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總指揮使

如今的玉羅城如同前幾日的雲胥城一樣,素色滿街。卻比雲胥更加肅穆和沉悶,大街小巷幾乎看不到什麽行人,時不時還能從幾家門縫中傳出嘤嘤的哭聲。

鐘離笑與小十六牽着馬一瘸一拐十分疲憊的行走在大街上,尋找着前些日子謝錦川密信中所說的院子。

轉過街口,與方才冷清的大街全然不同,一大群穿着喪服的百姓擠在一面告示牌前,議論紛紛。好不熱鬧。有幾個轉身離去的人,眼中竟都含着熱淚,邊走邊道,“君王方去,太子殿下便病重身亡,這是天要亡我南燕啊。”

鐘離笑猛然頓住了腳步,身後的馬兒鼻息幾乎是噴在她的臉上。她顧不得多想,拉過一個剛從告示前離開的百姓,慌忙問道,“這位大叔,這是出了什麽事情啊?我與家妹才從外鄉回來……”

被拉住的人嘆了嘆,瞧了她一眼,道,“姑娘是江湖人吧,怪不得不知道朝堂之事呢,我們君王昨兒夜裏崩了,太子殿下今兒未時,也去了。現今端王把政,可舉國上下誰不知,誰不知端王怯弱愚笨……呸呸,說不得,說不得啊……”

說着便轉身與身側的同伴一同離去。鐘離笑只聽得他說“太子殿下今兒未時,也去了”,頓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忽而覺得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頭上的鬥笠也掉了下來,滾落在一旁。

小十六走在後面并未聽清那路人的話,只見鐘離笑忽然暈倒,頓時大驚失色,慌張着呼喚着她的名字,松了馬的缰繩,将她圈在胸前,“姐姐,姐姐,你怎麽了,姐姐,你別吓我啊,這讓我怎麽與師兄交待嘛。”

喚了一陣子卻不見她有絲毫的反應,小十六急的哭了,正此時,一陣刺鼻的胭脂香傳入鼻尖,小十六擡頭,正見到那漂亮的不像話的人妖正皺着眉看着她們。

小十六心中一喜,忙道,“啊,人妖,是你啊,你快看看,姐姐她突然暈倒了。”

被叫了人妖的蕭華容恩了一聲,蹲下身搭上鐘離笑的手脈,擡眼看向小十六,笑了,“你哭什麽?表嫂她沒事兒,就是,”他眸光向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大約是受了點刺激罷。”

說着将鐘離笑橫抱起來,想了想又将她放下,背了起來,邊吩咐小十六跟上,邊向着一旁的小巷子走去。小十六忙牽着馬跟上,一邊又問道,“姐姐她受了什麽刺激?”

蕭華容斜眼看了她一眼,驚奇道,“你沒看到路邊的告示麽?太子滄寥于今日未時病重身亡。”

小十六呆了呆,驚呼,“你說我師兄他……”

蕭華容咬了咬牙,只恨自己不能抽出手去敲她的腦袋,“若表兄真的出了事兒,我還能在這裏與你們說話?真是笨,北陵蕭家嫡子世代與白家長子共存亡。你……”

“這麽說,我師兄沒事了?那他們為什麽還要貼那個告示。”小十六一臉茫然。

蕭華容嘆了一嘆,望了眼天,“若不說太子身亡,端王哪裏能那麽安穩的繼位?真是笨死了。原本我以為表嫂就夠笨了,想不到竟然還有比表嫂更笨的……啧啧。”

Advertisement

說話間,蕭華容帶着小十六穿過幾條街巷到得了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小院子前,他瞥了一眼小十六,吩咐道,“哎,你,去敲門,三急三緩。小十六忙乖乖上前去敲了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眼前人額間紅色寶石與西下的夕陽相互交映,熠熠生輝。

蕭華容朝門內看了一眼,笑了笑,“錦川啊,快來接一下,表嫂她,唔,有些沉。”

謝錦川挑了挑眉,哼了一聲,“王後娘娘都瘦成這副模樣了,你竟還是覺得她沉,我說,你該不會是當那個朱雀樓的樓主當得太安逸了,連手勁兒都沒了罷?恩?指揮使大人。”

蕭華容不大自然的咳了兩聲,堆起滿臉的笑來,邊背着鐘離笑往院子裏走,邊說道,“哎,我不過才離開多久啊,竟然就不聽話了。啧啧,真是的……”

而小十六卻是完完全全的愣在了門外,謝錦川擡手在她眼前揮了幾下,“十六姑娘,你沒事兒罷?”

小十六眼睛盯着那個步伐淩亂毫無章法的背影,不可置信的出聲問道,“你,你們,他,那個人妖,他竟然是你們的指揮使?”

謝錦川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踏入庭中的蕭華容,笑了笑,“北陵蕭氏嫡長子嘛”頓了頓,“十六姑娘先進來罷。”

小十六這才跟着他進了院子。入了中庭,許些淩肅的黑衣人背對着她立在庭中,向着前方行禮,她擡眼望去,果真就是那個笑得花枝亂顫的人妖——鐘離笑被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中,雙眼緊閉。

跟着謝錦川一直走到人群的最前方,小十六随意望了一眼,除了謝錦川和蕭華容,竟還又見到許些熟悉的面孔,比方說曾經被姐姐綁在椅子上做人質的清風,比方說那日在天涯城那個小小庭院中的武林中人,再比方說前些日子似乎是生了氣所以從馬車上跳下來的碧落。小十六怔了怔,腦子中瞬間出現了一張極為清晰的圖脈,沒錯,就是這樣了,一定就是這樣了。

正想着,耳邊傳來一個男女莫辯的聲音,懶散輕松:“兄弟們放心,外頭那些傳言并不可信,本座剛從他們南燕王宮出來,南宮堯舟那個傻子把君王帶去王陵了,說什麽要讓他守靈,啧啧,真是放肆。”略略一頓,“不過君王離開之前唱了支歌,”說着唱了起來:“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庭中衆人都靜靜的聽着,心中卻各自疑惑起來,不明所以。

謝錦川想了想,偏頭看着蕭華容,“君王是在說——”指了指一旁閉着眼的女子,“王後娘娘?還是在暗示別的什麽?”

美的近乎妖孽的年輕男子攤了攤手,“我哪裏知道,估計只能等表嫂醒來才能知道的罷。不過若是連表嫂都不知道的話,那就只能說明,表哥他當時可能真的只是想唱歌了。”

謝錦川:“……”

略略一頓,蕭華容面上表情突然正經起來,冷靜的對救出他表哥做着有序的安排。小十六瞧着他這副樣子,覺得這個人妖認真起來的确有一個暗衛頭子的氣質。

正安排着,突然門外傳了敲門聲,片刻,一個黑影匆忙而至,單膝跪在二位指揮使跟前,将一封書信捧至頭頂,道,“白羽騎副指揮長蘇謙奉指揮長之命向青羽衛請援!”

蕭華容微微一怔,與謝錦川對望一眼,接過那人手中的書信,翻開看了兩眼,卻是燕王白霖的出走留書,蕭華容望了眼天,神色間頗為無奈,瞥了那人一眼,他道,“錦川啊,我若沒記錯的話,白羽騎指揮長是你們家老二罷,那這件事兒就交給你了。”

看了眼有些錯愕的謝錦川,眼中戲谑一閃而過,他轉過身,揮了揮手,“青龍朱雀支跟本座去救駕!玄武白虎聽從副指揮使安排。走!”

說着帶了半院子的人離去,氣勢磅礴。謝錦川望着他離去,嘆了一嘆,竟真的開始安排救援白羽騎的事情。

小十六愣愣的看着這一切,覺得有些懵,她活這麽久,連穿越這檔子事兒都攤上了,卻沒料想到劇情居然會如此急轉,本該與白羽騎與白昭他們誓死對立的青羽衛竟然還會出手相助。又想到她那個師兄,被姐姐殺了還對她死心塌地,難道此地就是傳說中的死不要臉天下無敵人若至賤無堅不摧的世界?她覺得自己三觀都開始扭曲了。

手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小十六吓了一跳,低頭,卻是鐘離笑不知何時清醒過來,正拉着她的手想坐起來。她忙扶她起來,看着她一臉茫然與疑惑的模樣,嘴巴頓時像撕了封條一樣,巴拉巴拉的将她暈倒後的事情一股腦兒的全講完了,末了還問了句,“姐姐,你說這青羽衛是不是閑的慌才會答應去幫那群壞人啊。”

鐘離笑擡手揉着額頭,卻忽而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你師兄他被帶走時唱的什麽歌?”

媽呀,她不會真的知道是什麽意思罷。小十六瞪着眼啊了一聲,卻記不大清方才蕭華容究竟是怎麽唱得那歌,可她卻只記得當中有一句是什麽‘匪我思存’,便道,“具體我記不住,只還想着一句詞,是‘匪我思存’。”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鐘離笑輕聲念着,面上表情突然有了一種很奇妙的變化,似笑非笑,似悲卻歡,似喜卻痛。她又念了幾遍,面色慘白。

小十六沒大注意她面色的變化,只叫道,“對,對,對,就是這個。姐姐你知道這個是什麽意思嗎?那個人妖說你可能知道是什麽意思。”

鐘離笑面色很是難看,她并未回答小十六的話,卻起身踉跄着向前走了幾步,看着眼前不遠處正安排着青羽衛任務的謝錦川,開口喚道,“謝副指揮使。”

玄色筆直的背影抖了一抖,回過身來,額間紅色寶石透出柔柔的光澤,謝錦川忙向眼前臉色慘白的女子恭謹行禮,“王後娘娘。”

鐘離笑點了點頭,道,“謝副指揮使,湛盧劍和寒玉弓,可在你這裏?”

謝錦川本以為她會問一些君王的近況,卻沒料到她只問君王的兵器,登時有些疑惑,卻還是回道,“是在屬下這裏。白羽騎指揮長是家弟,當日葉王爺帶着紅衣鐵騎與娘娘離開後,寧王爺重傷,貢海城中大亂,家弟便将這兩件兵器偷偷交由屬下,唔,他說是燕王殿下允許的。”微微一頓,“娘娘現今要用?屬下這就去取來。”

說着便往廳屋跑去。不大一會兒,他便捧着兩件兵刃走了出來,一件白玉無瑕,一件玄鐵有芒,正是寒玉弓與湛盧劍。此外他還背了個箭袋子,從露出的箭尾來看,赤羽朱紅,正是赤羽箭。

謝錦川将東西遞給鐘離笑,她恩了一聲,伸手将幾件東西接過來,又望了眼不知何時已經漆黑的天空,漫天的繁星微微閃動着,無雲無月,卻很是晴朗。她嘴角突然彎了彎,看向謝錦川,“找個人帶我去南燕王陵罷,我不認得路。”

眼前俊朗的男子張了張口,吃驚的看着她,“娘娘都知道了?”

她啊了一聲,指了指身後,“小十六方才就全說了,還以為你聽見了。”

謝錦川咂咂嘴,向她抱了抱拳,轉身對半院子的青羽衛吩咐了幾句什麽,又與站在最前頭的疑似清風的人說了幾句話,才轉身又向着鐘離笑抱拳,“屬下帶娘娘過去。”

鐘離笑握了握手中的湛盧,将寒玉弓抱在懷中,沖他笑了笑,“辛苦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