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臘月十五
第43章 臘月十五
接下來的日子, 謝無藥與柳觀晴白天練劍,大吃大喝,晚上在床上鑽研畫冊不斷解鎖新姿勢, 過得相當滋潤舒服。
柳家的宅子管理的相當嚴格, 旁人很難打探裏面的消息,再者謝浩然那邊也不惜的去了解那些事。以柳開山的俠義名聲, 無藥頂多是吃點苦頭,肯定不會有性命之憂。這不正是他要的結果麽。
可每當想起影七彙報的情況,得知無藥只有豆餅充饑,還不是每天都能吃到東西的時候,謝浩然的心頭就煩悶不已,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糾結。終于處理完了睿王的事,求着聖上發了表彰的谕旨,他安排無醫跟着去送封賞。此時的無醫已經正式被冠以謝姓, 成了謝府的三公子, 年後就會在太醫院任職成為六品的醫官。年前他沒什麽要務,此番跟着禮部的人去趟杭城,順帶着送千霜解藥, 也都說的過去。
沒錯,無醫從杜家送來的林氏舊物之中找出了千霜的解藥。謝浩然卻讓無醫将解藥稀釋, 又調對了一些別的東西進去,生生的分成了十二份。
無醫不敢指責義父的行為,不過好歹能将第一份解藥送到杭城, 走快點臘月十五之前就到了, 無藥也能少受一些苦。
聖上親發的表彰給柳觀晴,武林各界震動,杭城柳家更是喜氣洋洋。唯有謝無藥, 聽說無醫也跟着來了,不知道該怎麽對付。
平心而論無醫對主角受一直是很好的,早年間主角受身上的大傷幾乎都是無醫想盡辦法治療的。謝無藥并不想讓無醫擔憂自己,可無醫對義父的忠誠與主角受不相伯仲,萬一回去把實情告訴了謝浩然,那他的好日子豈不是就要到頭了?
他與柳觀晴商量了一番,柳觀晴卻主張實說,私下裏争取拉攏一下無醫。若是無醫不肯“就範”那就将無醫扣在杭城,先不讓他回去。
傳旨的是禮部的官員,并不是謝浩然的人,無論品級大小,也是代表聖上來杭城走個過場。柳家家主柳開山則率領柳家上上下下出門相迎,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
其實睿王的事情,在京中是盡量淡化處理的。對外說的是睿王突染惡疾,馮太妃不舍得兒子帶病奔波,壽辰之後特意請旨讓睿王留在京中養病。聖上關照他們母子,特許馮太妃搬入京中睿王府,守着兒子方便照料。實際上睿王的黨羽盡數被剪除,他與馮太妃自此被軟禁在睿王府。等着聖上收拾完盤根錯節的馮家,再過些時日,睿王母子就可以相繼“病”死了事。
朝廷給柳觀晴發的表彰自然不會說是因為柳觀晴抓住了睿王,而是以協助彭家護送寶物等名目。柳觀晴與父親陪着傳旨的官員吃了飯,送他們走人,就見無醫已經等得不耐煩滿院子亂轉了。
“柳少俠,怎麽一直沒見到無藥?”無醫開口問詢。
柳觀晴笑道︰“謝三公子,怎麽有閑心惦記着你家的仆人?”
“別扯那些閑篇,我給無藥送解藥來的,見不到活人,解藥我是不會給你的。”無醫鄭重宣告。
柳觀晴一聽千霜解藥到了,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帶着無醫往自己住的院子走,一邊走一邊說︰“無醫,你來的真不湊巧,無藥這幾天與家父過招切磋受了傷,不太方便走動。今天招待人,便讓他在後邊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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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醫氣不打一處來,心想着什麽過招切磋,無藥不會是被這父子兩人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吧。
柳觀晴引着無醫進了自己院子的正房,無醫忍不住譏諷道︰“看起來無藥過得不錯,至少住的房子比在謝府好多了。”
柳觀晴尴尬道︰“這是我的卧室,無藥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當我沒說。”無醫惱恨的磨牙。
等着進了內間,卻見無藥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覺。屋子裏彌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床邊放着一個銅盆,裏面的血水渾濁,桌子上還堆了一些細布與傷藥。
無醫的心立刻就揪了起來,大步走到床前,喊道︰“無藥,你還好麽?”
謝無藥自從得知了無醫要來,內心糾結,練武的時候有點魂不守舍,與柳開山過招的時候被劍氣所傷。好在柳開山與謝浩然不同,能收放自如點到即止,不像謝浩然當初訓練主角受那樣,一旦主角受招架不住,那是真的會被揍的很慘。
謝無藥如今只是一些皮肉傷,柳觀晴幫他敷藥包紮之後,是他自己犯懶又怕痛,不想出門應酬,賴在床上不起。
無醫都到床前了,謝無藥不好意思再賴着,趕緊從被子裏撐起身體,靠在床邊軟枕上,笑着安撫道︰“無醫,我沒事,柳少俠都已經為我包紮了。”
無醫狐疑的望着無藥,看他的氣色還好,似乎也沒有影七說的那麽消瘦,不過還是試圖扒開他身上裹着的被子,仔細驗傷。
柳觀晴猜測無藥是犯懶只穿了一層裏衣,甚至可能都沒穿裏衣,他怎舍得讓旁人見無藥的身體?于是不耐煩道︰“人也見了,快把千霜解藥交出來。明天就是臘月十五了,現在吃藥還來得及吧?”
無醫将藥瓶子遞給無藥,解釋道︰“杜家送來的東西裏找到了解藥,不過這藥放了太多年,是否還有效誰都說不好。義父讓人去研究改良看能不能多做一些,因此只給了你一部分。每月吃一次,連吃十二個月才能完全解毒。”
這與原書情節一致,謝無藥倒也并不意外︰“其實也沒什麽,以前沒中千霜的時候,月圓之時也都會氣血翻湧,已經習慣了。”
柳觀晴卻想,謝前輩這是為了拴住無藥,才不肯一次将千霜的解藥都給無藥。可是每個月毒發,無藥都要忍受劇痛,等十二個月,怎麽熬過去呢?但聽無藥的意思即便沒有千霜,他曾經吃了那麽多毒藥,也會因着毒性難以壓制而時不時發作。所以無藥有的時候貪吃嗜睡,或許根本是毒發疼痛難以忍受,才假裝別的引開旁人注意力。
謝無藥哪知道柳觀晴腦補了那許多。他當着無醫的面,打開藥瓶一飲而盡。感覺就像是摻了水的白酒,反正口感不怎麽樣。但願能起點效果,明天毒發的時候稍微緩解痛苦就行,別的就不指望了。
“無藥,真的不用我再幫你療傷麽?”無醫瞥了一眼無藥露出的胳膊上包紮的布條,布條裏滲出新鮮的血漬。
謝無藥無奈的抽回了手,說道︰“真不用。無醫,其實之前我都是裝病弱,柳少俠也配合着演壞人。其實我一直過得不錯,好吃好喝的養着。習武之人過招切磋受傷也是正常的,你不要誤會了柳少俠。”
柳觀晴忙不疊點頭,一臉無辜的看着無醫。
謝無藥繼續給無醫洗腦,反正就是很真誠的表達他被柳觀晴照顧的很好的意思。說到口幹舌燥之時,自然而然擡了擡手,柳觀晴就巴巴端了一杯熱茶伺候到謝無藥手邊。動作熟練,那态度殷勤極了。
無醫這才略有些信了。
謝無藥就問他︰“等回到京中,你打算如何向主人回禀我的情況?”
無醫猶豫道︰“若是說你過的不錯,義父大約會不高興吧。”
謝無藥說道︰“無醫,你想不想幫我,讓我能在柳家多住一陣子?”
無醫茫然點頭。
謝無藥就說︰“那主人若問起,你便如實說今天看到的情況。比如我因為陪着柳前輩和柳少俠練劍受了傷,在柳少俠的床上養着。房內這情況你細細描述,別的一概不提就好。越是模棱兩可,主人越容易想到歪處。主人有心病,受不得刺激。怎麽哄他高興一些,讓我也能踏實的真養養身體,就全靠你了。”
無醫這時候已經動心了。這麽多年,無藥在謝府過的是怎樣的凄慘日子,無醫比別人都清楚。如今在柳家,最起碼無藥像是有人照顧的。再者無藥也不是讓他說謊,不就是照實說,讓義父自己聯想麽?他一開始不也被表面現象蒙蔽,以為無藥被欺負的奄奄一息,差點和柳觀晴翻臉麽?
“無醫,求你了。”謝無藥又央求了一陣。
無醫終于點頭應了。
等着被柳觀晴親自送出柳府門口,無醫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問︰“柳少俠,剛才不會是你逼着無藥給我演戲吧?無藥一貫會忍痛,他究竟是傷在哪裏,嚴不嚴重?怎的卧床不起?”
柳觀晴真的很冤枉啊!那明明是父親過招的時候傷了無藥,無藥的傷也沒在腿上,無藥嫌棄天冷不願意離開溫暖的被窩,怎麽最後無醫将不滿都算到他頭上了。
柳觀晴也硬氣的回複︰“謝三公子,無藥真的沒事。最嚴重的就是千霜之毒了,那毒一日不解,沒有外傷渾身都痛,有外傷更加難熬,無藥才不想走動吧?”
無醫知道自己又錯怪了柳觀晴,态度軟了一些︰“希望柳少俠繼續善待無藥。千霜解藥的事我會私下研究,看看能否加快解毒速度。”
無醫最重承諾,之前答應了無藥幫着迷惑一下義父,現在也不是随口說說。他有林禦醫留下的半成品藥方,也見過成品的藥,說不定能額外再做出一份真正的解藥。
從杭城到京中,走水路最快。柳觀晴怕水,與謝無藥是坐馬車走陸路,乘船則能節約幾日。
無醫再次回到京中的時候,已經鄰近小年了。
京中四處張燈結彩,謝府也是一派喜氣洋洋。二公子謝承鈞竟然少見的從邊關回來過年,慶祝無醫被賜謝姓,更名為謝承。這不是普通的改姓,還改了名字,标志着身份上已經不同于謝浩然普通的賜姓義子,而是謝府正經的主子,排行第三的公子。
三位公子聚首,謝府上下歡慶。謝浩然也在當晚從宮中趕回,吃了一頓家宴。散席之後,謝浩然單獨叫了無藥進書房說話。
旁人都當謝浩然是對新收的三公子進行勉勵,卻不知關上房門,謝浩然先問的是無藥的事。
“承,你從杭城回來,為父一直在宮中忙,也沒問情況。解藥給無藥了麽?”謝浩然淡淡問了一句。
無醫就将當日所見避重就輕描述了一遍,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在柳觀晴房內的床上見到了無藥,據說是陪着柳家父子切磋武藝的時候受了傷。
謝浩然面無表情的繼續問︰“無藥可曾說什麽了?”
“無藥還沒死,只是直到孩兒離開,他也沒下床。”這也是實情,一點都不假,“孩兒問無藥需不需要療傷,無藥就說他的傷沒事。柳少俠也不讓他與孩兒多說話,就将孩兒送出去了。”
謝浩然卻聽得一陣冷笑,陷入了邪惡的腦補。無藥陪着柳家父子“練劍”受傷?怕不是被那對父子玩弄折磨到根本下不了床了吧。
“你先退下。讓影七過來。”
無醫應了一聲,覺得義父的病情越發不穩定了。千霜的解藥都找到了,可是義父的心藥從哪裏弄來呢?
影七望着謝浩然陰沉的臉,下意識心中打鼓,規規矩矩跪在書案前,等着主人吩咐。
謝浩然問道︰“魔教的行蹤和目的可查清楚了?”
“回禀主人,之前京城附近的小股魔教是左護法卞成剛率領。他們受雇于北國人,為了護送北國使者将那幾樣寶物順利帶回北國。現在已經随着使團向北而去,短期內恐怕不會再回來。”
謝浩然稍稍松了一口氣,又問道︰“青絲劍和透骨釘的仿品制作進度如何了?”
影七額頭冷汗直冒,戰兢兢答道︰“主人,那兩樣東西材質特殊,中原并不出産,仿品只能是外觀相似,實際若見過原物的,肯定能分出真僞。”
謝浩然聞言眉頭緊鎖。
影七大着膽子建議道︰“主人,當初無藥身上有兩枚透骨釘,一枚在府裏,另一枚應該在柳少俠那裏,不會随便丢掉。不如屬下去找柳少俠一趟,将那個東西要回來?”
“還有別的事情安排你,透骨釘的事我寫封信讓柳家派人送回京中便是。”謝浩然落筆寫信,原本計劃是只提透骨釘,卻不知為何總寫到無藥的名字。他将寫廢的紙揉成了團,決定今天先不寫信了,要不要找個聽起來合理的借口将無藥從柳家要回來?
遠在杭城的謝無藥無端打了個冷顫,思量着不會是謝浩然想将他叫回京城吧?
臘月十五的時候毒發已經比上一次減輕了許多,卻并沒有完全根除。而且此前身上有些外傷,血肉再次崩裂看起來不像是減輕的樣子。結果這幾日他都被柳觀晴留在房內,輕易不讓下床,更不可能讓他再動武。柳觀晴還義憤填膺質疑那解藥的作用,數落無醫放下藥就跑了,也不看看藥效如何,根本就是庸醫。
謝無藥倒是不太發愁解藥,還有十一個月而已。他念着之前無醫對主角受的好,言語上維護了無醫幾句,柳觀晴卻是立刻醋的不行。
“無醫、無醫,他真有那麽好,你怎麽不和他回謝府?”
謝無藥只聽出好大一股酸味,趕緊說道︰“他現在已經不是無醫了,而是謝府三公子謝承。往後我再見他,是要下跪叩首的。”
柳觀晴心疼道︰“無藥,你比他們都出色許多,相信早晚能得到謝前輩的認可……”
“柳大哥不用安慰我。”謝無藥其實對“義父”那種稱謂有心理障礙的。原書主角受或許一直渴望能光明正大成為謝浩然的義子,但穿書而來的謝無藥并不想認個爹,“其實當年我想要成為冠了姓氏的義子,是因為那樣能領多點月錢,穿暖吃飽改善生活。現在我住你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都不用自己花銀子,我還惦記那些幹什麽?”
“……”柳觀晴看着謝無藥那一臉好吃懶做的樣子,險些信了他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