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變前夕1

北陵金殿在青天白日的國君生辰宴間寂靜與混亂交替了幾回,終于在赤羽箭穿過厚重的地毯沒入土地時,再一次歸于寂靜。然這寂靜不過是短暫一瞬,殿門處,敵國的太子神色淡淡的踏進北陵金殿,手中寒玉弓松松的握着,外頭幾縷調皮的日光應在這寒玉弓上,折射出暖意融融的光芒。殿中再起喧嘩。

北陵君白昭驚疑的望着緩步走進來的男子,手中吟光劍再次握緊。扶星眼角微微一抖,又迅速沒了表情,連那嘴角的微挑也變得平靜無瀾。

鐘離喚早已開口喚道,“殿下。”

太子滄寥并未理會同他打招呼的鐘離喚,他望着白昭同他手中的吟光劍,忽而靠上前,幾乎是伏在白昭肩上,以很輕的聲音說了句什麽。再起身時,驚愕、羞愍、怒意、尴尬、無奈、憤憤等神色在北陵君白昭眼中依次閃過。

扶星與白霖看的目瞪口呆,互望了一眼,瞪了對方一眼,又朝着彼此翻了個白眼,各自盯着房梁看去了。然未看片刻,便聽得白昭冷冷的聲音響起,“孤王與南燕太子有要事相商,阿霖、鐘離将軍,你們跟孤王去書房。”頓了頓,看向扶星,“來人,送寧妃娘娘回朝華殿。”

扶星猛地擡頭,正對上太子滄寥淡淡的微笑,她愣了愣,朝他微微點點頭,又看向白昭。而白昭卻并未看她,只吩咐着要王後葉傾傾留在金殿主持大局。又向東平西樓來使表達了略略的歉意,四人便迅速離了金殿,扶星緊跟着出了金殿,遠遠的望見四個大好青年離去的方向,似乎不是什麽書房,而是白昭的寝殿,昶青殿。

她身後有人跟着也就不便跟了去,便無奈的回了朝華殿。

朝華殿的小婢子阿如心急如焚,她方才聽說了自己娘娘在金殿的事兒,頓時驚懼不已,蹭蹭的跑到殿門口眼巴巴的望着扶星出去時的路,眼裏淚意積蓄,模樣十分可憐。

扶星轉過悠長的宮道,便見着阿如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望着自己,登時腳下一頓,便又快步向前走去,方走了兩步,阿如卻已經跑到了她的跟前,撲咚一聲跪倒在地上,抱着扶星的腿痛哭起來,扶星皺眉,內心感到十分驚愕。扶星身後押送她回朝華殿的侍衛也被這突然跑出的小婢子吓了一跳,都愣愣的瞧着阿如的舉動。

阿如哭道,“娘娘,你總算是回來了。可吓死奴婢了。”

扶星稀奇的看着她,她與阿如相識不過十餘日,這個小婢子竟會如此擔憂自己的安危?伸手扶了阿如起來,扶星不動聲色的拉了阿如進了朝華殿,轉進內殿,才松開阿如。眼色淡淡的瞧着她,“說吧,是誰派你來的,南宮滄寥,或者,是蕭華容?”

阿如呆了呆,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娘娘,奴婢是逼不得已的啊。娘娘,奴婢從未想過害娘娘啊。”

但凡做錯事兒的宮人都會有這麽一句詞,扶星心中暗自冷笑,若不是她在這金殿中歷經了三年之久的宮鬥,怕是今日又要死一回了——送給白昭的那碗湯并不是最初的那一碗,最初的那碗被人下了毒,唔,下毒的大約就是這個跪在地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阿如。好在她多了個心思,在入殿之前換了一碗,不然白昭喝了那湯就翹辮子了,哪裏還有後面的精彩?她要的,不是他死,而他受盡折磨後痛不欲生的死。

扶星找了張椅子坐下,瞧着伏在地上發抖的阿如,忽而嘆道,“誰說你害我了?告訴你們樓主若真想幫我便派個厲害一點的過來,像你這樣笨手笨腳的,能有什麽作用?”

“哦?是麽?”

喑啞的聲音忽然自頭頂傳來,扶星猛地轉頭,玄衣男子正靜靜的立在她的身後,面上銀白的面具朱雀騰飛。她愣了愣,“朱雀,你怎麽來了?”他之前從不在白天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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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華容未回答,指間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還未待扶星看清楚,身後便傳來悶悶的慘叫聲,她轉身,卻見阿如已然全身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她輕輕喚了她幾聲,卻未有回答。她轉過頭訝異的看着他,“為什麽?”

“她不是朱雀樓的人。”蕭華容說道,“我朱雀樓可從未教過這種連你都能看出來的下毒手法。”

“也對,”扶星點了點頭,似乎覺得有什麽不對,瞪着蕭華容,“什麽叫我都能看出來的下毒手法,你是說我……”

蕭華容恩了一聲,“你畢竟是比較笨的。”見扶星似乎要發火,便又指着阿如道,“她應該是被這宮中的那個笨女人給收買了去的。據我所知你這朝華殿空了大半年,這些沒了主子的婢子們可是受了不少委屈,良禽擇木而栖,想來這合宮之中,應該是沒有還一心向着朝華殿的婢子宮人了。”

又嘆了一嘆,“你當初非要嫁過來,與鐘離家鬧得那麽僵,連個陪嫁的丫鬟也沒有。若不是我當時正忙着處理樓中事務,怎麽也不會叫你嫁進這裏的。”

扶星被他的話驚了驚,稀奇的看着他,“我出嫁前幾日來找我的,不是你?”

蕭華容擡手撫了撫面具,語氣頗有些尴尬,“誠然那是我,但我也沒料到你嫁進來以後的日子會那般艱苦。”頓了頓,忽然道,“笑笑,跟我走吧。”

扶星愣了,半晌,搖頭,“朱雀,我死的時候,你沒來。我回來取湛盧被白昭困住的時候,你沒來。我在邊境與白昭大戰的時候,你沒來。我在北海長生殿被白昭的屬下追殺時,你也沒來。現在我平平安安的,你來作甚,跟你去哪裏?朱雀樓,不見天日的生活?”

蕭華容沉默了一會,銀白面具下表情莫測,“笑笑,你現在并不平安,你很清楚,今日大殿之上,若不是南宮滄寥,你與白霖早就被關進天牢了!”

扶星笑了笑,“那又如何?”

金殿中靜的出奇,扶星低着頭看着趴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阿如,眉心微皺,她認識的朱雀從來都不會随意出手殺人,若說是因為阿如要害她才被殺,那便就更無道理了,當初鐘離王後死于金殿前無全屍的消息傳遍四國,朱雀若是真這麽在意她,那白昭豈不是早就躺在皇陵中了。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恐懼之意來,這個朱雀,越發不像是當年那個溫柔和藹的朱雀了。

扶星思索了一陣子,轉頭要與蕭華容問些什麽,然,她目光越過全殿,獨不見了他的影子——這是最莫名的相見和唯一的一次不告而別。

她覺得心中一空,似乎是少了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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