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換衣服還要一段時間,你去外間陪她坐會可好?”
“嗯,我曉得的。”
秋氏有孕,而胤禛又不在府裏,若是她在文瀾院出了什麽事,宜修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南霜引得錦曦坐下來了,與錦曦道:“還要麻煩格格等會子,我家主子尚在梳洗。”
“好,多謝姑娘。”錦曦聽了南霜的話,靜靜地等着,她的貼身丫鬟宜岚随在她的身側。
錦曦是家中庶女,禦駕停駐,她便被家裏送到了胤禛身旁……胤禛臨行前曾叮囑她文瀾院的側福晉可交好,是以今日她便來了文瀾院,一來為腹中孩兒添一分保險,二來,她也想看一看胤禛常提及的這位側福晉到底是何模樣。門口的簾子被掀開,錦曦急急站了起來,待來人露了臉,才知是琪華。錦曦心中有惑,卻還是朝琪華福了福:“姐姐。”
琪華眉心一跳,忙去扶住了錦曦,“折煞我了,快坐着吧。”
待錦曦坐下了,琪華解釋:“側福晉前幾日傷了腳,是以每日梳洗得遲了些,怕你一人無趣,便要我來陪你說說話。”
“幸而姐姐來了,錦曦現下惶恐得厲害。”嘴上這麽說着,心裏頭卻是嘆道這宋格格與這側福晉關系倒真真是好的。
琪華被她這神情逗笑,“你不必如此緊張,側福晉待人和藹得緊。”瞧見她雙手絞在一處,知她仍是忐忑得厲害,便挑了話頭。
“就粗粗與你見了一面,還未知你原是哪裏的人。”
“錦曦祖籍原是江南的,後父親北上任職,便舉家遷到了烏裏雅蘇臺。”
原是個官家的女兒,琪華嘆道:“那倒是辛苦。”
錦曦搖了搖頭,“住久了倒也習慣了。”
“如今入了四貝勒府,你又懷了身孕,往後便是享不盡的福氣。”
錦曦摸了摸尚未顯懷的肚子,面上笑意漸濃。
這頭剪秋已經掀開簾子來請了,“兩位格格,側福晉已經在等着了,請兩位格格随奴才來。”
錦曦忙起了身。
随着剪秋在廊下穿過,一路所見兼是極有規矩的婢女們,對着琪華與錦曦行了禮便避至一旁去了。上回胤禛削了文瀾院半數的婢女,後添進來的都是精挑細選了的。
門口的丫鬟打了簾子,錦曦随在琪華與剪秋身後,待前頭二人散開了,她才見着了坐在炕上的女子。面前的女子穿了件紫色圓領襯衣,襯衣上并無花飾,袖長至腕,腿上搭了條淺色的薄巾子。她并不是令人驚豔的樣貌,一雙眸子卻是極美的,只稍動動眸子,即使病中那張鵝蛋臉也添了許多神采。錦曦晃了晃神,她的眼睛自小便被人誇生得漂亮。
“靜珍院秋氏,給側福晉請安。”錦曦福身下去。
“起吧。”宜修打量着她,笑着點了點頭,對剪秋道:“搬了凳子過來讓秋格格坐着。”又溫言與錦曦道:“不曉得你會來,久等了。”
“是錦曦不懂規矩,不請自來,打擾了側福晉養傷。”
“左右我也無事,你過來也能陪我說說話。”宜修含笑看着她,道:“只是如今你有孕,便要好好待在自個院子裏,每日裏也不需來我院裏請安。總之,一切以你肚子裏的孩子為重。”
“是。”
琪華在一旁瞧着錦曦有意與宜修交好,而宜修又輕聲細語将人往外推,心中不免好笑。見春南捧了茶水進來了,便開口打岔:“春南上茶來了,側福晉這兒都是好茶,你可要好好嘗嘗。”
說罷,琪華端了托盤裏的茶杯,揭開蓋子,花香四溢,入口又清涼。
“這是?”
“這是玫瑰花加了些薄荷。”宜修解了惑,笑着對錦曦道:“念着你有孕吃不得茶,就命人泡了些玫瑰花,你喝喝,可還合胃口?。”說罷親自端了茶盞至錦曦面前。
“多謝福晉。”錦曦起身接了,揭開蓋子淺淺地嘗了口,又放回了原處,捏着帕子一角按了按嘴角,又接着同宜修說話了。至離開文瀾院,錦曦再也沒碰過那茶盞了。
待人走了,琪華問:“你瞧着如何?”
宜修的目光落在案上那盞茶上,喝了一口手中的花茶潤了潤喉嚨:“我瞧着,不是個簡單的。”
只是不知,她緣何得了胤禛愛重,因着她肚子裏那個孩子?
錦曦初來乍到還不曉得府裏的情形,往宜修那去了幾次被拒了,又曉得自己初次去文瀾院那番做法惹得宜修不悅,便老老實實待在院子裏養胎。清妍起初有意拉攏這個得了胤禛寵愛又懷有身孕的格格,卻又尋不到時機。一時之間,府裏頭又靜了下來。
而柔則随着胤禛南下這一路并不輕松,陸路上坐馬車倒還好,自換了水路,整日吐得厲害,寡白着一張臉,胤禛瞧着都難受。這日船泊在了湖上,胤禛便叫蘇培盛去請了太醫來給柔則瞧瞧。
請了這太醫本意是替柔則開劑藥,讓她吃了不至于這麽難受,卻不想診出來柔則已有了将近兩月的身孕,按時日來算,是在府裏就懷上了的。
柔則聽得太醫這般說,欣喜地望着胤禛,其實她自己心中也有數,上個月月事未至,這個月吃不下東西卻是與暈船不同的,她隐隐便覺着這次是懷上了。
胤禛聽了亦是歡喜,握住了柔則的手,見她眼裏含了淚,伸手拭掉了,柔聲道:“莫哭,這是喜事兒。”
“嗯。”柔則自個拿袖子擦了眼裏的淚。
一側的劉太醫看着這對歡喜的夫妻,接下去的話倒不知如何開口說了……
畢竟有外人在,胤禛很快便斂了情緒,依舊執着宜修的手,問太醫道:“劉太醫,福晉這些日子暈船得厲害,于她腹中胎兒可有礙?又有何法子能讓她好受些?”
總算引到這上頭來了,劉太醫嘆了口氣,躬身道:“四福晉這身子唯有好生将養,是萬萬再受不得半點颠簸了,便是精心養着,這胎兒也未必留得住……”
“為何?”柔則大驚。
“福晉這胎本就先天不足,爾後一路颠蕩,母體失了元氣……奴才方才替福晉診脈,這脈息已是弱極。”
柔則聽完,已是癱軟在榻上。腦子裏嗡嗡作響,她已聽不清胤禛與劉太醫再說什麽了。緩緩撫上小腹,對上胤禛那雙含了悲傷的眸子,她覺得累極,想着閉上眼便能好些了。
柔則再睜開眼時,已是夜間,胤禛坐在她床頭,見她醒來,松了口氣,扶她起來了,溫言道:“餓不餓,可要用膳?”
柔則搖了搖頭,覺着船身微晃,她曉得,這是又啓程了。
胤禛道:“既不餓,将藥喝了罷。春南。”
春南從外頭端了碗藥進來,柔則瞪大了眼,捂住小腹,蜷着腿往裏挪,“這是什麽?”
“這是太醫給你開的安胎藥。”
饒是胤禛這麽說,柔則還是不信他,擡頭去問春南:“這是什麽?”
春南看着柔則狐疑的眼神,忍着心頭的酸澀,哄道:“主子,爺沒騙您,這确是安胎藥。”
柔則還是蜷在原處,直直地望着他們。
“主子,您喝了藥,您肚子裏的小阿哥才能健健康康的長大啊。”
聽了春南這般說,柔則才慢慢伸出手将那碗藥接了,望着春南一字一句道:“春南,你別騙我。”
“嗯,奴才不騙您。”
柔則這模樣俨然是失了智,胤禛見她喝了藥,也不願在此徒增傷心。他的子嗣,格外艱難。成婚數年,膝下只餘兩子一女,而那兩子,皆是體弱。又想到尚在府中的錦曦,心頭才稍寬慰了些。
在水上行了兩日才到山東,船在德州靠了岸。胤禛便預備着留柔則在山東好好養着,自己則随禦駕繼續南下。卻不想太子在德州病倒,皇阿瑪只去了泰山祭山便要匆匆返京。是以柔則只将将在德州住了幾日便要随着禦駕回京。
任她如何養着,這孩子還是沒了。返京照舊走的是水路,柔則透過镂空雕花的窗戶往外望去,湖面上泊着畫舫,畫舫上紅粉青蛾,燈火绮麗。
時辰已晚,春南見裏頭亮着燈,便想着進去将燈滅了柔則睡得安穩些,胤禛今日在前頭的龍船上侍駕,交代了會晚些回來。
推開門便見着柔則坐在窗下,春南道:“主子,爺道您今晚不必等他,奴才扶您去睡吧。”
柔則并不應她,春南走近了,蹲在她身前,去摸她的手,觸手冰涼。
“主子,您得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啊……”話未說完,春南聞得一股血腥味,手上亦是沾了些粘稠的東西……春南将手伸到燈下,是半幹的血。
“主子!”春南顫抖着手拿着桌上的燈往下移,入目白色中褲已被染得血紅。
“春南,我撐了這麽久,他還是未見到他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