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玻璃
魏皇後聞言,沉吟片刻,開口笑道:“臣妾倒是覺得……既是衛國公府的一番心意,答應下來也沒什麽不好。左右衛國公和平陽都不是甚麽輕狂之人,他們做事有分寸,臣妾也放心。”
頓了頓,又觀察着永安帝的神情說道:“反正……臣妾和太子、衛王已經答應了。”
“你們答應了?”永安帝挑眉,坐起身來扭頭看着魏皇後。
魏皇後淡笑道:“答應了。”
永安帝沉默一會兒,也道:“說的也是,衛國公和平陽皆是心性沉穩,秉性純良之人。他們兩個不論做什麽事情,倒是不用人操心。既如此……”
永安帝默默盤算了一會子,湊近魏皇後道:“朕……還有多少銀子?”
魏皇後莞爾,淺笑道:“過年那會兒,陛下賞賜頗多,皆出自內庫。再加上平日裏的一些消耗……算下來不足十萬金了。”
永安帝聞言,也是一陣哂笑,便道:“十萬金,留在府庫裏倒也做不了什麽。明兒叫人搬一萬金到衛國公府,就算是朕的本錢了。”
說着,又囑咐忍俊不住的魏皇後道:“記住,要悄悄的。決不能叫人知道朕和衍兒合夥做生意。”
魏皇後點了點頭,夫妻二人又閑話幾句,方才安置不提。
一夜無話。至次日一早,魏皇後果然派遣立政殿的宦官擡了幾個箱子到衛國公府。依次分別是陛下、皇後、太子和衛王參股的本金。
衛國公薛績看着擺在正堂內的幾個木箱子,不覺莞爾。“衍兒這玻璃鋪子還沒見到影兒,光是別家送來參股的銀錢便有五六十萬貫了。他這生意做的,怪不得前兒一直叨咕着空手套白狼!”
平陽長公主忍俊不禁,想到昨兒魯國公和鎮國公府上送來的銀錢,不覺笑道:“這也是衍兒的手段。生財有道。”
“什麽生財有道,別賠了才好。倘若是自家的倒也無妨,如今還牽連到宮中和兩位國公府內……真不知該怎麽說他才好。”
平陽長公主聽夫君這麽一說,有些不樂意了。“這點子銀錢夠什麽的?賺了便賺了,賠了便是賠了。大不了我出銀子貼補上去。只要衍兒高興就好。”
衛國公覺得自己沒法兒跟開啓了慈母模式的平陽長公主正常對話。連連擺了擺手,笑道:“懶得理會你們娘兒兩個,我去演武場。”
說話間薛衍從外頭進來,後頭還有兩個衛國公府的男仆正端着黑漆托盤,上頭還蓋着紅綢子,瞧見平陽長公主和衛國公,薛衍便笑道:“第一波燒制好的玻璃已經送過來了,正好阿耶和阿娘都在,快來瞧瞧。”
說罷,随手掀開紅綢子,霎時間,晶瑩剔透的玻璃杯盤映入眼簾。
平陽長公主輕聲驚呼,至跟前兒躬身打量道:“這便是玻璃,果然剔透晶瑩。”
一壁說着,一壁從托盤上拿起一支晶瑩剔透的直筒玻璃杯,在日光輝映下越發光彩奪目。
薛衍站在一旁,笑盈盈說道:“用這個盛葡萄酒最好。”
說罷,又道:“這一批制出的玻璃大都是換窗紙用的,照着宮中的窗棂裁的,共一百二十塊。像這種杯盞擺件兒,也只有十來個。這還是吹廢了不知道多少個才成型的。我叫下頭的人拿了兩個給母親瞧瞧。下剩的分別送進宮中進獻給陛下和太上皇,還有魯國公府和鎮國公府也送了兩件兒、既然要合夥做生意,總該叫他們知道咱們是賣什麽的。”
衛國公看着平陽長公主稀罕的不行,伸手拿起另一只玻璃碗敲了敲,聽着手指擊在杯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開口笑問道:“那剩下的替換窗紙的玻璃呢,你也送進宮中了?”
“那倒沒有。我想着宮中規矩大,一舉一動都有宮規祖制拘束着,就算換一層窗紙,恐怕也有朝臣盯着。再說那些個匠人剛剛接觸這些,手底下也不熟練。我可怕他們不小心弄碎了玻璃,回頭兒再傷到宮中貴人,那就不好了。所以我只送了兩塊玻璃給陛下和皇後賞玩,下剩的百十來塊都叫匠人送到山莊上了。”
“……我是這麽想的,先把山莊修繕妥當了,也是一個先例的意思。屆時咱們便以游玩的名義邀請陛下、皇後、太上皇、太子、衛王和滿朝文武去山莊上玩幾天。只要他們看到玻璃的用處之廣,還愁咱們鋪子的生意不好?再者說來,工部和将作監的匠人們有了這一次經驗,再修繕皇宮替換玻璃的時候也能駕輕就熟。我們也不怕出亂子了不是?”
“衍兒的想法很是妥善。做事就該這般穩穩妥妥的才好。”衛國公說了一句,又道:“對了,陛下不是讓你師跟着歐陽大家練字嘛?正好我還愁拿什麽做拜師禮,你便叫下人将這兩個杯碗包好,送到歐陽公的府上,權作束脩了。”
聞聽衛國公所言,平陽長公主皺眉說道:“那可不行。這是衍兒送我的心意,我今兒中午還想用這玻璃杯飲酒呢。咱們府上什麽金貴的沒有,實在不行,開庫房挑兩本孤本送給歐陽公做拜師禮。這兩件兒玻璃杯碗,你們就別惦記了。”
一句話未完,已經吩咐婢子接過玻璃杯碗送回房中。
衛國公與薛衍相視一笑,薛衍便道:“我還想着,等到将作監的匠人們手藝純熟了,便叫他們入宮把東宮顯德殿,立政殿和太極宮寝殿的窗紙替換下來。先叫陛下、皇後和太上皇嘗嘗鮮。現下雖是三月暮春,但雨水連綿,天色陰沉,各宮為了照明,有時白日裏也點着蠟燭燈油。一個月下來要耗費不少銀子。叫他們先見識到玻璃的好處,屆時主動提及給各宮換玻璃的事宜,咱們鋪子也算開張了。”
一席話聽得衛國公和平陽長公主愈發好笑。指着薛衍道:“好你個衍兒,還以為你只是惦記着說服陛下和皇後同你一起做生意,沒想到你還算計着這一筆。真真是叫人沒法兒說了。”
另一廂,永安帝和魏皇後看到衛國公府進上的玻璃器皿,也頗為驚異。
“我原以為衍兒是言過其辭,卻沒想到他制出來的玻璃較之番商進貢的,果然更為晶瑩剔透。這份巧奪天工,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魏皇後一壁把玩着一直玻璃制的插瓶,一邊嘆道。
永安帝手裏拿着一個玻璃做的長方形鎮紙,亦是久久不言。
“昨日聽衍兒說,這玻璃生意一本萬利,我還覺得他小人兒家家說大話。今日親眼目睹這些擺件兒,衍兒果然沒有虛言。”
魏皇後便道:“如此一來,臣妾倒是不怕送出去的銀錢會賠本兒了。”
永安帝莞爾,哈哈笑道:“賠本是賠不了,恐怕還要賺個盆滿缽滿。看來朕的眼光還是不錯,一眼便瞧中了衍兒的這個生意。将來倒是不必擔憂囊中羞澀了。”
魏皇後悄悄的抿了抿嘴,沒有戳穿永安帝昨夜的不以為然。
永安帝卻記性頗佳的想起了薛衍前些日子說的用玻璃替換窗紙一事。不覺笑眯眯詢問道:“衍兒不是說還有替代窗紙的玻璃,朕怎麽沒瞧見?”
負責入宮送玻璃器皿的婢女乃是平陽長公主送到薛衍身邊服侍的,聞聽此言,忙躬身解釋開來。
魏皇後見狀,不覺笑吟吟道:“衍兒行事,倒是越發穩重了。”
永安帝卻道:“等那批匠人手藝純熟之後,朕先叫他們将東宮顯德殿的窗戶換了。屆時朕倒要看看諸位臣工還有什麽話可說。”
頓了頓,頗為傲嬌的重重提道:“尤其是那個韋臻!”
魏皇後早已習慣了這種君臣對掐的局面。也不以為意。只笑着說道:“這玻璃杯盛葡萄酒倒是極好。陛下倘若無事,午膳不妨在立政殿留用。屆時臣妾開一壇乾和葡萄酒,陛下以為如何?”
永安帝笑着應允。伸手拿起托盤上一只小巧玲珑的玻璃飛鳥挂件兒,笑道:“這只飛鳥大概是送給青鳥的罷。難得衍兒費心。只不過匠人們的工藝太過粗糙,倒是可惜了這塊玻璃。”
魏皇後笑道:“凡事總得從簡入難,這些匠人們才開始接觸玻璃,自然手藝生疏。等過些日子,總會熟能生巧的。”
永安帝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什麽,開口吩咐道:“去衛國公府傳我的口谕,叫衛國公夫婦和薛衍即刻入宮。”
說罷,看着魏皇後略帶狐疑的視線,永安帝便笑道:“朕記着衍兒專攻奇淫巧計,十分不惜讀書。當日韋臻同朕提議,可以叫衍兒去國子監讀書。朕沒理會他的話。現在想想,衍兒這孩子年紀這麽小,便有如此經濟之道。好生培養一番,将來必定是朝廷肱骨之才。所以朕便想着……應該叫衍兒認真讀書。”
魏皇後聞言,溫聲笑道:“陛下看重衍兒,衛國公和平陽知道了,必定感念陛下的心意。”
永安帝便道:“只是朕有些拿不準……是該叫衍兒去國子監讀書,還是叫衍兒陪着太子一塊兒在東宮讀書。”
魏皇後聞言,不覺一怔。
只聽永安帝便道:“倘若去國子監讀書,以衍兒的家世身份,倒是沒什麽可商議的。但朕卻想着,若是衍兒能以東宮屬臣的身份跟太子一塊兒讀書……他們兩個本來就是表兄弟,再有了這一份同窗情誼……就是不知道衛國公和平陽的意見如何。”
永安帝話落,看向魏皇後道:“你覺得呢?”
魏皇後沉吟片刻,垂首輕道:“這件事情關乎朝政,臣妾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