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皎月
林皎月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
昨晚她躺在床上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哭了一場,這會起來一看,眼睛已經腫得像核桃一樣了。
不過哭了一場後,她心裏也沒有那麽難受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争取明年之前把他給的□□和平時買禮物花的錢給還了,她昨晚大致算了一下,林林總總的加起來差不多将近兩百五十多塊了。
她從小到大的壓歲錢和上學那會存的錢加起來都才二十多塊,完全是滄海一粟。
林皎月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這麽多錢她要怎麽才能湊齊啊。
去縣城當工人?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先不說她媽不會同意,就算同意了,她也不一定能被招聘進去。
她養豬的工分倒是可以換成現金,可她才幹了幾天,而且養豬的工分又不高,年底結算下來也沒有多少錢,這筆錢多半還得交給她媽。
想了半天,她也沒想到有什麽可以掙錢的方法。
林皎月心裏很沮喪,一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割豬草的時候還不小心把手給割到了。
紅色的血滴在了綠色的草上,沒多大一會兒就幹涸了,轉變成了一種類似于烏黑的顏色。
林皎月手忙腳亂的想找帕子止血,可她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傷口雖然并不是很痛,但看着血越流越多,她總有一種心慌氣短的感覺。
——
嚴芳和另外幾位女知青被分到了放羊,她和她們幾個都相處不來,所以平時放羊的時候只有她是一個人一組,負責三頭羊。
她每次負責的三頭羊都還挺乖的,不會撒丫子地滿坡跑,所以她每天都過得挺輕松惬意的。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把羊趕到了草最豐茂的一片小山坡,然後找了一個太陽曬不到的地方看書。
沒過兩分鐘她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她擡頭看了一眼,在雜草中間看到了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她沒多管,低下頭繼續看她的書。
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最後在她的附近停了下來,很快就響起了“沙沙沙”地割草聲。
聽着這種規律的聲音,她睡意漸湧,頭如小雞啄米一般一點一點地,手中的書也滑落在地。
正在她快要完全熟睡過去的時候,割草的沙沙聲消失了,轉而響起了輕微的抽泣聲。
聽着就像是小奶貓的嗚咽聲,還斷斷續續的。
嚴芳有些好奇是誰哭得這麽難受,還像小孩子受委屈了一樣,哭個不停,她撿起書打算過去看一下。
當看見蹲在草叢裏的女孩子時,她第一反應是:哇,這也太白了吧!他再遠處看着就覺得她的臉像是在發光一樣。
她在知青當中已經算得上是很白的了,可和她比起來,她的皮膚瞬間暗沉了不少。
再看她手上一指寬的傷口,她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嘚,又是一個像白秋秋那樣嬌氣的姑娘。
她心裏嫌棄,但看在她那張臉上,她還是很友好地問道:“唉,你沒事吧?要帕子止血嗎?”
沒辦法,她從小就對長得漂亮的姑娘容忍度特別高。
林皎月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她心裏有些窘迫和害羞,不想擡頭讓人看見她的狼狽,只搖了搖頭。
嚴芳在她旁邊蹲了下來,輕嗤道:“這麽點傷口有什麽好哭的?真嬌氣!”
她話雖然說得難聽,但還是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純白的手帕,準備給她包紮。
林皎月把手縮了回去,小聲地解釋了一句:“我不是因為被割傷了才哭的。”
她只是想到了那筆巨額債務,覺得她的人生一片黑暗,所以忍不住悲從中來。
她雖然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會有解決辦法的,她會籌到這麽多錢的,可是,她還是覺得害怕。
只要一想到她籌不到錢就要嫁給李正那種人,她就打心底裏覺得害怕。
嚴芳看着她通紅的眼睛,莫名覺得她有些可愛。而且她說話給人一種很傻很天真的感覺,和她的長相極度不符,她偏頭問道:“那你是因為什麽哭啊?”
林皎月一言不發。
嚴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她這麽有耐心,她抓過她受傷的那只手,細心地幫她包紮好傷口,“有什麽事還是說出來比較好,悶在心裏容易生病。”
林皎月看了她一眼,心裏對她很是感激,細聲說道:“謝謝你。”
她從小身體不好,和村裏的同齡人都沒怎麽接觸過,加上她性格內向,在村裏連說得上話的朋友都沒有。
“舉手之勞而已。”嚴芳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然後在她的手指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嚴芳,是新來的知青。”她還是第一次主動問別人的名字。
“我叫林皎月。”
嚴芳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那些知青口中長得比林燕燕還漂亮的那個姑娘啊!
不過她看起來的确比那個林燕燕漂亮了許多,光是她這一身如珍珠般白皙的皮膚就讓她勝出了一大截。
她幹脆坐在草叢上和她閑聊了起來,“我聽說過你,不過他們都說你不常出門,你今天怎麽出門了?”
“我最近都在上工。”
“那你分到的活是幹嘛?”
兩人一問一答,氣氛很是和諧,“喂豬。”
嚴芳好奇地問道:“累嗎?”沒等她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剛來這就被喊去挑水,挑了三天,肩膀都青紫了,走路的時候小腿都打顫。”
“不過後來我看有一個男知青他都不挑了,我也讓村長把我換了一個工作,現在我放羊輕松多了。”
林皎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嚴芳不滿道:“你怎麽一直都在哦?你難道就沒有什麽其他的看法嗎?”
林皎月還真沒有什麽想說的,她就只适合安安靜靜地當一個聽衆,“沒有。”
“唉,你是不是嫌我話多啊?說來也奇怪,我在別人面前完全不想說話,可和你,我嘴巴又好像停不下來。”
她自己也有些納悶,但很快她也就想開了。
誰會對着這麽一張漂亮的臉蛋沒有傾述欲啊?關鍵是她還聽得特別認真,臉上也沒有一絲不耐煩,這讓說話的人感到十分愉悅。
“你家住哪兒?以後我可以去找你玩嗎?”
林皎月連忙點了點頭,“可以的,我家就在知青點前面不遠處,很容易找到的。”
林皎月也挺喜歡和她相處的,聽到她要來找她玩,心裏竟然沒有一絲猶豫就答應了。
她其實一直都渴望着有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
——
沒過幾天,幹旱了很久的月牙灣突然迎來了一場大暴雨,原本已經幹得卷邊的玉米和水稻,漸漸地恢複了生機。
嚴芳就在那一場暴雨後,敲響了林皎月她家的院門。
“嗨,我來找你玩了。”
林皎月看見她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高興,“快進來吧!”
周麗萍在裏屋問道:“月月,是誰來了?”
“是嚴芳。”她聲音裏帶着小姑娘看見好朋友的那種雀躍
周麗萍從裏屋走了出來,“是嚴知青啊!快進屋來坐吧,外面太濕了。”
嚴芳禮貌地對她問了好,“伯母好,打擾你了。”
“哎呀,沒事。”周麗萍看到自家女兒交到了朋友,很是開心,“月月,你好好招待嚴知青,我出去一下。”
她主要是怕她待在家,嚴知青會不自在。
林皎月點了點頭,帶着嚴芳進了她的房間。
嚴芳掃視了一圈,說道:“你房間還挺大的。”
“還好吧,你要喝水嗎?”林皎月看上去比嚴芳這個客人還要拘謹。
“別那麽客氣,就像咱們平常那樣相處就好了。”
她們兩人已經比較熟悉了,嚴芳好幾次都是把羊放到山上就不管了,然後就去找林皎月聊天。
當然多數情況都是她說,而林皎月負責傾聽。
林皎月聽她這麽一說也放松了下來,“我前不久曬了一點花茶,你要不要試試?”
“有什麽花茶啊?”聽到是她自己曬的,嚴芳來了兩分興趣。
“有金銀花、月季和栀子花,你要喝什麽?”
“我要月季的。”
林皎月在偏房拿了一個瓷杯,“我去幫你泡。”
嚴芳也跟着她去了廚房,想要看看她口中的花茶長啥樣。
嚴芳看着皺巴巴的花朵,很是嫌棄,“好醜啊!”
林皎月耐心地跟她解釋道,“花曬幹了都是這樣的,待會泡出來很香的。”
果然,當把開水倒進瓷杯周圍開始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而原本幹癟的月季也在開水中舒展開來。
“哇,真的好香啊!”
林皎月看小夥伴認同了自己的話,很是高興,“加點蜂蜜會更好喝。”
她踮着腳從櫥櫃上拿了一小罐蜂蜜下來,舀了一勺放進她的瓷杯裏,然後攪拌化開。
客氣裏一下子充滿了蜂蜜的甜和花的香。
嚴芳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好喝!”
林皎月忍不住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你喜歡就好。”
嚴芳一口氣把那一大杯都喝完了,“哈哈,我現在嘴裏都是香香的。”
“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帶一點回去。”
“不了,你做這個肯定費了很多力氣。”
林皎月找了一個幹淨的玻璃瓶給她裝了大半瓶,“這個很簡單的,把花采來曬幹就好了。你帶一點走吧,等天晴了我再去采就是了。”
嚴芳沒有再拒絕,心裏想着下次她也要給她帶點禮物來才好,不能總是收她的東西。
兩人又在房間裏聊了一會兒,眼看着天上烏雲翻滾又要下大雨了,嚴芳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別,并許諾以後沒事都要來找她玩。
和她待在一塊真的太舒服了,有一種身心舒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