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升第二日睜眼時,眼前床鋪被褥整齊,謝軒銘已經離開了。
不規則的睡姿讓季升的身體散架般酸痛,他坐起來,苦着臉揉捏着腰間重災區,視線忽地被茶色沙發扶手上突兀的黃色小方塊吸引。
是張便利貼,謝軒銘留的。
季升把那便利貼撕下來,上面字跡遒勁有力。
光看字可真想不到是個喜怒無常的不舉男啊。
季升腹非心謗。
鼓今日送過去。
房裏沒多的洗漱用具。
車費在床頭櫃
季升盯着那三行字揣摩半天,悟出三個道理。
一、自己這一身腰酸背痛沒白挨,好歹換了個鼓。
二、謝軒銘讓他別動房子裏的杯具,滾回宿舍再洗漱。
三、他有錢回去了。
季升轉頭,櫃子上,眼藥水瓶底下壓着兩張鈔票。
兩張紅色,比季升要求的金額多給了大幾十。
雖然在床頭拿到小費有一種微妙的暗示意味,但作為目前總資産不足50的赤貧人士,季升并沒有也沒資格覺得被侮辱,他欣欣然抽走鈔票,完成了重生後第一次資産擴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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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軒銘自然不可能給他留早餐,季升便也不着急刷牙。
本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謝軒銘不知的想法,季升沒做什麽掙紮便決定借用客衛解決內急。
完事後,他洗幹淨手,順帶潑一把冷水潦草清潔面部,兜裏揣着兩百塊錢,離開了別墅。
季升原本打算坐公交回去,但群裏的排練通知與自身疲憊的身體,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改為奢侈一把坐出租。
別墅區甚至比城中村更不好打車,區域裏的住戶一般自帶交通工具和司機,有點常識的出租車司機都不會往那塊靠。
手機軟件顯示最近的出租車在五公裏外,過來要十幾分鐘。
季升靠着大門等車,無聊地找保安唠起嗑來。
季升:“大哥你是做什麽工作啊?”
站崗的保安:……
保安:“安保。”
季升:“安保好啊,猜猜我是做什麽的?你絕對想不到。”
保安:……我不想猜。
保安冷漠:“無業游民。”
“答錯了。”季升搖頭,一本正經道,“我是替身。”
保安:……
保安看一眼季升,這人在驚世駭俗的發言後依然淡定,渾身我替身我自豪我競争上崗我無敵的奇葩氣質。
保安轉回眼,心道這人腦子指定他媽有點問題。
保安生硬道:“替身好啊。”
季升樂呵:“還行,就是晚上睡不了覺,還有點費腰。”
保安:?
季升正色:“但我會努力适應的。”
保安:????
此時出租到了,季升和世界觀受到沖擊的保安揮手,笑眯眯道“再見”。
保安不是很想再見他,他衷心希望這位少年的金主早日找回白月光,一腳踹走這過于變異的“代餐”。
不管保安怎麽想,季升坐進車裏,一溜煙沒影了。
季升回到宿舍,成員都去訓練了,留黃思哲面色古怪地給他開門。
黃思哲一臉便秘狀,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季升現在卻沒心情顧及這位青春期陣痛小孩又動了什麽敏感心思,他快要被口中黏稠感膈應壞了,沖進房拿了牙杯便直奔陽臺。
他刷牙時,黃思哲跟過來,靠着門邊一言不發看着他。
“怎麽沒去排練。”黃思哲存在感太強,季升不得不含着牙刷,嘟囔着腮幫子應付式詢問。
“你不也沒去。”黃思哲似乎等他說話很久了。季升話音未落,他便秒速回怼,說完面上又浮起幾分尴尬,很懊悔似的。
季升瞥他一眼,不明白自己哪裏又惹到這小孩了。
季升也懶得想,他幹脆把黃思哲晾在那,拿起牙杯咕嚕嚕漱口。
“那什麽”黃思哲糾結許久,清清嗓子,含糊說,“——”
“什麽?”季升沒聽清,茫然擡頭。他嘴角挂着一抹沒擦幹淨的白,平日透徹的眼睛透着幾絲傻氣的茫然。
黃思哲看他這樣,火又起來,他放大音量吼道:“我說對不起!你能不能別那麽呆逼,話聽不清人還沒脾氣,別人叫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你是木偶人嗎?沒腦子沒性格被人欺負死都不知道!”
他用欺負“季洄”的方式來呵斥“季洄”受欺負不反抗。
季升眨巴眼,沒怎麽搞懂他的邏輯。
“噢……”
季升低頭沖洗殘餘泡沫,慢吞吞回應,“我盡量。”
黃思哲噎住了。
黃思哲氣死了。
季升洗漱完,起身發現黃思哲還杵在那,神色難堪。
這小孩咋回事?
季升是真的納悶了:“你還有事?”
“我說,對不起。”
“我聽見了。”
“你沒說沒關系。”
“……哈?”
黃思哲咬牙,梗着脖子說:“你就說你接不接受我道歉吧。”
季升無奈極了,他現在身份是黃思哲隊友,就算黃思哲什麽都不說,他也只能“原諒”黃思哲,不和他計較,何況他現在道歉了呢。
但是黃思哲不懂這個道理,他年齡小,棱角分明,硬是要拉着囫囵的東西分個是非。
季升把打濕的碎發撩上去,心道認死理瞎操心的小孩就是麻煩,道個歉和告白似的,還要鄭重其事确認別人接不接受。
季升本想敷衍兩句,卻在見到黃思哲臉頰漲紅,眼神羞郝認真時,忽地有些出神。
他莫名聯想到,多年前自己也遇到過的某個尖銳小孩。
“你他媽不知道拒絕的嗎?”記憶裏,早熟的十七歲的少年罕見氣急,“還是沒腦子,昨天不是我及時回來,你他媽可能,不,就肯定出事了。”
當時自己是什麽反應來着……
十九歲的季升驚奇望着十七歲謝軒銘氣得通紅的臉,沒心沒肺伸手上去揉捏:“太陽從東邊出來了,我們乖寶寶一句話裏居然帶了兩個髒詞,來來,快去和老盛蘇蘇他們報個喜。”
……
回憶打住,季升晃下牙杯,擡眸時帶些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軟。
“好啦。”他溫和說,“接受你的道歉,也謝謝你的建議,我以後會盡量讓自己有脾氣一點。”
太陽升高些,季升和黃思哲推開地下車庫大門。
“來了。”主唱打個招呼,詫異,“思哲你生病了,臉這麽紅?”
“沒有。”黃思哲悶聲否認。
主唱沒糾結,高興道:“快過來看,鼓到了。”
“卧槽,演奏之星!”鍵盤手蹲在亮的反光的架子鼓前,哈喇子都要落下來了,“老板大氣啊!”
吉他羨慕:“給我也整個呗,我早想換個名牌老婆了。”
“別想了。糟糠之妻不可棄,跟你的平價雅馬哈湊合過吧。”
鍵盤吉他嘻嘻哈哈,主唱則杵着腦袋碎碎念:“星系列架子鼓得價格得兩萬往上走吧。這要是刮着碰着了,怎麽賠得起……”
鍵盤手笑嘻嘻搭上季升肩膀,捏起他下巴:“小洄以身相許呗,這麽漂亮一孩子,少說能抵三萬吧。”
季升無奈看一眼這沒正形的陌生隊友,心道你們玩鍵盤的都這個德性嗎……
他還未開口,黃思哲先爆發了:“許你媽許,周無游你活在封建時代呢?淨他媽說這種狗屁話。”
“好咯。”叫周無游的鍵盤手顯然習慣黃思哲的日常暴躁,他松手聳肩,“那就只能讓小洄打的時候注意再注意不要剮蹭到了。不讓賣小洄,我們這些人綁一塊,人家老板都不帶正眼看的。”
黃思哲還欲爆發,季升眼疾手快拉住,打圓場道:“練習吧,我想試試新鼓的音色。”
演出日那天,接送仍是那輛小破面包車,開車的卻換個人。
新來的經紀人姓王,話不多,叮囑幾句注意事項,便悶頭駕駛去了。季升瞄一眼他那健碩的手臂肌肉,覺得比起經紀人,這位更像保镖。
可能他本職工作就是保镖。
季升猜測。
估計是被謝軒銘派來的。
這個想法讓季升安心不少。謝軒銘的能力他還是信任的。一個出道三年便把娛樂圈搞得雞飛狗跳的男人,沒點毒辣的看人眼光,早在冒頭時就被摁下去了。
有謝軒銘的人看着,躲在暗處想殺季洄的人,要再行動,得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保镖經紀人把涅盤送到目的地,又安排化妝師上門。
“穿着玩偶服化什麽妝?”黃思哲抗拒道,一旁鍵盤吉他也露出不大樂意的神情。
“萬一要摘帽謝幕呢?”化妝師好脾氣笑笑。
好說歹說,
最後還是只有季升和好脾氣的主唱上了妝。
雖然是幼兒圓表演,但主辦方也算給了涅盤面子,把它們節目安排在最後,大軸出場。
前臺熱鬧一個多小時,終于輪到涅盤。
成員們站在舞臺側邊的幕布後,得到準備上場的通知,紛紛戴上玩偶服頭套。
戴上頭套後視野變得狹窄灰暗,主唱透過布着黑紗的視線孔,看向幕布後舞臺。
架子鼓鍵盤擺在臺上,昏暗光線裏,邊緣閃着金屬色冷光。
主唱看一會兒,回身想集結成員喊句加油鼓舞士氣,卻意外對上季升的冰淩般鋒利透亮的眸。
平日溫和寡言的鼓手此刻氣壓低沉,如匍匐在山崖上的雪豹一般繃緊神經。
他緊緊盯着舞臺後方,演奏之星在那,和他一同壓抑着,啞光如暗河般在橡木邊上緩緩流淌。
他左臂抱着頭套,右手握緊鼓槌,隔着玩偶服,主唱隐約能窺見那臃腫皮囊下,鼓手緊繃的肌肉線條。
主唱看得愣神,卻聽季升呼出一口長氣,低聲道:“終于……”
他說這話時,像個舊時代武士。
武士冷冷撫着暗啞的名刀,從刀刃出鞘那一刻起,他便踏上了索回榮光的
作者有話說:
情人節快樂!!!吃巧克力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