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至奢南暖

而如今這般情形,只有冉子晚和冉子婧自己知道這其中的玄機。

紫棉握着冉子晚的手,哭得泣不成聲。心裏雖然憤怒,但對冉子晴卻是看怎麽都不敢擡頭看一眼。如今自家小姐明顯是受了冉子婧大力的重創,但是府門前的王爺和夫人都不置一詞。

紫棉似乎早已習慣,哭了片刻,輕輕拭去睫毛上的淚水,用盡力氣扶起地上的冉子晚,拖拖拽拽的往晚閣走去。

冉子婧內心憋悶,一步步逼近冉子晚和紫棉主仆二人,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勢。

“夠了!”府門前半天不曾吭聲的中年男子大聲喝止,有些渾濁的聲音響起,背着手走向府內,看也沒看冉子晚一眼,似乎是在敷衍的說了句:“誰再胡鬧,就去祠堂思過!”。

只是這位王爺的話,絲毫沒有顧忌冉子晚的傷勢!他的言行,便可知這兒多年她短命的謠言為何能傳遍街頭巷尾,而端王府卻不曾制止。

“爹爹?”冉子婧有些不甘的止住腳步,如此時候父王又在估計什麽呢?如此一個病弱的嫡女,這麽些年在王府的晚閣,與世隔絕,都傳言活不過二八。如今.....她的生與死又有何不同?

……

……

冉子晚閉着眼,她也确實是累了,最後一絲神志慢慢變得模糊。自從醒來到這個世界,她還不曾好好的休息過,身體終究是虛弱疲憊的。

迷糊中冉子晚撐着幹澀渴的喉嚨試圖發出聲音,确是微弱的連她自己都聽不清,嘴唇徹底的撕開一個裂口,針紮一樣的疼痛瞬間讓她清醒過半,才發現這個地方仿佛極其安靜,連自己微弱的喘息都聽得如此清楚。側耳之間,仿佛還聽見細細碎碎的交談聲,隐約伴着陣陣飯菜的香氣。這樣暖床像是睡在雲端,真絲帛錦的被褥柔軟舒适。飯菜的味道愈發濃烈,冉子晚暗自吞咽着口水。

“咳,咳,咳........”終是耐不住幹渴的喉嚨,一連串的咳嗽聲打破了冉子晚原本佯裝的假寐,引來了聽起來像是位老者笑聲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心裏捉摸着這笑聲如此明媚爽朗,充滿了興奮的歡愉,這讓冉子晚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老王爺,小姐醒了......”

“老王爺……小姐醒了!”

冉子晚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泛着迷糊,還來不及完全看清楚周遭的情況,就聽見兩個丫鬟般的女子蚊子一樣的啜泣之聲,心裏說不出的驚悚。

“醒了麽……晚兒?我的小祖宗,這一睡就是一個月,可是要把我這把老骨頭吓死了去。”一雙滄桑的手附上冉子晚的臉,滿是慈愛的笑臉,是個看上去活力四射的老人家。

冉子晚瞪着眼睛掃視了一圈,屋子裏黑壓壓的一群人,地上跪着的,床邊侍候的,偌大的閨床被圍得個水洩不通。厭惡的側了側臉,一眼的“我不認識你”的神情,老人的手瞬間僵住:“晚兒,我是誰?不認得祖父了嗎?”

Advertisement

“祖父?”嘴上木讷的喚了一聲,面對這一問冉子晚滿臉無害,冉子晚心裏卻是犯了無數個白眼,連她自己的名字都不一樣了,她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哪裏還記得這老人家是哪路神仙呢?是想讓她猜嗎?只是……這老頭,先前他自己不說了麽……他是祖父!

冉子晚毫不猶豫的瘋狂搖頭,水汪汪的眼睛清泉湧動,沉默以對才是上策。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不是說子晚已然無礙了嗎怎麽竟會什麽都不記得了呢?都拖出去,亂棍打死。”老人家沒了剛才那般的柔和,反倒多了三分淩厲。地上跪着的一幹人等,害怕的不斷求饒。“一定是磕到頭了,冉子晴這個禍害。有什麽樣的娘親,就有什麽樣下作的子女。這個女人,端王府是留不得了!”

真是造孽啊,冉子晚想着自己才剛醒還來不及吃上一口東西,這老頭子就喊打喊殺的。冉子晚的內心一片鄙夷,嚯地坐起身來,驚呆了屋裏的衆人。

“除了打打殺殺,就不能先給我端份粥上來嗎?受不了你們,地上跪着的都出去吧。”冉子晚呼地一聲起身又卧倒。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冉子晚的心裏在不停地敲鼓,生怕這會惹怒了那位老人家。只是自己本就不是她口中聲聲念着的晚兒,怎麽怪得了地上那些醫匠呢。雖然她一向不喜歡唯唯諾諾的人,但至少還是悲憫世間萬物的,哪怕賤如蝼蟻,何況這是人命。

“好好好,都聽晚兒的,下去吧。還有你們兩個死丫頭,吩咐人下去給晚兒弄些吃食,至于弄些什麽不用老夫再教你們了吧?”那老頭子竟然沒生氣,反倒恢複了剛才那一臉的慈祥,眼睛眯成一道線。慢慢湊近冉子晚兩眼精光兒閃閃:“臭丫頭別演了,還裝失憶。你那兩下子,老夫還不知道。”

冉子晚內心驚駭,這老頭兒也太精明了。只是這雖說是戲,也得繼續不是!誰讓她是真的沒有這個晚兒的絲毫記憶呢?想起老頭兒說話的聲調高亢而有底氣,想來外面傳言的久病在床,不問問俗世,十有八九也是裝的。

冉子晚故作鎮定,瞪圓了眼睛:“我?我就演了怎麽着?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老不也裝病嗎?”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人家剛想吹胡子瞪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恩,是老頭子我的親孫女,潑皮!”

“祖.....父,晚兒想一個人靜一靜,您看.....”冉子晚拉起被子蒙住自己,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乖巧的堪比一只小貓,祈求般的可憐。

“唉,沒見過你這麽慫的孫女,丢人都丢到長房去了。罷了罷了,祖父都依你,我這還得去跟外面交代下,免得一群烏合之衆再來擾了我的晚兒”冉老王爺極其配合的高聲道,而後小聲笑罵道:“演戲還知道演全套。這?還只是撞到頭,還好沒撞到腦子。”

“紫雀,紫棉進來侍候。”冉老王爺邊往出走邊喊她們進來,眼前除了自己還有兩個丫頭,眼前這狀況還不算太糟,來日方長,有些事還是難不倒本小姐的。

“小姐,你這一病可是月餘,一直昏睡着害的老王爺為你費了不少心。倒是便宜了三小姐,宰相府毀了邵陽世子與您自小定下的婚約,改了.....要迎娶咱們府上的長房的三小姐。”紫雀小嘴鼓弄着,仿佛很生氣的樣子,轉而低頭不語,仿佛是在壓抑這一切對于自家小姐實在是不公平。

冉子晚醒來之後,修養了一月有餘,好像将那個世界所有的疲累都趕走了。以前她是藺氏家族族女,是整個家族的明珠,照例說該是養尊處優的無上之女,可偏偏有那麽個嚴苛的祖父,讓她過了近二十年日夜不分,晝夜不停,冷暖不近,剛柔不吃的日子。

紫棉默默地端着仆人們剛剛送進來的參湯和稀飯,無聲的攪拌着,不時地輕輕觸碰那碗璧的溫度,各個粥品參湯銀針試過,卻還要用湯匙舀出一點以做親自試吃,以防她中毒的樣子。

這個晚兒的生活環境真的有這麽複雜嗎?吃食都如此的小心謹慎,此時的冉子晚渾然不知這是怎樣的一個情形。而她,竟被悔婚了嗎?

“也好!”冉子晚随口應了一聲,她本就不屬于這裏,自然這事與她似乎關聯不大。而這些時日,有些事也理清楚了。如今冉子晚所處的王朝為天.朝,天.朝皇族的姓氏為玄。天.朝治下最為顯赫的當屬帝都城的四大王府,忠親王府是唯一的親王府,其餘貞氏,風氏,冉氏均為玄氏賜封的異性王,只稱郡王。而自己所處的家族便是冉氏,建國之初敕封‘端’字立府,‘端’是端郡王府的封號,而冉才是端王府的族姓。而自己是端郡王府嫡出的郡主,也是冉老王爺唯一的親孫女。生來便是身子不好,一直久居晚閣不出。而如今的端王府似乎也不似外人看到的那般奢華,反倒有幾分落敗。

冉子晚還記得自己剛剛在津門橋上醒來,那個趾高氣昂的崔千秋說自己是端郡王府的破落戶!這些時日,在藥婆的悉心照料,冉子晚有意無意探聽到,端郡王府在整個帝都城的尴尬處境,好像是因為玄氏建國之初賞賜的一塊令牌。

“小姐,你是病糊塗了嗎?也是小姐本就懼怕大小姐,如今又被大小姐重傷之後也就更加的怕了她?哎......”紫雀緊咬着下唇,嘆了口氣,鮮血印紅了半邊唇瓣。那該是怎樣的怒意,能讓一個侍候在側的丫頭如此的憎恨。

“雖然她們是長房的嫡女,但畢竟只是旁支中的嫡女,這些年來若不是只是因為端王爺随王妃去了!再者咱們潇世子外出穆峰修行,府裏面只剩下不問世事的老王爺。這些年府裏面很多事情又只能依靠長房的人支撐,奴婢怎麽也不相信......丞相府敢退婚!”提起舊事,紫棉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語氣卻沒有紫雀那般劇烈。

紫雀不動聲色的輕聲打斷道:“紫雀你莫要亂了小姐的心思,無論外人如何說,咱們自家的小姐才是正主!小姐身體剛剛恢複,你莫要給小姐填了堵!”

紫棉點點頭,之前的情緒還沒收回裏,小嘴還是嘟着,卻也沒了那些碎碎的不平。子晚小姐才是端老王爺唯一的嫡孫女,按理說她也是端王府裏身份最尊貴的嫡女,沒什麽能動搖的,只是.....

紫雀看着冉子晚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這些事情跟她沒關系一樣!這樣的小姐氣定神閑,是她們小姐常有的表情。

悔婚?重傷?這個冉子晚到底有多不堪?

冉子晚笑意淡淡,心底卻是在盤算着,莫不是這個叫做晚兒的姑娘是個軟柿子,任人踩踏了去,連身邊的人都跟着遭了難了。

“紫棉,幫我梳妝。我想出去走走。”冉子晚輕飄飄的一句話飄出。

紫棉更是貼心的拭去她嘴角的湯漬,與紫雀一道攙扶着她,像是生怕她摔碎了自己一樣:“小姐,您慢着些!”

冉子晚心底刮過淡淡的暖意,內心不禁皺起漣漪,微笑着輕輕撫了撫二人的手,示意她們無需過度緊張。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