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侯病女

“看來……真真是吓傻了!“女子豔春明媚,嘴角笑意四溢。

“……”冉子晚收回深深地眸色,原本以為身死,如今卻是安然的活着……冉子晚看着眼前女子令人生厭的挑釁,轉眸看向橋墩左邊的河水。袖管中的玉手,狠狠的拽着自己濕透了的衣裙:“我……失足……掉進了河裏?”

“自然是你自己失足,難不成還賴我們姐妹推了你!”女子笑容依舊明媚,只是那一眼明媚之中,盡是得逞後的故意。

冉子晚眸色沉靜,散發着清寒的光芒。陽春三月,柳葉抽新枝,離百花含苞待放尚早,自己卻被叫來賞風景。

初春的河水雖然已經解凍,但是這份寒冷怎是一個女子能承受的,冉子晚低頭看了看自己,通體冰涼一身狼狽。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意,好一個津門橋賞風景,好一個她生來體弱自己失足掉進了河裏。

那女子看着冉子晚低垂的臉掩唇而笑,一副幸災樂禍地挑着眉。端郡王府的冉子晚,不過如此……就如傳言一般……不過是個病美人而已!盡管那張臉,一眼傾城!只是命不久已,如此美貌又能如何?看來……老天還是公道的!

“春桃,去把那個被扔進河裏的丫頭救上來,……那個叫紫棉的!帶回崔府。嗯,去跟冉子晴說,讓她做主,本小姐看上了那個丫頭,送也好,買也罷,本小姐是要定了!”女子說完轉身打算離開,身後還擁着衆多侯府的千金,名門閨秀還有一大堆丫鬟婆子小厮。

“小姐……不過一個尋常的使喚丫頭罷了,您要她作甚?咱們府裏可是不缺那樣兒實心眼的丫鬟!”催千秋的貼身侍女春桃,也是個見多識廣的機靈人,此刻卻有些不明所以。

春桃遭了自己主子崔千秋一個白眼:“你懂什麽?我要她……不過是打她主子的臉面!只要是我崔千秋想要的,她端王府就得給!”

冉子晚站在原地,而崔千秋的聲調很高,高到很怕近在咫尺的冉子晚聽不到自己話一般,極盡挑釁之能。

“啊!好痛!”自稱崔姓的女子驚呼一聲,卻發現自己的臂彎無法掙脫:“冉子晚你要幹什麽?”

“幹什麽?剛剛被我抛進海河的丫頭,你不是看到了麽?”冉子晚拉拽着眼前女子的藕臂,聲音淡淡,穿透力卻極強,清幽而沉靜,淡淡散發着不可一世的高貴:“你那麽想要她……便自己下去撈!”

“你敢……你敢得罪我崔千秋?我父親……定然不會放過你們端郡王府那個破落戶!”催千秋驚慌的看向自己本狠狠扣住的手腕,從小到大,還沒人還對于自己如此造次。至少在她的眼中,冉子晚只不過是出身

“陽春三月,這津門橋一無美景可賞,二無美男可看!你約我到這裏,我不管你存的是怎樣的心思?單單是浪費本小姐的大好時光,卻什麽回報都沒有,這也太有違我......冉子晚的原則了,不是嗎?”冉子晚眉眼清冽,掃視了一眼那個叫做春桃的丫鬟,逼得崔千秋身後的一幹人不敢上前。

“冉子晚,我要你端王府好看!你竟敢.....啊,好痛!”冉子晚一把将拖拽着的女子甩了出去摔在地上,漫步緊逼地走向前輕笑道:“要我們端王府好看?呵.....我正無趣,你若能玩出點花樣兒,我倒是感謝你幫我消遣這所剩不多的時日!我只怕你,沒那三分能耐!”

冉子晚擺擺手,面上無害,說話卻不留餘地,看也不看地上那女子,一眼望盡繁華,說不出的嚣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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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女子掙紮着爬起一邊撲向冉子晚,一邊瞪向身後的随從,牙齒作響的擠出幾個字:“一群廢物,還不幫我拿下她!”

冉子晚冷笑一聲,衣袖輕輕一揮。随之而來,是自己聽慣了的噗通聲。

只聽崔千秋一聲慘叫,“你冉子晚,你哥短命鬼我崔府不會放過你....啊.....”

“小姐……”春桃已經被吓傻了,看着崔千丘北冉子晚提起,她便本能的躲進人群。

“冉子晚,你竟然敢将“嫡小姐”扔進冰冷的海河裏,你可知道......”那群莺莺燕燕此時除了少些個驚慌失措蜷縮後退的,還有個別的站出來譴責冉子晚。

冉子晚低垂着頭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抖了抖雜亂的袖口,聲音清冽中帶着些許戲谑,挑着眉一臉無害地打斷道。“三月的海河河底魚蝦水草極美,且暢快涼爽!哪個府門的小姐若是覺得賞景沒盡興的,我冉子晚不介意送你們暢游一番的?”

“冉子晚,你竟如此嚣張暴虐!不就是仗着太子殿下默許你将來入宮麽?可你別忘了……如今你是丞相府未婚先休的蔽履,太子殿下……再也不會娶你......啊!”又聽噗通一聲,有一個女子被扔進了河裏。

又一個錦羅綢緞,門第尚好的女子站了出來,指着冉子晚的鼻子“冉子晚,你太過分了!你信不信我.....啊”

又有一名女子被冉子晚大力的甩了出去,方向卻不是河水,而是海河上一艘滿是活物的漁船,那女子顯然是被驚吓的呆住了,木木的被一船河蟹泥鳅蹦跶噠的小魚包裹,好不滑稽。

“那你.....又信不信呢?”冉子晚粲然一笑,又一個女子被她扔進了海河。

津門橋上一衆女子失措驚慌,再無人出聲,個別膽子大的,也是大氣不敢出,拿眼睛盯着海河裏,撲騰的幾個閨秀,不敢言語。

看着平素裏趾高氣昂的崔府大小姐被扔進海河,津門橋上的人似乎被這一幕忘了之前那句暴虐,竟發出了一陣類似于喝彩的驚呼聲。很難想象端王府那個傳言先天病弱,無二八可活的女子……如此一個柔若無骨,似雲朵般輕柔的女子竟然能将人輕飄飄的扔進海河,且姿态高貴随意的讓人覺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俨然成了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人們愣在當場,有些年紀的老人,紛紛搖頭:“莫不是自己年老眼花?這子晚郡主……哪裏是傳言說的那般芳華不過二八,先天心疾體弱的人兒呢?“

不理衆人的議論,冉子晚捋了捋耳鬓的青絲,向人群中相反的方向離去。不知走了多久,身體終究疲憊難捱,渾然倒地。

……

……

“果然是個病秧子,誰會娶她呢?是不是七弟?“陌生的聲音響起,擠眉弄眼之間,寫滿了玩世不恭。

“四哥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被問話的少年不置可否,輕斥了那個少年。話語說的溫潤,只是有微微沉重的氣息傳來,俊逸的眉宇寫滿暗沉凝重。

“我說熒惑!你怎麽跟兄長說話呢?”說話的是當今禛帝第四子,玄天熠。

冉子晚坐動了動身子,幹澀地眨了眨眼睛,靜靜的聽着屋舍內衆人的你來我往。她深深吸了一口涼氣,聞着屋內淡淡的熏香,眉眼間沒有一點波瀾。

“醒了?“一聲有別于先前聲色的聲音,好聽的響起。

“……”錦繡江山也不及眼前人三分顏色,溫潤如玉雕琢,氣宇如乾坤在手,這是怎樣的一個少年。冉子晚忍不住揮動自己的兩條髒兮兮的爪子,速度極快地奔着少年的臉掐去。

“呵.....傾竟不知冉子晚還有如此.....癖好?“少年溫潤而笑,出塵溫暖,一派華貴雍容。明明是王者之上的氣度,明明有着魅惑衆生的暖意,明明.....他卻不曾躲閃,像是靜靜等待。

冉子晚的手頓在半空,忽然坐起身,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杏目圓睜,速度極快的掃視了一圈,是被震驚了,真的是驚住了。

她曾是老藺公考古世家的掌上明珠,此刻卻是驚駭的有些啞然。

“嘶……好涼。”冉子晚渾渾噩噩的起身,動作遲緩的拖着虛弱的身體,赤着腳丫蹦到地上。

冉子晚才意識到這裏不是歷史文化博物館,不是自己的考古發現,這是某個大小姐的閨房。對着滿屋子的器皿古董頂看個不停,還發出啧啧聲。作為一個十歲就可以橫穿考古界,把玩真跡古董不在話下的藺墨菲,這一屋子的擺件實在是太震撼了,鄉巴佬進城嗎?還是鄉下丫頭嫁入豪門當二奶呀,這麽多得古董,這得多少錢啊。

眼前的雕刻着游龍戲鳳的紅木屏風,還有這鍍了金的青銅鏡,鳳凰玉瓊。冉子晚低眉,正了正神色,心底暗暗盤算着:看樣子這身子的主人還真不辱沒市井之人封的那句“貴胄”。

那個世界争搶的大部分古董對于古代的價值,也多不過是一種尋常的擺設罷了,冉子晚不禁慘然一笑。

想起藺氏家族以考古傳家,數代人的付出也不及眼前這區區一室之內的古玩珍貴,不明白為何祖父一直執着于考古,甚至為了捍衛所謂的家族祖訓讓自己的子孫後代執念,直到藺氏家族出了一個藺墨菲,讓家族的人對于流傳千年的家族秘辛升起了一絲希望。

冉子晚眸光定在了妝臺上的鏡子,看到鏡中自己的樣子,還是那張一眼傾國的臉,眉眼間還是既俏皮又憂傷的樣子。只是因為太狼狽,頭發散亂在胸前,實在沒了往日魔鬼又文藝的風格。冉子晚的性子自小就是家族裏訓練出來的,扔荒山上也不會自生自滅,反而會活得更好。這些應該歸功于她那不可一世的爺爺,老藺公!

對着鏡子,冉子晚輕輕的捋了捋自己的青絲,妙容皎潔如皓月當空,傾城絕色不足以稱贊這份容顏。

“雍世子的喜惡,着實令本皇子看不懂呢。呵呵......“是那個說她是病秧子的玄天熠,語氣中的戲谑毫不掩飾,笑聲中透着一抹漫不經心。

如果不是內心驚駭,冉子晚定然會當那人是只蒼蠅,毫不由于地一巴掌拍成爛泥,就算她拍死的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的美男,也不心疼,誰讓他惹了她“白骨精”了呢。

如今,她連對那人翻白眼的心情都沒有,只是定定地瞟了那人一眼,平靜的看不出情緒。

只是那一眼清漣絕華,似霧似煙。似情深難訴,彌漫不清。似守望千年,凝重固執。篤定而倔強,涼薄而情重,瞬間攝人心魄。

“冉子晚,你這副樣子做什麽?你本來就活不過十六歲,本皇子說的也沒錯。“玄天熠驚慌之色溢于言表,仿佛被那一眼攝取了心智。但畢竟是如今貴妃的親子,地位尊貴自不必說。轉瞬,定了定神,少了之前那份戲虐地強調道“你生死與本皇子何幹?我還不願和你多費口舌”。

轉身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起來更像是落荒而逃。

“貞郡王府的貞央兒,天生命貴,傾國傾城。上天雖有不公,但這十幾年端王府對你萬千寵愛,甚至父皇對你的寵愛也是絕無僅有。你活得比我們這些皇子公主都惬意。你既生而跋扈肆意,最後又去投河?為太子?還是為你自己?“紫華滿溢的少年一直束手而立,抿唇不語,眉眼深鎖,語氣凝重冷厲。

她冉子晚自己跳河輕生的她有那麽脆弱只是看那少年的樣子也不像是說的假話,難道她冤屈了津門橋上的那幾位名門千金?這是又一次聽人提起她芳華不過二八!

芳華不過二八?王侯病女,好不容易重新睜開眼再活一次,卻是個短命的!冉子晚凝眉!歷經生死,反倒不能再輕言可以參透生死!

冉子晚不禁慘然一笑,絲絲涼意一點點的滲透進來:“我冉子晚怎樣過活,與你又有何關聯?左不過輕如塵埃,不值所念而已。”。

自自己睜開眼的一刻,入眼的是雲淡風輕,江山猶不可及的風傾。轉而是吊兒郎當戲谑奚落的皇子,後又是這個束手蹙眉的少年。

冉子晚提醒自己,她已不是那個世界考古行當裏那個特立獨行的‘白骨精'了。這是另一個世界,無論如何不可逆轉。而這一世,她就是冉子晚。只是她冉子晚哪怕活不過那人口中的十六歲,哪怕活一天,她也絕不再只是世人眼中的‘王侯病女'。

“晚兒,倒是我高攀了與你的情分!”少年的臉一瞬間的深沉,蒼涼之氣周身彌漫,一個人轉身離去,頭也不曾回過,那背影像是背負了無盡的傷感,紫衣如蓮花般多多綻放。

皇子,世子,投河?

冉子晚,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一個與世家公子,王公皇子牽扯不清的人嗎?

冉子晚收起探究的神色,驀地轉向那個讓江山失色的少年,軟糯道:“雍世子,我......。“

還不待冉子晚說完,風傾輕輕的應了一句“好“

錦衣華賞風流皺起,清幽的檀木香安人心魂,還不及反應,冉子晚已被風傾從容地攬起,像秋葉一樣的輕飄,随風而起輕盈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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