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魏王府
阿岚一人在觀景臺跪着,直到林逋發現,已是入夜,見林逋從房裏出來,阿岚望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
林逋表明自己沒怪他,又急急去找了崇德,崇德正在氣頭上,這屬下太過不聽話,對林逋冒犯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正好趁着這次機會治治他,林逋本也沒怪他,小傷口不出半月想來就愈合了,列舉了一二三阿岚的各項好處,崇德就是不聽,最後只得擺事實講道理,說明日要出發的,拖他一個傷號已經夠累贅了,多個瘸子可就走不快了,叔父病着,拖不得,而後又是一二三,崇德這才點了頭。
聽到崇德發話,阿岚才拖着已經麻木的腿,扶着石桌起身,林逋要扶,卻被崇德拉着回了屋。
翌日一早,三人出發,林逋的脖子雖有傷,卻也沒耽誤行程,一路上都是阿岚幫着換的藥,把林逋當半個崇德那麽伺候着,步行、馬車、騎馬終是到了西京。
入了城,林逋正要感嘆繁華,一群流民便沖了上來約莫數十人,破衣爛衫,蓬頭垢面,還有拖家帶口的。好在城門護衛的幫助下,阿岚拉着林逋和崇德迅速‘沖出重圍’,流民也沒有再跟上來。
林逋看着這群人,眉間微皺,流民中有一婦人,抱着個瘦弱的孩子,烏漆漆的手裏抓着一朵粉色小野花,滿面塵灰分不清是男娃還是女娃,臉上的道道淚痕倒是清晰可見。
他湊到德崇跟前,輕聲探求:“惟吉,能否幫幫他們?”
德崇有些許猶疑,阿岚解下了錢袋遞給林逋,林逋樂呵呵接了,便朝那些流民走去。
“難得這事兒你對他還挺主動。”德崇朝阿岚道,目光卻片刻不離遠處的林逋。
“他是心善的,不同朝野之人。公子方才不也想去的麽。”
德崇苦笑:“他去該是沒什麽,我麽……還是小心為上吧。叔父有恙的消息能傳到我們手裏,也定然早就到了其他人手裏。”
阿岚點了點頭。
林逋派完,捏着一朵小花樂呵呵回來了。
“給你!”
德崇看着林逋手裏那朵搖搖欲墜的小花,讪讪一笑:“你留着吧。”
“別呀,小丫頭的心意。”
Advertisement
“你那就更該自己留着了,走吧~”德崇自顧自前走。
林逋望着手裏的小花,看看前頭德崇那墨黑的長發,腳下步子大了些也急了些,剛到德崇身後,捏着花的手将将到了德崇的肩頭,卻聽得德崇頭也沒回警告道:“君複,別鬧!”
林逋沒趣地收了手:“你怎看見?”
德崇一笑不作答。
林逋轉着花,索性與德崇并肩:“惟吉……”
“嗯?”
“方才他們收了銀錢,問恩人名姓……”
“你說了?!”阿岚和德崇機會同時停了步子。
林逋急忙搖頭:“沒,沒說是你,我說了是魏王爺,你看,你還滿意不?”他探問。
德崇不置可否,聳了聳肩,淡淡一笑:“面還沒見,倒是巴結起叔父來了?好你個圓滑的君複!”
“我哪有!”林逋有些局促,“我本想說東京李公子來着,想想為一個不存在的人積功德,倒不如算叔……算魏王的,本也是他的侄兒送的,無甚差別。”
“逗你玩呢,臉紅個什麽勁兒,走!”
西京算得富庶,在林逋眼裏各樣東西都透着一個字——“大”,道邊屋大,城中道寬,就連吃飯的碗,舀水的瓢,做飯的鍋都大,甚至連屋頂冒出來的煙似乎都比餘杭那頭飄的開些。
三人在道中悠悠前行,林逋只跟着,崇德在前頭帶路,阿岚後頭護着。
很快崇德停在了一座宅邸前,并不富麗堂皇,卻也是門庭寬闊,門口的一對石獅子透着威嚴,掃眼望去,這樣的宅子同一條街上為數寥寥。
擡眼,偌大的匾額挂在門上,金漆的趙府二字很是端正。門口站着兩阍人正看着三人。片刻的詫異過後,一人急急往裏奔,一人則堆着笑迎了上來。
“殿下怎地來了,快裏頭請。”
“叔父身體抱恙,我自然該來瞧瞧,怎麽?旁人沒來過?”
那阍人頭低了些,小心翼翼道:“自來了西京,便少有人來了。”
崇德眉頭微皺:“昌兒也沒來嗎?”
“是……”
林逋只默默跟着。
昌兒,該說的是德崇的弟弟德昌,當今三皇子。
不知不覺到了二進院,林逋才發現這裏頭比外頭看着還要氣派。連廊水榭,雕梁畫棟。官家到底還是念着兄弟情的吧,林逋這樣想。
就要見到魏王,林逋自進門後竟越來越緊張,心也越跳越快。也許他是德崇之外第一個見到的皇親貴胄,也許他是德崇的長輩,他敬愛的叔父。
總之,他現在竟莫名有一種要逃跑的沖動。
德崇察覺到他越走越慢。也不再如剛入府時候那麽左顧右盼。
“君複,怎麽了?”他突然止步,讓林逋差點撞了上去,這男人竟半點沒想躲避,還問他,哈出的氣,襲了林逋滿面。
“啊!沒,我……我在想,魏王到底還是魏王,真氣派……”
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德崇猜到七八:“你這是怯了?怕我叔父?”
“我沒,哪有怕!”他雙手緊握,盡量不讓德崇看出端倪。
“好好,你不怕,不怯,那走吧~”德崇竟還拍了拍林逋骨節泛白的手。
他是故意的!若放外頭,他定然是掉了臉,轉身就走。奈何現在在魏王的宅邸,莫說阿岚了,怕是這滿院的護衛随便來一個都能将他單手扔出去。
“惟吉!”他猝然伸手朝着德崇的手狠狠一記。敲得德崇嘶嘶叫。
帶路的阍人見到這一幕,愣在原地竟是不知如何應對,院裏的其他奴仆倒是反應快些,見德崇被打,第一時間要沖上來。但比他們還快的是阿岚,直接朝着衆人搖了搖頭。
“君複,好狠的心腸,疼死我了!”德崇假裝疼的嗞哩哇啦亂叫。
衆人各回各位,阿岚倒也沒發作,只掃了二人一眼,眉頭有些打結。
林逋想伸手,方才一時忘形,可他感受到了周圍的目光。那些目光如一張無形的網,盯得他絲毫不能動彈,他渾身竟有些觳觫……
而這一幕,正好也被裏頭出來的一個兩鬓斑白的老人所見,不覺如阿岚般皺了皺眉頭。
倒是德崇先瞧見了他:“周叔……”
“殿下來了,來的正好,王爺将自己關在書房,晨起到現在都沒用過膳,殿下來了正好勸勸。”周叔朝着德崇一彎腰拱手,起身卻一直盯着林逋。
“哦,我的朋友,林逋。”德崇朝周叔道。
林逋乖乖朝着周叔行禮,問了聲好。
周叔回之,道了句林公子好。
德崇自顧自朝前走,林逋本欲跟着,卻讓周叔攔了去路:“殿下,王爺不見生人,您是知道的。”
德崇才意識到自己一聲招呼不打,把林逋帶了回來,這屋的正主,他那叔父還沒報備過呢。
轉身握着林逋的手臂:“君複,你跟着周叔,他會招待你的,我與叔父知會一聲,再引薦你。”
聞言,林逋的心裏竟湧起一股失落,他方才還焦慮的很,本來德崇的話應該讓他心中大石落地才對。
他木木地點了點頭。
德崇看他已經嚴肅拘謹的面色,嘴角一挑,松開的手,勾着林逋的下巴:“別失望,會讓你見着的。”
林逋回神才覺德崇輕佻,剛想開罵,人已走遠,只得自顧自嘆了口氣。
“林公子,随老奴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