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妙謹救上來之後,顧南芙才發現,她腿上的傷非常嚴重,完全無法自己行走,只有靠人背才行。可是,回普月庵還有那麽長的路,以顧南芙的小身板,把她背出遇龍峽都做不到,更遑論把她背出這源山。葉公子雖然能做到,可他畢竟是男子,妙謹又是出家人,男女有別,妙謹是死也不會讓他背的。這可怎麽辦呀?

看到顧南芙皺着眉頭一籌莫展,葉公子對她說道:“阿蘊姑娘莫急,我有辦法将妙謹師父帶出去。”

“真的?”顧南芙一臉驚喜。

“嗯。”他點了點頭,說道,“你等等,我先做個物件。”

他持劍進到林中,斬了些樹木,用紫荊藤綁起來,做了一個平木架子,将紫荊藤栓在木架前端,又讓妙謹坐在架子上。他抓着紫荊藤在前面拉,顧南芙在後面推。雖然磕磕絆絆,便總算平安地把妙謹帶出了遇龍峽。好在他們三個出了遇龍峽不遠,便遇到了一隊來尋找妙謹的兵士,大家輪流着擡妙謹回去,速度便快了許多,一行人總算在天黑前出了源山,回到了普月庵。

顧南芙剛把妙謹安頓在了榻上,便看見小粟兒跑了進來,對着她大叫道:“阿蘊姐姐,不好了,跟你一起回來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他,他暈倒了。”

聽小粟兒說了這一長串,顧南芙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葉公子。正好這時,圓慧師太柱着拐進了屋來,顧南芙便把妙謹交給了師父,出門去查看葉公子的情況。

這時,幾個兵士已經把暈倒的葉公子扶到了椅子上。顧南芙上前,問道:“葉公子怎麽突然會暈倒的?”

“我們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一個兵士回答道,“我們幫着把妙謹小師父擡進屋之後,出來就看見葉公子倒在地上了。”

顧南芙皺了皺眉,伸手搭在了葉公子的腕上。她感覺到葉公子的脈象确實有些異常。她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又翻開葉公子的眼皮看了看眼睛,心中頓時有了數。

葉公子上次中了赤貉蟲的毒,雖然顧南芙已經給他把毒解了,但其實還有些許的餘毒沒有清完,這次在遇龍峽中,他又中了巨蟒之毒。

壞就壞在這次蛇毒之上。

雖然顧南芙已經給葉公子及時用藥,但那毒液畢竟已經進了他的身體。赤貉之毒屬陽,而巨蟒之毒屬陰,兩者本就水火不容,如今這相克的兩種毒液同時存在于他體內,毒一下就爆發了出來。葉公子能堅持到現在才暈倒,已經算異于常人了。

顧南芙雖然已經診出葉公子的病症,但其病是由于陰陽兩種毒在體內沖撞引發,一時半會兒還解不了毒,需得用藥及施針排毒七日才成。可如今師父圓慧師太腿疾未愈,妙謹又受了傷,庵中還住了好幾位求醫的病人,顧南芙委實有些抽不開身每日到江州大營為葉公子診治。可這葉公子的病,也耽擱不得。再怎麽說,他也是為了救顧南芙才中了白蟒的毒,她也做不出棄他不顧之事。

顧南芙思忖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轉身又進了屋去。此時,圓慧師太已經為妙謹接了骨,正在寫藥方。顧南芙上前,把葉公子的事情告知了師父。

聽到顧南芙的話,圓慧師太筆下一頓。她擱了筆,轉過眼來,望着顧南芙,問道:“阿蘊,你心裏怎麽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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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芙猶豫了片刻,說道:“師父,這葉公子是為了救我才中毒,而且沒有他幫忙,估計我一個人也難以把妙謹救出來。于情于理,我都必須為葉公子解毒。”

“那阿蘊的意思,是想把他留在庵內?”圓慧大師問道。

“當然不是。”顧南芙搖了搖頭,說道,“庵內皆是女子,他留在此處,必定多有不便,也怕惹人閑話。不過,庵外那處空置的草廬,不妨讓他暫住。這樣,既方便我每日為他施針用藥,也可避嫌。不知師父覺得如何?”

圓慧師太微微一笑,說道:“阿蘊已經考慮得很周全了,就照你說的做吧。葉公子畢竟是有恩于你和妙謹,切不可慢怠。”

“弟子明白。”

顧南芙從屋內退了出來,回到亭中,便讓兵士們把葉公子扶到了庵外的草廬中,暫時讓他住了下來。

阿平得知葉公子出了事,也趕到了草廬來。看見葉公子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他又驚又怕,對着顧南芙問道:“阿蘊姑娘,我家公子又怎麽了?”

顧南芙知道,對于阿平這種家奴來說,葉公子若出了事,他估計也活不成了。于是,她對着阿平安慰道:“你別着急,你家公子他身上的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只留一些餘毒,沒什麽大礙的。”

“那我家公子為什麽不醒過來呀?”阿平眼淚汪汪地說道。

“他之前的毒未清完,如今又中了毒,且這兩種毒分屬陰陽,雖然都是餘毒,力弱,但卻在他體內沖撞,所以才會昏迷。”

“什麽?”阿平一臉震驚,“我家公子什麽時候又中過毒?”

“嗯……今日,葉公子為了救我才被那白蟒所傷,不過你別擔心,當時我已經給他吃了藥……”想到為葉公子解毒的那一幕,顧南芙臉微微一紅,她咬了咬唇,說道,“這幾日我會好好照顧葉公子,替他把毒逼出來的,很快他就會痊愈了。”

聽到顧南芙如此說,阿平長出了一口氣:“阿蘊姑娘的醫術,我是信得過的。還請阿蘊姑娘多多費心了。”說着他躬身行禮。

顧南芙忙扶了他起來,便開始為葉公子施針放毒。

當晚,葉公子就醒了過來,不過,他體內的毒還未清除,身子也不利索,還需要繼續在草廬中住些日子。

次日,顧南芙将庵中的事務安頓好後,便背着針藥箱來了草廬。葉公子已經起了身,阿平把一張榻椅推到窗邊,将他安置其上。

顧南芙一進屋,便看見葉公子捧着一本書,臨窗而閱。

看見顧南芙踏進門來,葉公子把書放下,擱在膝上,擡起眼來,定定地望着她微笑:“阿蘊姑娘來了。”

被他這麽看着,顧南芙只覺得有些不自在,特別是想到昨日自己以唇喂藥,頓覺兩頰發燙。她望着他,掩飾地笑了笑,說道:“葉公子,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葉公子淡笑着點了點頭:“好多了。”頓了頓,他又說道,“上次中毒,多虧阿蘊姑娘相救,此次中毒,又是阿蘊姑娘所救,葉某真是感激不盡。”

“葉公子不必道謝,說起來,昨日還是葉公子多救了我。不然,說不定我已葬身蛇腹。”

“阿蘊姑娘客氣了。”葉公子臉上依然漾着淡淡的笑意,“我昨日幫忙上山尋妙謹師父,聽到有兵士看見你去了遇龍峽,便過來尋你,想幫你的忙。說起來,昨日來得還真巧……”

顧南芙聽他說起昨日之事,怕他把自己給他喂藥解毒的事情也說出來,忙打斷他說道:“葉公子,先別說話,我為你把把脈。”說着,她坐到榻椅旁邊。

葉公子伸出手,撩起衣袖,把手腕露了出來。

顧南芙把絲帕覆了上去,然後把手指搭上去,隔着絲帕來摸着葉公子的腕脈。脈象暫且還平穩,看來葉公子的體內的兩種毒都被控制住了,現在只需慢慢清除便是。

“葉公子,我馬上為你施針,”顧南芙打開針盒,取出一根銀針,又說道,“你暫且閉眼。”

“我不怕疼,不用閉眼,你盡管紮便是。”

顧南芙笑了起來:“葉公子,我會在你的眼上、額上施針,你不閉眼怎麽成?”

“哦,這樣啊。”葉公子也笑了起來,随即聽話地閉上了眼。

顧南芙靠上去,在他頭部、枕部、耳後的穴位上施了幾針。最後兩針,是在他眼上、眉毛正中的魚腰穴。葉公子的眉毛很是濃密,顧南芙怕紮不準,先用手在他眉間輕輕摸了摸,找準穴位。就在她準備施針的時候,她感覺葉公子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這個人,真是怪,說自己不怕,真要施針的時候,卻又緊張起來了。

顧南芙也未管他,拿起針,在他眉間紮了下去。

他身體微微一顫。

“好了,葉公子。”顧南芙一邊收拾針包,一邊說道。

葉公子慢慢把眼睛睜了開來。

“這針要一柱香以後才能拔掉,公子可閉目養會兒神,若是無聊,也可看看書。”

“那我看看書吧。”葉公子把書又拾了回來,對着顧南芙說道,“對了,阿蘊姑娘,你看過……”

他話還未說完,便聽到門外傳來一個女童的聲音:“阿蘊姐姐,快來幫我們采海棠果啊!”

顧南芙從窗邊望了出去,看見院裏海棠樹下,小粟兒和幾個附近人家的小童正拿着竹竿,準備把海棠果打落下來。

“小粟兒,別打!”顧南芙趕緊叫道,“會把果子打壞的!”

“那怎麽辦?”小粟兒歪着頭,望着顧南芙。

“等一下,我來幫你們摘。”說着,顧南芙把藥箱放在一旁的桌上,便出了門去。

小粟兒見顧南芙走到近前,忙跑上前來拉着她的手,說道:“阿蘊姐姐,不用竿子打,那海棠果怎麽摘得到啊?”

“我爬上樹去摘。”一個叫做絹子小姑娘擦了擦手,便要去爬樹。

顧南芙忙把她拉住,說道:“絹子,你別去,小心摔着。”

“既不能打,又不上樹,如何摘果子啊?”絹子回過頭來,望着顧南芙。

“我爬上去給你們摘。”顧南芙挽起袖子,伸手抓着一根樹枝,微微一用力,人便上了樹。她踩在樹枝上,把枝丫壓低,讓小粟兒她們可以摘到果子,她自己則擡手摘長在高處的果子。不一會兒,采摘的海棠果已經放在滿滿的一籃子。

“夠了!夠了!”小粟兒對着顧南芙叫道,“阿蘊姐姐,快下來了,籃子快盛不下了。”

“那我就下來了。”顧南芙把枝頭上最紅的那一個海棠果摘了下來,然後人便從樹枝上跳了下來。

她從小就在源山裏上蹿下跳,爬樹摘果,下河摸魚,對她來說,全都不在話裏。下了樹來,她輕輕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然後拿着剛摘下的那個海棠果,便咬了一口。酸酸的,甜甜的,吃在嘴裏,甚是可口。

這時,她感覺好像有一道光定在自己的身上。她回望過去,發現葉公子正捧着書,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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