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甘心 出了永壽宮,謝行之便讓蘇憐月……
出了永壽宮,謝行之便讓蘇憐月自己回去了。
夜晚,李德讓提着燈籠走在前頭,燈籠一晃一晃的,謝行之見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冷道:“有什麽話就開口問,難不成你還沒長嘴了?”
李德讓見狀,小心提問道:“陛下當真相信是皇後娘娘所為?”
只聽謝行之冷哼一聲,“她要有那份膽子,還至于天天攥着拳頭不敢揍人?早就一包藥藥死蘇憐月了,還會等到今天。”
啊這……說得倒是很符合皇後娘娘的性格了,李德讓尴尬了一瞬,“可陛下方才不是……”
“我是叫她漲點教訓!別以為自己沒有害人之心旁人便會放過她,身邊人什麽時候被人收買了都不知道!”
話是這麽說,可是想起方才皇後娘娘那失望又倔強的眼神,李德讓不由得提醒道:“只怕娘娘不會領情。”
說起不會領情,謝行之想到她這些日子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态度就氣得直踢牆角,痛感直沖心頭,他捂着自己的腳,面容扭曲。
“她哪回領過情?你看她那頂嘴的樣子,哪回不是只敢沖朕甩臉子,對着旁人便溫柔小意,朕在她眼裏還不如一個趙成洲來得重要!”
謝行之氣得吐沫橫飛,李德讓閉緊眼,任由他洩憤。
他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那這件事便這麽算了……”
“算了?呵,給朕查,凡是經手過那盤青團的一個都別放過!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朕倒要看看,這裏頭到底有多少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這般拙劣的把戲!”
謝行之眼眸微眯,深邃的瞳孔中暗藏着殺意,在這夜色之中都叫人難以忽視,李德讓在心底輕嘆了一聲,這宮裏怕不是又要有血光之災咯。
他又想起那天太和殿的事,雖說事後連雀曾來尋過他探了探口風,但他并未告知連雀自己知曉此事,更未告知陛下皇後娘娘曾聽見過那些話。
可到底是怕陛下再幹出什麽讓娘娘傷心的事,他不由得道:“陛下今日可是當衆處罰了娘娘,若是查出來非娘娘所為,陛下準備如何補償娘娘?是否要收回成命還娘娘一個清白?還是将那些人交予娘娘處置?”
“收回成命?”謝行之冷笑一聲,“我不叫她再抄一百遍佛經便算好的了。一天天的只會舞刀弄槍,她難道一輩子做一個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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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行之邊走邊說,想起她那夜耍劍時的模樣,倒覺得也不是不行。
可嘴上又忍不住嫌棄道:“蠢笨如豬。”
謝行之氣過之後,道:“還是沒查到她手上的東西?”
李德讓立馬意會,搖頭道:“已經讓人早晚不間斷地看着了,可是她近來除了養胎并無其他異樣。”
謝行之抿唇,冷道:“她倒是沉得住氣。”
李德讓點了點頭,這個蘇常在确實沉得住氣,當日安國公府問斬,她絲毫不懼,刑場上被人換下來之後又異于常人的冷靜與陛下談判,後來被恭王的人尋到了,兩方交手差點沒命,她也絲毫未慌,更未交出手中的燭龍令,陛下這才将她帶入了宮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恭王的人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只是沒想到這樣一件小事,如今竟是弄得陛下和娘娘兩相厭棄,真是不值當。
明月照在青磚小路上,謝行之挺拔的身影落在地面上,聲音越來越小。
“對了,延禧宮那把劍記得給我要回來。”
“是。”
“禁足是禁足,不許底下的人短了她的吃穿。”
“是。”
“她身邊的那個什麽雀的宮女瞧着還有點腦子,你多提點些,別叫她總是看着自己主子吃虧。”
“是。”
長春宮,燭火打落在光滑平整的宣紙上。
霍長君握着筆,有條不紊地抄着佛經。
連雀見狀,輕輕跪坐在霍長君身邊,低道:“娘娘,明日再抄吧。”
筆尖微頓,霍長君停筆,然後看着眼前抄錯了的佛經,突然悲從中來,低聲道:“連雀,我是不是真的很笨?連這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連雀握着她的手,柔聲道:“娘娘別多想了,今日之事也是奴婢大意了,沒成想張太醫也被人收買了。今日這般情形,陛下如此決斷,已經算是偏向娘娘了。”
霍長君垂眸,良久,輕笑道:“我知道。”
畢竟是謀害皇嗣的罪名,只是禁足罰抄佛經,已經很輕了。
“可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與謝行之十年夫妻,他說都不說一聲便判了她的罪,不甘心謝行之從未相信過自己,連再查一查都不肯,更不甘心的是自己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連自保之力都無,活得太失敗。
“娘娘……”連雀喚了她一聲。
霍長君扯了扯嘴角,諷笑道:“此人連我常用的張太醫都能收買,恐怕是早就盯守長春宮多時,有此一遭是早晚的事。”
她微擡手,漫不經心地将那副寫錯了字的佛經撕碎。
“今日廖貴人連其他宮裏的糕點都能全部追回,蘇常在懷着孕都來了,可見她們對我都早有謀算。這樣費心布局,并非我幾句話就能洗脫罪名的。更何況,我确實無法洗脫罪名。”話語間忍不住有些自嘲。
“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碎紙點了火扔進灰缸裏,漸漸燃燒熄滅,“就是不知道這裏面動了手的到底有幾人,是廖貴人一人算計,還是麗嫔、蘇常在皆有籌謀、順水推舟?誰為主謀,誰又是從犯?”
霍長君瞳孔微張,良久,又諷笑道:“這麽多人費盡心機對付我一個不受寵的皇後,真是辛苦她們了。”
連雀聽着她這般有條有理地分析,頓時不知該是欣慰還是心酸,她忍不住又低喚了一聲,“娘娘……”
霍長君彎了彎唇角,想笑但沒笑出來。
她從前帶着天真爛漫,滿心歡喜地走進這座圍城,從不輕易懷疑任何一個人,更不輕易傷害任何一個人。
可是如今,她開始覺得這宮裏的每一個人都不值得相信,她開始對所有的人都防備。
是,如此一來被害的機會少了,可她再也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覺得歡喜還是難過。
她緩緩站起身,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夜晚,皎潔的白月光被窗外的枝桠切割得破碎,霍長君打開窗,扶着窗棂,吹着這春夜帶着寒意的風,鼻尖酸澀。
或許這樣也是對的吧,她該早些放棄那些天真的。
畢竟,不是每一次都能如此輕易地躲過,你不害人,這宮裏的人未必會放過你。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身在這個位置上,便是虎口之食,人人惦記。
她擡眸,望了望天上冰冷的圓月,低聲道:“這是在拿我獻祭,向蘇憐月投誠嗎?你們便如此篤定,我鬥不過她嗎?”
良久,一陣冷風吹來,她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諷笑了一聲,“還真是少了籌碼呢。”
她關了窗便睡去了。
睡夢中,是天幕城的大漠黃沙,她把林叔叔的兒子摔倒在地,然後叉着腰笑得樂呵呵的。
她不需要懂任何算計人心,她只需高興了便笑,難過了便哭,做她最自由自在的小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