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家的丫頭

“女孩家家的成天跟着王小六那愣小子在外面厮混,學着你爹那些個玩意不務正業,你這幅德行以後誰還敢要你,老娘辛辛苦苦把你養大,沒福氣找個好夫家讓老娘享福也就罷了,成日好吃懶做,還敢跟老娘頂嘴,早知道今天你這幅模樣,老娘這十幾年的心血算是白費了”

清涼河邊的河灘的兩旁,古樹成陰,一個四十歲左右荊釵裙布的婦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蹲在河邊默默洗衣裳的少女罵罵咧咧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她吞了吞口水終于有了口幹舌燥的感覺才停下來歇了口氣

她穿着半舊的袍子,縫縫補補的卻也十分整齊幹淨。

那少女背對着她,身量十分的纖瘦苗條,骨架細細的,看起來年紀不大,婦人在她身後聒噪說得水裏面魚蝦都遁跡了,可是她卻置若罔聞,自顧自的洗衣裳。

尖銳響亮的聲音來路的村民一聽就知道是誰,其中一個叫王石的老漢摘下鬥笠,露出一張黝黑樸實的臉,忍不住打趣道

“阿生家的,你又在罵女兒,孩子大了懂事了,小心她記仇,以後找個好夫家嫁出去,把你這個當娘的忘了”

阿生嫂回過頭來,并沒有因為“找個好夫家”這句話而高興,朝老漢啐了一口

“王叔,我可敬你是個長輩,你老還真不給我這個後輩面子,當着我的面唆使我家丫頭記恨我這做娘的,也不知您這懷的什麽心,昨兒個您孫子還去七叔田裏面偷瓜,您嘴要閑,回家多管管自家的孫子,我教訓自己的女兒,您老多什麽嘴”

她說話利落嗓門又大,似乎還故意提高聲音,大路上前前後後左過的人都聽到的,被她的話逗得笑起來

王石的老臉一陣青一陣白,他畢竟長一輩,不好跟年紀小的動怒,但自己孫子的事情被她這樣口無遮攔的說出來,老臉有點挂不住

“阿生家的,男人死的早,尖牙利嘴,沒個好教養”

婦人不怒反笑

“這話您該回去教教平弟,以後怎麽管女人”王老漢的兒子一直被媳婦管的服服帖帖,脾氣和魏氏倒有幾分相似。

過路的人十有□是昭君村的,這蘇生嫂魏氏是出了名的潑辣,舌頭長見識短,一般人不會跟她理論,王老漢自讨沒趣,哼了一聲挑着柴大步走了。

落日的餘晖從山林裏穿過來,落在婦人的臉上,所有人都走後,她又轉過頭來,氣定神閑的朝河邊洗衣的少女說道

“跟老娘我學着點,以後去了婆家,被欺負了,可別說你是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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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又唉聲唉氣的說道“你那死鬼爹走後我遭了不少白眼,偏還生了你們這兩個拖油瓶,我的命真苦啊”

蘇昭君眼中終于有了不耐之色,她将手裏的衣裳一放,轉過頭來看着婦人,

嘴角勾起一絲嘲意

說話和婦人如出一轍,半點不落下風

“您要是嫌我們麻煩,趁着你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去找個死了女人肯要你這種長舌婦的男人嫁了,我和弟弟絕不拖累你,少在我面前裝可憐,爹爹死後,存的那點私房錢全部被你吞了,一個子兒也沒給我和弟弟,昨天你還謝天謝地,今天怎麽又變卦”

要不是因為她親娘,她親爹也不會死,爹死了兩年,娘親一點也不傷心。

提到這件事,蘇昭君一肚子火。

少女不過十四歲年紀,挽着兩個雙頭髻,漆黑整齊的劉海遮住額頭,鬓邊也垂了兩縷頭發,看起來臉又尖又小,眼睛比趟動的流水還活潑,小嘴叽叽呱呱的說了大堆,聲音又軟又耨,婦人聽在耳裏,頓時火冒三丈。

用手指着少女說道

“不孝女,忘了自個是怎麽長大的是吧,數落起你娘來了,今晚回來不許吃飯,洗完碗之後去睡柴房”

魏良人走後,蘇昭君望着自家娘親的背影嘆了口氣,搖搖頭,自己從小被這樣罵着長大,已經是家常便飯見怪不怪了,當年爹爹什麽都順着她,女人從來沒有好脾氣過

少女嘀咕了幾聲

“爹走了以後,也不收斂點,不怕得罪人麽”

一低頭才發現河邊整齊的石塊上鋪了大堆的衣裳,看看已到了山頭的落日,這樣下去,到天黑都洗不完,便加快了速度,把衣裳放在水裏面浸濕,放在石板上用手搓起來。

兩個時辰之後,蘇昭君終于提着一桶洗好的衣服回去了,天已經黑了,雖然看不清路,她自小在這兒長大,閉着眼睛也知道走哪個方向,昭君村在河邊的小山崗上,這兒原叫王家村,因為出了個名留青史的美人,才更名為昭君村。

不過這個時代和她前世活着的那個時代的漢朝是不一樣的,不知怎麽的,也有個叫王昭君的人。

這裏全村的人絕大多數姓王,只有蘇昭君一家蘇姓,他們原本不屬于這個村子,祖輩因為戰亂逃來此處,便娶妻生子在這兒紮根下來。

而她的名字…爹爹沒讀過什麽書,覺得史上那位昭君人好名字也好,盼着自己女兒長大之後像那個美人那樣了不起。

很顯然蘇昭君除了模樣還算對得起人之外,一副野性子,脾氣随她娘,別人說一句她頂十句,附近三個村出了名的野丫頭,又沒讀過幾句書,小的時候經常都是她把男孩子打的鼻青臉腫的回去告狀。

從小,同村裏的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女孩都不喜歡她。

清涼河離家不遠,蘇昭君沒走多久就到了,她家是三間青磚砌的茅舍,外面有一個籬笆圍着

她爹曾經是個獵戶,經常去山裏面打獵,然後把獵物拿到鎮裏去賣,換些銀子回來交給娘,養活一家四口。

現在,娘親靠織布換些微薄的收入來維持生計,家裏雖有些田地,官家課稅重,農家種田連自個也養不活。

弟弟年紀小,性子又斯文,不喜歡拉弓射箭的玩意,爹爹便把她當男孩教養,學了些狩獵的本事,到山裏面打幾只野雞野兔的容易,而偏偏兩年前爹爹是在山裏面被老虎咬傷至死,娘親怕家裏面再出這樣的狀況,對她上山打獵極為反對

推開木門進院子,蘇昭君摸黑把衣裳曬在院子內的竹竿上,現在天氣好,夜裏也不會下雨,衣裳涼一晚上,明早便能幹。

明日,蘇昭延便能穿着幹幹淨淨的衣裳去先生那兒讀書了。

涼好衣裳後,蘇昭君把空桶子放在門外,牆角的蟲鳴聲振耳,屋內已經點了燈,她推開門進去,油燈一閃閃的跳躍着,燈下清瘦的小男孩正認真的盯着書本看得出神。

聽到有人進門,蘇昭延的眼睛從書本上移開,朝蘇昭君一笑

“姐姐,這裏有幾個字我不認識,你來教教我,明日這篇文章背不出來,先生可要罵人的”

小男孩的眉眼在燈下顯得明亮無比,樣貌随她死去的爹爹,輪廓和五官都很有立體感,長得好看又讨喜,雖然還只有八歲,卻比她這個姐姐還要安靜懂事,做事又乖覺,魏良人很喜歡這個兒子。

蘇昭君看到燈下少年溫暖的笑容,張揚之氣收斂了不少,日裏勞作的疲憊全無,一身汗臭的走過去,摸摸少年的頭

她俯下身子,看了看書裏面的字,原來是《詩經·風雨篇》,昭延用一支雞毛做的筆醮了碳汁在詩文旁做了注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潇潇,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喈喈,和瘳字很生僻,蘇昭君給他糾正先前的讀音

讀完之後,蘇昭延又問《風雨》是什麽意思

蘇昭君前生也讀過幾篇詩詞,在那個世界裏一命嗚呼之後,老天居然給她重活的機會,兩世的經歷讓她在男孩面前頗有點誇誇其談的資本

不假思索的說道“意思是在風雨交加,天昏地暗,群雞亂叫的時候,一位多愁善感的女子正在思念她的君子”

蘇昭延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曾經在風雨中等過先生是想要先生看他寫的功課,可是不知道這女子在風雨的時候等君子是幹什麽

蘇昭君見他臉上有迷茫之色,安慰道

“現在不懂沒關系,等你長大之後自然會明白”

誰知蘇昭延在琢磨半天之後,恍然一悟道

“我知道了,上次你請先生來我家吃飯,天作大雨,久候先生不至,你便跑去了先生家接他,可是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姐姐你就是那個女子,而先生就是那位君子對不對?”

蘇昭君聽到他提起那件事,心裏咯登了一下,腦海裏突然就閃過那個白衣男子的身影,她一拍蘇昭延的腦袋,把剛才的情緒蓋過去

“我上次請他吃飯是為了要他教你讀書,臭小子,你瞎想什麽呢?”

“哦”蘇昭延見她露出這幅兇巴巴的表情,馬上垂下頭來,乖乖的聽話不敢多說。

“對了”蘇昭延從板凳上跳下來,飛快的跑入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饅頭,一疊鹹菜,放在蘇昭君的面前,笑嘻嘻的說道

“姐姐,娘說不準你吃飯,這是我背着娘偷偷的藏的,你快點吃,娘在屋裏織布,不會發現的”

蘇昭君低頭看着眼前的白面饅頭和鹹菜,又看看蘇昭延天真的臉,要不是魏良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哪裏還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藏東西,娘親雖然是張刀子嘴,對她和弟弟卻是極為呵護,心裏一陣感動,她伸手摸摸小孩的臉

“延兒真乖,明日姐姐山上打兔子,用兔毛幫你做幾支好一點的毛筆”

蘇昭延點點頭

“姐姐上山小心點,早點回來,給娘知道了她又會不高興”

蘇昭君幾下就把饅頭給吃完了,對于勞作一天的人來說,這點東西剛好塞個牙縫而已,家裏面現在節衣縮食,蘇昭君摸着勉強沒有饑餓感的肚子,有的吃已經算不錯了。

蘇昭君吃飯那會,蘇昭延重新埋首讀書,她輕手輕腳的把盤子拿到柴房裏洗幹淨,把房內的柴垛移開,溜到後院裏,貓着腰路過娘親的睡房,推開自己那間房虛掩的窗戶,一頭鑽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開了個新文,這個坑品是絕對保證的, 之前本來打算要寫武俠的,因為之前有過兩個武俠坑都太冷了,某夜想嘗試一下其他的風格,毅然決定暫停那個坑的寫作。

不過有時間,某夜還是會将那個坑給填好

武俠是我的最愛,我比任何人都期待故事的完整。

種田文是某夜全新的嘗試,某夜不擅長寫宅鬥,所以文文主打的是山村愛情

希望看文的親親支持某夜,加個收藏,留言給某夜提點建議,這是某夜所有所有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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