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冬日的夜晚，沒有了陽光的照射，天臺比往常要冷的多。

林科穿着厚厚的棉衣，三步并作兩步走上來，而手剛握上天臺門把手的時候，林科的腳步又突然慢了下來。

她緩緩推開門，又緩緩關上，眼神在徐杏林身上掃過，又快速離開。

雖然徐杏林穿着羽絨服，帶着耳包，身子顯得鼓鼓的，但是夜色下，她依舊矮矮小小。

“不冷嗎？你怎麽不去看春晚？”林科問道。

說話時一口口白氣呼在面前，林科随即又吐出幾口氣，自己又擡手比劃着空氣，玩了起來。

徐杏林看着林科玩哈氣的樣子有些好笑道:“裏面太鬧騰，在這看看煙花不也挺好嘛。”

林科放下手，随着徐杏林的話環顧起四周，周圍的夜色被各處的煙火點燃，時紅時綠，甚是好看。夜晚的寒冷在這些色彩中也被逐漸驅散。

林科一時覺得居然有些暖。

她不知道是因為煙火好看的暖，還是因為在這個家家戶戶團聚熱鬧的夜晚，她的身邊正站着這個會讓她心安心喜心暖的人。

一陣夜風吹過，林科額邊的頭發吹的散了些，她擡手理了下頭發，這時，她看到徐杏林把圍巾拉緊了些。

那，正是和林科那條一模一樣的圍巾。

這條圍巾圍在徐杏林的脖子上，把徐杏林的臉包的小小的，尖瘦的下巴都遮在了圍巾裏，看着暖暖和和。

這個瞬間，林科突然在想，徐杏林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因為站在這裏，因為這裏有她，因為兩個人戴着同樣的圍巾，而暖暖的呢？

這個念頭在林科的腦中只停留了十幾秒，就被林科自己嘲笑的推翻了。

“你的家人呢？”林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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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移民國外了。”

對于徐杏林的回答林科有些驚訝。

“那，你以後也會走嗎？”

聽到林科這麽問，徐杏林倒是轉頭笑了下：“不啊，不會，我想在國內發展。”

林科莫名地緊張了下，又快速地放松了下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我一直是大伯家帶大的，後來大伯家的哥哥在國外讀書，然後他家就都去國外了，我不想去，就留在了國內。”

徐杏林說得輕輕松松，可林科卻聽的并不輕松。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沒什麽，不必道歉。”徐杏林依舊挂着笑。

“父母走的時候我很小，印象其實不太深。大伯家待我很好，從沒讓我比其他孩子少什麽。前幾年過年我都在何老師家，今年就是不想去打擾他們了。在基地過年不也挺好嘛，人也挺多。”

看到徐杏林笑着，林科反而更心疼了點。

林爸爸是在林科初中的時候離世的，雖然這些年林媽媽更關愛林科，希望能彌補失去父親的那份愛，但是林科仍然能感覺到一些不同。而徐杏林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現在她能這麽陽光開朗，一定比其他的小孩子更難一些吧。

除夕夜，遠處跨海大橋上的燈光比平時要炫彩很多。

兩個人一同舉目遠眺，站在身後的林科看着彩光在徐杏林的側臉畫出絢爛的輪廓。

“徐杏林，你……有喜歡的人嗎？”

遠處一片煙花在高空迸射開來，而林科的心裏一直的問題，在這一刻，也忍不出脫口而出。

徐杏林回過頭，大橋上的燈光随着她唇角的弧度發生彎曲，在她面龐上折射散開。

“有啊。”徐杏林的笑容在這一瞬間開得十分燦爛。

林科保持着剛才的嘴型。

這句話太突然了。這是林科想過的答案，也是個她沒想過的答案，或者說，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林科根本沒想清楚到底自己想聽到的是什麽，而如今，這一切，都擺在了她面前。

“是個女生。”徐杏林揉了下鼻子，垂下眼，表情卻腼腆了起來。“是……打籃球的，一場籃球比賽認識的。”

林科揣在衣服口袋裏的手狠狠地攥着，看着因為提到一個人，而讓徐杏林瞬間熱情的變化。

“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徐杏林側過身，雖然仍在笑，但表情看起來略顯無奈。

“可能，她現在不知道吧，不過沒關系，我會一直等下去，慢慢讓她知道。因為在我眼裏，她是最漂亮的，最優秀的。”

徐杏林揚了揚頭，望着遠方，目光清澈，嘴角勾得大大的：“我喜歡她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林科看着徐杏林怔住了，她能看到徐杏林的眼裏有光，是那種溫暖的、耀人的、明媚的光，而這是屬于那個人的光。

林科心裏想，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那她一定會很幸福”，我是不是應該祝福她們倆一定會在一起？

但是此時嫉妒的情緒作祟，林科卻怎麽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她心裏憋的難受，這情緒填滿了她的胸口，悶的她喘不過氣。

她說不出贊美那個人的話，她不想祝福，她不想看到徐杏林在另一個人面前耀眼的像太陽。

那個讓徐杏林喜歡的人，她，好嫉妒。

寒風陣陣襲來，涼透了林科的身體，更涼透了林科的心。

林科使勁縮着脖子，整個人都想鑽到棉衣裏去，她感覺現在她的腦袋都凍得木木的。

“你怎麽上來也不戴個帽子？”徐杏林歪過頭看着正往衣服裏縮的林科。

見林科沒什麽反應，徐杏林走過來，擡手幫林科把棉衣領子拉高，又把圍巾往裏掖了掖。看到林科凍得紅彤彤的耳朵，徐杏林二話沒說便把自己的耳包摘了下來，林科那麽高，她只得踮起腳，給林科戴上，戴正。

一瞬間，寒風被隔絕，林科凍得冰冷的耳尖立刻就溫起來。

林科瞪着大眼睛，手依舊揣在口袋裏，看着徐杏林拉着自己的衣領，覺得心裏也跟着暖了一下。

也就那麽一下，因為林科突然又想到，徐杏林對她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也會這樣做呢？畢竟徐杏林這麽好，她也會關心那個人的冷和熱，會給她戴上自己的耳包，不，徐杏林應該會對那個人更體貼吧。

想到這，林科那剛暖的心就又冰涼落寂了起來。

“下雪了。”

徐杏林仰起頭，看着空中有白點飄落。

慢慢的，白點多了起來。有些白點被煙火和燈光染成了同樣的顏色。她擡起手，小白點落在手上，又在觸碰到手掌的瞬間，被手上的溫度消融化開，在手上變成一個個小水點。

林科也攤開手，讓雪花在掌上着陸。而在某個瞬間，她的手掌上落下了一滴溫熱。林科迅速背過身去，擡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下。

除夕夜，這個城市各處都是綻放的節日煙火，人們笑着鬧着，有着各自的喜悅和快樂。

而同樣也有一些人，在煙火下在燈光下，有着各自的傷感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