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1
蘇斂在紙條給出去的那一刻,有些後悔。
這個提議很幼稚,很小氣,還有一丁點惡作劇的味道。
如果池妄真的很喜歡那個人,又采用了自己的建議,倒像是壞了人家的好事。
但,他好像內心裏有一種隐隐約約的希望,期冀告白不會有結果。
蘇斂擡手按住自己的心髒,很平緩,看起來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但又莫名浮起了一點兒不舒服的情緒。
他原以為,在池妄去世之後,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波動。
當時收到确診晚期的通知,距離死亡時間只有短短三個月不到。
蘇斂是醫生,雖然內科外科不同,但他很清楚晚期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好不容易從喪父中走出來,另一個摯愛的人也要離開自己,再次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
從拿到确診單的那一刻開始,蘇斂每一天都在做好面對池妄離開的準備。
那幾個月,他每天半夜躺在陪床上合上眼,然後從噩夢中驚醒,翻身去确認是否還有呼吸。
每一場夢,都是池妄的一次離開,蘇斂被這種恐懼籠罩了近九十天。
醫術已然拯救不了池妄,蘇斂走投無路,是在那會兒信了神佛。
每天清晨去跪拜,順帶學習了占蔔技巧。如果當日大吉,他就會松一口氣。但凡稍微沾一點兇的卦象,就會低沉一整天。
醫院覺得他精神狀态不佳,貼心放了長假,甚至別科的醫生幫忙做過心理疏導,生怕他會哪一天從這種反複的情感折磨中徹底崩潰。
用同事的話來說,蘇醫生真的很堅強,連着兩次遇到這種事情,一直強撐着沒倒下。
但還有另一句話是蘇斂不知道的,越是這麽理智,在面對最不想接受的結果之後,越容易在最後一刻崩塌。
直到池妄斷氣無法挽救的那一刻,蘇斂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埋進了墳墓。
除了身體機能的跳動,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喜怒哀樂,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個空殼,沒有靈魂。
能夠當一個正常人,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蘇斂對于任何事情變得都不再有期待。
穿越回來後,初次在圍牆邊上面對截然不同的池妄,他一開始很是排斥。但為了池妄的健康,不得不耐着性子用各種各樣的辦法去約束管教。
他想着,總不能見死不救,那是他未來的戀人。
只是,細細回想起來,在這個過程中,現在的池妄一點一點的瓦解了他的自我保護機制,像是一束光一樣,明晃晃地照了進來。
跟以前的池妄不同,他熱情純粹,狂妄直白,然而骨子裏仍然不變的,是很多細節上的溫柔。
蘇斂自己都很矛盾,他們不像是同一個人,又明明是同一個人。
只是自己跟成熟的池妄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他不知道怎麽面對現在的池妄,或者說,不知道以怎麽樣的情緒和身份去跟他相處。
所有情感上的波動都被自己略去,說從來沒有心動過,那是自己騙自己。
但他都沒整理好內心複雜的情緒,又怎麽能去左右池妄對別人的喜歡。
蘇斂松開手指,掌心裏已經是一片紅痕,他低聲說:“紙條亂寫的,你別當真。這樣告白,肯定會被拒絕。”
“知道。”池妄側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一遍那句話,補了一句,“我心裏有數。”
總覺得紙條上這句話裏酸酸的,帶着幾分惡作劇的味道。
難不成,蘇斂是在悄悄的吃醋?醋他喜歡上了別人?
這個猜測讓池妄心情變得很好,他小心翼翼收起紙條,揣進口袋裏。
“那就好,祝你告白成功。”蘇斂抿了抿唇,沒再說話,看向前方的電影屏幕。
池妄欲言又止,看電影也心不在焉:“小蘇老師,我生日聚會你會來吧?兩周後。”
蘇斂茫然地啊了聲,遲鈍回複:“你不是要去告白?還搞聚會?”
“先跟朋友們慶祝慶祝,不耽誤,記得把時間空出來。”池妄用胳膊碰了碰他,“不許失約。”
蘇斂輕輕點頭:“行,我本來也沒什麽安排。”
晚自習在電影放映中過去,蘇斂心裏亂糟糟的,原本覺得無聊的電影一轉眼就到了尾聲。
下課後回了宿舍,他點開手機上的購物APP,翻來翻去地挑選禮物。
手機震動,小號的後援群裏發出群消息。
蘇斂點進去,看到芋泥波波27號發了一大堆運動會的精修照片,刷得人眼花缭亂。大部分都是抓拍的兩人同框,技術倒是挺好,很多錯位的角度都看上去很是暧昧。
有擁抱的,摸頭的,并肩的,背人的,疑似牽手的,甚至他媽還有結婚照,全齊了。
蘇斂:“………”
原來CP粉的磕糖能力真的如此可怕,他們只是領個獎,又不是領了證。
然而果真群裏清醒的只有他一個,全群齊刷刷一片雞叫:
[芋泥波波178號]:啊啊啊啊啊我瘋了,這不是在談戀愛是在幹什麽!
[芋泥波波225號]:好的,我原諒了這運動會的暴雨,我滿足了
[芋泥波波83號]:不需要我們按頭,正主自己就無限産糧,磕這樣的CP此生無憾
[芋泥波波452號]:我們不缺糖,我們只是糖的搬運工!
[芋泥波波85號]:我自曝了,我是池晴,我直接嗨嫂子!
盯着85號的發言,蘇斂按了按眉心,這個群裏不會一半他都認識吧?簡直要命。
不過池晴倒是個很好的詢問對象,他切回大號,私聊池晴,直奔主題:
[SU]:你知道你哥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皮卡晴]:活久見!!活的蘇斂哥哥!!!你是要買生日禮物嗎?
[SU]:對,你有沒有什麽建議?
[皮卡晴]:他挺喜歡玩音樂的,架子鼓吉他鋼琴都會,要不送個棒槌?
蘇斂被回複逗笑,這跟送五三好像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他含着笑意回道:好,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
池晴簡直一活力元氣少女,字裏行間都透露着青春:好的好的好的,蘇斂哥哥晚安!
蘇斂放了手機,陷入沉思,如果要買一套品質不錯的架子鼓,大概會很貴。
之前國慶補課,池妄轉過來了不少錢,大部分給了蘇華生,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應急。
如果要賺錢的話,看來勢必得多賣賣資料。甚至除了三中,得往外校賣,才能在短時間攢夠錢。
想到這裏,蘇斂頭一回沒有早睡,爬起來打開小燈,連帶着開始整理高一到高三的所有重難點。
顧安久正準備往床上爬,迷迷糊糊地瞪眼:“爹,你這麽拼呢?不是才考完沒多久麽?”
這人最近認爹上瘾,蘇斂懶得反駁:“我熱愛學習。”
顧安久啧了一聲,吐槽說:“不是吧,給第二名留點兒追趕的活路行不行?你這樣真的要命。”
“睡你的覺。”蘇斂調暗臺燈,繼續低頭整理習題。
兩周很快過去,蘇斂勉強湊夠了錢,買到那一套之前看中的架子鼓。湛藍色的鼓邊,淡金色繞了一圈,配上刻着名字的鼓棒,看上去很酷又飒。
想來,這個禮物池妄應該會喜歡。
生日恰好是在周六,蘇斂換了件洗幹淨的白襯衫,按照群裏發送的地址坐公交過去。
抵達的時候,環顧周遭的環境,才發現是一家在江邊輪船上的地道川菜。
他按照給的包房號進去,裏面人已經坐了一圈。看着幾張熟悉的面孔,蘇斂問:“就你們幾個?”
池妄正站在陽臺上吹風,聽到聲音,轉頭過來:“小蘇老師來了,就這幾個,只叫了最親近的朋友。”
蘇斂微微擡眼看人,明明還是往常的打扮,一身黑襯衫,但總覺得哪裏有點兒不太一樣。
仔細一看,領口系着一條很細的深色領帶,把平時散開的領口系到了最頂上一顆,正正擋住滾動的喉結。頭發微微梳起,露出好看的眉眼,帶着淡笑,看起來英俊得過分。
突然成熟的打扮,一下子就變得正經了起來,讓蘇斂有些恍惚。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坐下,說:“打扮夠正式的,我還以為你會辦得特別招搖。”
“又不是八十大壽,那麽招搖幹什麽?”池妄插着兜走過去,挨着人坐下,瞥見他手裏的紙袋。
跟着視線看過去,蘇斂擡手往他手上送:“生日快樂。”
顧安久伸了個腦袋,八卦道:“什麽禮物,我也要看。”
“快、快,拿出來看看。”宋嘉詞也跟着着急,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在衆人的期待中,池妄緩緩抽出裏面的東西,《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教材完全解讀》,《金考卷》,《必刷題》,重得要死,厚厚一摞。
池妄:“………”
真的驚喜,真的意外,真的猝不及防。
到底是人家送的禮物,不好意思掃面兒,只能輕咳一聲,把書又裝回了口袋:“你還真送啊,我會努力刷題的,請組織放心。”
看到這堆學習資料,顧安久笑得直不起腰,顫抖着手豎起大拇指:“我誰都不服,就服我斂哥,真的牛逼!”
“不要辜負小蘇老師的期望,好好做題,争取清北。”林衍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嘉詞眼巴巴地看着:“都、都挺好的資料呢,你、你不要我要。”
蘇斂臉上帶着一股作弄的開心:“送你題不是讓你轉送給別人,是希望你好好學習,早日刷完。”
把袋子放到一邊,池妄舔了舔下唇,悶笑說:“好,知道了。”
“還有一個禮物,你自己有空去拿。”蘇斂往他手裏塞了一張提貨券,手心有些出汗。
池妄愣了一下,低頭看上面的黑字,是一個自己很熟悉的架子鼓的品牌,不算便宜。
他頓了頓,斟酌字句:“不用送我這麽貴的東西,五三就挺好。”
蘇斂擡眸,語氣帶了幾分認真:“你之前說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當然要認真對待。”
難得看到他這麽一板一眼的口吻,想到上次自己拿個打火機點個火就給人糊弄了過去,池妄自責道:“等你下次生日,我一定幫你好好過。”
“嗯,所以喜歡嗎?”蘇斂有些忐忑,他以前送池妄的禮物都是領帶錢夾一類用得上的,頭一回買這種不太常規的東西,心裏很是緊張。
池妄盯着他,眉眼都是溫柔:“喜歡,喜歡不得了,下次表演給你看。”
“哎呀,你們倆今天突然這麽客氣,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顧安久繞過去,低頭看着那張提貨券,大呼小叫道,“輸了輸了,你們的禮物都輸了,送什麽演唱會門票,看看人家。”
“我認輸。”剛送出去兩張票的林衍舉起雙手投降。
池妄揚起嘴角,小心翼翼地把那張提貨券疊好,放進口袋。
旁邊服務員開始上菜,大家七嘴八舌聊着最近學校的八卦,好像跟在食堂沒什麽區別。
但蘇斂覺得很松弛,沒有不認識的人,也不用強裝熱絡,就很舒服。
見人就沒動幾口,池妄低聲說:“怎麽不吃菜?點的東西不喜歡?”
邊說着,邊往他碗裏一樣夾了一小筷子,把碗又推到跟前。
“喜歡,挺好吃的。”蘇斂輕輕笑了一下,看向包房外面的風景,“這裏的視野真好,還可以看江。”
“是吧,我特意選的,一會兒可以一起去看霧城的夜景。”池妄早就想好了今晚的安排,先吃個飯,再循序漸進。
吃到一半兒,烏泱泱的服務員推着蛋糕進來,一邊唱着生日歌,一邊跳着舞,尬得人頭皮發麻。
整個儀式無比詭異,有工作人員還要強行拉着池妄站起來轉圈,姿勢別扭,很是搞笑。
蘇斂擰眉,看向動作僵硬的人:“這也是你安排的?”
強行趕鴨子上架,池妄也很是無語:“這個真沒有,大概是店裏送的。”
見平時誰都惹不起的校霸這會兒被逼着跳舞,左轉右扭,一桌子人都笑得不行。
池妄聽着尴尬的演唱度過了這輩子最艱難的兩分鐘,好不容易結束,轉身把蛋糕拿過來放在桌上:“謝謝啊,真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生日,你們先出去吧,有事兒我們再呼叫。”
工作人員笑眯眯說:“不客氣,您要喜歡,我們可以再跳一遍。”
池妄擺手,迅速拒絕:“不用不用,一次就夠驚豔了。”
顧安久收起手機,賤兮兮地說:“錄下來了,等你八十的時候,我放給你看。”
“滾,你生日也必須來一回。”池妄在四個人身上手指滑了一圈,咬牙切齒說,“你們誰都別想跑。”
蘇斂往後退了半步,吐槽說:“反正我不跳,太傻了。”
池妄笑着說:“那愚蠢的課間操都跳了,還怕跳個舞?”
“看在你生日份上,不跟你貧。”蘇斂把蠟燭插在蛋糕上,低聲說,“趕緊許願。”
包房內的大燈關上,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跳動的燭火,晃在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池妄站在三層浮誇的蛋糕前,雙手握緊,眼睛緊閉,看起來很是虔誠。
蘇斂看着他的側臉,睫毛微垂,猜想着會許怎樣的願望。
大概,又是跟賺大錢相關。
又或者,是關于今天的表白?
已經晚上九點多,也不知道池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拖到現在還跟他們在這兒胡吃海喝。
萬一人家等不及睡了呢,蘇斂微微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在瞎操什麽閑心。
池妄閉着眼,在心裏許願:希望能跟蘇斂在一起,哪怕不是現在,能夠追到他也可以。
心裏默念完畢,他微微垂眼,虔誠地吹滅了蠟燭。
“來,敬我們妄爺,又老了一歲,但距離公司上市又進了一步。”顧安久不愧是氛圍小能手,開口就是場面話。
幾只手拿着杯子一碰,叮當作響,林衍附和:“祝妄爺錢越來越多,賺得盆滿缽滿。”
宋嘉詞結結巴巴說:“祝妄爺考、考試門、門及格,天天進步。”
林衍笑說:“小學霸,你這祝福可真夠實際。”
輪到蘇斂,有些詞窮:“那就,祝你願望成真。”
此時彼時,在那天的小網吧,池妄晃着那個打火機的燭火,也是這麽說的,祝你願望成真。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願望裏,都已經早早的有了對方。
吃了蛋糕,笑過鬧過,酒足飯飽,池妄提出去江邊轉上一圈。
已經進入十一月的深秋,江邊的風大得有些厲害,吹得少年的襯衫鼓成一團。
五個人排成一排,挨個站在大橋邊上,眺望着遠方明明滅滅的江景,突然心生無限感慨。
顧安久彎腰費勁趴在欄杆上,猛然地沖着江面“啊”了一聲,隔了一秒,遠處傳來回音。
池妄笑說:“你有病啊,不怕吓到人家。”
“這附近都是游客,讓他們感受一下霧城人民的熱情。別說,發洩一下,真的挺爽。”顧安久用胳膊碰了碰他,“诶,不如我們每個人都吼一句長大後想幹什麽?”
十幾歲的男生幼稚程度超過想象,蘇斂從來沒幹過這麽無聊的事情,側身站在一邊,表情有些抗拒。
顧安久先打了個樣,把兩只手卷在嘴邊,沖着江對岸大吼:“我的夢想是當幼兒園老師!就是成績太爛,不知道他們收不收!求求你們收了我吧!”
蘇斂好奇,壓低聲音問池妄:“他怎麽想幹這個?”
“看不出來吧,他挺喜歡小朋友的,說小孩子才是最單純的。平時也老是笑嘻嘻的,很讓人覺得親近,不是嗎?”池妄微微撐着欄杆,由衷說,“如果可以,他應該會成為一個很好的老師。”
想到顧安久平時熱心腸的樣子,跟誰都能打成一片。蘇斂微微點了點頭,一秒鐘之後接受了這個巨大的反差。
宋嘉詞憋紅了臉,微微彎腰,用盡全身力氣出聲:“我、我要考北大醫學院!治好我的小、小結巴!”
“一定會的。”林衍揉了揉他的腦袋,跟着拔高聲音,“我想組樂隊!但妄爺志不在此,那就希望以後我能遇到志同道合的隊友!”
被這種肆意妄為的情緒感染,池妄也不自覺放大聲音,轉身看向江面:“我的目标大家都知道,朝着上市奮鬥就成。”
果然,萬年不變。
聽到大家的願望,蘇斂才覺得,好像離這群人又更近了一些。
很早以前,除了宋嘉詞,在外人看來,這是一群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的少年,不愛上課,成績倒數,好像沒什麽優點。
但其實每個人心中,都藏着一個屬于自己的夢想,也許渺小,也許誇張,但那都不重要。
大概旁人看來啼笑皆非,但少年人就是最有資格狂妄,他們總覺得未來無比絢爛,一切都有可能實現。
此刻蘇斂很是慶幸,在重來一次的青春裏遇到了這樣一群性格各異的人。在他原本灰色的人生裏,添上了五彩斑斓的一筆。
讓他已經心如止水的生活,好像又逐漸緩慢的複蘇,變得鮮活起來。
“到你了,小蘇老師。”池妄偏頭看向蘇斂,在燈光的照耀下,那張平時冷淡的臉上帶着一圈柔和的光。
他頓了頓,想起之前發燒那次的胡說,拉長了聲音:“我知道了,很酷的外科醫生。”
蘇斂搖頭,沖着江對岸亮起的繁燈,頭一回大吼出聲:“我要當最厲害的內科醫生。”
身邊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平時冷冷清清的少年,憋紅了臉,放大音量,無比真心地朝着遠方喊出心裏的願望。
當初池妄生病的時候,他拿着病歷束手無策,無數次的怨恨自己為什麽選錯了方向,只能幹巴巴地等,等一個無疾而終的結果。
穿越本身就是一種奇跡,既然可以重來,這一回再選擇志願,蘇斂想要放棄曾經修了幾年的外科。
只是為了給池妄活下去,多一種可能。
“好,大家都說完了,我們的願望一定都可以實現!”顧安久興奮地滿臉漲紅,眼睛微亮地看着遠方。
“會、會的。”宋嘉詞一本正經地點頭,“借、借着妄爺生日的光,我們都、都能心想事成。”
江風把頭發吹得淩亂,蘇斂轉身,後背抵着欄杆,盯着目光上方的輕軌出神。
旁邊的人還在叽叽喳喳,有游客在舉着手機拍照,池妄慢慢靠過去,跟着他視線望過去:“這個地方好像出了名,每天都有很多人來。”
“我知道,網上很火。”幾年之後,更是爆火,已經成為霧城最具有代表性的打卡點。
蘇斂微微擡頭,夜色深重,剛好最後一班輕軌呼嘯而過,穿過斑駁的樓房,飛速地消失在視野裏。
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兩條鐵軌,在深夜裏顯得無比孤寂,像是再也回不回來的時間。
這個夜晚情緒起伏太多,蘇斂無端想起一句歌詞:愛你的每個瞬間,像是飛馳而過的地鐵。
二十來歲的池妄,跟着時間的列車已經消失不見。列車走了大概還會有下一班,人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曾經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成了不停趟的車,抓不住的風。
而他和現在的池妄,會怎麽樣呢?他不知道,沒有答案。
蘇斂抿了抿唇,手臂順着欄杆慢慢垂落下去,盯着消失的地鐵,悵然若失:“好像什麽都跟末班車一樣,抓也抓不住。”
莫名其妙感嘆了一句,池妄卻無端聽懂了半分。
手指微熱,蘇斂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抓在了滾燙的手心。
池妄用力握緊,聲音輕而緩,夾在飛馳而過的風裏:“蘇斂,我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