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銀行劫案四

向看熱鬧的附近村民求證之後,确定了那發現面包車的大學生楊義基所言不虛。這條小路平時根本沒有人行走,若不是楊義基正好路過,車子和屍體不知何年何月才會被發現。刑警們一致認為,劫匪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為了不讓車子和屍體那麽早被發現,才扔到了這麽偏僻的地方來。

圍觀看熱鬧的村民們都熱心得很,七嘴八舌地給警方提供各種線索,所以成凱很快便查到,一個住在附近的老人在四天前曾經過現場。根據老人的證詞,那個時候,棄車地點并無異樣,沒有什麽白色的面包車,更沒有燒焦的屍首。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車子是在這三天內出現的。至于棄車的劫匪,一定有人對這個地方是比較熟悉的,要不然他們不會想到把車扔在這裏。”俞景行望向站在不遠處的楊義基,說:“成凱,去查一查那小夥子的不在場證明。”

成凱有些訝異,“頭兒,你懷疑那小夥子?”

“我只是覺得他出現的時間有些巧合,還有他的那個遠房親戚的身份,也查一查。”

“是。”成凱把這件任務在記事本上記了下來。

俞景行在四周兜了一圈之後,走到法醫的身旁蹲下。望着那具渾身焦黑,四肢呈屈曲狀的屍體,他不禁皺眉問道:“姜法醫,有什麽發現?”

姜致遠是津港醫科大學法醫學系的副教授,同時兼任津港市公安局鑒證科的法醫。他擡起頭來,朝俞景行點了點頭致意,然後才道:“死者是被活活燒死的。”

“啧啧,真殘忍。”成凱搖頭道。

俞景行的眉頭皺得更深。

“我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類似麻繩捆綁的痕跡,他的衣物已被燒成灰燼,全身四度碳化,深層組織都被破壞,煙灰和炭末在他的口鼻部、咽喉部大量沉着,呼吸道有明顯的燒傷反應,另外車子後座也有死者被焚燒時劇烈掙紮過的痕跡,這些都是生前燒死的證據。”

姜致遠掰開死者的口唇讓俞景行和成凱看,屍體的口腔和咽喉部黏膜确實已呈焦糊狀态,內壁上附着了許多煙灰炭末。俞景行想起車子後座的狼藉,心想他的推斷應該沒錯。

活活燒死,真的太殘忍了。

“死亡時間?”他緊接着問。

姜致遠停下手上的動作,略一思考後才謹慎地回答:“因為遭到焚燒破壞,單憑外部情況沒辦法推斷。精确的死亡時間必須解剖後才能确定。”

俞景行點點頭,“還有辦法能夠判斷出死者的身份嗎?”

“屍體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必須進行齒模比對才能确定身份。我認為還是馬上送去解剖比較好。”

站在一旁的成凱立刻說:“我這就派人去取周宇成的牙科病歷。”

“好。那屍體我就先帶走了。驗屍報告我會盡快交上的。”姜致遠說着,脫掉沾滿污漬的手套。

“麻煩你了。” 俞景行也站了起來。兩名民警小心翼翼地将屍體裝入黑色的塑料屍袋,擡上車子。

成凱合上記事本,低頭看了看表,“媒體那邊應該快趕到了。頭兒,你是留下來還是……”

成凱的話倒是提醒了俞景行。媒體記者差不多也該接到線報,蜂擁着往這裏趕來采訪了吧。俞景行一想到接下來無窮無盡、刁鑽刻薄的發問,他不由得苦笑着搖了搖頭,望向現場外的警車,只見楊義基正坐在其中一輛車子上等候,于是他指了指警車,“我和你一起送那小夥子回去吧。”

俞景行讓楊義基移步到他的吉普車後座上,由他開車,成凱則坐在副手座,兩人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楊義基閑聊着。

很快便抵達楊義基的家,楊義基的父母正站在門前引頸等候。見到俞景行和成凱,這兩個老實的中年農民顯得畢恭畢敬,眼神中帶着幾分對刑警的敬畏。

俞景行問了楊義基的父母,證實是他們把楊義基叫回老家見那個遠房親戚的。只不過,那個遠房親戚已經有事先走了,問起他的聯系方式,那兩人卻連連搖頭。向來都是那個遠房親戚聯絡他們,他們并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他。

“我表弟在外地做生意,是個大忙人,我們怎麽好意思去打擾他。”楊義基的父親說。雖說是表弟,但其實是隔了好幾層關系遠房表弟,雙方幾乎沒有血緣關系。

“他做的是什麽樣的生意?聽說是他資助義基念大學,應該很有錢吧?”成凱試探道。

楊父抓了抓頭,“他當然有錢!不過他做的生意說了我也不懂,可多虧了他,咱們家兒子才讀得起大學,讀大學多貴啊,他也沒皺眉頭就把錢拿出來了,真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基仔,是不?”

站在父親身邊的楊義基默默地點了點頭。

從頭到尾都是“不知道”,這個遠房親戚可真有夠神秘的。然而,這個人與這件案子會有關系嗎?俞景行問自己。

他也不知道。

從楊義基的家離開,才剛回到市局,成凱派去向周宇成的口腔科醫生取病歷的刑警已完成任務,在局裏等着俞景行了。

“頭兒,拿到周宇成的牙科病歷了。那牙醫現在還在會議室。”那刑警說。

俞景行說:“我去見一見他。”

俞景行與成凱随着那名刑警走向會議室。門虛掩着,透過門縫,俞景行看見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等候室裏的椅子上,不斷地搓動着雙手,似乎很不安。聽見俞景行等人的腳步聲,中年男子立即停下雙手,擡起頭來。

“這位是吳博恒醫生。”那探員說,“這兩位是刑事大隊的何隊長和成探員。”

吳博恒利索地站了起來,“你們好。”

“你好。”俞景行微微點頭,成凱和藹地笑了笑。

“聽說找到周先生了,所以我便自己要求過來看一看。真不敢相信周先生和周太太竟然遭遇了這種事。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吳博恒自報來意。他約莫四十幾歲,穿着整齊的襯衫、西褲和擦得光亮的皮鞋,身材不高,有些中年發福,頭發梳成整齊的三七分,國字臉上露出了适度的悲傷。他左腕上戴着極為名貴的勞力士金表,若有似無地對着衆人閃耀着金光。

俞景行和成凱招呼吳博恒坐下後,成凱問道:“吳醫生方便回答我嗎幾個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吳醫生,你和周宇成很熟悉嗎?”

“周先生在我這裏護理牙齒好幾年了,我們算是朋友。所以一聽到警方需要周先生的病歷,我就想你們也許需要有人認屍……周先生曾經跟我提過他的家人只有妻子和女兒,現在他們一家遇到了這種事,我想我能為他們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俞景行想起了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的周潮汐,不禁一陣默然。

“那就麻煩吳醫生和我們一起去法醫那裏走一趟了。”

“哪裏,這是我應該做的。”

三人立馬驅車前往津港市的司法鑒定研究所。

深夜,清冷的大樓內,刺鼻的福馬林氣味在空氣中彌散不去,在俞景行的意識裏,那就是死亡的氣味。雖然是夏天,但大樓裏依然涼飕飕的,充斥着陰冷的死寂。

俞景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輕輕敲了司法解剖室的大門,得到應答後便推開門疾步走向解剖臺。姜致遠與其助手已将屍體從屍袋裏搬到不鏽鋼的解剖臺上,正為他蓋上白布。

姜致遠望了站在門口的三人一眼,“死者的親屬來了?”

“這位是前來認屍的吳先生。”成凱指了指身後的吳博恒。

姜致遠取下口罩,與吳博恒點頭致意。吳博恒望向蓋着白布的屍體,露出難過的表情,“沒想到會有前來認屍的一天……”

“發生這種事真的很遺憾。”姜致遠說。他緩緩走到解剖臺的另一側,對吳博恒說:“屍體可能會讓你覺得有些不适,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吳博恒深吸一口氣,神色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準備好了,請開始吧。”

姜致遠點點頭,緩緩掀開了覆蓋在屍體上面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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