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季升松開面如死灰的小灰花,往舞臺前方走去。

導演都決定改劇本換人捧了,導師心裏門清,做樣子交流兩句,不打算再為難他。

何況季升表現得很完美,和拉跨的小白花對比起來簡直可以說無可挑剔,只要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誰優誰劣,再怎麽昧着良心說話也沒辦法颠倒黑白。

于是導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和顏悅色誇了季升好一番,把人放下臺去。

季升長腿一邁,輕巧躍下舞臺,回到座位上。

小白花所在樂隊被老師嚴厲批了好一頓,垂頭喪氣地撤了。

燈光稍暗,下一組選手上場準備。

表演開始,觀衆席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舞臺,季升正準備擡頭看,卻被盛空知叫住,轉眼看過去。

“你太沖動了。”盛空知皺着眉,不贊同道,“剛才差點……”

“我那不是麥忽然炸了嘛……”季升理虧地小小聲說。

來之前,盛空知沒少抓着季升唠叨KUZI在剪輯上的惡意,季升被他說的頭大,點頭如搗蒜地答應,就差舉起手發誓自己絕對不會當出頭鳥,送素材給人剪輯了。

誰知道剛來就意外橫生,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季升只能硬着頭皮上。

盛空知看他委屈,和緩神色安慰:“我剛剛看了,導播表情挺好的,應該不會怎樣……你之後別再這麽沖動了。”

“好。”季升答應。

他倆正低聲交談,臺上卻忽然出了些狀況。

舞臺上表演的兩人組合,才剛剛開始表演,就被聲樂老師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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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樂老師身體前傾,皺眉眯眼,鎖定臺上表演者。

“怎麽了?”王娟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低聲詢問。

聲樂老師沒回答,表情卻愈發嚴峻。

“停!”他最後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

後臺人員忙關掉音響設備,音樂暫停。

“怎麽了?”

“為什麽停了……”

“舞臺事故嗎……”

觀衆席上選手議論紛紛,主唱握着麥架,不知所措地停下表演,看向導師席。

但聲樂老師注意的并不是他。

“後面那個,琴手!”聲樂老師皺着眉,大聲叫道。

琴手直起身,稍微湊到麥面前。

麥克被音效老師關了,但從那位選手的口型看,他應該低低應了一聲。

演播廳安靜下來。

聲樂老師看着那高挑的身影,質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麽嗎?你的手一直懸空在琴鍵上方,但琴聲卻正常能出來。”

假彈!

聲樂老師嚴厲的話語,似魚雷入海,在演播廳炸起軒然大波。

季升和盛空知也注意到不對,停止交談,看向舞臺。

視線落在那琴手身上,季升謝軒銘均是一怔。

琴手站得靠後,剛才聲樂老師眯眼半天,才敢确認他假彈。

現在全演播廳幾百號人,都伸長脖子看着,卻還是看不清那選手籠在陰影下的面容。

大家都眯着眼,最後聲樂老師發話:“你往前些,到前面來說話。”

琴手這才從琴邊離開,從後方走出來。

舞臺光線照亮他墨色額發,掃上高挺鼻梁,勾勒出單薄嘴唇……

琴手在臺前站定,擡頭,露出一張冷淡的臉。

“小謝?!”季升驚愕地脫口而出。

他音量沒控制好,引得前排幾個選手轉頭看來。

“不好意思……”季升賠着笑點頭道歉,轉頭壓低聲音匆匆問盛空知:“小謝怎麽會在這?”

盛空知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

之前李譚想重組青出,季升也不是沒試着聯系謝軒銘,但無論是發出的信息還是打出的電話,都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季升因此還擔憂,害怕謝軒銘做出什麽極端的選擇,為了否決心中不妙的設想,他在一個下午打車去了謝軒銘的高中,在出色畢業生那欄找到了謝軒銘的照片。

小謝考上了好大學。

季升松口氣,

那應該沒有想不開。

慶幸過後,隐約的酸澀一點點從季升心底浮出。

他從校門走出,回頭看一眼,又低頭踢踢石子。

小謝有在好好生活,也切斷了和青出的關系。

不相幹的兩件事聯系到一起,卻讓人怎麽想怎麽不是滋味。

季升去馬路對面小賣部買了根棒棒糖,三兩下拆開包裝,叼着棍靠牆蹲下,發呆似地看着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視線內的校牆上忽然竄出個人,穿着校服的少年艱難翻上牆頭,跳下來,跑走了。

季升看完了整個過程,有些出神。

他幻視穿着校服的謝軒銘貓一般輕巧翻過校牆,落地後拍拍身上灰塵,離開時也腳步輕快。

即使是安靜的小謝,逃離束縛時,也會露出輕松神情吧。

季升低頭,無聲笑下。

他站起來,揉揉酸麻的腿,牙齒一崩嚼碎剩餘的大半棒棒糖,叼着空蕩的細棍走了。

季升沒想到還能再見到謝軒銘,還是在綜藝節目這種匪夷所思的場合。

臺上,謝軒銘垂着眼,沉靜又冷漠地站着,那姿态很難讨人喜歡。

聲樂老師皺眉,追問道:“從你的指法和手勢能看出來是會的,為什麽不彈呢?”

臺下傳來細碎的竊竊私語,謝軒銘拿起麥。

他擡眼,平靜的瞳露出幾分譏諷。

“他們說我不用出聲,我就懶得彈了。”

麥克把他冷淡清晰的話語傳遍演播廳。

現場一瞬鴉雀無聲。

有選手不開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就這麽光明正大地把藏着的東西抖出來……

還真是敢啊。

王娟愕然一瞬,轉頭看見鏡頭後導演不虞的臉。

同時很蠢。

王娟搖着頭垂眼。

這段大概會被剪掉了。

連帶着這個選手的鏡頭一起,不會出現在觀衆眼前。

聽了謝軒銘的話,聲樂老師也愣了。

這種程度其實已經沒必要再說什麽了,這個片段絕不可能播出。

他敷衍地評論兩句,給謝軒銘打了個低分,把人打發下場了。

謝軒銘下臺,在邊角座位坐下,周邊選手都避着他,怕剪輯師一刀下去殃及無辜。

季升側着腦袋看他背影,謝軒銘頭發留得比幾年前長了些,幾縷較長的發尾垂在頸間,更襯得那脖頸白皙清瘦。

季升盯了好一會兒,直到盛空知伸手拍他。

“快到我們了,去準備吧。”

“好。”

季升收回眼神,起身跟着盛空知去往後臺。

季升和盛空知的表演十分出色,放眼整個錄制過程,是少有的讓人眼前一亮的節目。

實力強,再加上導演有心要給劇本,導師們便都順着,對兩人一陣好誇。

最後季升拿到了全場最高分,盛空知比他低零點五,排在第二。

《樂聲為上》的規則是初舞臺分數高的人有資格選擇下一次公演的合作選手。

選人時,季升作為第一走上舞臺,接過麥克。他環視一周,目光觸及之處,選手紛紛投來示好的目光。

有實力有故事線的大佬,跟着就能蹭鏡頭關注度,誰不想要這個機會。

橄榄枝伸出一片,季升卻敷衍地快速掃一圈,視線落向角落:“我選謝軒銘。”

令所有人震動的決定,連導師都吃了一驚,紛紛轉頭,順着季升的目光,看向角落裏沉默的青年。

忽然成為視覺中心,謝軒銘并沒什麽太大的神色變化,他微擡起一張冷淡的臉,看向季升,好像除了選擇他的人外,其餘什麽都不重要似的。

他确實也這麽想。

王娟咳嗽一聲,重新拾起主持工作:“很特殊的選擇,能問下為什麽嗎?”

“因為好看。”季升站着,一腿稍稍彎曲,他懶洋洋且不靠譜地回答,“我喜歡長得好看還有個性的小孩。”

“哦……”王娟聽得一愣一愣的,又忍不住往導演那邊瞥了。

選定要給故事線作主推的選手,和注定要一剪沒的選手組隊了。

怎麽搞,剪不剪?

導演沒給提示。

打算順水推舟豐富人設嗎?

王娟收回視線。

這兩選手看起來都不是好操控的,也還真是不怕玩脫了。

她舉起麥:“好,那季升選手就和謝軒銘選手組隊成功,後續的選曲将由隊伍分數相加的排序進行選擇。”

錄制結束,謝軒銘剛走出演播廳,便被一個工作人員匆匆叫住。

謝軒銘見過他,就是他來自己學校選中自己參賽,也是他在上臺前告知自己不開麥。

工作人員滿臉怒色:“你幹什麽?有什麽不滿臺下可以商量,跑鏡頭前讓所有人都下不了臺是怎麽回事?”

“我說了不同意,把麥克打開。”謝軒銘冷聲說,“有人和我商量了嗎?”

“那你也不能——”工作人員氣急,“你本來能成主捧,現在好了,得罪節目組,連帶我也挨罵!”

他越說越氣,伸手去抓謝軒銘肩膀:“走,去找導演。”

謝軒銘閃避開:“去幹什麽?”

“道歉讓他再給你次機會啊!”工作人員橫眉怒道,“你給錄制後期添了那麽多麻煩,不需要道歉嗎?”

工作人員又要伸手拽他,卻被直接打開。

“我不去。”謝軒銘咬字清晰。

他油鹽不進,工作人員火冒三丈,徹底發飙了:“你這選手怎麽回事?以為自己條件不錯就牛了是不是?我告訴你,就你這破态度,錄到最後一期都不會有鏡頭。不想錄就滾蛋,別在這礙眼。”

謝軒銘垂着眼不置可否,肩膀卻忽地被人一攬,重心後移,跌到一個單薄的懷中。

季升不知什麽時候過來,踮着腳,吊兒郎當挂在謝軒銘身上。

“你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好久诶。”

他撒嬌似地說完,擡眼看向面前蠻牛般喘着粗氣的工作人員,冷下臉。

“小謝跟着我會拍出有趣畫面的,不勞您費心。”

“鏡頭外的人就專注鏡頭外的工作,少逼逼叨叨影響選手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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