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草原綠
? 到了陳述家,夏寒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一個人住嗎?”
“對,我一個人住”陳述頓了頓,又問道,“你和鐘老頭兩個人住習慣嗎?”“習慣啊。”“他有沒有一些奇怪的行為讓你很煩呀?”“嗯……他起得早而且睡得也早。”“他每天拉二胡一定很吵吧。”“還好啦,其實還挺好聽的。”陳述繼續堅持不懈地抹黑鐘老頭:“他講話跟個老頭子一樣,你們交流肯定有障礙。”“我覺得還好。”
“你們兩個住在一起,誰煮飯的?”“我來做菜。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我們就叫外賣。”“鐘老頭不會做飯?”“嗯。”“那衣服呢?也你來洗?”“不是的,我們輪流洗的。因為我經常大病小病不斷,所以基本上都是他在洗。”“他有沒有收你房租?”“沒有。”
陳述覺得,不能再聊與鐘老頭有關的話題了,于是他将夏寒的注意力引到了蛋糕上:“這麽大的蛋糕,你一個人吃得完嗎?”“我只是跟店員說要生日蛋糕,沒有想過它是這麽大的。”“今天是你生日嗎?诶不對,生日蛋糕就是這麽大的,你沒吃過嗎?”“那個,其實,我家裏人從來都沒有給我慶祝過生日。我也是第一次給自己過生日。”“我可以問一下原因嗎?”“我母親在生我的時候難産去世了。我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我總是很愧疚,覺得是自己奪去了母親的生命。但是,最近我好像有一點兒想明白了。我應該要感謝母親賜予我生命。所以我就想,要好好過一回生日。”
陳述不說話了。他看着夏寒微笑着将這些話講出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胸腔悶悶的。
陳述最終還是笑了笑,說:“那,我和你一起把這蛋糕吃了。”
兩人沉默地吃着蛋糕,安靜又尴尬。夏寒胃口本就不大,陳述也剛吃過晚飯,因此蛋糕還剩下了大半。陳述說:“要不你這蛋糕就送我了。我放冰箱裏,明天還可以拿出來吃。”夏寒答應了。
不久後,陳述又找到了新的話題:“你手上這串菩提子很漂亮。”“鐘老師送的。這東西好像有很多講究。哦,他說這東西好像還可以叫無患子。”
陳述不想提到鐘老頭,轉移話題道:“其實菩提不僅僅只出現在東方文化中。”“真的嗎?”“比如說《菩提樹》,是舒伯特《冬之旅》中的第五首歌曲。主人公是一個孤獨的流浪漢。”“你會唱嗎?”“唱是不會唱,但歌詞我是記得的。”
門前有棵菩提樹,生長在古井邊
我做過無數美夢,在它的綠陰間
也曾在那樹幹上,刻下甜蜜詩句
無論快樂和痛苦,常在樹下流連
今天像往日一樣,我流浪到深夜
我在黑暗中行走,閉上了我的雙眼
好像聽見那樹枝對我輕聲呼喚
“同伴,回到我這裏來找尋平安!”
凜冽的北風吹來,直撲上我的臉
把頭上帽子吹落,我仍堅定向前
如今我遠離故鄉,轉眼有許多年
但仍常聽見呼喚
“到這裏找尋平安!”
如今我遠離故鄉,轉眼有許多年
但仍常聽見呼喚
“到這裏找尋平安,到這裏找尋平安!”
歌詞優美,再加上陳述好聽的聲音。這确實是一種聽覺上的享受。陳述念完後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
夏寒聽到了外面潇潇的雨聲,突然想起來:“已經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陳述一聽,站了起來,說:“可是外面還下着雨。”所以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家住下吧。後面這半句話陳述沒有說出來。他的性格就是這般別扭的。
可惜夏寒的神經比較粗,沒有讀出陳述的後半句話,他說:“我有帶傘,沒關系的。”陳述一本正經地說:“那也不行。就算淋不到雨也會寒氣入體,會生病的。”所以你就留下睡了吧。
夏寒想了想,問:“你有車嗎?”“啊?有、有啊,怎麽了?”
“那你送我回家吧。”夏寒笑道。
陳述縱使心裏千萬個不願意也只能照做。
這兩個月,遠在內蒙古的鐘老頭,活得倒是逍遙自在。鐘老頭在大草原裏找了一戶人家,給了他們錢,住在他們的蒙古包裏,每天過着騎馬牧羊、逐水草而居的生活。(語言不通?鐘老頭有着變态的記憶力,學一門語言并不是難事)
閑下來的時候,鐘老頭就會跟蒙古包的男主人學馬頭琴。馬頭琴跟二胡挺像的,所以鐘老頭就學得超快。男主人還誇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每天晚上休息時,鐘老頭就開始給《史疏》碼字,不忘工作。
九月份,《史疏》的截稿日期将至,鐘老頭終于記得要回杭州了,于是依依不舍地與收留了他兩個多月的這一家人告別——還有當了他兩個多月坐騎的馬,都相處出感情來了。
鐘老頭回杭前打電話通知了夏寒,叫他多煮點菜為自己接風洗塵。
當鐘老頭回到家的時候,家門大開,夏寒穿着睡衣站在門口等他。夏寒臉色有些蒼白,鐘硯卿便以為他在門口等了很久,皺眉,将他扶進屋,沉着臉問他:“臉色怎麽這麽差?”“我只是有一點小感冒,是出版社小題大做給我批了三天的假。我反正呆在家裏也無事可做……”“所以就站在門口吹風?”“不是,我、我沒有站太久,就幾分鐘。”鐘硯卿伸手試了試夏寒的額溫,并不是很燙,也就不再追究下去了。
“行了,我先去搬行李,你就不用來幫忙了。對了,我還給你帶了奶豆腐。”鐘硯卿說着便往外走。夏寒叫住他,說:“你發給我的文章,我看了。”“哦?有何高見吶?”“你以前的文字,懶洋洋、軟綿綿的,在內蒙呆了兩個月後,大氣多了。”
鐘老頭笑着去搬行李了,心裏不停地嘚瑟:“老夫天下第一牛。”頗有此生圓滿之感。
“嗯,這樣就算搬完了。”鐘老頭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大家夥是什麽?”夏寒很好奇。“這個啊,是馬頭琴,蒙古族的代表性樂器。”鐘老頭很興奮地擺好架勢,“這個很好學的,我拉首曲子給你聽。”
悠揚的音樂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逐漸變得清晰。映入眼簾的是沒有邊際的碧綠草原。夕陽西下,将那拉琴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這是什麽曲子?”
“《嘎達梅林》,蒙古族民歌。”
“好聽。”夏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