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佛頭

? 夏寒在醫院裏,每天都能聽陳述爆鐘硯卿的料。陳述說,鐘硯卿在高中的時候,下午第八節課下課鈴聲一響,就會跑去器樂室。幹什麽呢?拉二胡。

夏寒感嘆道:“想不到鐘老師這麽多才多藝。我上次還聽他吹過笛子。那曲子挺好聽的,好像叫《梅花三弄》。”陳述說:“我沒見他吹過笛子,沒準是後來學的也不一定。但是他這個二胡啊可是從小開始學的。我有一回路過器樂室,聽到他在裏頭拉《一剪梅》。特好聽!”夏寒笑道:“我其實不太懂這些。”

九月底的時候,夏寒出院了。那天,陳述将他送到醫院門口,說了一句“小弟年方十七,尚未娶妻。”的玩笑話後,轉身回醫院裏繼續工作。陳述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是有那麽一些帥氣的。

鐘硯卿聽說夏寒出院,跑來醫院接他,正好與陳述錯開。夏寒看見他,向他招手。鐘硯卿走到夏寒面前,掏出了一串金剛菩提。

“這是什麽?”夏寒問道。“出院禮物。”“呃,我是問,它是用來做什麽的。”“這是一串菩提子佛珠,我去靈隐寺買的。這一串是金剛菩提,按其瓣數不同而擁有不同的含義。這裏每顆金剛菩提都是十二瓣的,可以減輕身體上和精神上的壓力和意外,對身體弱的人有特別的功效。”

夏寒聽他念經一樣地說完,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消化了好一會兒後才說:“謝謝你,費心了。”鐘硯卿看夏寒那樣子就知道他肯定聽不大懂,又強調道:“金剛菩提也可以叫金剛子,佩戴在身上,可以驅邪避禍、增添吉祥。所以除了睡覺、洗澡,你最好不要把它從手上脫下。”

夏寒不滿道:“你怎麽這麽迷信,像個老頭子一樣。”“信者得永生。好了,快戴上。”夏寒拿起那串菩提子端詳了一會兒,說:“這麽一大串是挂在脖子上的嗎?”“你蠢啊,多纏幾圈不就戴手上了?”

鐘硯卿接過金剛子,幫夏寒戴上,發現纏三圈太松,手一擡就滑到手肘處,而纏四圈又略微有些緊。“啧,太瘦了,我纏三圈都嫌緊。”夏寒傻笑道:“要不我還是挂脖子上?”

鐘硯卿沒理他,繼續拿着金剛子在他手上比劃。夏寒怕他們這樣的動作太奇怪引起周遭人注意,就對鐘硯卿說:“要不我們找人修一下,去掉幾個珠子什麽的。”鐘硯卿嚴肅道:“不行,這串佛珠的珠數是有講究的。它有一百零八顆珠子,算上主珠(佛頭)一百零九顆。一百零八顆珠子代表了人世一百零八種煩惱,暗指消除一百零八種煩惱,求得身心安定。”

“怎麽這麽麻煩。”鐘硯卿見夏寒皺眉,只好妥協道:“算了,就先纏三圈。你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努力把自己吃胖。對了,你若嫌菩提子這名字太俗的話,可以叫它無患子。”

“無患子?”“對,福建漳州那邊管菩提子叫無患子。我記得他們那邊還有首兒歌,是這樣念的:‘無患子,種門前,佛造光,家宅安,子孫後代無患難,菩薩保佑萬萬年。’”“你去過漳州嗎?”“沒有,這些都是以前我在書上看到的。”

夏寒笑了起來:“你果然是過目不忘。”鐘硯卿沒有問為什麽夏寒知道他過目不忘的事,因為一猜就知道,告知夏寒此事的人,不是張祈就是陳述,最有可能的就是兩個人都是。

夏寒這一笑、笑得極美,只可惜雙眼空洞無神。鐘硯卿:“我發現你不管是笑還是生氣皺眉,眼睛裏都沒有神采。”

“陳述也這樣說過我。”

鐘硯卿自動屏蔽了這句話,繼續問道:“你把你自己最真實的情感藏哪兒了?”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鐘硯卿沒有繼續追問,甚至在送夏寒回家的路上,一句話也沒說。而夏寒,聽鐘硯卿說了這麽一大堆話,只聽進去了一個無患子。

出版社那邊的人考慮到夏公子身體嬌貴,在他出院後又多給了他幾天的假。夏寒這兩天待在家裏也是無聊,所以去了書店一趟,發現了新上架的《戲緣》。打開書,卻看見上頭印着的責任編輯的名字,是他的。是夏寒,不是張祈。

夏寒只是負責了前期的催稿,而最重要的後期修訂工作沒有參與。他覺得不應該印他的名字。如果上面印的是夏寒和張祈兩個人的名字的話,他也許還會好過一些。但現在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竊取了別人的勞動成果。

但是很無奈的,他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事實。他知道,出版社這樣做,是為了應付他父親。他若強求出版社将責編名字換成張祈,會使他們難做。若他告訴父親,自己是因病以致無法繼續工作,那他父親必定不允許他再出來工作。

所以夏寒決定對此事不發一言。

夏寒恢複工作沒幾天,就迎來了國慶小長假。夏寒本想借此機會回趟義烏,但考慮到自己大病初愈,臉色不是很好,就又放棄了回家的念頭。況且,《史疏》的截稿日期在十一月初,時間已經比較緊了。

夏寒決心專注工作,而夏爸爸在義烏卻是十分想念自己的小兒子,便要夏寒趁着這次小長假回來住幾天。這樣一來,夏寒便不得不回一趟義烏了。

于是在高速上堵了整整一個下午。

在義烏車站迎接夏寒的,是兄長夏煜。夏煜一眼就看出夏寒臉色不好,并質問他怎麽回事。夏寒借口說是暈車。

夏煜朝他伸手,想幫他拿行李。夏寒拒絕道:“行李不多,我自己可以的。”夏煜也沒有感到尴尬,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問道:“打算在家裏住幾天?”“一兩天吧,那邊還有事情要做。”

夏煜領着夏寒往停車處走,邊走邊說:“已經入秋了,要注意身體,別太拼。”“嗯。”

夏寒其實并不算矮,但和夏煜走在一起,顯得得十分瘦小。

夏寒覺得,哥哥是個很溫柔的人。

夏煜腿長,步子邁得大,走起路來帶風,特別有氣場。但是夏煜每次和夏寒一起走路時,都會刻意把步子邁小,像個老頭子一樣慢騰騰地挪動步子。

提起老頭子,夏寒就想到了鐘硯卿,不禁笑出聲來。

“怎麽了?”夏煜問道。

“我覺得我的身高快要超過你了。”

夏煜揉亂了夏寒的頭發,笑道:“別做夢了,你早就已經停止生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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