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昨晚歇息時,顧韻清把紫雲趕了出來,說想自己一個人清靜一下。知道她心情不好,紫雲也不敢說什麽,就沒去打擾。今日一早,紫雲去服侍她起床,卻怎麽也叫不開門。
袁夫人得到消息後,便親自過來勸,但顧韻清的屋裏仍然毫無聲響。袁夫人急了,叫人把門撞開。沒想到門一開,便看見顧韻清挂在房梁上,身子都硬了。
袁夫人氣急攻心,當即昏了過去。顧府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聽到顧韻清上吊身亡的消息,顧南芙整個人都懵了。她做夢都沒想到顧韻清會這麽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她呆坐着,身體不住地顫抖,腦中全是昨日顧韻清離開之時,那滿是怨恨的眼神。
曾氏知道顧韻清的事情之後,既震驚又是害怕。顧韻清死了,袁夫人一定不會放過顧南芙的!想到這裏,她不禁抱着女兒哭道:“阿芙,這下你可怎麽辦啊?”
跟在外祖母身後進門的江沅,看見曾氏哭泣,小臉滿是驚恐,也跟着大哭了起來。顧南芙怕江沅被吓着,忙把她摟在懷裏,對着母親勸道:“阿娘,別擔心。夫人不待見我,也不過是在我的婚事上作文章。大不了我回普月庵,清燈一盞,渡此一生便是。”
“可是,我怕夫人不會這麽輕易放你。她狠起來,要你給四姑娘抵命也說不定。”曾氏泣聲道。
顧南芙一怔,随即讓香蕙把江沅帶了出去,這才對着曾氏說道:“阿娘,夫人她真要害我,我也躲不過。如果以我的命,能換母親與阿兄平安,我給她便是!”
“不!”曾氏驚叫一聲,用手捂住女兒的嘴,“你們兄妹三人都是我的命根子,除非我死,否則不會讓你們任何一人出事!”
“娘!”顧南芙把曾氏的手拉住,含淚說道,“女兒也只想阿娘和兄姐平安無事,其他別無所求。”
“阿芙!”曾氏把顧南芙摟進懷裏,“好端端的,你怎麽就惹上這些是非了!”
是啊,怎麽就惹上了這些是非。顧南芙低着頭,眼淚終是從眶中傾瀉而出。
這時,紅腫着雙眼的玉屏進了院來,走到曾氏與顧南芙面前,啞聲說道:“五姑娘,夫人要見你。”
顧南芙沒想到袁夫人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她應了一聲,然後把淚水抹淨,便要起身。
這時,曾氏拉住她,說道:“阿芙,阿娘陪你一起去。”
“阿娘,不必了。”顧南芙搖了搖頭,“我自己能行。”她并不想母親像上次那般,在袁夫人面前低三下四地替自己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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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娘跟你一起去吧。”曾氏把顧南芙的手緊緊抓住手裏,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你讓娘留在屋裏,還是坐立不安,還不如讓娘跟你去,有什麽事,我們娘倆還能有個照應。”
見勸不住曾氏,顧南芙只得點了點頭:“好。”
“曾夫人,夫人只叫了五姑娘去,沒有叫你。”玉屏冷着臉說道。
聽到玉屏的話,曾氏卻不着急,只說道:“我知道阿芙這回犯了大錯。但阿芙是我所出,她的錯,我這個做娘的,也有責任。就讓我随她一起去夫人跟前請罪吧。”
曾氏如此說了,玉屏似乎也找不到不再讓她去的理由,便哼了一聲,轉身出了門。
曾氏拉了拉顧南芙,示意她放寬心,随即母女倆與玉屏一起出了門。
進了院子,玉屏引着顧南芙與曾氏去了偏廳。走到門邊,顧南芙便看見袁夫人斜靠在榻椅上,面色灰白,雙目紅腫,頰上猶有淚痕。長平侯夫人坐在一邊,似在勸慰她。
曾氏輕輕拉了拉顧南芙的手,然後先行進了屋,向袁夫人請安道:“夫人。”
聽到曾氏的聲音,袁夫人轉過臉來,厲聲喝道:“顧南芙那個賤蹄子呢?她不敢來?”
聽到袁夫人罵自己為“賤蹄子”,顧南芙心頭一震。她知道,袁夫人是恨極了自己。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腳進屋,說道:“母親,阿芙到了……”
話音未落,只見袁夫人抓起手邊的茶杯,就沖着顧南芙扔了過來:“誰是你母親?你害死了我女兒,何來臉面稱我為母親?”
“啪”地一聲,茶杯碎在她腳前,瓷片濺了起來,打在顧南芙的手上,将她的手腕劃了個血口子。
顧南芙眉頭一皺,卻沒有呼痛。怕再激怒袁夫人,她低着頭,沒有敢說話。
袁夫人重重了呼吸了幾下,然後轉過臉,對着長平侯夫人,啞聲說道:“阿姐,我有些家事處理,讓你見笑了。”
長平侯夫人自然明白袁夫人的意思。她嘆了一口氣,說道:“那行,你先處理家事。阿姐改日再來看你。”
“嗯。”袁夫人點了點頭。
長平侯夫人輕輕拍了拍袁夫人的手,然後起身,向外走去。她經過顧南芙身邊時,瞅到顧南芙的手上正在滴血,腳下微微一頓,擡頭看了顧南芙一眼。
她也知道,在顧韻清這件事上,其實也怪不上顧南芙。可袁夫人死了女兒,她不敢怪衛晔,不敢怪長平侯府,唯一能出氣的,就是這個庶女了。而她,打心眼裏也不喜歡這個不自量力,妄圖飛上枝頭作鳳凰的小庶女。所以,這件事就讓顧家自己解決吧,她也犯不着插手。如果堂妹要了這個小庶女的命,那自家兒子也就徹底死心了。
這般一想,她終是什麽都沒說,加快腳步,出了門去。
見長平侯夫人出了院門,袁夫人對着顧南芙厲喝一聲:“賤人!跪下!”
顧南芙驚得渾身一顫,雖然心有不甘,但她還是跪了下來。
“你可知錯?”袁夫人喝問道。
顧南芙咬了咬唇,回道:“阿芙不知錯在何處?”
袁夫人瞪着血紅的雙眼,咬牙說道:“你勾引衛七郎,故意壞韻清的婚事,逼死了韻清,你還敢說自己沒錯?”
“夫人!”顧南芙擡起頭,毫不示弱地望着袁夫人,說道,“我與衛七郎是舊識,但我沒有勾引他。他之前中了毒,我為他診治地,當時我也不知他是衛七郎,更談不上故意壞四姐婚事。若是早知他是要與四姐議親之人,我,我肯定離他遠遠的。至于四姐的事,我也很難過,我從來沒想過她會走這一步。夫人要把四姐之死強加于我身上,我不服!”
“你還敢不服?若不是你,韻清會死嗎?”袁夫人一臉怨毒地盯着顧南芙,“你既然長篇大論,這麽能說,那你說說,我是蒸了你,還是煮了你?”
聞言,曾氏臉色一白,忙走到顧南芙前面,把女兒護在身後,對着袁夫人哀聲說道:“夫人,是我教女無方,如果夫人要罰的話,就罰我吧!我願意為阿芙承擔一切!”
“你承擔得了嗎?”袁夫人“騰”地站起身來,像瘋了一般大聲叫道,“我的女兒死了!我要顧南芙這個賤人給她賠命!”
“夫人!”曾氏“咚”地一聲,撲在袁夫人腳邊跪下,“求夫人放過阿芙吧!她還小,她才十七,她不懂事!有什麽都沖我來吧!”
袁夫人尖叫道:“她還小?那我的韻清呢?她也才十七歲啊!她就這麽白白死了?”說完,她一腳踢在曾氏胸口,将她踢了開去。
“啊!”曾氏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阿娘!”顧南芙撲上去,把曾氏扶住。
曾氏一臉慘白。她望着袁夫人,顫聲問道:“那夫人要怎麽才肯放過阿芙?”
袁夫人惡狠狠地盯着顧南芙,說道:“當然是一命賠一命!”
顧南芙也倔強地昂着頭,盯着袁夫人。她就不信,袁夫人真敢殺了她。
聽到袁夫人的話,曾氏身子微微一顫。她轉過臉,望着顧南芙,眼中滿是心疼和不舍。
她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顧南芙去扶她,被她推了開去。
她向四下看了看,然後往門邊退走了兩步,對着袁夫人問道:“夫人真的要一命賠一命?”
“是!”袁夫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好!”曾氏突地笑了起來,臉上神情極為凄楚,“那我就把把我這條命賠給四姑娘!就算一命抵一命了!”說完,她轉身便邁出了門,往屋外跑去。
顧南芙愣了一下,随即向外追去:“阿娘!你想做甚?”
她剛跑到門外,便看見曾氏以極快地速度,向院子正中的那棵榕樹上撞去。
“阿娘!”她大叫了起來。
只聽“砰”地一聲,曾氏的頭已經撞在了樹幹上。她整個人一顫,身子便軟了下來,栽倒在了樹下。
“阿娘!”顧南芙沖了過去,将曾氏扶住,對着身邊一臉震驚的玉屏叫道,“玉屏姐姐,快去叫郎中,救救我阿娘啊!”
玉屏似這才反應過來,正要出門,突然想起什麽,忙停下腳,望向門前的袁夫人。
袁夫人也沒料到曾氏會撞樹自盡,呆呆地站在門前,看着曾氏頭上不斷湧出的鮮血,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夫人,可,可要叫郎中?”玉屏小心地問道。
“救我阿娘啊!救命啊!”顧南芙的哭喊聲不斷地傳來。
袁夫人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玉屏見狀,趕緊差人去叫郎中過來。
“阿,阿芙……”曾氏雙目都被鮮血蓋住,她有些看不清,叫着女兒的名字,伸出手來。
“阿娘!”顧南芙忙把她的手握住,“女兒在。”
“阿娘替你填命了,你,你不用擔心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阿娘——我不要——”顧南芙已然泣不聲哭,“阿娘,你,你怎麽這麽傻?女兒沒錯,你為何要做傻事啊!阿娘……”
“夫人……”曾氏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叫着袁夫人。
袁夫人死死咬着牙,沒有吭聲。
“你……你說要……要一命賠一命……我,我把我的命……賠……賠了你,以後,阿芙,她……她就不欠你了!求……求你放……放過阿芙……”
可是,她的話,沒有得到袁夫人的任何回應。
“夫人,求……求你放過……阿芙……”
袁夫人還是瞪着血紅的雙眼,站在原地,沒有回應她。
“阿娘——”顧南芙泣聲叫着母親,“你別再說話了,你好好養養精神,郎中馬上就到了!他會救你的,你不會死的。”
“阿芙,阿娘知道,阿娘……是,是……救不回來的了……娘只希望,你……你們兄妹三人……”說到這裏,曾夫人突然大口喘息起來。
“阿娘,你別說話了!”顧南芙心裏又是害怕,又是無措,“你再等一等,郎中來了,會救你的!”
“阿芙……”曾氏搖了搖頭,緊緊抓住顧南芙的手,“告訴你兄長和阿姐,阿娘的死,不……不怪任何人,是阿娘自己……自己的事!只要你們兄妹三人好好的,阿娘就……就……死而無……無憾了……”
話音一落,曾氏抓住顧南芙的手一松,便垂了下來。
顧南芙一呆。随即,她像明白了什麽似的,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來:“阿娘——阿娘——”
看到這一幕,袁夫人吓得往後退了兩步。她對着玉屏擺了擺頭,說道:“玉屏,你,你去看看!曾氏,怎麽樣了?”
玉屏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伸出手,往曾氏的筆下一探,随即吓得整個人都彈了起來:“夫人,曾,曾氏已經,沒,沒有氣了。”
顧南芙一把将玉屏推開,大聲叫道:“不要碰我阿娘!”
“她,她,她真死了。”袁夫人有些哆嗦。
聽到袁夫人的聲音,顧南芙擡起淚眼,用仇恨的目光看向袁夫人:“對,我阿娘死了,你如願了?”
聽到顧南芙的話,袁夫人一愣,随即用同樣充滿仇恨的目光盯着顧南芙,咬牙切齒地說道:“死的又不是你,我如什麽願?你死了,我才如願!”
顧南芙小心地把曾氏放到一邊,然後站起身來,冷冷地看着袁夫人,說道:“讓夫人失望了,我顧南芙不但不會死,我還要長命百歲。我要親眼看着夫人你歸天呢。”
袁夫人被顧南芙這麽一激,氣得整張臉都扭曲了。她沖上前,捏着顧南芙的下巴,惡聲說道:“那好,我今天倒要看看,誰看着誰歸天!曾氏那賤人剛死,你趕快跟着她去,黃泉路上,你們母女倆正好做個伴!”
“哈——哈——哈——”顧南芙突然瘋笑了起來,“夫人,四姐死了也沒多久,你現在死也追得上她,你們母女也可以在黃泉路上做伴!”
“你!”袁夫人氣急,伸手去掐顧南芙的脖子,想把她掐死。
曾氏死了,顧南蓉嫁了,顧谙在江州大營,在顧府裏,顧南芙再沒有任何牽挂了!如今,她心裏只有恨,恨把曾氏逼死的袁夫人!見袁夫人要來掐自己,她如何肯坐以待斃?當即便閃開,伸手和袁夫人扭打在了一起。
“胡鬧!”
突然一起大喝,像霹靂一般,在顧南芙的耳邊炸響。
袁夫人也被這吼聲震住了,兩人暫時松了手,回頭望去,只見顧則平一臉鐵青地站在門口,顧謙與顧谙站在他身後。
“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倆在這做什麽?”顧則平望了過來,看見躺在地上的曾氏,臉色一變,“阿茹她……她怎麽了?”
顧谙看見曾氏這般模樣,忙撲了過來,扶起母親,紅着眼大叫道:“阿娘,你,你怎麽了?”
顧南芙恨恨地盯着袁夫人,說道:“我阿娘,被袁氏逼死了!”
聽到顧南芙的話,顧則平身形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穩當。顧謙見狀,忙上前扶住他:“爹爹,腳下小心。”
這,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他只有一妻一妾。袁氏出身好,是父母為他求來的親事。他與袁氏相敬如賓。而曾氏,卻是他自己看上的。曾氏容貌姣好,知書識禮,溫婉可人,他們還育有一子兩女,這麽多年了,要論私底下的感情,他對曾氏絕不比對袁氏少。如今看着曾氏就這麽香消玉殒,他一時也有些接受不了。
“夫君!”袁夫忙撲了過來,大哭了起來,“顧南芙這個小賤人,她逼死嫡姐不說,如今還想殺害嫡母,怕是留她不得了!”
“我沒有逼死四姐!她自己要尋死,與我何幹?倒是我阿娘,卻是夫人逼死的!求父親為我阿娘作主!”顧南芙流着眼淚跪在了父親面前。
顧則平望了過去。只見顧南芙倔強地昴着頭,眼中雖有淚水,卻毫無懼色。因為更喜歡曾氏一些,他怕袁氏不滿,以前少有關注這三個庶子庶女,此時才發現,顧南芙這倔強的性子,卻跟他這個父親一般剛烈。
自家兩個女兒與顧七郎之間事情,他多少也有些了解。顧韻清的死,雖然與顧南芙有些關系,卻又不能怪在她身上。如今曾氏死了,顧則平難免對曾氏所出的這個幼女生出了幾分疼惜之情,可是,他也不能不顧袁氏。畢竟她才是正室。
顧韻清死了,曾氏也死了,那,就這樣吧。
他輕輕閉了閉眼,然後長嘆了一聲,對着袁夫人說道:“阿雯,韻清去了,我做爹的不難過嗎?可是,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曾氏也賠了阿清一條命,這事……就算了吧。”
“老爺!”袁夫人沒想到顧則平這麽輕易地就要翻篇,急得大叫,“曾氏那條賤命,如何能與韻清相比!”
聽到袁夫人這話,顧則平臉色一變,心口悶悶有些發痛:“阿茹再怎麽,也是我的人!你這般說她,是何道理?”
被顧則平這麽一說,袁夫人一愣,随即咬着唇不敢再說了。女兒雖然死了,可她還有一個兒子顧謙。顧則平的庇護是顧謙最大的資本,她不能讓顧謙因為自己這個母親,與顧則平生了嫌隙。
終于,袁夫人還是暫時消停了,沒有再找顧南芙的麻煩。而顧南芙雖然恨袁夫人逼死了自己母親,可她什麽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離開顧家,從此再不看到袁夫人那張可惡的臉。
顧家同時辦了兩場葬禮。顧韻清是未出嫁的女兒,曾氏是小妾,棺材都不能在府中久留,三天後,兩人便下了葬。
母親下葬後,顧谙又長年不在府中,顧南芙覺得,顧府已經不值得自己留戀了。她收拾好行裝,準備前往普月庵。
顧南蓉回顧府奔喪,順便要把女兒江沅也接回家。看着姐姐瘦弱的身子,顧南芙有些心疼。她抱着阿沅,對着顧南蓉說道:“阿姐,你身子不好,阿湄又還小,我怕你照顧不過來。不如就把阿沅留給我照看吧。”
聽到這話,顧南蓉一愣:“阿芙,你一個未嫁的姑娘,帶着個孩子做啥?”
“阿姐,你覺得,事到如今,我還能有出嫁的那一天?”顧南芙輕嘆道,“把阿沅留給我做伴吧。讓我有個親人。”
“那你能帶住她?”顧南蓉有些遲疑。
“能。”顧南芙緊緊摟着阿沅,手在她頭頂輕輕的撫着,“再說了,普月庵那麽多人,我帶不了的時候,自有人幫我的。你就安心照顧阿湄便是,阿沅就不用你擔心了。你若是想她了,可以來普月庵看她,得空我也可以讓她回家來看看你。等你什麽時候身子好了,想阿沅回來了,你也随時可以來接她回去。”
聽到顧南芙這麽說,顧南蓉也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那,那就辛苦阿芙了。”
顧南蓉也是無奈。她雖然嫁了個小吏,但家中并不寬裕,她生江湄時又落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好。而她前邊生的兩胎都是女兒,婆母對此已有微詞,她必須快快調理好身子,争取能早日生下兒子,固住自己在江家的地位,否則,婆母怕是就要為丈夫納妾了。如今,有人幫着她照顧江沅,對她來說,怎麽也要輕松一些。
送別了顧南蓉,顧南芙收拾好東西,顧谙親自把她和江沅送往普月庵。
一下馬車,她便看見站在草廬前站着一個白色的身影。
“他怎麽在這裏?”顧南芙一愣。
“他找了我好幾次……”顧谙向她解釋道,“他就要回京城了,以後,你們,怕是再也不會再面了。有什麽想說的話,現在都說清了吧。”
顧南芙把懷裏的江沅放到地上,向着衛晔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靜靜地看着她,緊抿着雙唇。
“衛公子。”她走到衛晔面前,從腰間抽出他送她的那塊玉佩,遞了過去,然後努力地沖他笑了笑,說道,“這個,還是還給你吧。”
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她與他都知道,他們倆是再無可能了。
他垂眸,望着那枚玉佩,卻沒伸手去接:“給了你,我就不會再收回來。”
她微微一怔,随即搖了搖頭,說道:“衛公子,我此生此世怕是就在這普月庵了,這玉佩太貴重,我受不起。”說完,她便把玉佩往他手裏塞去。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把玉佩牢牢壓在她的掌心,說道:“阿蘊……”
聽到這個名字,她心尖一顫。她擡起頭來,眼中不知何時已含了淚。
衛晔眼圈也有些泛紅。他知道,這恐怕是他們這一生一世最後一次見面了。他不舍,可不舍又能怎麽辦?嫡庶二字,還有那兩條人命,注定了他與她之間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的目光貪婪地停留在她的臉上,半晌,說道:“阿蘊,這玉佩,如同我的心一般,給了你,就不會再給別人了。你要也罷,不要也罷,這一生一世,它都是你的。”
聽到衛晔這番話,顧南芙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下來。
“阿蘊,你,你別哭。”衛晔有些慌張,趕忙伸手為她擦拭着頰上的淚痕,哽咽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抛下一切,帶着你遠走高飛。”
“我們不能這麽做。”她搖了搖頭,“我們還有親人……”
“希望,來世,我們能夠在一起。你,你一定要等我來找你。”他的手輕輕撫着她的臉。
“好。”她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用臉頰輕輕摩挲着他的手掌。她是真的舍不得他,她也相信他對她的真心,可是,他們都無力反抗這一切。
“公子,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阿平在一旁催促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阿蘊,我,我走了。”
“你去吧。”她戀戀不舍地放開他的手。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不忍移開。
兩人都沒有道“再見”,因為這一別,是再也不會見了。
終于,他一咬牙,轉過身,往山下走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模糊一片。
他走過江沅的身邊。小姑娘仰着臉,烏黑的眼珠好奇地望着他。
他知道,這是她阿姐的孩子,不過,這孩子,居然長得有幾分像她。
他伸手在江沅頭頂上輕輕撫了撫,問道:“你就是阿沅?”
江沅點了點頭,奶聲說道:“我叫江沅。”
他蹲下身來:“幾歲了?”
“三歲了。”
“三歲呀,”他微笑着望着江沅,說道,“只比我家阿瑄小兩歲。以後有機會來京城,我帶你找阿瑄哥哥玩。”
“好。”江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衛晔笑了笑,伸手在江沅的小臉上輕輕捏了捏,說道:“阿沅,再見!”
“再見!”江沅沖着他揮了揮手。
衛晔站起身來,徑直向前走去,沒有再回頭看顧南芙。他怕自己一回頭,就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顧南芙站在樹下,望着他的背影,淚如泉湧。
江沅跑到顧南芙身邊,抱着她的腿,叫道:“小姨,不哭,阿沅會聽話的。你別不要阿沅。”
顧南芙伸手把江沅抱了起來,把臉埋在她的肩上,将滿臉的淚水藏了起來,然後擡起頭來,露出一個微笑:“阿沅,小姨怎麽會不要你?今後,就我們倆相依為命了!”
江沅怔怔地望着顧南芙。她太小,還不明白小姨話裏的意思。
這時,顧谙走到顧南芙身後,輕輕摟着她的肩膀,說道:“還有我!我們仨相依為命!”
顧南芙努力地笑了笑,眼睛卻望向遠處的衛晔。
永別了,葉公子。
一年後,顧南芙聽說衛晔與吏部侍郎的嫡長女盧氏訂了親。
塵緣已了。她覺得,自己也是時候真正地皈依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南芙與衛晔的故事就到這裏結束了。因為在《小戶之女》中會涉及到顧南芙和衛晔,而且他們的事情對江沅和衛瑄的事情有一定的影響,所以就先把他們的故事寫一下,之後就不會着這麽多的筆墨來寫了。
雖然這個故事沒什麽人看,但還是要感謝願意來看文的讀者,愛你們喲!我會盡快存稿,把《小戶之女》開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