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清
聞聽魏皇後的話,永安帝并不意外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握住魏皇後的柔荑,笑吟吟道:“這也是咱們家的家事。太子是我們的兒子,衍兒是我們的外甥,又不是外人。”
魏皇後笑容清淺的彎了彎嘴角,意有所指的道:“……只怕衛國公和平陽不會應允此事。”
當年永安帝與太子、祁王争奪帝位,其形勢如何慘烈,至今想來,其險象環生仍舊歷歷在目。衛國公與平陽早已親生經歷過這些,又如何肯叫薛衍過早的涉及此事。
再者說來,以衛國公和平陽今時今日的地位榮寵,也不必如此。
永安帝聞言一愣,沉吟片刻,開口笑道:“還是皇後想的周全,倒是我冒失了。”
其後衛國公與平陽帶着薛衍入宮觐見,永安帝果然未曾提及叫薛衍入宮伴讀書之事。只是略略提及叫薛衍入國子監,學一些經史子集。
“……衍兒這孩子機敏聰慧,既有治世經濟的本領,且有向善憫弱之心。只是這孩子早年流離失所,在外晃蕩着也沒有一個先生好好教導。竟于經史子集上一竅不通,實在可惜了。所以朕便想着叫他不當值的時候去國子監念書。一來可以增長學問,二來可以結交些年紀相仿,志趣相投的世家公子們。三來嘛,這也是尚書右丞和中書令等人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衛國公和平陽怎麽想?”
衛國公與平陽長公主相視一笑,平陽長公主開口說道:“陛下的考慮自然是周全的。我們并無異議。”
永安帝又看向薛衍,莞爾笑道:“衍兒呢,願不願意去讀書?”
薛衍皺了皺眉,心下自然不願意去念那四書五經。便托詞道:“我每天都得入宮當值,家去後還得操持玻璃鋪子,恐怕沒有時間去讀書。”
永安帝聞聽此言,忍不住朗笑出聲,伸手點了點薛衍,笑向衛國公和平陽長公主道:“他這是不願意。”
平陽長公主便向薛衍道:“玻璃鋪子的事情自然有家下仆人幫襯操持。陛下的顯德殿朝議每日也不過一二時辰足以。你下剩的時間與其無所事事,莫不如進學讀書。将來也好入朝輔佐陛下。”
薛衍苦着一張臉,心道別人玩游戲都是為了放松心神。他玩游戲不但背負着傾家蕩産的壓力,現如今還得入學念書。這才叫人同命不同呢!
眼見永安帝與父母之意實在難以違拗,薛衍只能苦着臉答應下來。
正事已畢,君臣之間又閑話了幾句,又在立政殿賜過晚膳,衛國公一家方才出宮還家不提。
至衛國公府,平陽長公主眼見着薛衍仍舊愁眉苦臉,不覺展顏提點道:“衍兒此番入國子監讀書,倒也并不為了通讀四書五經,來日做一名鴻儒。阿娘和你父親不過是想着你入了國子監,可以多認得一些年紀相仿,志趣相投的知己好友,免得平日裏寂寞罷了。”
自打薛衍跟着衛國公夫婦從幽州回到長安,每日往來交際的只有在幽州認識的那幾個人,魏子期等人又都是年已及冠,在朝中任職多年。衛國公與平陽只怕薛衍與他們相處久了,會越發老成沉悶。
薛衍又豈會不知衛國公與平陽的用心良苦,唯有暗暗苦笑,面上卻笑眯眯的應了下來。只是略微拖延了一些……
“從幽州回來的時候,孫伯谷孫神醫要我帶一封家書給上清觀的缥缈真人。只是年下事多,我一時忙忘了。前兒翻舊東西,突然翻了出來。我想着總不好辜負孫神醫的囑托。待明日我将這份書信親自送到上清觀缥缈真人的手上,再去國子監念書不遲。”
衛國公與平陽見狀暗暗發笑,面色很是寬和的應了下來。
衆人又坐在堂上閑話了一回操辦玻璃鋪子的事宜。直至夜深,這才各自回房安置。
至次日天明,薛衍果然早早起來,待長安城的街鼓敲遍了五個更次,各個坊門城門大開,便騎着高頭大馬一路溜溜達達的拐上終南山。
三月暮春,恰是草長莺飛,百花鬥豔。
薛衍一路行來,眼見官道兩旁分畦列畝,遠處青山如黛,起伏連綿,微風拂過,青色的麥浪層層疊疊,頗有一番野意。
至渭水之濱,終南山腳,愈發可見形形色色的行障帷幕沿着曲江池兩旁錯落有致的分布下來,皆是各家出來踏青的男丁女眷。
薛衍乃是衛國公與平陽長公主的獨子,又是衛國公府的世子,永安帝頗為寵愛的世家子弟,一個年節下來,于長安城中各官宦功勳世家也混了個臉熟。
一路下來,自然有相熟的世家子弟過來招呼飲宴,薛衍一一寒暄推辭過,等到人上了終南山上清觀時,早已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天近午時,薛衍看着頭頂高懸的暖日洋洋。忍不住莞爾一笑。
得虧他在五鼓時分便出了城門。倘若再晚一些,豈不是要在上清觀上吃晚膳了?
得到門下弟子的通傳,上清觀的缥缈真人随手掩住了一爐煉廢的丹火,吩咐小弟子将薛衍引入後院兒吃茶。
薛衍正站在院內仰望着一株高大粗幹,其葉如華蓋一般的老槐樹。便見一位身着道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信步而來。
老道士須發皆白,長眉及肩,臂上擔着一支雪白拂塵,愈發的仙風道骨。
“你便是衛國公府的世子薛衍?前些時日我那師弟來了一份家信,信中倒是提過世子。不但對世子贊譽有加,更認為世子性情高義,待人誠摯,同他乃是忘年之交。”缥缈真人說到這裏,信手捋了捋胡須,淡然說道:“我那師弟還在信中附了一份藥方,說是薛世子獻給朝廷的療傷聖藥。貧道也曾看過幾眼,果然頗為奇妙。”
薛衍同缥缈真人行了個稽首禮。略有些羞愧的道:“薛某受孫神醫的囑托,本該早來看望道長。豈料年下事忙,紅塵俗務又多,竟是耽擱了。”
缥缈真人哈哈朗笑,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說道:“薛世子以為紅塵俗務太多,卻不知紅塵俗物才最是動人心腸。薛世子幼年失走,如今好容易同父母共聚天倫,自然要以孝順父母,承歡膝下為要。況且薛世子也并沒有耽擱什麽。我那師弟不是仍舊将白藥的方子送過來了?”
缥缈真人說着,又道:“只可惜這封藥方實在太過精深。以貧道之力,經過一個年節下來,也未能恢複萬全。倒是觸類旁通,煉制出了更好的丹藥……”
薛衍聞言囧然。看着缥缈真人滔滔不絕的炫耀着自家的丹藥,這才想起孫伯谷對他師兄的評價。
雖醫術精妙,然更沉迷于長生煉丹之術。
果然如是。
薛衍靜靜地聽了一會子缥缈真人對自家丹藥的自賣自誇,然後笑着婉拒了缥缈真人送他的幾枚不知成分的丹藥,便聽到轟然一聲巨響。
薛衍吓了一跳,卻見缥缈真人頗為淡然的說道:“薛世子勿慌,大概是貧道的弟子學藝不精,又把煉丹房給炸掉了。”
炸掉了……掉了……了……
薛衍靜默了一會兒,看着缥缈真人絲毫不覺得尴尬的面容,開口笑道:“煉丹都能煉出這麽大的動靜,上清觀的弟子果然非同凡響。”
話音未落,心下卻是一動。又道:“怎麽上清觀的弟子經常會煉炸丹爐嗎?”
缥缈真人颔首,笑眯眯說道:“十中取之三四罷。不過我上清觀的弟子還是頗有能為的。倘若換成其他道觀的弟子煉丹,恐怕煉廢煉炸丹爐的次數更多。”
薛衍繼續默然。心想這些道士果然是在用生命追求長生。不過照這情形看來,長生不老之藥還沒練出來,能炸死人的火藥倒是快要成型了。
薛衍思及此處,因笑道:“道長殷勤煉丹,倒是好事。況且煉丹之餘且能觸類旁通。比方說衍方才聽到的炸爐之聲響,倘若這種丹藥的威力再強勁一些,恐怕都能拿到戰場上殺敵了。竟不知這種丹藥是如何配比出來的?”
缥缈真人聞聽薛衍的這一番言語,不以為然的甩了甩拂塵,哈哈笑道:“煉丹學道,為的是追求長生不老,天道本已無情,又豈能妄造殺孽,薛世子玩笑了。”
“我這話可極為認真呢。”薛衍一本正經的回道。雖說他的青銅手镯裏面有《百科全書》和《天工開物》,但是他也不能無緣無故就拿出許許多多的配方來。長此以往豈不叫人疑心。
莫若這種觸類旁通,看似偶然恰巧之際遇,最是穩妥。
缥缈真人眼見薛衍言辭之間,果然已對修道煉丹之事有了些許興趣。雖然他追求的煉丹并非是衆人習以為常的長生之藥。但是能有薛世子這般家世地位的世家子弟煉丹求道,對于道門而言,總歸是好事。
一想到這些,缥缈真人不免有些心塞的回憶起去歲進宮谒見陛下之事。本以為成帝王者皆貪戀權柄,想要長生,豈料永安帝對長生求道之事頗不以為然。不但拒絕了缥缈真人精心煉制的丹藥。還言之鑿鑿的同周旁侍臣說什麽“神仙事本虛妄,空有其名”雲雲。
世人皆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陋俗,眼見永安帝對求道長生之事不甚熱絡,長安城內各勳貴世家即便對此深以為然,也只能竭力克制。衆人皆如此,上清觀的香火少不得受些影響……
薛衍乃是衛國公府唯一的子嗣,又深受陛下信任重用。倘若薛世子對求道一事頗有興趣的流言傳将開來,恐怕長安城內的世家功勳望風而動,對上清觀也是有好處的。
缥缈真人思量許久,終于應允了薛衍的請求。吩咐一旁伺候的弟子将往日經常煉炸丹爐的幾名弟子傳至後院兒,解答薛衍的困惑。
身為後世人,且又是劇組中跟爆破師常有密切合作的道具師,薛衍對于遠古時期的叛亂十分熟悉。只不過是不想貿然拿出來引人猜忌罷了。于是談話間便有意無意的引導那幾位弟子好生回憶煉炸丹爐時丹藥的具體配伍,并言及“倘若幾位道長真的能将此物研制成功,某必在聖人面前為幾位道長請功”雲雲,三言兩語便激起了幾位道長的求名求利之心。
眼見幾位小道長跟打了雞血似的信誓旦旦,口幹舌燥的薛衍心滿意足的喟然長嘆,又在上清觀吃過了一頓齋飯,方才打道回府。
身為永安帝最關注的世家子弟,薛衍的行蹤舉止總會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永安帝的禦案上。
所以在薛衍回到衛國公府沒多久,東宮顯德殿的宦官便施施然的登門了,順便帶來了永安帝傳薛府世子入宮的口谕。
“這個時辰?”平陽長公主狐疑的看了眼外面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色,開口說道:“快到宮門坊門落鎖的時辰了罷?倘若我兒這會子入宮,等到宵禁了該怎麽出宮呢?”
那宦官聞言一怔,旋即躬身說道:“這個……奴婢不知。”
平陽長公主輕輕皺眉,想了想,開口說道:“罷了,我同衍兒一同入宮罷。”
言畢,揚聲吩咐家下奴仆備齊車馬。
唯于衛國公薛績頗為無奈的回書房繼續啃兵書。
一時入宮,陛下正在立政殿同皇後娘娘閑話。平陽母子二人被宮俾引着入立政殿給陛下和魏皇後請安。
魏皇後腹中龍嗣已有七個多月大,整個人看起來仍是溫厚雍容,但身量明顯比幾個月前豐腴許多。況且胎兒累贅,攪擾的魏皇後坐卧不寧,縱使宮俾在其身前身後鋪設了許多隐枕靠背,魏皇後仍舊覺得略坐了一會子便身體酸澀浮腫,很是難受。
薛衍看着魏皇後如此艱難,忍不住嘆息道:“倘若有太師椅和搖椅便好了,皇後娘娘如今身懷六甲,很不适應這般跪坐。”
永安帝招薛衍入宮,本來是想詢問薛衍跟上清觀道士商議的可炸毀丹爐單房之丹藥事宜。卻沒想到薛衍橫生枝節,偏又提起了什麽高背椅,搖椅,不免開口問道:“衍兒口中說的搖椅和太師椅又是何物,朕從未聽說過。”
薛衍回過神來,開口笑道:“這是我的一點兒小心思。不值一提。”
微微一頓,又向永安帝讨要紙筆。當然,此薛衍讨要的自然不是時人嘗用的筆墨紙硯,而是薛衍畫圖用的碳條。因着如今将作監和工部的畫師經常用到此物,衆多匠人熟能生巧,且仿照着毛筆的形狀在碳條外頭裹了一層薄薄的木質包衣,看起來倒是同後世的鉛筆差不多。
果然古人的智慧是無窮盡的。
魏皇後聞聽薛衍的要求,立即吩咐宮俾端來黃麻紙與碳條筆。薛衍躬身提筆,三兩下便畫出一張太師椅與一張搖椅,将手中畫紙雙手遞給永安帝,薛衍開口笑道:“衍兒生性憊懶,以前在外流浪的時候,看到木頭樁子和大山子石總會坐上一坐。後來入了長安城,都中貴人多坐而論道,雖然形态恭敬,但頗為累人。衍兒便想着,倘若有一器物,可供人雙足落地而坐,便如坐在木頭樁子和山子石上,就輕松許多了。”
永安帝與魏皇後端詳着手內的圖紙。永安帝默然不語,魏皇後則開口輕笑道:“衍兒果然奇思妙想,這東西我雖未用過,然看着便覺舒服。”
永安帝卻道:“可是以時下匠人們的工藝,這麽精細的活計,恐怕很難做出來。”
褚時并無架鋸和刨子,時下的坐具與卧具,皆系斧、斤、锛、遭加工而成。因而式樣多古樸渾然,大器天成。其後直到宋朝才會出現架鋸,而後元代出現刨子,至明清時各色硬木家具推陳出新,令人目不暇接。
薛衍在黃麻紙上畫就的太師椅與搖椅,後者還好辦,唯有前者,無架鋸、刨子,決不能成事。
薛衍便笑道:“孔子有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打造這種精細的坐具,必先要有更為趁手的家夥事兒。衍兒以前在外游蕩之時,倒是有過一些想法,也曾随手試過幾次。陛下要是不信,待我做出來您便知道了。”
頓了頓,又道:“細細算來,我竟要多做幾副才是。分別送給陛下、皇後和太上皇,還有衍兒的阿耶阿娘。雖然這東西不好拿到堂上示于衆人,但是放在寝殿內室,或者私密書房中,倒是使得。”
說到這裏,薛衍又笑問永安帝道:“要不衍兒替陛下做一套桌椅罷。免得陛下天天跪坐在桌案前批閱朝政公文,腿又酸又麻。”
薛衍的歪樓灌水之能力果然集後世網友之大成。随着薛衍起了個話頭,魏皇後與平陽長公主果然津津有味的探讨起來。薛衍發散性思維,又說了好些“給小皇子用的小搖床,給太子和衛王用的小榻……”
最後更是興致勃勃的提議道:“要不我們也在東西兩市開個器具鋪子罷。就算不能如何,賺些零花錢也是好的。”
永安帝坐在一旁聽了滿耳朵,最終忍不住打斷三人的閑聊,開門見山的向薛衍問道:“聽說你今日去上清觀,倒是同那裏的道士相談甚歡。甚至還唆使那些道士煉制專會炸碎丹爐與丹房的那種廢藥……衍兒真的以為這種丹藥可以用在沙場上麽?”
薛衍回過神來,笑眯眯應道:“衍兒也不知道。不過是随口囑托他們一回。倘若能成則更好。倘若不成,也沒什麽妨礙不是?”
永安帝沉默一回,開口說道:“朕自繼位以來,很是不喜那些和尚道士妖言惑衆,以虛妄之言辭哄騙世人。不過朕亦知曉道門雜學旁收,很有些大能在其中。諸如缥缈真人與孫道長的妙手回春,以及天機道人的機關術數,朕亦有所耳聞。倘若這些人能脫離虛妄之談,為大褚為百姓謀些實事,朕亦欣然。”
言及此處,永安帝忍不住唏噓長嘆,開口說道:“我大褚立國不足十年,還是缺少治世賢才啊!”
這話關乎朝政,薛衍便插不上話了。他與平陽長公主靜靜坐在一旁,等着永安帝唏噓已畢,又轉口笑道:“不過衍兒方才提及的座椅之事,此事關乎皇後,亦是要緊的事兒。朕明日便吩咐工部派兩名手藝純熟的匠人到衛國公府上,幫襯衍兒制作搖椅與太師椅。”
薛衍聞言,忍不住開口說道:“陛下又要我入顯德殿當值,又要我去上清觀督促幾位道長研制丹藥,又要我給皇後娘娘制作搖椅和太師椅。那我怎麽還有時間去國子監讀書呢?”
說來說去,還是不想去讀書便是了。
永安帝與平陽、魏皇後忍不住相視一笑。只覺得薛衍這番小孩子心腸的狡黠滑頭,實在可愛得緊。
永安帝便道:“衍兒貴為衛國公府世子,制作座椅這種粗活自然不必事必躬親,只需吩咐下去便是了。能用多少時間,斷斷誤不了你進國子監讀書。”
薛衍很不甘心的說道:“可是衍兒想親自做好這些獻給陛下、皇後、太上皇和阿耶阿娘,以此聊表孝心。”
永安帝聞言更是捧腹,擺手便道:“朕和皇後還有太上皇都知道你的孝心了,很不必你再操勞。平陽和衛國公身為父母,想必也舍不得唯一的兒子做這些粗活兒,你便死了這條心罷。”
想必永安帝是真的被薛衍逗得放松了,最後一句話說的頗為不像。就連魏皇後和平陽長公主都愣住了。
魏皇後忍不住便道:“陛下生性恢弘,喜歡談笑。只是朝政繁雜,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
平陽長公主聞言,也忙湊趣的道:“是啊,我還記得當年我們在太原府,陛下最喜結交江湖豪俊。仗義疏財,意氣風發,每日與知己好友游獵吃酒,整個太原府誰人不聞莊家二郎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