,正鬧騰着找厲王呢,聖上都不敢馬虎,讓皇後娘娘親自去陪着。太醫院裏上上下下都被招入宮中候着。”

自從今上親政,那位彭太後的身體每況愈下,不僅腦子不清楚,認不出人,記憶力也衰退的厲害,忘了親兒子厲王早就死了,時不時就鬧一下,吵嚷着去見厲王,還要抱她的乖孫子。

當年厲王是已經娶妃,也有兒子,不過兒子不是正妃所生。據說那孩子出生時白白胖胖,聰明俊俏,不哭不鬧嘴角含笑很是讨喜,彭太後因此時常傳喚那母子說話,還親自抱着孫子愛不釋手。

可惜,一轉眼那人渣已經進了墳墓,彭太後白發人送黑發人,當時差點哭瞎了眼。彭太後也一直以為她的大乖孫子死在了思過宮的那場大火裏,連番打擊之下,才成了如今的樣子。

謝浩然知道思過宮的火是聖上讓人放的,厲王當年也的确做的太過,聖上才不得已斬草除根。他自然不會阻止,只不過偷偷換出了那對母子而已。

這些年,聖上為了維持母慈子孝的形象,也大約是喜歡看彭太後糊塗的樣子解悶,這才一直讓那老女人活着,順帶着再折騰折騰馮太妃,敲打敲打睿王。睿王和馮家隐忍那麽久圖什麽,聖上心知肚明。留着他們無非是給自己提個醒,絕對不能懈怠了。威脅常在,才有發奮上進的動力。

只是睿王終究還是動手了。虧得無藥果斷殺了路遠之,在京中這位睿王替身比路遠之能力差遠了,幾番逼迫試探終于露了馬腳。馮太妃壽辰之前,大概也能塵埃落定。

想起無藥剛才虛弱蒼白傷痕累累的樣子,謝浩然的心不知為何無法像以前那麽冷了。大概是見不得自己的玩具被別人毀?沒想到柳觀晴那麽狠,将無藥折磨的不成人形,幾乎要尋死了。不知無藥被帶去杭城之後,會否遭遇更嚴苛的對待呢?畢竟柳開山心心念着的邢子卉,是被無藥殺的。無論邢子卉做錯過什麽事,在愛他的人眼裏,是不是都可以原諒?

“呵呵。”謝浩然抑制不住嘴角泛起了冷酷的弧度,陰沉着臉色離開。

謝承銘只能原地嘆氣,思量着要不等明日柳觀晴啓程的時候,他讓人偷摸給無藥送一些藥去?

謝無藥進了牧宅的地下密室,這才徹底放松下來,捂着右臂撒嬌道:“柳大哥,快給我療傷,要疼死我啊!”

柳觀晴也一改之前的冷酷模樣,瞬間變成了溫柔暖男,親自拿着上好的藥和裹傷的細布,輕手輕腳麻溜的為謝無藥處理傷口,嘴上還例行誇贊:“無藥,你剛才演的太棒了,我看謝前輩和謝大人他們都信了,他們瞪我的眼神就像要将我宰了一樣,我好怕怕。我陽光正面的少俠形象算是全毀了。”

“不要掉以輕心,明天一早咱們盡快出城。不,我總覺得不太踏實,要不然今晚趁夜就走,趕在關城門之前。”謝浩然的異樣讓謝無藥對劇情的走向更不放心,唯恐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可是你手臂的傷……”柳觀晴收好了藥品,很自然的端上來了一些吃食。

“這比剜肉好多了,一點皮肉傷,不礙事的。”謝無藥一邊說,一邊抓過來幾個饅頭,狼吞虎咽起來,嘴裏嚼着還一邊說道,“給我熬點紅糖姜水之類的,剛才凍壞我了,必須驅驅寒,還有什麽人參枸杞湯,再給我盛一碗。”

“……”柳觀晴望着仿佛餓死鬼投胎、甩開了膀子吃飯的謝無藥,深切的相信了他右手真的沒大事,筷子拿得很穩,可比被人喂的時候吃飯速度多了。

“你動作慢點,傷口還在滲血呢。”柳觀晴勸了一句。

這樣一提醒,謝無藥頓時覺得自己拿筷子有點痛,可惜左手不會用筷子啊,他立刻從善如流,将筷子塞在柳觀晴手裏說道:“那還是你喂我吧。多加點那個羊肉,還有蝦也不錯。蝦皮包快點,都趕不上我吃。”

柳觀晴加快了包蝦皮的速度,剛才在謝府有多嚣張,現在的模樣就有多委屈。

“剛才我隐約聽你和大公子聊了聊千霜的事情,本來應該等杜燦從隴西将林氏的遺物運來京中,咱們再走。可是若一直留在京中,實在是……我怕主人返回,不讓我跟你走,那就得不償失了。”

柳觀晴關切道:“無藥,你在擔心什麽?是睿王入京要有什麽異動,你主人又要你去執行什麽危險任務麽?不過謝大人說已經安排了人幫杜燦去隴西取東西,來去起碼一個多月,若是那東西進了京城,真有千霜的解藥,謝府定會給我傳信的。”

按照原書劇情,千霜解藥的确是最先被謝府拿到,可是落在了謝浩然手中。再給到謝無藥的時候,已經被摻水“改良”了,只吃一次不能完全根除毒性,需要每個月月圓前吃一次,連續吃一年,這也加強了謝浩然對謝無藥的控制。

謝無藥原本算計着能提早拿到千霜解藥,現在看來一切不能操之過急,但凡讓主角受多吃苦的劇情似乎頑固的厲害,不會那麽容易被改變。不若先和柳觀晴去杭城,留下謝浩然身邊,危險太大了。

最起碼先躲開了睿王這攤子爛事。今晚吃飽點,連夜跑路。等睿王事敗,他再看情況,要不要哄着柳觀晴先陪他去迎一迎杜家送來的東西。反正連杜燦都不能肯定,那些東西是否有千霜解藥,他偷偷摸摸拿走了,也不會被人察覺吧?

兩人吃喝完畢,收拾利索,還是分別帶了盤纏家當,各自騎了一匹馬戴了鬥笠,趁着城門落鎖前趕了過去。

沒想到今天晚上居然提前封城了。按照守城門的官差解釋,是近兩日宮中貴人慶生辰,才加強了戒備,這命令是今日傳達到的,提前一個時辰關城門也是第一天開始施行的。

“我家裏派來的人最快明天一早才能到,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去再休息一晚吧。”柳觀晴有點無奈。

謝無藥雖然輕功不錯,不過也不能扛着馬飛檐走壁跑到城外去,只得暫時作罷。

兩人騎馬往牧宅返的時候,注意到幾隊官兵在暗中集結,這些人不只有京城常規的守備軍,還有今上的鐵杆擁戴者所控制的軍方部隊。

謝無藥的心一沉,看來今晚不太平了。因着路遠之死的太突然比原著還早了幾天,城中睿王的人顯然是群龍無首,那個睿王替身遠不如路遠之的能力,睿王真身又在城外藏頭露尾。說不定他們已經露出了馬腳,提前東窗事發了。

返回牧宅的地下密室之前,謝無藥對柳觀晴說道:“請告訴牧前輩,今明兩日不要出門,守好門戶。約束自家的生意最好不要開張,不要收留陌生人。不,不僅是陌生人,與官方沾邊的都不要理會。”

柳觀晴不解道:“牧叔叔那麽多生意,關門一天損失就慘重,他不同意怎麽辦?”

謝無藥說:“那你私下單獨告訴牧前輩,謝府的消息,睿王要造反,這事聖上已經有了防範。若是因為不慎被睿王的人攀扯上,将來禍連九族。耽誤兩天生意,還是要了命選哪個,不用你勸。”

柳觀晴急忙跑去對牧野說了,得到保證照做的話他才放心回到密室繼續陪謝無藥。不過他還是有困惑的地方,又問道:“無藥,之前事涉皇室我不想多問。可現在我就是有點好奇,你說太子殿下會不會真是假的?現在京中的市井間也傳言,講泾縣縣主才是真公主,太子是彭李氏生的。”

謝無藥說道:“這事過兩天就會有聖上的诏書宣告真相。不過據我所知,皇室血脈很難被混淆,就算是接生的林禦醫和婆子已經死了,當時宮裏宮外伺候的太監宮女、明裏暗裏那麽多人盯着,皇後娘娘生的是男是女總有人看清。若真是換了孩子,至今十四年能瞞的密不透風毫無證據麽?睿王炮制了那麽久,也只能找到舊妝盒裏的黃絹這一樣看起來可以用的造假物件,結果還被阻撓了。他現在除了傳謠,已經沒有別的正經手段了。”

“那我們明早按計劃出城,還是……”

謝無藥嘆息道:“若今天晚上鬧了起來,明早很可能不會開城門了。如果所料不錯,真的睿王殿下就在城外藏匿,主人大約會派人去清剿,同時城裏鬧事的也要防着他們逃出城去。我們先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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