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直等着他】 (1)

“父皇應了太子所請,要替季睿麟與倪芳菲賜婚?”

清雲宮內,呂佑蹙眉看着神情不悅的母妃。

“她身後還有大長公主的勢力,如今跟季睿麟綁在一起,她也歸太子一派,咱們可留她不得。”玉妃看着皇兒,不能不責怪,要得到一個女人是多易如反掌的事,他卻連這也辦不好,反倒讓季睿麟搶快,得了好處。

畢竟是母子,呂佑也看出母妃對他的不滿,但既成事實,多說無益,只能亡羊補牢。

“沒錯,就讓季睿麟痛苦,誰叫他要多管本皇子的事!”

“皇上明日就要派人去宣旨,該怎麽下手?”

“怎麽下手……”他邊說邊思量着,這段日子朝廷內不少五品以上的将官私下頻繁的出入太子府,動靜這麽大,實際上他們在幹什麽的詳情卻打聽不到,而有些名字在秘密帳本裏的官員也在其中。

他到底想做什麽?偏偏太子府戒備森嚴,耳目也進不去。

“母妃知道,要讓皇上易儲難,抹黑太子賢名也難,要動太子更是難上加難,他身邊守着的全是武功高強的侍衛、暗衛更多,我想,抓了倪芳菲,就可以威脅季睿麟,她就是他的軟肋,讓他為我們的刺客,太子的命就拿到了。”

玉妃笑了,“紅顏禍水不就是如此,就看她在校尉心裏的重量夠不夠?”

“肯定是夠的。”對這一點,他極有信心。

玉妃看着胸有成竹的兒子,心中得意,一旦兒子能坐上太子之位,日後成就大業,她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翌日,皇上為季睿麟及倪芳菲賜婚的聖旨分別到了校尉府及毓秀坊,消息一出,瞬間傳遍了大街小巷,轟動整座京城。

多少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是妒火燒心,對倪芳菲羨慕不已,有些心存不平的更是出言批評,指她與繼母争鬥不休,根本配不上季睿麟,也有人議論庭羽公主說不定會大鬧毓秀坊,因此有人早早就到毓秀坊想看好戲。

可出乎意料的,一連幾天過去,毓秀坊及校尉府都有賀客臨門,卻沒見到庭羽公主的身影,又過了幾天,宮裏才傳出消息,說庭羽公主為國祈福到佛光寺抄佛經去了,老百姓都各自想像,認為她肯定在宮裏大鬧過一場,被丢到寺廟軟禁了。

這樁賜婚,人人議論,同為男子的說是他們也不想當驸馬,當上驸馬爺看似光耀門庭,但只能領虛職,有何大志氣,滿腹文采都沒用了。

反之,娶了夕顏娘子,就是毓秀坊、沐芳軒的半個主子,季家已是富可敵國,再添了倪芳菲的家業,怎不令人眼紅?

再說到靜悄悄的元香齋,皇上聖旨沒下到倪府,直接送到秀坊,這是不是也有當倪芳菲靠山的意思?畢竟小倪氏跟董育博棄她于江南莊子十餘載是不争的事實。

而失了面子的小倪氏雖然龜縮在家,卻是不屈不撓的在扯撥離間要丈夫去抗旨,但董育博雖然懦弱,卻還知道抗旨的後果,于是頭一低,繼續悠游于書香,兩耳失聰中。

某校尉大人看來心情特好,練功時也有笑意,整個人像吃了糖的孩子,笑容滿面。

而他心情愉悅的一笑,整個人像會發亮似的,呂昱、衆多朝臣過去雖然也與他接近,但見他笑盈盈的樣子,連他們都無法不贊嘆果真是京城第一美男啊。

從江南返回的葉闳仁可嫉妒死了,那些帳冊出了問題,也不知何時被調包的?大魚暫時還釣不上來,他跟梁書凱、古天、司馬寬及何平都得循線抓人,忙得焦頭爛額,可是某人卻一臉喜氣。

仿佛怕別人不知他有多幸福快樂?讓他氣得想捶心肝,是不是朋友啊?太過分了。

所以,葉闳仁忙歸忙,逮到機會,總不忘出言調侃,還不時的伸手探季睿麟的額頭,促狹道:“你沒發燒嘛。”

“沒有,只是想起菲兒,心就發燙了。”某人的話甜死人了。

葉闳仁死死瞪着好友,舉頭都舉起來了。

梁書凱反而成了葉闳仁的好兄弟,葉闳仁忙得沒空去找海棠,他也沒空到佛光寺去見庭羽公主,兩人哀怨的看着呂昱,呂昱只送一句,“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

好吧,太子的心很偏,他們也是他的心腹手下,待遇卻天差地別。

至于三皇子這邊,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季睿麟與呂佑及玉妃也有幾次狹路相逢。

呂佑與玉妃心中對他再不喜,面上也沒有流露,虛僞的露出笑意,道聲恭喜,季睿麟大方感謝。

而季睿麟的婚事,一切由季慧吟操辦,江南雙親及兄長等一族親已經收到他的信,說安排一些事情後,即會趕赴哀城,且還不忘交代吉日挑早一點,畢竟季睿麟已二十多,早該娶妻生子。

所以,季慧吟連商議婚期的事也包辦了,還親自帶着宮媒去找倪芳菲。

倪芳菲家中明明有父、也有繼母,兩人卻都沒出面,季慧吟不免尴尬,倪芳菲卻很大方,對婚事細節侃侃而談。

想到上回鬧了個烏龍,差點棒打鴛鴦,再看她的堅韌,一手調香才藝也不知是如何廢寝忘食才磨練而出,季慧吟伸手握着她的手,心疼的道:“你跟睿麟成親後,就把我當你的姑母,什麽事我都樂意幫忙。”

“謝謝姑母。”她感受到她的善意與不舍,真誠的感謝。

屋外,突然聽到海棠輕喊了一聲,“校尉。”

“你就沒看到我?”葉闳仁的聲音哀怨許多,心裏該有多悶就有多悶。

海棠深吸口氣,“葉大人。”

“我有話跟你說。”他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不管她怎麽甩也甩不掉。

“未來的校尉夫人,海棠我借一下,晚一點兒還給你。”他好不容易打探到千年頑石是怎麽讓美人兒動心的,他打算也來個強吻再掏心。

屋內,倪芳菲還沒來得及回應,海棠就被帶走了,但聽着海棠好像沒什麽掙紮,她又笑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此時季睿麟才走進屋內,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見他一身玄色官服,腰際佩戴着把長刀,豐神俊朗,風姿卓然,足以吸引所有女子的目光。

季慧吟見兩人視線黏在一塊兒,笑着道:“事情都談好了,你們聊吧。”

她不打擾兩人,跟一起來的官媒先行離開。

小蓮忙端上兩杯茶,也笑咪咪的走出屋外。

“都說好了?”季睿麟握着倪芳菲的手不放。

“說好了,姑母得辛苦些,但她說她有很多人可以使喚,要我別擔心”她頓了一下又道,“梁嬷嬷這幾日染了風寒,不然,她原本要進京,以我的長輩身份幫我張羅婚事。”

“沒關系,讓她好好休息,我下聘時來不及也不緊,成親時,沒有錯過就好。”他說着,見她眉頭微蹙,不禁關切問:“怎麽了?”

“梁嬷嬷請程大哥寫了封信給我,除了深深的祝福外,她要我好好過日子,別再想報仇的事,還說我娘親一定也這麽希望,逝者已矣,他們自會受良心譴責。可是我不知道……”

“你的報仇是要他們死?死不過頭落地,活着受煎熬更苦,如今倪府大門深鎖,小倪氏根本沒臉出門,你爹也是,同父異母的大妹如今深陷宅鬥之苦,小妾難為,二妹守活寡,也不安分,天天往外跑,沒有當人妻子的自覺,攤上一名只會花天酒地的軌褲子弟,下堂婦是當定了,再說到二房,那麽多張嘴要吃飯卻不知開源節流,幾個小輩還往賭坊豪賭,家破人亡的收像一一現。”

她詫異的看着他,“你怎麽……”他什麽時候把他們查得這麽清楚?

“他們是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關注他們的生活,才知道怎麽替你報仇,只是,有人找死,根本不需要別人推上一把。”他将她擁到懷裏。

“我明白了。”

“你現在想不明白也沒關系,但我要你先想想我們要成親的事,”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你不知道我多麽希望日子能過得再快一些,或者直接成親就好,不要什麽交換庚帖,下聘……”

她噗哧笑了出來,“哪有這麽急?”

“就這麽急。”他突然牽着她往外走,一想到天氣有點兒涼,他又回身,讓小蓮找了件披風為她披上後,将她打橫抱起,施展輕功到了側門,一匹駿馬就在門處。

“我們去個地方,有人要見你。”

她詫異的看着他,快樂就寫在他臉上,是打從心裏真正的開心,她想,那個人要見她一定是件好事。

他抱着她上了馬背,右手握缰繩,左手摟着她的腰,溫熱的胸膛、他俯低靠近她耳畔時吹拂的熱氣,讓她身子不由得一陣酥麻。

他策馬而行,路往偏僻巷弄走,一路左轉右拐後,接着,風馳電掣的出了城,就往近郊山上奔馳而行,過了好一會兒,倪芳菲見樹林中竟有一處獨立莊園。

她怎麽都沒想到,等着見她的人竟然是薄雲大長公主,她眼眶頓時紅了。

“小妖都要當人妻了,反則變得愛哭了。”薄雲大長公主笑道。

久違的昵稱,讓她淚水頓時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季睿麟見狀,輕手輕腳的走出去,讓兩人人敘舊。

約莫一個時辰後,倪芳菲才走了出來,眼睛仍是紅紅的。

“雲姨勸我放下,不要再報仇了,在這裏發生的很多事,她都很清楚,她告訴我,我做得很好,娘親在天上看了,一定為我開心。”她靠在他情裏,微微哽咽的說,“雲姨不會參加我們的婚禮,但她會在另一個地方祝福我們。”

“這裏對她是個傷心地,她是為你而來,想親自送上祝福。”

她詫異的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薄雲大長公主主動派人找上我,交代我要好好對待你,還有,她準備了可觀的嫁妝要給你,也是替你的娘親為你添妝,接着像是心有所感,說了一些往事。”

倪馨調的香品為薄雲大長公主贏得一段感情,與驸馬爺伉俪情深,然而,在數年後,大長公主才知道那香品的味道就是附馬爺的心上人最愛的味道,驸馬爺不愛她,只愛那香味,大長公主在知道這個秘密後,不再用這香味,驸馬爺卻在一次酒醉後逼她擦那款香粉,欲行房事,大長公主在掙紮下,不小心抓了剪刀刺向他。

那一晚,驸馬死了,這件事被瞞得嚴實,第二日,制造她與驸馬出游,驸馬不慎落馬被馬踢死的假消息。

兩人策馬離開時,因為大長公主的情事,心皆微微的沉重。

數日後,季睿麟在江南的親人進京了,他們見了倪芳菲都十分滿意,雙方相處很是愉快,而随之而來的是五日後的下聘,還有十日後的婚禮。

季家人是卯足勁的來準備聘禮,至于倪芳菲與倪家的恩恩怨怨,季睿麟都已事先交代清楚,衆人有默契的不談那方的事。

很快的,下聘的日子到來,一早,送聘禮的隊伍就拉得長長的,訂親一事,女方家沒什麽長輩能幫忙,于是季慧吟特別過來主持,寶月夫人也邀請許多貴夫人過來觀禮,倒也熱熱鬧鬧,朱管事接過婚書及聘禮單子後,他一一點收聘禮,再命人将那豐厚的聘禮擡進庫房。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海棠等人把客人都送走後,忽然,一名小厮快步跑進來,臉色微白,海棠蹙眉問,“怎麽了?”

“姑娘的母親……呃……二娘來找,她在側門沒進來,只請姑娘過去,說有很急的事。”小厮連忙說着。

“哼,哪有什麽急事?一定是想來看看收了多少聘禮,但沒臉從正門過來,就從側門來了。”小蓮想也沒想的就道。

倪芳菲冷淡的說:“去跟她說我沒空招待她。”她報仇的心雖歇了,但她不想再見她。

小厮連忙離開了,但沒過多久,小倪氏竟然自己闖進來了,那名小厮臉上還被抓了幾條紅痕。

他哭喪着臉道:“姑娘,她不肯走,還抓破奴才的臉。”

“菲兒,二娘求你回家一趟吧,你爹他突然昏倒撞破頭,大夫來看過了,說是時間不多了。”

倪芳菲臉色刷地一白,倪湘茵看來狠狠哭過了,雙眸紅腫,神情驚慌,就連眼裏的驚懼也是真,整個人還拚命顫抖……她爹是真的出事了?

“求你快去見他最後一眼,馬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他可是你的親爹啊。”

倪芳菲蒼白着臉,點點頭,對一旁的海棠簡單交代,“校尉會來找我,你把這事兒跟他說。”

“是。”

倪芳菲即刻帶着小蓮跟着不停拭淚的小倪氏從側門出去,一輛馬車果真等在外面,小蓮抹着倪芳菲上了馬車後,小倪氏卻在車外不動。

“大人快上來啊。”小蓮忙催人。

她卻搖搖頭,“菲兒不要怪我,我不照做,死的就是我,你爹就是被他們推去撞柱子的……”

倪芳菲臉色一變,用力将還搞不清楚的小蓮往車外推,再轉回頭,她的脖子被狠敲一記,她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往後跌去的小蓮正好瞧見藏身在車內的黑衣人打昏主子的情形,她整個人是撞在身後的小倪氏身上,小倪氏摔倒昏過去,她倒是沒受傷,她急忙爬起身來,聲嘶力竭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家姑娘被抓走了,就在前面的馬車上啊。”

幾個黑影如鬼魅般竄了過來,其中幾人迅速的朝前方馬車追去,一人轉身迅速前往校尉府報信。

不停颠簸的馬車,讓昏厥過去的倪芳菲蘇醒過來,車內的黑衣人早已不見,但馬車疾馳,令馬車不時重重起落,她也因而被震得頭暈目眩,有股反胃感。

“快停下來!”

馬車外突來一聲喝斥,随即,刀劍打鬥聲不斷,然而馬兒仍瘋狂奔跑,她只能趴在車內,避免更多的撞擊。

車內的她不知道,因為季睿麟派到毓秀坊保護她的暗衛一路追蹤,又在馬車外與另一方人激烈厮殺下,馬兒受驚,駕車者已經駕驅不了,以致馬車跑偏了路,一路往近郊的山上直奔,還直直的往前方斷崖去。

“校尉,前方是斷崖啊。”

一個激動吼聲陡起,她愣了愣,接着,馬車似乎撞到什麽而狠狠一個颠簸,她身子往車壁一撞,“砰”的一聲,她頭昏腦脹,同一時間,簾子飛揚,她看到季睿麟策馬風馳電掣的飛奔而來,那俊臉上盡是驚慌。

突然,拉車的馬發出嘶鳴,下一瞬,馬匹墜落了懸崖,馬車也跟着要落下……

她驚恐的瞪大雙眼,季睿麟飛掠而來,及時的抱住她,在馬車消失在崖邊時,他扯着她站到崖上。

但同一時間,更多蒙面黑衣人手執利刃竄了過來,他神情陰鸷,一手扣住她,單手還擊。

“校尉,把姑娘交給我。”

海棠的聲音陡起,倪芳菲這才發現海棠跟另一些着黑色勁裝的人在跟一幫蒙面人厮殺。

季睿麟黑眸閃動着狠戾寒光,幾名暗衛沖過來幫他,而他從敵人手中搶過一把刀殺過去,雙方你來我往,接着就有人倒下,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趁此時沖出包圍,一連幾個起落,越過人群,将她送到海棠懷裏,又踢了一匹馬兒,海棠連忙護住主子,飛身上了馬背。

“快,海棠,送她走!”

她看着他握刀與敵人對峙,人一個個倒下,血腥味愈來愈濃,頓感強烈的不安,“睿麟,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好,我管應你,你們快走!”

“想走?沒那麽容易!”有人大吼。

十名黑衣人将海棠及倪芳菲圍困在中間,季睿麟飛身掠去,招招狠辣,終于讓她們突圍而去,然而季睿麟等人想撤,卻沒有辦法,黑衣人人數衆多,只要有人死傷,就有人補上,他及幾個暗衛愈來愈無力招架,出現死傷。

他知道自己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他只慶幸海棠帶着倪芳菲逃脫了。

“聽說沒有?校尉大人才下完聘禮,倪姑娘就被劫走了,他帶人去救,人是救回來了,但他好像死了?”

“死了?”

“呸呸呸!沒死,還存一口氣呢。”

深秋的這一日,天空灰濛濛的,飄着雨絲,傷重的季睿麟被暗衛護送回京城的樣子被許多人目睹,他命在旦夕的消息沸沸揚揚的在京城大街小巷傳了開來。

校尉府內,季睿麟滿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幾名太醫急着會診。

倪芳菲坐在房間一角,無聲流淚,他讓她脫困,卻沒遵守承諾,救他回來的暗衛淚流滿面的說,他們趕去救援時,他渾身是血的躺在血泊裏,幾乎斷了氣。

太醫們來來去去,端出去的水盆裏都是血水,他身上的大小傷極多,幾乎全身都捆滿了白布。

校尉府一夜燈火通明,許多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倪芳菲不是很清楚那些人是誰,也沒興趣知道他們是誰,來幹什麽,她只是逼自己吃,逼自己休息,逼自己不能哭,然後,才能一直守在這個房間,靜靜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季睿麟,等待着他醒來,希望他張開眼眸的瞬間,就能看見自己。

只是,她等得好漫長,整整一個月過去了,傷勢極重的他,在太醫們又是針灸又是湯藥,再加上各種吊命的名貴補品搶救下,總算将他從閻王爺的手上搶了回來,他卻不曾清醒。

呂昱對此震怒,葉闳仁更是發瘋似的帶着人說就是把京城翻過來,都要将那些傷害好兄弟的人挖出來。

季睿麟過去帶領的暗衛更是齊心,發誓要抓住那些刺客,皇上也動怒,在天子腳下,竟有人刺殺武狀元,他命呂昱動用禦林軍搜查,再有江南季家,派出所有人手尋找真兇,最後,更有一批來歷不明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舉拔掉玉妃與三皇子在京城及江南的各大棋子,接着,在一個極冷的冬夜,一頂轎子進入皇宮,轎子裏的人與皇帝相談一夜便離開。

翌日一早,玉妃被抓,三皇子府被抄,這消息傳開,宮內宮外,聞者莫不驚愕萬分。

再一日,玉妃母子密謀篡位,派人擄走季睿麟未婚妻,欲威脅他暗殺太子之事也被查出來,人證物證俱全,兩人就算要狡辯也無法,只能被關在氣味難聞的天牢內,僅有牆角一晦暗不明的燈光。

呂佑成為階下囚,還将面對終身圈禁的懲罰,他難以接受,請求見皇上一面,在牢裏,跪地哭訴,“父皇,季睿麟不過是一個金吾校尉,為何要對兒臣與母妲如此的趕盡殺絕。”

“有一個人,不許任何人破壞倪芳菲的幸福,那是她對已逝故友的承諾,把你們母子交由朕發落,已是僅存的一絲仁慈。”皇上語重心長的說着。

“倪芳菲只不過是一個商戶女,誰在乎她的幸福!父皇,兒臣并不比太子差啊,兒臣只不過是從另一個娘胎出生,也是父皇的兒子,為何我就不能當儲君?”他面色猙獰的怒吼。

“皇兒,不要胡說。”玉妃額冒汗,急着動說。

皇上一臉怒火,“你心狠手辣,大錯鑄成,還不思悔改!”

呂佑狂笑出聲,“反正已被識破奪皇位的事,兒臣認了,但要兒臣被圈禁一輩子,那兒臣寧可死!”

“砰”的一聲,他狠撞壁面,頭破血流的倒地,瞞下最後一口氣。

玉妃昏厥過去,皇上沉痛的看着這一幕,久久無法言語。

這一日,京城下雪了,整座城都被皚皚白雪覆蓋,到處是一片白。

校尉府內,倪芳菲獨自走在凊冷的花園裏,也沒撐傘,只偶爾輕輕拍拍衣服上的雪花,小蓮跟海棠靜靜跟在她後方,離她幾步遠。

府裏的其它小厮丫鬟對這一幕已經很熟悉,見到倪芳菲皆恭敬的行禮。

雖然還沒進門,但季家幾位爺答應倪芳菲的請求,讓她住進校尉府,以未婚妻的身份親自照顧昏迷不醒的季睿麟,還命總管及府中人必須以當家主母視之。

然而校尉府內的大小事,倪芳菲沒插手管,要管事們照過去的規矩行事即可,她住進校尉府只想做一件事,就是陪着他。

只是,這麽簡單的事,她都覺得自己做不好,因為,他遲遲不肯醒來。

小蓮跟海棠見她連晚上都撐着身子陪着昏睡的季睿麟說話,不忍的勸慰,讓一向好牌氣的倪芳菲嚴厲的要兩人先離她一段距離,她想一個人,就一個人靜靜的走着,靜靜的做着事。

她知道兩人都很擔憂她,可是她沒有能力也沒有力氣顧到她們,她不想在未來有一天,對她們發脾氣。

倪芳菲看着小徑上都積了層白雪,她一步一步的踏上去,思緒幾乎是空白的。

她走進屋內,屋裏極為暖和,燒着炕,炕上的男人仍沉睡着。

此時,小蓮跟海棠才走了進來,替她備茶,替她解了披風,又退出去,但兩人眼裏都是擔憂,姑娘要處理香坊的事,本就忙得腳不點地,她美麗臉龐有些疲累,眼睛下方有着陰影,但即使如此疲累,還是要親自守着校尉。

但倪芳菲坐在床鋪,靠在床邊,一手握着季睿麟的手,一如以往,說着近日發生的事。“記得你跟我說過的,不思複仇的事?我想,善惡終有報,即使我未複仇,老天爺會懲戒壞人,小倪氏不肯放手元香齋,卻将元香齋推向關店的命運。”

“香品滞銷,打折也賣不出去,堆積久了沒香味,又因為連日陰雨發了黴,她交不出貢品,怕失去皇商資格,可要是以次充好,就是欺君之罪,她無計可施之下竟然跑了,留下我爹……我爹那一撞傷了頭,現在的言行舉止有如五歲孩童,我已差人回倪府去照顧他,還有二房被一個賭字弄得悲慘潦倒,連屋子都給人了,沒臉留在京城,舉家南下。”

她邊說邊低頭,看着他依然俊朗的臉龐。

他的身體已複原,可為何不醒,太醫們卻找不出原因,只說也許傷了頭,但他們真沒把握,雲姨也派了人過來為他把脈,說他脈象正常,經過幾個月調養,身上的傷也都好透,不解他為何不醒。

“我有點害怕了,你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她咬着下唇,眼眶微紅。

她深吸一口氣,倏地起身,拿起披風披上後,打開門,對守在屋外的小蓮跟海棠吩咐道:“你們進去看着校尉,我出去走走。”

“小蓮進去看顧,我陪姑娘。”海棠馬上說。

“不,我想一個人走走。”

海棠跟小蓮沒轍,只能看着主子孤獨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雪愈下愈大,天氣又冷,但再過半個月餘,就是過年,大街上采買年貨的人仍是不少,倪芳菲避開人群,往偏僻的地方走,走着走着,不自覺的來到一座無人的涼亭,她在石凳坐下,看着前方雪景,突然想到那一日下着雨,季睿麟到山上亭子找到她,側身為她擋雨的一幕。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回了神,一回頭,竟見到一名白衣男子也在亭內,那張清秀的臉似曾相識,再定睛一看,她想起來了。

“你是那名送我夢浮橋的雲游方士,你……你怎麽了?”

方士是一俊逸的年輕人,他神色哀傷的走近她,“你還是跟前幾世一樣的孤寂,眉宇間盡是哀感,他還是死了嗎?我還是贖不了罪嗎?”

她柳眉一皺,“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他哽咽一聲,“我曾經愛慕你,索愛不成,又見你與他相愛,我求得一血咒,以己身之血詛咒你們幾世再遇見、再相愛卻始終有緣無分,悲劇作收。”

倪芳菲錯愕極了,懷疑自己幻聽了,怔怔的看着他。

“我世世重生,世世尋找你們,見你們一世一世不是他守着你,就是你守着他,不管是何容顏,是美是醜,直至白發蒼蒼的咽下最後一口氣,”他眼眶淨是痛苦的淚水,“我曾試着接近你,要照顧你,你卻說你無心了,跟着他一起走了。”

他走到她身邊,聲音啞而苦澀,“我不甘願,也這麽跟着你們一世又一世,卻一世又一世的心痛你的孤苦無依,心痛你的青春早逝,我後悔了。”

這是夢嗎?不,眼淚刺痛了她的眼睛,告近她這并不是夢。

那麽這麽匪夷所思的事居然是真的,她又想到夢浮橋帶給他們的夢境,那夢境也一樣匪夷所思,如果那是他們的前世,那麽他們是不是都沒在一起?

那麽多世分離都是因為眼前的他……可是,她卻無法恨他,因為幾世輪回,他從不曾從最初的執着走出來,累積的悲痛比他們更深濃。

“所以,這一世,我與睿麟終究還是有緣無分。”

“不,不是的,我試了好幾世,好幾世都快讓你們圓滿了……”

“始終功虧一篑。”她眼中閃過痛苦,他說了“快”,不是?

他沉默低頭,淚水一滴一滴淌落,“我尋了幾世找了幾位高僧,向他們忏悔我的罪,他們慈悲,憐我這疲累的靈魂,吩咐門下弟子,等他們圓寂時,給我一粒舍利子,我以舍利子調制成夢浮橋,在夢境裏,在橋的另一端,能見到你們的前世,依你們幾世情緣,你們定會再相遇,延續情緣,能讓你們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一旦成親,就能破解有緣無分的血咒……”

“會的,我們會成親,一定會。”她說着卻哭了出來。

“我聽說他昏迷不醒。”

“他的靈魂只是迷路了,暫時回不來。”

他眼睛倏地一亮,“去找他,到橋的另一端去找他,燃香入夢境,香味會引導你找到前世的他,找到迷路的靈魂。”

“真的?”她的淚水直掉。

“那香是為你們而制,身在不同地方卻能同時點燃香的兩人,只有你們這一對累世鴛鴦才有機會,你們之間心有靈犀,你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快去吧。”

她用力點點頭,“那你……”這個人的靈魂一直在飄蕩。

“血咒破解,我也能輪回,不要擔心我,”他眼裏都是懇求,“下一世,如果你遇上全新的我,可否愛我一世?”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感覺卻像已認識了好幾輩子,這個男人愛她愛得太刻苦,她哭着笑道:“好,如果你比他更早遇見我。”

深夜裏,墨水淵裏充滿夢浮橋的香味,倪芳菲牽着季睿麟的手,與他同卧在床榻上。

燭火随風搖曳,倪芳菲漸入夢鄉,她一身紫衣走在濃霧中,她想要找到季睿麟,可卻不知道要往哪兒走,她沒有方向的往前走,走了好久,看到一座浮在濃霧裏的橋,她步上橋,繼續往前,仍是一片濃霧。

“季睿麟,你在哪裏?讓我找到你好不好?你在哪裏?”

她喊着、叫着,但夢境裏除了霧還是霧,而她更害怕的是夢浮橋的香味在逐漸的變,她知道,依前兩次的經驗,香味沒了,就是夢醒之時。

她今日點了僅存的兩根香,一根還是他的,如果這一次沒有找到他,就再也沒有夢浮橋了,怎麽辦?怎麽辦?

忍不住蹲下來,痛哭出聲。

“菲兒?是你嗎?菲兒?”

突然間,她聽到季睿麟的聲音,她眨眨淚眼,倏地站起身來,四處看了看,哽咽的道:“季睿麟?是你嗎?是你嗎?快出聲音,快出聲音,求求你,嗚嗚嗚……”

籠罩眼前的濃霧突然消失了,他怔怔的看着站在前方的倪芳菲,“菲兒。”

她看見的是有着此世容顏的他,她咬着下唇,淚如雨下的奔向他,他将她緊緊的擁入懷裏。

“這會不會只是一個夢?如果是,我寧願是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夢。”她哽咽說着。

“是在夢裏,但我找到你了,我聞到你身上的幽蘭香,在霧裏一直尋你。”

他将她擁得更緊更緊,恨不得能将她嵌進身體裏。

夢浮橋的香味淡去了,同一時間,床上的兩人驀地睜開眼,轉頭看向對方。

她哭了,他眼眶也濕了。

“你醒來了,太好了,我真的找到你了。”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埋首在她的發中,将她緊緊擁在懷裏,一如夢裏。

季睿麟醒來的消息一傳出,季慧吟先行來探望,接着皇上、太子及葉闳仁等一幹好友都趕過來了,個個都很欣喜。

季睿麟見到皇上及太子,即使全身無力,也想下床行禮。

“免了,好不容易醒了,還顧慮什麽繁瑣禮節,好好休息,好好把身子養好,朕等着喝你們的喜酒。”皇上笑着說。

“父皇說的是,我等喝這杯喜酒也等太久了。”呂昱也說。

“就是,你快成親,不然,海棠不嫁我。”葉闳仁語氣很不滿。

“太子沒請皇上賜婚,海棠不會嫁你的,太子也沒讓我跟……”梁書凱的聲音弱了下去,因為謀逆之事,玉妃被囚于冷宮,庭羽公主雖沒有受太大牽連,卻也沉寂下來,令人心疼。

“因為你們并沒有做到當初說好的條件,本太子自然也不必守信用。”

“皇上在此,不然我們直接求皇上行嗎?”葉闳仁皮皮的說着。

“好,朕今日高興,有求必應。”

“臣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墨水淵天分外的熱鬧,倪芳菲站在屋外,看着一旁羞紅臉的海棠,竊笑的小蓮,再擡頭看着藍藍的天空,笑開了。

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尾聲 今生情終圓滿】

年節甫過,但這一日校尉府可比過年還要忙碌熱鬧,因為季睿麟與倪芳菲兩人總算要成親了,衆人為了這場婚禮已經忙碌許久。

初春天涼,但天氣睛朗,陽光灑落,街道兩旁擠滿了百姓們,搶着看季睿麟的迎親隊伍在鑼鼓喜樂聲中往毓秀坊去,新郎官一身大紅喜袍,襯得他俊美不凡,神采飛楊的高坐馬背上,讓人贊美不已。

因倪家狀況特別,減了不少習俗,但倪芳菲将梁嬷嬷奉為表舅母,程烨被她視為哥哥,由他們當長輩送她出閣。

新娘上轎後,整個迎親隊伍拉得更長,後方還有讓人眼花撩亂的嫁妝。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聽說這些是倪芳菲親娘早早準備的,不然,倪家早就敗了,哪來的財力準備這些,且她的嫁妝不僅是金銀珠寶,還有京城內十多家鋪子的房地契,全是會生蛋的金雞母,令人羨慕。

外人不知,但皇上、倪芳菲跟季睿麟知道,這些都是先皇給薄雲大長公主的嫁妝,她全數轉給她了。

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進到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廳堂,在衆多賓客的祝賀聲中,拜堂進入洞房,而以葉闳仁為首的一票友人都想大鬧洞房,但都被人給攔下了,新房裏,一些禮俗還沒走完呢。

季睿麟拿了喜秤挑了喜帕,只覺戴着鳳冠,身着嫁衣的她美得如初綻桃花,美眸盈盈似水,明媚動人;而她眼中的他,一身大紅喜袍,風流倜傥。

明知還得出去宴客,但他一點也不想走,可外頭調侃的叫聲不斷,他只好勉強出去應酬一會兒,就趕回新房。

大紅喜燭燃着,添了暧昧氣息,兩人喝了交杯酒,季睿麟就要多餘的喜娘丫鬟全都退出去,她們從善如流,不過季睿麟那急不可耐的樣子,讓她們都忍不住低頭偷笑。

倪芳菲的臉頰似火燒,嬌嗔的瞪他一眼,但再想到前一晚,薄雲大長公主硬塞給她的春宮圖冊,莫名緊張起來。

他靠近她,陽剛氣息迎面而來,她頓時氣息紊亂,身子軟綿,不知怎麽開始的,他們躺到床上,他動手解開她的衣襟,她羞澀的閉上眼睛。

接着一室旖旎,直到她美眸浮着氤氲水氣,輕喊一聲痛,他才放慢節奏,溫柔愛撫,盡是銷魂。

夜已深,兩人相擁而眠。

未久,天亮了,倪菲先醒了,她聽着耳畔均勻的呼吸聲,靜靜凝睇着自己的丈夫,不敢亂動,就怕驚醒了他。

季睿麟長得太好看,有幾縷發絲落在頰上,添了點稚氣,但仍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他長面密的睫毛掩着平日明亮的雙眸,形狀姣好的雙唇亦不輸女子,粉嫩光潤……

她的心陡地上通蔔通狂跳起來,好引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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