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嫡女之争

冉子晚睡了半響,便聽聞一陣腳步聲,睜開眼……只是一個五十上下的婦人慢慢靠近,步履不見蹒跚,倒是有些練家子的架勢。

“婆婆?”冉子晚試探着輕輕地喚了聲。這裏的一切如此熟悉,熟悉到她可以閉眼找到卧房的位置,找到抽屜裏随便某個東西,她知道端王府的書齋中有多少典藏,甚至那本典藏記載了什麽,她的腦海裏竟然一字不落,仿佛昨天才看過一般。只是奇怪的是,她遺忘了的竟只是相關的人而已。

“晚兒,藥婆婆來了!今日這湯池中多加了七錢的當歸……感覺可是有什麽不妥?”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說不出的慈愛。婦人身上似是有種熟悉在的,冉子晚淡淡一笑,有些無力的道:“婆婆勿念,子晚無恙。”

“你們兩個死丫頭,我月前不在暖殿,你們便縱得小姐跑去津門橋,險些闖下大禍。明知道長房的人不安分,竟如此不當心。”話語有些淩厲,轉而暖暖一笑,慈愛的臉上笑容滿滿。“虧得小姐沒有真的撞壞了腦袋。”

“奴婢知錯了!”紫闕紫棉伏地拜首,“請婆婆恕罪!”

“婆婆叫她們起來吧,本也是我的不好。”冉子晚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情緒沒有什麽波瀾,藥浴果然舒暢,冉子晚輕輕合上眼睛,不再說話。

南暖殿至奢至華,不愧是豪門旺族的大小姐。除了背負着各樣的流言,據說還活不過十六歲,明明花季一般的年紀,她卻是個王侯病女,無父母雙親,只有一個人倒數着時光,然後微笑着等待湮滅?她忽然有些不甘,也不會默默的隕落。哪怕掙不到結局,她也要轟轟烈烈的離開。

“小姐,時間到了!”紫棉溫和的提醒道。

“好!”冉子晚淡淡應了一聲,便起了身。

“小姐……您今日穿哪件?”紫雀一手拎着兩件衣裙,左手兩件是一粉一藍的緞面刺繡落肩百褶裙,右手是兩件桑蠶私壓花留仙裙。

冉子晚伸手看了半天,指了指那件雪華色的留仙裙:“那件!”

“好嘞!奴婢這就幫您換上!奴婢就知道……小姐還是喜歡這件玉蘭壓花的留仙裙。”

“……玉蘭花?”冉子晚心頭咯噔一下,低下頭才發現自己選的這條裙子裙角周邊盡是大朵的玉蘭,且還是白色的玉蘭,玉蘭花蕊淡淡粉紅,十分清麗:“我記得……還有一個人他錦袍上的玉蘭……”

“小姐說的是玄小王爺?整個帝都城,能将玉蘭穿的衣袂風流的便只有玄小王爺了。他素日裏的錦袍都有着玉蘭刺繡。您這件還是您上次去綠蘿苑偷窺……咳咳……偷窺小王爺沐浴偷來的!玄小王爺身形挺拔,他的一件錦袍太大了。還是您纏着婆婆費了好大勁才将玄小王爺的錦袍改成了如今的衣裙。婆婆出手,才将他的一件錦袍變成了兩件衣裙。這件有些舊了,櫃子裏還有一件!”紫棉一點都不驚訝,一面幫着冉子晚穿戴,一面接話道。

“偷窺……還偷衣服!”冉子晚一驚,自己還有這毛病?

“不是偷……不是偷!小姐您交代了,說不是偷,是拿!”紫雀趕緊改了措辭,笑嘻嘻的幫着冉子晚穿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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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子晚翻了翻白眼,自己不知偷窺別人洗澡,還偷拿人家衣服?偷窺的還不是別人,是玄歌?那個帝都城太福街上風流嚣張的玄歌?想起玄歌清霜般的俊顏,冉子晚打了個寒噤。

紫雀侍候着更衣束發之後,便懶洋洋的靠在了南暖殿正廳的窗前。南暖殿的窗子反射進來溫暖的光纖,冉子晚身着一件雪華色的衣裙,半窩在窗前的軟榻上。一面喝着溫熱的羊乳,一面俯瞰着窗外的景致。看累了便拿起身旁的竹簡,一字一字的覽閱着……食指有意無意的撫摸着袖口的玉蘭花刺繡,嘴角微微勾起。

不多一會,便瞧見紫棉一路緊張慌張的跑進來,說話有些氣喘:“小姐,小姐不好了!三小姐領着丫鬟婆子往這邊走了,樣子看起來十分吓人!”

“我沒去找她,她倒是送上門來!”冉子晚放下手中書簡,微微嘆道,那個三小姐嗎?上次是自己身體虛晃得很,沒什麽力氣也就輕輕放過,如今倒是要欺負到家了。

“來了來了……來的還不止一個!”紫雀也跑了進來。

“搬一把椅子放在中堂,我倒要看看這送上門來的都是些什麽貨色!”冉子晚起身,抻了抻腰身,提了提腿腳。便直接走出了南暖殿,向着晚閣的正院走去。“紫雀,去各院請了長房的人來,就說我冉子晚要清理門戶!”

“小姐?”紫棉瞪大了眼睛,小姐以前可是最怕三小姐的。

“去吧!”冉子晚打了個哈欠,慵懶的揮揮手。

“喏!”紫雀看上去有些激動,卻什麽也沒有說,幹脆利落地轉頭就去辦了。

四月津門橋之後,冉子晚修養月餘,如今正是春風和煦,綠意浸染的五月初。晚閣的中庭各色盆景,青竹翠然,恬淡中自然流淌着濃郁的書香。

“小賤人!好生惬意啊!上次你跟本小姐裝,如今我就讓你裝個痛快!”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冉子晚眯着眼在藤椅上輕輕地搖晃雙腳,好像被罵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賤人!”冉子婧繼續罵道,她冉子晚氣定神閑的樣子最是招人讨厭,那副做派,連祖父母精心培養的大姐冉子晴怕是都比不上,高貴的就像頭上罩着無數的光環,舉手投足之間再容不得別的修飾。

“賤人,賤人......”冉子婧忍不住跺起腳來,銀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冉子晚看着異常刺眼。後面原本一群氣勢洶洶的婆子們此時也有些摸不到頭腦,一個個傻大黑粗的處在原地。這哪裏是傳說中病歪歪的人兒!

“賤人在罵誰?”

“在罵你!”

“啊!好痛!”冉子婧左臉吃痛,整個人也一頭栽倒,不偏不倚就跪在了冉子晚面前。雖然她沒看清冉子晚的動作,卻也清楚的知道是她出的手。身子晃蕩着剛想站起來,冉子晚明明只是又踢了一顆石子而已,力道看上去卻像是橫空一腳,将冉子婧踢到了那些個粗使婆子面前。冉子晚挑挑眉,那表情不言而喻。可憐冉子婧幾句大罵之後便躺在地上蜷成一團,上好的衣料褶皺不堪。

冉子晚淡淡的瞟了一眼有些個粗使的婆子回去報信,也并不阻攔,一個人悠然的坐回到藤椅上,品着香茗。她今日要的就是讓他們知道,她冉子晚不是好惹的!

“紫雀,将三小姐帶過來。我要讓她看看清楚我賤在何處?”冉子婧疼痛得一直在哭喊,眼神中滿滿都是難以置信!

“算了,三姐姐。子晚覺得你還是自己爬過來比較好!”冉子晚笑起來,陽光看起來竟越發的明媚,還是只有她頭上的陽光才是那樣的明媚。

冉子婧憤憤的吐了一口:“你算什麽東西,一個活不過二八的病秧子。我給你爬過去,做夢!一會祖奶奶來了,看誰給誰爬過來!”

“是嗎?三姐姐莫急。晚兒已經派人去請了。”冉子晚踢踏踏的玩弄着腳下的鵝卵石,一步步走向冉子婧。“不過,不知道三姐姐能不能等到你的祖奶奶來救你!”

“啪!啪!啪!”連着幾聲脆響,冉子婧殺豬般的叫聲響徹雲霄,嗚嗚嗚嗚.....疼得她無法發聲,嘴裏血肉模糊的粘液順着嘴角流淌,一口銀牙七零八落的掉出來,後面的婆子也七七八八的被打的滿地打滾。

冉子晚閉着眼睛,踢踢踏踏修習過的中西醫學,穴位及骨骼構造自然沒什麽難的。沒幾下的踢踢踏踏,地上就橫七橫八,哭天喊地了。

“你們三個!”冉子晚指着那群粗使婆子中的三個她故意沒有踢倒下的吩咐道:“過來!”

不是有人說她軟柿子好捏麽?還有那些流言.....那麽就随了流言又如何?

“子晚小姐?”三個婆子自然知道自己幸免的原因,此時已是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恨不能把頭埋到地上的玉石磚裏面,樣子顯得異常恭順。

“賤人!賤....人”冉子婧說話嘴角冒風,話音含糊不清,卻依舊不停叫罵着。

“掌嘴會不會?”冉子晚嫌惡的看着冉子婧滿臉的血污,其實她也見不得這些許殘忍,她也不願意自己身邊的人去碰這些髒污。

“一邊一個,左右開弓。讓三姐姐清醒清醒。”冉子晚的語調故意拉得很長,聲音柔美清冽。只是這樣的語氣,聽起來卻讓這些平日裏怠慢過晚閣的婆子們有些毛骨悚然,不自然的将頭低的更低。

“奴婢不敢!”三個老奴跪地求饒,如今的子晚小姐看起來再不複聽來的樣子,她們從心底發寒。

“喔,莫非你們喜歡石頭!”冉子晚無辜的挑着眉,好像做了強人所難的事。

三個婆子中有一個看着甚是圓滑世故,立馬給另外兩個使眼色。三個人一路小跑,抓起地上的冉子婧,一個從後面拽着頭發,兩邊一邊一個開始左右掄起了粗厚的大手狂扇冉子婧的臉,沒幾下,就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

“子晚小姐,三小姐暈倒了。”那婆子豎在一側不動。

“繼續扇,說不定一會就醒了呢!”冉子晚面容淡淡。

三個婆子不寒而栗,卻也不敢怠慢。只求‘祖奶奶’‘大奶奶’快點過來,好不叫她們為難。

“我的女兒啊,真是太可憐了。”長房大太太冉由氏哭喊着,連帶着周遭一群個姨太太,通房都圍在冉子婧身邊,一陣鬼哭狼嚎,像是給冉子婧哭喪一般。只是這哭聲裏,沒有一點悲切之情。

冉子晚依舊坐在藤椅上眼睛都不曾睜開,近乎親昵的補充道:“嬷嬷們,千萬不要停,知道嗎?”

三個粗使嬷嬷左右不敢不聽,當着冉由氏的面一陣強過一陣的巴掌繼續朝昏迷的冉子婧扇過去。幾個丫鬟小妾趕緊抱緊了冉子婧,不是別的,她們都在冉由氏的眼皮子地下,如今不表一下忠心,他日更是沒好日子過。

“冉子晚,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大伯母!當着我的面如此跋扈!”冉由氏霍地站起身來,憤怒的瞪向冉子晚。今天是她叫她的三女兒來給冉子晚個下馬威,必定這個家還是他們大爺說的算,雖說沒有正式封為端王爺,但是代管整個端王府的事宜也十幾年了。而自己才是這個王府的女主人,何來這個沒爹沒娘的短命鬼在這裏撒野!

“沒有!”冉子晚斬釘截鐵,眯着眼打了個哈欠。

“子晚小姐,你這樣跟當家主母說話,就不怕被趕出王府嗎?你別忘了,如今王府都是我們大爺說的算!”一看打扮就是個姨娘,走起路來搖擺不定,眼角眉梢因常年谄媚,細紋橫生。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當真是不聽教化呢。”看這仰人鼻息的勁兒,冉子晚眼皮都懶得眨一下。“誰敢阻攔,你們就一起賞了......”

婆子們不敢停手,看着冉子晚腳邊的幾顆石子心裏發顫。一來一去刮打到身邊幾個同房丫鬟。平時就仗着自己能爬上老爺的床,對這些個上了年歲粗使的婆子們不善。如今場面混亂,除了冉由氏,剩下的十來個丫頭姨娘婆子扭打成一團,三個粗使嬷嬷此時也是拼了力氣,手腳并用一陣厮打。十幾個人本想扭打三個婆子,沒想到卻互相誤傷最後本來因為争寵私底下積累的怨恨倒是一股腦的發洩出來,你撓臉她撕嘴,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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