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單軍在這院裏橫行霸道了那麽多年,頭一次這麽跌面兒,還是當着女人的面,他能咽得下這口氣?

晚上,幾人聚在一起,單軍抽着煙。

“想個招,治治他。”

“治他還不容易?叫我爸把他調基層連隊去,舟橋旅!花旗營!苦不死他!”

大飛說。舟橋旅是最苦的攻堅搶險部隊,一年裏有半年得在外頭出危險任務,沒幾人能受得了。

“你爸你爸,離了你爸你就不會自己幹點啥啊?”

他們是橫不錯,可單軍就反感什麽都往外搬老子,自己沒二兩轍。

“那也有招兒啊!趕明兒我放他自行車氣門芯去。”

“……”

單軍都沒法跟人說這人是他兄弟。

“收拾他一頓不就完了,我就不信他敢還手。”于征說。

單軍不耐煩聽他們扯了,把煙頭一扔。

“找倆人,摸進他宿舍,翻他的違禁。”

部隊戰士規矩多,有很多違禁品不允許攜帶,前不久剛有新兵因為私用尋呼機被查出來背了個處分。給頓揍算什麽,單軍要他丢臉,丢人,丢進檔案。

“那他要沒違禁怎麽辦啊?”

大飛愣愣地問。

“你傻啊?沒有你不能讓他有啊?”

單軍說。

“得,包我身上!”

大飛徹底明白了。

沒過幾天,警衛連抽查新兵違紀情況,一排三班的周海鋒因為私攜尋呼機違背了保密守則被通報批評,因為是臺還沒入網使用的新尋呼機,因此沒夠上處分,但剛剛查過一個,又有人再犯,上頭很惱火,東西沒收,個人寫檢查,全班開班務會檢讨。

在周海鋒的個人物品裏翻出尋呼機的時候,一個班的戰士都不相信周海鋒會犯這錯誤。雖然周海鋒剛從基層連隊被抽調到軍區機關警衛連,但這人是個啥樣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到,那是野戰軍作風,一流的紀律,所以就有人背後說,周海鋒這肯定是被人陰了。

周海鋒辯解過,但這事兒說不清楚。後來他就沒再辯解。接受處理結果,當着全連檢查。

單軍好幾次經過大門的時候,發現了規律,那個叫周海鋒的兵,站每天下午4點到6點那班崗。

第一次在崗哨經過時看見是周海鋒站崗,單軍特意調了個頭,把車子騎回來,一直騎到周海鋒站着的崗哨前。

“喲,巧啊。”

單軍面含微笑,一只腳撐在地上,跨在自行車上仰起臉招呼。

“周、海、鋒。我沒記錯吧?”

周海鋒手握微沖,荷槍而立,門神樣的面孔沒有一點表情的變化。

“別不理人啊?沒事兒,你跟我聊聊天,沒人敢說你。”

單軍吊兒郎當地說。

一輛首長軍牌的高級轎車駛過大門,周海鋒一個利落的放行手勢,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車過了大門,又停下了,車窗搖了下來。

“軍軍,還不回家?”

車上是軍區老政委,單軍的爺爺。

“就回!”

單軍打發走了老爺子,回頭繼續瞅着周海鋒。

“聽說你挨批了?還當着全連檢查?”

單軍揚眉一笑。

“咋整的哥們兒,也不藏好點兒,這都能給發現?”

看着周海鋒那張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單軍心裏痛快。

“我叫單軍,單田芳的單,解放軍的軍。”

單軍就是來告訴周海鋒,這事兒是他幹的,他清楚,周海鋒也清楚。

“要是不服氣,盡管來找我。我等着。”

單軍一蹬車,走了。

那之後,單軍等着這周海鋒的動靜。這周海鋒平白無故吃了這麽大的虧,看他會咋的。

當然,周海鋒不能咋的,難道把司令員的兒子打一頓?除非他不想當這個兵了。是個人就知道,他只能吃這個悶虧。

單軍是出了這口氣,卻又不得勁。他有一種一拳頭打在棉花裏的感覺。這院裏人人怕他,讓着他,讨好着他,可不是沖着他來的,那都是沖着他老子,單軍清楚。要是哪一天真有人敢當着他老子的面給他一拳,單軍還真能佩服這人帶種。

那天之後,在大院兒裏,單軍時常能碰上這叫周海鋒的兵。以前這些兵單軍從來不認臉,頂多也就看着臉熟,可這周海鋒長得算是有特點,單軍一眼記住了他那張臉。除了站崗,警衛連還要兩人一組地在院內巡邏,單軍常碰上巡邏的周海鋒。每次遇上,單軍若有若無地盯着他,帶着不加掩飾的挑釁,可周海鋒頂多看他一眼,就和他擦肩而過,從來沒有多餘的表情。

那反應,既不是憤怒,也不是畏懼,更不是挑釁。如果非要形容,就是無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