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蘇鏡直播吃黃牌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因為罵人而被封禁直播間算是他的傳統藝能。
平臺方不會和流量過不去,口頭警告兩句再象征性罰點錢,就把他放出來了。
出了小黑屋的蘇鏡又是一條好漢,他滿不在乎地發條狂妄的道歉微博,大概意思就是“雖然我道歉了但我罵的就是傻逼”……并決定在接下來的幾次直播帶上季升,讓季升成為直播間的短期固定嘉賓。
季升的節目效果一般,但勝在顏好業務能力強,近日熱度也高。蘇鏡沒有終止合作意願,直播平臺也順水推舟,和季升公司又簽了幾個合作合同。
蘇鏡雖然脾氣直嘴毒,但實際性格不錯,對“季洄”很是照顧。季升知曉他的風格,說話順着他脾氣捋,兩人直播合作意外的和諧。下了臺鏡頭後也能聊兩句,不像一開始那般尴尬疏離的杵着沉默。
一日,結束直播後,季升正在後臺卸妝,蘇鏡過來,拉開邊上椅子坐下。他随意瞥一眼季升,卻意外被其脖子吸引視線:“你脖子怎麽回事?”
“……”
季升低頭看,化妝間有點悶,他便把外套脫了,露出裏面領口寬松的短袖。圓領松松垮垮下移,脖頸上與白皙皮膚對比明顯的暗紅傷疤怎麽看怎麽礙眼。
未痊愈的牙印。
蘇鏡了然:“謝軒銘弄的。”
他湊過去,稍微拉開領口,見那齒痕印記深刻,皺眉:“這要留疤了,夠狠。”
起身又評價:“真是個瘋子。”
季升拉好領口:“前輩其實對我不錯的。”
蘇鏡冷笑下:“那家夥是這樣,對你不錯時是真不錯,翻臉後也是真的不認人。”
他話鋒一轉:“聽說過盛空知嗎,近兩年很火的明星。”
“聽說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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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知道謝軒銘對他做了什麽,代言也搶角色也搶,就連各種晚會,都直接逼着主辦方只留一個……”蘇鏡嗤笑,“當然盛空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狗咬狗一嘴毛。”
季升不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廣播裏曾多次提及謝軒銘對盛空知的針對。
季升擡眼,平平望向蘇鏡:“蘇哥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蘇鏡一頓,移開視線:“沒什麽,你和我某個朋友有點像……就順口提醒你別天真,一頭栽進泥潭裏出不來……也算給那家夥積點德了。”
季升沉默一會兒,對蘇鏡笑笑:“謝謝蘇哥,我不會的。”
與蘇鏡的對話讓季升确認一個事實——謝軒銘實實在在與盛空知結怨。
雖然之前多次聽聞,但季升總懷疑那是謝軒銘為了炒作宣傳放出的煙霧彈。畢竟娛樂圈裏為了熱度不擇手段的人不在少數,而季升又清楚,謝軒銘與盛空知之間壓根沒有“為情人大打出手”這一廣為流傳的冤仇,頂多算面子上有些過節,不值當如此大動幹戈。
可但如今看來,謝軒銘比他想得還瘋些。
季升長出口氣,他不太明白謝軒銘為什麽要和盛空知搞成如此你死我活模樣,但他隐約猜到自己的死和盛空知、和盛空知背後的勢力有所關聯……
現在謝軒銘與盛空知處在對立陣營……
季升想,
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屬于可以團結的力量。
季升心中暗動,如果自己和謝軒銘打好關系,日後調查死因也能順利不少。
那怎麽才能和謝軒銘打好關系呢?
季升陷入沉思。
謝軒銘,好像睡眠質量不太好來着……
想到這,季升腦內靈光一閃。他當機立斷叫住司機,報出一個地名:“不好意思忽然有點事,麻煩改去這裏,謝謝了。”
季升當晚,遲了兩個小時回別墅。進門時,謝軒銘已經洗漱完,準備睡下了。
謝軒銘坐在床上看劇本,床頭亮着盞小燈,他好似等人的姿态讓季升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也對接下來的展示多幾分自信。
季升洗漱完,拿着手機在沙發上坐下,身體前傾,罕見主動開口攀談:“前輩,你睡眠是不是有些問題?”
謝軒銘冷道:“和你無關。”
“叫我陪床也是因為睡不着吧。”
謝軒銘眉心微皺,擡眼看他:“誰和你說了什麽?”
“沒人。”季升說,“我自己覺得的。”
搶在謝軒銘發火前,季升開口:“你有試過聽搖籃曲入睡嗎?”
“搖籃曲。”謝軒銘冷笑,不屑道,“哄小孩的東西。”
“那你想試試嗎?”
“不。”
季升锲而不舍:“嘗試一下嘛。”
他太過聒噪,謝軒銘沉下臉,面無表情盯住他。
謝軒銘眼瞳漆黑,一動不動盯着人時有種悚然的陰森感,被他看着的人很容易不寒而栗,心虛錯開眼。
但今天,這個慣例失效了。
季升抓着手機,屏幕上錄音暫停标志矚目。
他眼神亮晶晶的,躍躍欲試。
謝軒銘移開視線,勉強點頭。
季升臉色一下亮了,興致勃勃按下播放鍵。
“啊——————!!!!”
聲嘶力竭的嘶吼劃破空氣,瞬間把漫不經心的謝軒銘定在床頭。
他脖頸僵硬,緩緩低頭,看清手機屏幕上的錄音名稱。
【舒伯特搖籃曲.remix.21世紀重金屬搖滾.】
【feat.強行煙嗓的鼓手。】
龍卷風摧毀停車場般的狂野節拍卷席整個卧室,玻璃震動時鐘嗡嗡,房內一切事物(除了季升),都恨不得争先恐後奪門而逃。
一曲終了,季升迫不及待:“如何?”
謝軒銘如同遭受撒旦洗禮般默然。
季升繼續期待。
死寂般的沉默後,謝軒銘森森道:
“你扯了那麽多,就為了給我聽這陰間玩意兒……”
“……不管用嗎?我覺得還挺催眠的。”
謝軒銘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滾出去。”
“我錄了兩個小時……”
“滾——出——去——”
季升和他對視兩秒,乖乖起身,出去了。
他今天又沒能睡在小沙發上。
第二日,季升頂着黑眼圈去了直播現場。
他一晚上沒睡好,終于想明白謝軒銘這人太陰晴不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就如養條比格犬還指望他做三菜一湯……
季升死氣沉沉警告,要多面發展,要主動出擊……
蘇鏡進門,看到他神态疲倦,順口問:“沒睡好嗎?”
想到什麽,沒好氣接上:“當我沒問。”
季升沒心思反駁,他往前蹭蹭,問道:“蘇哥,你有盛空知前輩的聯系方式嗎?”
“以前有,後來因為一些事鬧掰,都删了。你問這個幹什麽?”
“其實……”季升措辭,“我是他的粉絲來着,盛空知前輩算是我玩樂隊的啓蒙人……”
“是嗎?”蘇鏡睜大眼,“那你還和謝軒銘……”
他頓一下:“我之前還在你面前說盛空知壞話……”
“沒事沒事。”季升打着哈哈圓過去,“我只喜歡聽他的歌,其他什麽無所謂……”
蘇鏡面露為難:“他的歌也不怎麽樣……”
季升心道我也覺得,口上卻繼續哈哈:“嗯嗯沒事每個人品味不同嘛,我都理解……”
近些天,涅盤沒排練,季升走完直播行程就直接回別墅。謝軒銘回來較他晚些,一般會在兩三個小時後。
然而今日,季升進門剛開燈,卻被沙發上一道黑影吓一跳。
“前輩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季升意外地問。
“過來。”謝軒銘不回答,沉聲道。
季升脫鞋動作一頓,敏銳覺察謝軒銘情緒不太對……而經驗告訴他,最好別在謝軒銘情緒不佳時靠近他。
季升猶豫下,沒上前。
具有抵抗意味的行為激怒謝軒銘,他從沙發上猛然站起,大步過來拽住季升手臂,拖着他往地下室走。
季升瞥見過幾次別墅內向下的樓梯,但從不清楚關閉的門後面是什麽。
在被拉拽的過程中,他擡頭望見謝軒銘陰翳神色,腦中忽地冒出類似地下室殺人案、食人魔、囚禁之類的各類驚悚事件。
季升條件反射地掙紮起來,謝軒銘卻手如鐵鉗,死死卡住腕骨,無論他如何掙脫,都無濟于事。
季升一路被拖到地下室,謝軒銘一手拽着他,一手拍向牆上開關。
啪。
忽然的明亮刺得季升閉眼,再睜開,他愕然發現面前不是什麽小黑屋虐殺室,只一間空蕩蕩房間,中央擺着個架子鼓。
季升還未明白謝軒銘一個歌手出道轉演員的明星在家裏放什麽架子鼓,謝軒銘便松開他,從牆邊取下東西,扔擲過來。
季升接住,低頭确認。
一對鼓槌。
他愣神看着那鼓槌,更糊塗了。
謝軒銘低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你是盛空知粉絲?”
這一聲無異炸響,季升猝然擡頭。
謝軒銘神色不明:“因為盛空知開始玩樂隊……你之前可不是這個論調。”
季升腦子嗡一下,正欲搬出免死金牌:“我失……”
“失憶能讓人變成原本不認識的明星的粉絲?”謝軒銘兀地笑了,“真有意思。”
季升腦子混亂,他不知道謝軒銘為何會知道自己與蘇鏡的談話內容,更沒想到季洄居然和謝軒銘說過不認識盛空知……
謝軒銘見他面色變化,冷笑一聲:“軍鼓基本功四十條,會嗎?”
他忽然提起鼓手基本功,季升不明意味,但還是點頭。
謝軒銘沖着架子鼓一揚下巴:“坐下。”
季升猶豫下,到架子鼓前調好座椅,落座。
謝軒銘神色陰翳看着他調試完,開口:“打吧,軍鼓基本功四十條,我開口前不許停。”
地下室鼓聲不停,沉悶快速的鼓點不斷撞擊牆壁。
連續不斷重複擊打近三小時,季升精疲力竭。他的衣服、頭發連同睫毛都全部被汗打濕,霧蒙蒙一片擋住視線。
又是一遍軍鼓基本功四十條,最後的鼓點落下,季升停頓兩秒,未等到休止符。
他咬牙擡手,鼓槌再次敲落。
謝軒銘沒喊停,季升就得繼續打。他是謝軒銘養在家的替身情人,自尊、人格在金錢權力面前消失殆盡。
雖然季升很懷疑,如今謝軒銘讓自己一刻不停打鼓的做法,已經超出了性/交易的範疇,到達勞務虐待的犯法程度。
季升機械敲着鼓面,他的體力已經透支,迷茫的意識裏,疲憊與怒火不斷累積。
逐漸的,他越打越虛脫,越虛脫又越用力。
最終,季升自虐似的榨幹身體最後一點體能,用盡全力将情緒于鼓點中傾瀉而出。
咚!
終結的鼓點,混着不和諧雜音。
啪!
輕物落地聲響晚一步出現。
季升捂住腹部彎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他腳邊,一支鼓槌如枯枝般彎折,裂口露出尖銳的木絲,另一支完整的鼓槌,則骨碌碌滾出老遠,停在謝軒銘腳旁。
謝軒銘神色不明抱着手臂,冷然看着捂住肚子的少年艱難直起身。
他鼻尖耳骨薄唇都覆上不正常的潮紅,汗水從發絲落下,壓得睫毛下彎後又沒入眼眶,最後從眼睑滾出,在淚痣上留下蜿蜒水痕。
少年頂着蒸汽擡眸,清明銳亮的目光直直劃透狼狽外觀,憤怒刺向謝軒銘。
他開口,聲音沙啞卻又嘲諷:“謝影帝,你這麽生氣,到底是因為欺騙,還是惱羞成怒連一個替身,比起你都更願意喜歡盛空知?”
作者有話說:
啊我們阿謝真的很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