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彈珠

彈珠終于完全擡起了頭。他的眉目清朗,和斯文白皙的醫生一起站在擂臺上,沒感覺到劍拔弩張的緊張感,反而蠻賞心悅目的。不過這樣的和諧很快被打破,彈珠率先出手了。他一拳甩了過去,直接打向醫生的臉。

很平實的一拳,速度不快,角度也沒多刁鑽,醫生向後一仰就躲開了。彈珠接着立起肘子想要擊打醫生的下巴,醫生也避了過去。

醫生是那種靠腦子來打架的選手,通常不會魯莽出手,看清楚對方的特點之後,他才會尋找時機來出擊。這一擊也必然像利刃那樣剖開對手的防護,直取要害。要說醫生手黑,其實也是迫不得已,因為他不夠強壯,要真你來我往地打一陣,他可是消耗不起。

彈珠也不是很魁梧,但1米84的身高對醫生挺有震懾力,而且結實的肌肉也很有力量。于是一開場,觀衆就看見彈珠連連攻擊,醫生連連閃躲。

醫生手腳靈活,不見得有多狼狽,只是躲來躲去的場面終究不太好看。一些酒精上頭的觀衆發出陣陣噓聲,紛紛大喊:“抽他啊!”而熟悉醫生套路的也覺得沒勁,彈珠的招數平平無奇,什麽花樣都沒有,就這速度技術,很快就要被醫生料理幹淨。

果然沒多久,醫生就出手了,他側身躲過彈珠一擊,順勢擡起腿一勾,把彈珠絆了一下,趁彈珠沒站穩,他狠狠地踹向彈珠脊椎骨的尾端。彈珠摔了下去,疼得直不起腰。

醫生又以極快的速度揮拳打向他的太陽穴,彈珠被打得從躬身跪着變成了仰身躺着。一陣風襲來,彈珠眼見醫生立肘要擊向他的胃,趕緊向旁挪開。但來不及了,醫生還是打中了他的側腰。

雷厲風行的三下,醫生用了幾秒的時間就把彈珠打趴。觀衆席響起雷鳴般的呼叫,一半的聲音喊着“醫生”,一半的聲音喊着“站起來!”

許多人都不想戰鬥就這麽結束,太不過瘾了。

在值回票價這一點上,醫生還是挺為觀衆着想的。在廢了彈珠一半的戰力後,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也是讓自己緩一緩,彈珠肌肉強健,打在他身上的反彈力也夠他受的。

彈珠站起來了。他眼角青了一塊,蹒跚着腳步,看着挺狼狽。不過他居然一口氣都不歇着,揮拳打向醫生胸膛。

剛才的戰況又重演一遍,彈珠打,醫生一邊躲一邊尋找縫隙回擊。這次彈珠速度更慢了,顯然确是受了傷。

這麽幾下後,醫生心裏一凜。他發現彈珠的速度不快,力道卻加強了。彈珠的出手樸實簡單,完全不取巧,應付這樣直來直去的打法,其實不輕松。彈珠的戰略一目了然,醫生的分析能力和淵博的戰術知識完全派不上用場。更嚴峻的問題是,對手的心理好像沒受到影響,既不急躁也不退縮,就像剛才那些傷沒什麽大不了似的。

醫生咬了咬牙。在對方一腿橫掃過來時,他矮身一避,随即以極快的速度撞向彈珠的腹部。彈珠彎下了腰,醫生已經準備好了,雙手抓住彈珠肩膀,膝蓋用盡全力向上一頂彈珠腹部,一次、兩次、三次,等醫生松手放下彈珠時,彈珠嘴裏吐出的血立刻把地板染紅。

見血的一刻,館裏沸騰了。“醫生!”有人按耐不住站了起來,簡直恨不得也鑽進圍繩裏把彈珠狠揍一頓。

韓慶津津有味地看着這一幕。他不喜歡醫生,但也不由得不欣賞醫生的狠辣。而且他直覺這是一場挺有意思的戰鬥--躺在地上得彈珠已經到了絕路,如果他就這麽躺着,也就罷了,但如果他再站起來,醫生下次肯定會下殺手!

他知道彈珠會站起來。

這次彈珠還是沒讓他失望,他輕輕爬起來,換成跪姿,穩住晃動的身體,慢慢地直起了腰、直起了腿。最後擡起了頭。

彈珠的嘴唇被血染得豔紅,汗水打濕了他的背心,緊貼着他輪廓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上。他淬出一口血,握拳又是掄向醫生胸脯。這次他的速度更慢了,腹腔受了傷,每提一口氣都巨疼無比。

醫生很輕巧地躲了過去。眼看彈珠毫不猶疑又擡腿側踢過來,醫生眉頭一皺,潛藏在心底的戾氣漸漸在眼底泛起。彈珠是他最厭惡的那類對手,簡單、有力,而且無畏。小時候授業的老武師常常跟醫生說,他先天不足,要練拳會比別人費勁很多。拳腳這碼事,就是身體碰身體,任他技巧多熟練、腦子多靈敏,只要身體的爆發力、靈活度和體力跟不上腦子,也是白搭。師父還勸他改行學醫,醫學和武學本是同源嘛。醫生深覺受辱,後來艱苦練習,比別人花了更多時間、挨過更多的揍後終于成名,他就把綽號改成“醫生”,這是為了各應老師父等好心好意地瞧低過他的人。

不過在他的心底,他承認老師父是對的。每次遇到力量強大的對手,他都會比平常更狠,也更興奮。 他知道只有在心理上壓制住他們,用狠辣精準的手段打壓對手的勇氣,才能讓這些人匍匐在腳底,安撫內心的卑微。

醫生的策略通常很有效。擂臺,其實就是舞臺,人在其中的各種動靜、心理狀況,會被戲劇性地放大。拳手會被觀衆的呼叫、燈光的直射、老板有偏頗性的介紹所引導,不知覺地融入編排好的角色。而醫生的角色,正是冷酷的、聰明的、永遠能把對手KO掉的“弱者”。這對挑戰者來說是很有心理震懾性的。

當彈珠的腿随着勁風踢向他的門面時,醫生側身避過,他的拳頭握緊,蓄滿了力量。就在彈珠收回腳時,他整個人撲了過去,用頭撞向彈珠眼角,然後勾拳果斷地抽向彈珠的下颔。

醫生的速度比之前還快,如果打中了,彈珠會腦部震蕩甚至陷入昏迷。觀衆們高聲呼喊,場館裏猶如刮起了狂風暴雨,要把臺上的人活活撕成幾截。

在風暴中,彈珠肩頭一揚,身體堪堪側過,只聽啪嗒一聲,拳頭落在了彈珠的肩膀上。彈珠身體一晃,伸手抓住了醫生的拳頭。幾乎沒有人看清彈珠的動作,觀衆只看到醫生突然飛了起來,啪地掉在了圍繩旁邊。

這變故大家都沒有預料到。觀衆的喊叫聲停頓了半秒,随後震天價地再度響起來。連懶洋洋的韓慶都坐直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

擂臺上,一個站着,一個躺着。兩人距離挺遠的,讓擂臺看上去出奇的大。

彈珠目光投向卷縮在地板上的醫生,眼見醫生抽動了一下,似乎正要坐起來。彈珠心想:還沒結束嗎?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想用手擋一擋頂上的照射燈,順便把周圍那些鬧得人腦仁疼的叫聲隔絕在外。不過他忍住了,為了控制這個沖動他又握緊了拳頭。那些射燈讓他暈眩,到現在他的視線都還跟坐着時光穿梭機似的。

從上擂臺開始他就特別沒真實感,總感覺那個嘎嘎叫的老板會随時跑出來喊“cut!你愣着幹嘛,這時候你他媽應該打他臉啊,重來一遍!大夥兒都沒吃飯呢,你機靈點。”

在他過去的人生裏,揍人這種事都是發生在黑暗裏的。明晃晃的燈光和衆人的目光讓他特別不自在,觀衆只見他鐵人似的迎着醫生的拳頭,卻不知道他正自走神,不知道他無論如何無法投入到擂臺賽中。各種進擊和閃躲也只是本能動作而已。

直到醫生撞向他眼角的剎那,他突然看清楚了醫生的眼睛。那雙眼是暴戾的,裏面洋溢着施虐的興奮和癫狂。彈珠感覺到了殺意,他一下子清醒了。

戰鬥的經驗和本能,讓他感覺到了生命危險,也讓他在剎那間看明白了醫生的弱點。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力量不行,一次出擊後身體需要緩緩,而這正是反擊的好時機。于是他用肩膀硬扛下醫生的重拳,趁醫生力量虛空時把他扔出去!

醫生的身體穿越了半個擂臺,頭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短暫的停頓後,彈珠走向醫生,慢慢地把醫生提起來,像抓着一堆棉絮那樣,再次一扔。醫生接着飛行,又穿過了半邊舞臺,掉到了對面的圍繩邊。醫生抽搐了一下,癱軟在地上。

彈珠想了一想,走向醫生,再提起來,再扔!醫生的身體很聽話地飛向舞臺另一邊。

這一次,連那些盼望着醫生受虐的觀衆都看不下去了。他們憤怒地、興許還帶了點狂喜地咆哮了起來。醫生環繞擂臺一圈的華麗身影,活像向四方跪拜。不帶這樣折辱人的!

可是彈珠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再次走向醫生,蹲下來,托起了醫生的下巴。彈珠看向醫生的眼睛,發現剛才銳利的眼神已經蕩然無存。這雙眼裏,現在只有無能為力的疲憊和茫然。他并不想折辱醫生,他只是想用最簡單的方式盡快結束戰鬥而已。現在他可以對這個僞裝的弱者為所欲為了。然而,他什麽也沒有做,只是輕輕收回了手,站起來,走向繩柱拿起了帽子,俐落地戴在頭上,遮擋了自己。

“醫生!”老板的聲音适時響了起來,“我們的醫生就這麽趴下來了嗎?來,來點掌聲,鼓勵鼓勵我們的醫生。”觀衆回以巨大的噓聲。

場館沸騰起來了。有人扔啤酒罐、打火機、甚至鞋子。有人在笑,笑那軟成一團的,被打回原形的醫生,以及毫無可觀性的勝利者。

老板還在不死心的呼喚醫生--以他那欠抽的嘲諷口氣。醫生卻不買他的賬,依舊粘在地上,一點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其實醫生是清醒的,鼓鼓勁也能勉強站起來,但當彈珠跪下來注視着他的時候,他看到了彈珠耳後的傷疤。這條疤奇長,直接延伸進他濃密的頭發,隐隐約約地爬到了頭頂,就像腦袋曾經被劈開一般。醫生突然覺得毛骨悚然。這樣的傷,對他這種活在擂臺的拳腳世界中的人來說,很陌生。

擂臺雖然暴戾殘酷,但從某種程度來說,還是一個有“規則”的、游戲性的場所。這上面的暴虐,是為了觀賞性和取悅圍觀者而存在的,是有意為之的某種表演,是真實世界切割出來的外衣。而真實世界的暴虐卻是沒有規則,是事關自己以及一群人死活的掙紮。醫生再可怕,也是擂臺的,而彈珠卻來自那個後腦會冷不防被刺上一刀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勝過彈珠。

勝負已定,觀衆陸陸續續離開場館。一走出去,他們又會變成溫順理智的社會精英。

韓慶等人走差不多了,才慢慢站起來了。他走到前三排,蹲下尋找他的籌碼。座椅下漆黑一片,韓慶摸索了很久,才摸到那塊冰涼的石頭。

他笑了笑,把石頭順手放進口袋裏。像以往那樣,這次他買了30萬的賭注,現在他的30萬正穩穩地躺在老板的戶口裏,而他只得到一塊石頭。

他有點不甘心,不過又不能跟那老板讨要。于是,他很不要臉地轉移了債權,心想:“彈珠,這是你欠我的,我會跟你要回來的。”

“石頭,這回你有錢還我了吧。”何末看着顏止,笑得嘴角都快和耳垂粘到一起了。顏止--就是被無良老板随口取了個藝名的彈珠--回了一個幽怨的表情:“兄弟,我現在手腳就沒直的,小個便都要射出界了,你跟我談錢?你吃快點,再磨蹭趕不上晚班車了。”

何末慢吞吞地吸了兩口飲料,繼續賣弄他人畜無害的笑臉:“看你這鳥樣,也打不了幾次了,保不定下次得橫着出來。麻溜兒的,把錢給了哥們兒,不拖不欠,你也走得爽快......"“你大爺,”顏止笑罵,他現在全身跟泡在麻辣火鍋裏似的,熱辣地疼,卻又疼得沒着沒撈的,分不清到底是哪裏難受。面對着一桌的燒烤麻辣燙,他簡直一口都吃不下去。

“你就盼着我躺下,我要沒了,自行車也不能給你,你還得擡到我墳前給我燒了。”

“還墳前呢。連房子都租不起了,想有口棺材睡,美的你。”何末咬了口雞翅,又喝了口可樂,突然想起什麽,笑了起來,“你記得老金說過嗎,我們這種人要能有個全屍,那就是祖宗積德。還想什麽墳頭墓碑啊。”

顏止:“記得,丫說你要是頭腳齊全、jb沒給人割去,那就是個好死,不旺你媽媽疼了20個小時把你噴出來。”

何末:“你丫才是噴出來的,我是剖腹産的,你看到我這雙美貌的雙眼皮嗎,就是當時醫生手太潮,切深了,還切了兩刀!”

顏止樂了,灌下一大口冰啤酒。涼意從喉頭直落進身體深處,又自胃裏升騰上來。四周人聲喧騰,混雜着味道複雜的油煙,男人女人們喝着酒吹着牛皮;在這個髒亂差的大排檔裏,什麽話都有人說,什麽話都不能當真,就連“不得好死”這四個字在這裏也跟個調侃似的。

顏止心情愉快了起來。他真切地感受到,他已經離開那個“不得好死”的世界了。

“撤吧。”顏止站了起來,這一改變姿勢,他感覺自己像個沒裝滿的餅幹盒,一晃蕩裏面的內容都在翻滾,不知道碎成幾片。疼是疼的,但他還是高興,話裏都帶着幾分笑意了。“好孩兒,叔叔下次請你吃薯條,我們現在乖乖回家睡覺吧。”

咬着吸管的何末眨巴着天真無邪的眼睛,正考慮着要不要滾在地上撒潑時,顏止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紅彤彤的毛爺爺,連着幾張零錢、一張公交卡一起啪在了何末的面前。“趕緊走,回去伺候好了,爺再有打賞。”

何末立馬把錢攥在手裏,笑得雙眼皮都不見了。他躬身扶着顏止,嘴裏一連聲說:“小的一定讓石頭爺滿意。”走了兩步,他“噫”的一聲,很意外地說道:“這破擂臺還挺掙錢,”何末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鈔票,“難怪那些觀衆哭爹喊娘,肯定沒少下注了。”

“你下了沒?”顏止嘴角一牽,看着何末。

何末趕緊看向別處,“當然沒有,我怎麽會拿哥們兒的肉體來打賭呢。”其實他很想下,但在門口他聽見了醫生的事跡,被吓着了。還盤算着一會兒要不要把師姐也叫過來,好有人幫忙把顏止擡去醫院。

對于顏止的實力他很清楚,但這畢竟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就連叫個桶裝水上門他們都剛剛學會,更甭說了解這種聚集了一幹衣冠禽獸的擂臺了。

當顏止三兩下被醫生打趴時,何末還特後悔沒有買“醫生”,他心想早知石頭這小子那麽不經打,他就該下注,至少撈回點錢,否則醫藥費都沒着落呢。

想起這個的算盤,何末有少許心虛:“那個醫生下手挺黑,還好你身經百戰,沒被他打成一坨屎。”

顏止皺了皺眉:“那臺上的燈太他媽亮了,那白切雞往那兒一站,跟個唱戲似的,哥兒們可不忍心下手。”何末把毛爺爺往他頭上一拍,“下次必須舍得。你可沒把我吓死了,你要被打殘了,我們又沒錢看病,還得問老金借....”

老金.....一想起老金那張嚴肅正直臉,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

到了公交站,顏止快走不動了。這個站就一個站牌,連個破墩子都沒有,顏止整個倚在何末身上,快把他的小身板壓成折疊椅。何末咬牙切齒地說,“你骨頭都被打沒了嗎,站直點!石頭啊,你以前沒那麽嬌弱的啊。”

顏止沒功夫理他,正難受呢。何末又說:“以前....哎,以前我們也不用等公交車,想去哪兒就開着大悍馬,嘟嘟嘟,嘟嘟嘟,”何末一邊說着一邊擺動身體,險險把顏止甩下來。

顏止趕緊勒着他的脖子,怒道:“何五歲,你都是大孩子了,能不那麽幼稚嗎。想玩車下次我帶你去藥店門口坐搖搖車。”

何末也怒了:“你才大孩子!我憶甜思苦不成嗎?”他表情哀怨地說:“石頭,我總覺得自己在做夢。以前我們說要刮風天不敢下雨,要大閘蟹有大閘蟹,要妹子有妹子,現在,買個甜筒吃想了兩天還得排半小時隊.....這日子像從天上栽跟鬥直接掉進了沼澤裏,往下沉啊沉,不知道什麽時候到底。”

顏止看着他半響,突然伸手捏着他臉頰說:“你牙都快成棉花糖了,還吃甜筒。以後像我那樣喝豆汁吧,便宜還不用排隊”

何末用力甩掉他的手,惡狠狠地說:“我說認真的。而且,路口那豆汁也得排隊,老頭耳背,一句話要說七遍。”

顏止笑了笑,不說話了。路上汽車絡繹不絕,卻沒有幾個人在等公車。城裏的路燈很亮,把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某種匍匐在地的冷血動物,在這筆直的馬路上爬累了,顧不了那麽多,直接就睡死過去。行人也假裝看不見它們,踩踏着它們的身體匆匆地走向他們的目的地。

顏止看着地上斑斑的暗影,突然開口說:“小河,我跟你正好相反,我想以前在豆芽灣的日子才是做夢呢。我總覺得這夢這麽長,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還好,現在我醒過來了。我知道餓了,知道疼了,知道太陽曬在身上會那麽想睡覺。現在,我的身體是我的了。”顏止看着何末說:“我寧願泡在泥潭裏,也不想再回去--不但不想回去,連回憶....都不想。”

何末有點吃驚,顏止很少那麽認真地掏心窩子,他人如其綽號--石頭--敲碎了也榨不出油的主兒,平時話就少,更甭論這種感懷。何末看了顏止半天,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最後只是別過頭去,輕笑道:“其實我也一樣......”

“啊!”何末冷不防地大叫,“剛才晃過的就是傳說中的末班車嗎?”

兩個人回過神來,拔足狂追。

晚上的城市一路暢通,公車大搖大擺地走遠了,只留下看不見的尾氣。兩人追得氣喘籲籲,顏止蹲了下來,感覺自己下一刻會就地解體。何末也蹲在他旁邊,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誰開始笑了起來,一笑跟傳染性神經病似的,兩人越笑越大聲,停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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