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凡間的悲與痛

溧陽扯了塊布蒙着臉,潇灑地從天而降。

負責押送的官兵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攔官府的路,“你,幹嘛的!一邊去!”

溧陽回過身,嘴唇揚起,然後突然想起他蒙着面巾,別人是看不到他潇灑不羁的笑容的,于是輕咳一聲,直接開場,“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官兵用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看着他,“你有病吧!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們這是官府。”

溧陽雙手抱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橫行霸道樣,“我還是天府呢。你們要是沒錢,就把這些人留下給我當奴才,我就放你們過去。”

聽他這麽說,官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間笑噴了,這哪來的神經病?

只聽其中一個官兵捂着肚子笑個沒完,卻還是堅持地問了句,“你丫是不是腦子有坑?”

溧陽十分無語地看着他們,他的出場就這麽好笑嗎?就這麽像有病嗎?他嘴角抽了抽,無奈道:“各位,我要劫囚!”

同行的官兵簡直笑到直不起腰——

“劫囚?你看你是接球,哈哈哈哈。”

“這個衰樣也好意思劫囚,就離譜。”

好吧,既然人家不相信他,那也沒辦法,只見溧陽身形迅捷如風,飛快地點了各個官兵的穴道,剛剛還笑得直不起腰來的官兵這下是真的直不起腰來了,一個個既震驚又憤怒又驚慌地看着他。

溧陽走到囚車旁邊,看着立在囚車旁一動不動的士兵笑得意味深長,随後他伸手一點一點地抽出士兵随身佩戴的刀,在士兵驚恐的眼神以及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中,“哐當”一聲一刀劈了囚車門。

士兵:媽呀,逃過一劫……

溧陽:“別慌,就是借你的刀使使,不會要你的命。”

他說完,對着另外十幾輛囚車“哐哐哐”地砍斷了鐵鏈,砍到最後刀都廢了。

溧陽随手扔了手裏的刀,見囚車裏的這些老弱病殘一動不動地害怕地看着他,忽然笑道:“還不出來?”

其中一個囚車裏有個小孩怯生生道:“哥哥真的是來救我們的嗎?”

溧陽摸摸他的頭,“哥哥是好人,當然是來救你們的。”

忽聽一位顯然是這群官兵的頭頭大喊道:“大膽狂徒,這些都是罪人,你膽敢放了他們,朝廷追究下來你吃不了兜着走!”

溧陽道:“罪人?可我怎麽聽說他們都是忠臣的親眷呢?”

士兵頭頭道:“呸,丞相造反,陛下沒誅連九族殺了他們洩憤而是将這些人流放就已經是法外開恩!”

溧陽慢慢踱步到他身邊道:“造反?可我怎麽聽說丞相一心為國為民,是位難得的好官呢?”

士兵頭頭:“胡說八道!”

溧陽冷笑一聲,“究竟是我胡說八道還是你們人心難測,大家心照不宣。至于這些人,我就帶走了。”

說完他朝這群老弱病殘招呼一聲,帶着他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至于要去哪,溧陽畢竟是第一次來人間,認得地方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溧陽十分頭疼,但又不能扔下他們不管,現在滿大街都是通緝他們的畫像,要真不管他們沒準一轉頭他們就又被抓了,再說他也答應城隍要照看這些人直到他從九重天回來安置他們的。

溧陽左思右想,最後只能先帶他們去了他從懷宙大帝遺跡裏出來時被傳送到的那座山暫且安置。

晚上,一群人升了火圍坐在一起,王适文帶着一家老小朝溧陽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公子搭救之恩沒齒難忘。”

溧陽側身避過,“王兄客氣了。”

這王适文原是王丞相的的兒子,飽讀詩書,人也長得斯文秀氣,要是他爹沒出事,估計将來也是位報效祖國的大好青年,只是沒想到帝王心難測,不僅他父親死于非命,他帶着這一家老小也淪為階下囚。

不過,溧陽看着這位二十出頭的文弱書生,雖遭遇變故卻沒有一蹶不振,眉宇間仍舊透着堅毅,以後有他帶着這一群人再加上城隍的幫助,想來也不會過得太差。

王适文彬彬有禮道:“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溧陽道:“溧陽。”

王适文道:“原來是溧公子,失敬。”說着他眉宇微蹙,“如今長安城人人自危,溧公子此番救下我們,只怕會受我們連累。”

溧陽道:“王丞相聲名遠揚,我也是聽說了他的噩耗這才趕來搭救,你們只管在這好好待着,其他不用多想。”

王适文深吸一口氣,長身磕下,“溧公子大恩大德,适文感激不盡。”

溧陽連忙扶起他,“王公子不用如此客氣。”

跳動的火焰中,王适文看着終于可以安心熟睡的親眷長長地嘆了口氣。

溧陽道:“王公子何故嘆氣?”

王适文搖搖頭,“父親為朝廷殚精竭慮大半輩子,沒想到卻敵不過柳葉青的一句話……”

溧陽眼眸一轉,挑眉重複道:“柳葉青……”

王适文看着這跳動的燭火,眼裏有不甘之色,嗓音悠悠,“不瞞溧公子,這柳葉青其實是陛下養在身邊的一條蛇妖,我曾聽父親說過,在三十年前陛下為收複舊京日夜憂愁,就是在那個時候陛下在郊外遇到了這條蛇妖,那時這條蛇妖還不能化形,但已經能言人語,蛇妖看出陛下心中所求,故而主動提出要幫助陛下。

然而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讓蛇妖幫助的代價就是陛下必須每個月都要給她一個人心助她修煉。

呵,我們的陛下為了實現他的宏圖霸業,居然真的答應了這種無理至極的要求。

當然,蛇妖也實現了她的諾言,她在一片麥田裏不知道設了個什麽陣法,從那以後,每到豐收的季節,燕國必定是大豐收。糧食一多,首先就解決了燕國原本百姓吃不飽的問題,而且還可以把多餘的糧食賣給其他國家,短短十年,燕國從一個貧困的小國一下子就翻身成了一個繁榮富庶的國家,也是從這時開始,陛下開始征兵,開始着手收複舊京,甚至是打算一統天下。”

王适文說到此處,沉了眼眸繼續道:“據說那個陣法也需要活人獻祭,所以陛下每個月都會殺兩個人,一個獻給蛇妖,一個用去獻祭。一開始他殺的都是惡貫滿盈即将行刑的犯人,但是這每個月、每個月地殺,再多要行刑的犯人也總有殺完的時候,所以後來他又開始殺那些犯了小錯的人,殺着殺着……”他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哽咽,“後來殺到不夠的時候,他就開始殺百姓了……”

溧陽朝火裏扔了枝幹樹枝,樹枝被火焰灼燒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在這寂靜無邊的黑夜裏格外清晰。

“這麽多年難道你們就沒發現?”

王适文撫着額頭,他聲音很輕,又很疲憊,像從遠方飄來,帶着沉重的感覺,“陛下殺人後掩蓋得很好,完全是滴水不漏,而且他還經常制造一些人為的災禍,譬如火災,譬如水災,然後他就趁機抓了一大批人,把這批人留着慢慢殺。一直到兩年前,父親遇到了一位先生,那先生将這些秘辛盡數和父親說了,父親本來不信的,但是那位先生說得信誓旦旦,而且他還帶父親去看了那片一直以來被禁足的麥田,還有一些人為災禍的證據,父親這才開始留意陛下,才發現原來這些都是真的。”

溧陽沉思了會才道:“你剛剛說的這些都是那些先生告訴你父親的?”

“嗯。”

“可知道那位先生是誰?”

王适文搖搖頭,緩緩道:“不知道,父親只說那先生手執一手‘百鬼牌’,卻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又是從何得知這些秘辛的。”

溧陽眉心一動,應了聲,“哦?世上還有這等奇人……”

王适文看着燃燒的火堆,眼裏落了無限哀痛,“蛇妖常年食血啖肉,也是在兩年前她化形了,成了陛下的枕邊人、他的嫔妃。而自從父親得知陛下和蛇妖的交易後,他便日日規勸陛下,讓陛下收手,讓他處死蛇妖,他甚至聯合一衆忠臣以死進谏試圖阻止陛下繼續殘害百姓,但是陛下呢,陛下瘋了,他心中只有他的大業,全然聽不進半點忠言……

忠言逆耳利于行啊,這麽簡單的道理他貴為一國之主,他卻不懂,所以他就把那些阻止他的人處死的處死,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他哽咽道:“國将不國,縱然大業能成,又有什麽意義……之後,父親實在沒有辦法了,在陛下下旨賜死他的時候,他将收集的那份原本打算呈給陛下的萬人血書,在北鬥天宮廟前痛哭焚毀,最後撞死在廟前……”

溧陽沉默地聽着,凡間、天界……一場均為私心的陰謀,葬送了多少人命。

溧陽雙拳緊緊攥起,手背青筋暴起。

都說天理昭昭,難道對當權者來說,這只是一句空話?這世間,這萬物,乃至這混沌宇宙,皆是當權者的一場生殺游戲?未免太過可笑。

世間法理正義若當真不存在,那這世間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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