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死局
? 鐘硯卿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給之前寫的《逝7》半成品補了個稍微有內涵一點的結局。
“我”恢複了自由身,離開王子臨之後,“我”做了一個游醫,一則為了維持生計,二則為了不被別人發現自己不會變老的事。
七十年後,“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回了一趟南京,發現現在居然是洪武六年(1374)。時間居然在倒退。
“我”找到王子臨,王子臨告訴“我”,她其實有想過,如果“我們”照這樣活下去,會不會活到現代。這顯然不可能,因為如果和現在的自己見面,時間會錯亂。而且,根據蝴蝶效應,“我們”幾個現代人,活在過去的時間中,就算只是做個市井小民,也會對現代人們的生活産生巨大影響。
王子臨活到明末的時候,時間像是被重啓了一樣,她又回到了秦朝。這等于是将一切清零,不會影響時間的正常運行。
她找到了徐未香和上官世政,但是沒有找到王子攸和張碩。她又重新見證了一遍歷史,重新活了兩千年。
“我們”陷入了一個死循環,到了一個特定的時間點,歷史會重啓。王子臨的循環時間是兩千年,“我”的大概一百年左右。這樣一來,“我們”留在歷史中的痕跡會被一次又一次地清零,等于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不會影響原來的歷史。
經歷了很多次這樣的循環後,“我”活膩了。活着對“我”來說,已經是一件令人作嘔的事了。就像你一直重複着同一個動作一樣,無趣到了極點。
“我們”被丢在時間的圈子裏,只有死才能結束一切。然而王子臨對“我”說:“活着,是人生的全部意義。” “我”瘋了,王子臨也瘋了。瘋了,都瘋了。
夏寒對這個結局表示很滿意。鐘老頭對《逝》的完結倒沒有什麽情感起伏,好像這個不是他寫的一樣。他正擺着一副未雨綢缪的樣子,忙着收拾行李去內蒙古。他說要在那住兩三個月,以躲避各大媒體的采訪。
鐘老頭像個江湖神算似的,老氣橫秋地說:“那些采訪大都千篇一律。翻來覆去都是問同樣的問題。哪一次不是将答案背熟了、再将它在攝像機前一次又一次地背出來?我跟你講,這次的問題肯定是‘将此書取名為《逝》有何深刻含義?是他們身處的時間魔圈還是他們本身’‘王子臨這個人物的文化內涵’‘人物塑造手法’‘徐子夜及王子攸的命運悲劇與社會意義’‘人物原型與創作過程’。反正逃不開這幾個。哦還有,出版社給我安排的簽售會你也幫我推了。只要你出面,出版社那邊好搞定的。”
鐘老頭動作很快,飛機票都訂好了。臨出門時,鐘硯卿不放心地叮囑道:“你一個在家要注意安全。太晚了不要出門,陌生人來了不要開門……還有,覺得人不舒服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工作可以推給張祈沒關系,那家夥可喜歡幹活了。天氣熱,不要出去瞎跑。自己搞不定的事可以找隔壁老吳幫忙,他人很好的。”
夏寒一一應了,笑着送他出門,還不忘提醒他:“不要以為把《逝7》寫完就可以無事一身輕了,別忘了九月底《史疏》要截稿。”
在鐘硯卿寫《逝7》結局的這一個月裏,夏寒的小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夏寒幾乎每天都去隔壁老吳家一趟。老吳會為他準備各式各樣的漂亮甜點。今天荷花酥,明天梅餅;今天桂花定勝糕,明天紫薯山藥糕。變着花樣來,不會膩。夏寒吃飽喝足後,便會抱着老吳家的那只肥貓揉一揉捏一捏。這要換做別人,貓大爺肯定會生氣。也不知怎的,肥貓好像很喜歡夏寒的樣子。它平時總是一張別人欠它二百五貓糧的臉,一見夏寒就立刻變作初春的少女,眼底秋波送不停。看的老吳心裏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不知道平時是誰伺候它吃喝拉撒的。
看着夏寒和老吳如此熟絡,鐘硯卿也放心把夏寒交給老吳照顧。老吳是有妻兒的人,總不可能跟他搶人。再說了,老吳可是鐘老頭引以為傲的神助攻,很多事情要向他請教的說。
不出鐘老頭所料,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記者過來采訪。夏寒想要推辭,也很容易——“鐘老師去大草原上尋找下一部作品的靈感了,目前不在杭州。”
轉眼到了八月,杭州城經常電閃雷鳴,還伴着傾盆大雨。
這一日,是難得溫柔的淅瀝小雨。夏寒趁着天色未沉,撐傘出門,買了個蛋糕,在蛋糕店門口碰見了陳述。陳述是剛在“外婆家”(餐館名稱)用過晚飯,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了夏寒。
兩人互相打了招呼,寒暄幾句之後,夏寒便說:“那我先回去了。”“我可以到你家裏做客嗎?”陳述問道。夏寒想了想,說:“恐怕不行。鐘老師最近不在家,我畢竟不是屋子的主人……”陳述聽完後故意作出遺憾失望的表情。夏寒不知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有些不知所措。
陳述抓住機會,說:“那不如你到我家來小坐片刻?”于是夏寒就點頭了。
陳述帶着夏寒往自己家那邊走,心裏美滋滋的。
“杭州原來這麽大。”夏寒突然說道,“我在這裏待了四年。在路上遇見你卻還是第一次。”
“If I am not at home, I am in a hospital. If I am not in the hospital, I am on the way to it. ”陳述更加突然地回了兩句英文。
“你在說什麽?”“我說,你遇不見我是因為我太忙了。”“那兩句英文是這個意思嗎?!”“你聽不懂說明你閱歷太淺。那其實是巴爾紮克的名言。原話是‘If I am not at home, I am in a café. If I am not in the café, I am on the way to it.’巴爾紮克寫作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館。他不是在家,就是在咖啡館;不是在咖啡館,就是在去咖啡館的路上。這說明他工作繁忙。我稍微改編了一下他的話,想借此說自己工作繁忙。”
“你不是理科生嗎?”“理科生就更要學英語了。我大學剛進去學的第一門課就是AP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