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第三十五章
“少爺!少爺!你怎麽了!”
周江突然看到少爺滿臉痛苦神色而後暈倒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當下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少爺,少爺你怎麽了?你可別吓奴才啊!啊,對了,對了,先回客棧,先回客棧。”周江匆忙的找了輛馬車,好在這是在京城,車把式歇的晚些。找來馬車,周江和着車夫把季均扶着上了馬車,正催促馬車快走,車夫問道那躺着的另一個人難道不是一起的?周江才反應過來旁邊醉酒的青年,又想到少爺先前還好好的,就是遇見他之後才暈倒的,指不定和他有關,回去少爺要有個三長兩短,周江這條命也算是交代了,看了看醉如爛泥的青年,周江也一并帶回去了,好歹要算賬也能找着個人。
馬車載着三人匆匆往客棧趕去,路途中季均的臉色一直不好,像是做了噩夢似得,眉頭皺的緊,臉上冷汗連連。
季父見天色漸晚仍不見季均回來,正準備叫小厮去尋就看見周江扶着昏迷的季均走進來,身後還跟着車夫扶着醉死過去的青年,見此情景季父大驚,趕緊讓人把人弄到房間去。而後焦急的詢問了發生了何事,周江擦擦二頭冒出的汗,連忙的将事情說了,季父見兒子躺在床上一睡不醒,也沒心思追究,只叫周江趕緊去請大夫,一刻不得耽擱。周江聽了立馬應了,又轉身出門請大夫。
且說季父看見兒子成這般模樣心裏甚是擔心,趁着周江去請大夫的功夫才想起來被車夫一并扶起來的青年,青年被扶進來放在了房中榻上,季父微微走進了看了看,青年長得眉目溫良,穿着也不像個無所事事的,倒像個儒家公子,可這滿身酒氣....再一想到季均就是被他撞成這個樣子,心裏頓時有些冒火,喚來小二,看他是否知曉這是哪家公子。
“咦,這不是曲家三公子,上屆狀元郎嘛!怎麽醉成這樣了?這得喂一點醒酒湯啊,這般醉下去醒來可不好受......”
“曲家三公子?可是後日要辦喜事那個曲家?”
“是呀,這曲家在京城生意多,曲三公子又是個有才的,在皇上跟前也得眼,可惜呀,讓一個勾欄院的哥兒給攪了,不然......”
“老爺,老爺,大夫請來了。”
季父叫小二下去了,幹淨讓大夫看季均怎麽樣了,大夫認真為季均診治了半晌開口道“這位老爺不用擔心,令郎只是一時憂傷過甚,來勢洶洶沖了心肺,一時無法纾解,基于此才導致的暈厥,不是什麽大毛病,但也得小心伺候,令郎醒後令其憂思散盡,這病也就去了。這裏有個方子抓藥煎了,今晚服用一次,次日再服用一次,便沒有什麽大礙了。”
“那我兒何時能醒?”
“明日午時左右。”得了大夫肯定的回答,季父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些,只是季均沒醒難免還是擔心,再者,适才大夫說季均是憂傷過甚,季父不解,好好的何以這般傷心?詢問過周江,之前也沒有事情發生,想了許久季父有些累了,轉過頭看見曲家三公子還躺着,叫人好生安置,轉念一想,還是派人去曲府一趟。
季均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胸口的疼痛都逝去,只剩下微微的酸意,仿佛透過胸膛到達心底。
端着藥進來的周江看見季均醒了,連忙跑到床邊扶着季均下了床“少爺你醒了?身體有哪不舒服的我再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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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均緩緩走到桌前坐了。
“不忙,這是哪?”
“咱們這是到曲府了,昨夜撞着你的那個公子是曲家的三公子……”原來昨晚季父叫人知會了曲府一聲,曲老得知之後,派了馬車來接,把一行人全都接到了曲府上安置了下來。周江絮絮叨叨的說着“少爺你昨晚可吓死奴才了,可算是醒來了,早些時候老爺才看過你呢,這會正和曲老說話,對了,還沒告訴老爺少爺你醒了呢,少爺,我這就去告訴老爺一聲。”
季均并未理會周江,擡手讓他下去了。
望着桌上還冒着熱氣的藥,季均眯着的眼仿佛也随着縷縷飄散的熱氣去了遠方。
我到底……是誰?
須臾,聽聞季均已經轉醒的曲老和季父匆匆趕來。
“均兒啊,你可算是醒了。”
“讓父親挂心了。”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賢侄這病來得突然,怕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給撞着哪了,這下醒來,老夫就放心多了。”
“曲老言重了,是小子身子不好,怪不得曲大哥”頓了頓“不知現下曲大哥醒了沒有,小子昨日莽撞,該去探望一二才是。”
“均兒你才剛醒,也不急于這一會”季父阻道。
“是啊,賢侄還是好好将養身體要緊,老三他只是宿醉而已,哪裏值得去探望了,當下已醒了,在房裏待着,你在曲府多住幾日,總是能見到的。”
“父親放心,孩兒現在感覺很好,走兩步的事而已,況且小子有話想和曲大哥說,若不說完,小子無法安心休息。”說完就均向二位老人告辭,出了房門尋曲林去了。
在曲家下人的帶路下,不一會季均就看見在院子裏站着的曲林,模樣沒變,只是較以前年輕了些,唯一不變的,怕是那眉宇間的愁緒,一如當年。
曲林感覺有人進到自己的院中,回身看是個不認識的少年,看年歲該是及冠了,回憶起今早醒來下人說了昨晚的事,想來這便是季家的少爺了,見來人氣宇軒昂,朗目薄唇,是個好的。只是周身氣度不像是個才二十左右少年。
“昨夜曲某失禮了。不知季兄身體可好?”
“曲大哥言重了,小弟身體很好,昨夜之事不是曲大哥的錯,曲大哥不必介懷,倒是曲大哥,昨日緣何借酒消愁”
曲林聽了,轉過頭看着院裏樹上的新芽,并未直接回答。
“不過是借酒寄思緒。”
“何種思緒,季某倒是好奇,若是曲大哥不嫌棄可願意說與我聽?昨日季某聽到曲大哥叫了越青二字,不知是……”
“思念夫郎罷了。”
“緣何思念?不妨說與季某一二,季某聞之曲大哥可并未娶正夫郎,這思念之人竟是妾不成?曲大哥不覺可笑?”季均語氣陡然一變。
驚訝于季均的咄咄逼人,曲林不解,二人本是才見面,可觀季均神色,竟像知道自己甚多一般,好生奇怪!雖說自越青消失之後曲林就一蹶不振,當當初堂堂的翰林大學士也不是沒有脾氣的。
“季兄這是何意?曲某不知何時自己的家事與季兄有關了,倒叫季兄如此在意!”
“哈哈哈”曲林問完沒見季均生氣,反而見他大笑起來,可笑意分明沒入眼底,這樣開懷的大笑卻只會讓人被看透一樣的心涼。
只是只有季均知道,他笑,不知是在笑曲林還是他自己。
“曲林,到如今你連你正夫郎的名分都不願給他,你今生驟失所愛,一生求而不得,是該!”
“你說什麽!”
“我說。”
“你這一生愛而不得,求而不得,是該。”
曲林上前一把抓住季均的衣領,手勁大得吓人,話仿佛是從牙縫裏漏出來的“你再說一遍。”
季均不掙開,直視着曲林的眼睛,認真的,一字一句的。
“愛而不得,求而不得,你此生難以再見越青,就算見到了,也不過是伊人身隕,你不得所愛。曲林,你會親手逼死你此生所愛。”
“你胡說!”握緊季均領子的手漸漸地松開了,只一剎,曲林周身的氣勢全散了,不該信的,明明那人是在胡說,可是……卻偏偏說中了曲林最害怕的事,戳中要害,字字誅心。
曲林又回到了昨晚那個醉生夢死的樣子,傾頹的氣息在他身上流轉。
“哈哈哈哈,你說的對,我該!我親手逼走了我所愛,把他全心全意棄之如敝屐,傷他負他,如今…如今再也尋不着了,越青是我妾夫郎…妾啊…哈哈,進不來曲家族譜,連死…我恐怕都沒有機會和他在一個棺材,名分?你以為我不想給嗎?可是我要怎麽給!我找不到他,現在所剩的只是那些不堪的回憶而已!”
季均靜靜的看着發瘋一般的曲林,捏緊了雙手,心裏涼了半截,這樣的瘋癫,季均也體會過,只是現在的他不明白,曾經那樣癫狂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醒來之後為何腦子裏多了那些明明沒有經歷過卻真實的讓人心痛的記憶,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到底愛不愛…王明。
“只怕你找到了才是噩夢的開始。”
“季均,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難道你知道越青的下落?”季均的話音剛落,曲林就察覺不對,正準備細細問下去時下人跑過來。
“三少爺,大夫到了,季老爺讓季少爺去請個脈,老爺差奴才來帶季少爺過去。”
“三少爺,季某告辭。”
說完季均率先出了曲林的院子,來的奴才才反應過來匆匆跟上。
“小弟”曲林正不耐煩和季均的談話被不明不白的打斷,就見曲炜過來了。
“二哥怎麽到我這來了,明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在房裏好好準備來這做什麽?”曲林把曲炜迎進屋裏。
“正是因為明日是我的好日子,今天才會特意來看看你,小弟…自從越青走後…二哥知道你難過,可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兒郎,二哥好久沒見着了。”
“二哥說這些做什麽,我好得很,以前是不懂事,現在長大了,二哥該為我高興才是。”
曲炜嘆了口氣,撫了撫曲林略顯淩亂的發絲“小弟長大了,不似以前般胡鬧了,你是家裏的幺子,重小得寵,又聰明,你中狀元那年,整個曲家都是高興的,可是父親和哥哥們又擔心以你的性子在官場是要吃虧的,可沒想到…你卻是在情上面被絆住了。”
“是我讓父親和哥哥們擔心了,二哥別多想,明日歡歡喜喜的做個新人,弟弟盼着明日二哥當個最俊俏的新嫁郎,就不要為我再傷神了,這些年來二哥最疼我,明日二哥嫁了,定是要好好的,若有什麽不開心不如意的地方,弟弟還有整個曲家給你撐腰。”
“你呀……”
第36 章
曲家二子的婚宴辦得風光,到底是京城富戶第一家,再加上曲老為人,來得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何況曲家二子嫁的還是個官家子弟,這一日好不熱鬧!
當真是十裏紅妝,百裏喜樂。
季均看到一臉歡喜來接新夫郎的新郎官,倚在新郎官懷裏,紅透了臉頰的新夫郎,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成親的那日。
那時候自己也是歡喜的,歡喜的仿佛心都要跳出胸口了,更是慶幸的。
那時候……王明是害羞的吧?膚色偏黑的緣故,不知道他是不是臉紅了,不知道他心裏是否也是歡喜的。
想着,季均擡手飲盡杯中酒,沒想到入口之後竟然滿嘴苦澀。
曲林看見二哥歡喜的嫁了,那前來迎娶的男人臉上是遮都遮不住的喜悅,看來二哥會幸福,心裏放下了大半,想到昨日那個季少爺,連忙去找他,卻被告知,季家父子傍晚時候就告辭了。
回程的路途中,季均一言不發,卻眉頭緊鎖,仿佛有心事。
“均兒有心事?”
“父親多慮了。”
“為父此次上京和曲兄暢談一二,心胸開闊了不少。”
“那恭喜父親了,曲老确實是個心思開闊之人。”季父打斷季均的話“我和曲老說的…是關于曲林的。”
“父親這是何意?”
“父親只是不希望我兒成了第二個曲林。”
“父親說笑了,曲大哥的才華是兒子不能及的。”
“均兒,不要和為父敷衍,王明…王明确實不擔季府少夫人,但若是你喜歡為父也認了,可是均兒,為父不想失去兒子啊…”
“父親…孩兒不明白…”
季均語氣裏的迷茫讓季父有一瞬間的晃神,自季均開始學會掌家之後,這樣的表情季父就再也沒見過了,可現在,是什麽把自己的兒子逼成這個樣子?
一行人回到季府,季均本想吩咐下人去看看王明,可轉念一想還是自己親去,雖然現在還理不清自己的思緒,但還是想見王明,想着,突然覺得從前廳到後院這一段路程上季均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王明會不會在院子裏站着呢?像前些日子一樣?到時候對他好點,等自己理好思緒再和他說清楚,既然放不下,那就好好對他罷。似突然想通了般,季均加快了腳步。
可是庭院裏沒有王明的身影,推開房門,空空如也。
只剩下桌上白紙黑字刺眼。
“季少爺,王明善妒狠毒當出,此為休書,從此各婚各嫁再不相幹。”
季均拿起紙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看着落款和鮮紅的手印,喉頭一甜。思緒全亂。
還以為要等到見王明才能理清楚的思緒一瞬間全湧進了心頭,那日昏迷時候還模模糊糊的記憶全都想起來了,季均還是季均,是今生的季均,也是前世的季均。
可季均卻不知道,王明還是不是他的明兒了。
世事可變,季均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所愛之人。
仿佛那些幸福的日子都是偷來的…是夢……夢醒了,王明不在身邊,再遇…就是永別。
空有兩世。
周江見少爺進了房間卻久久都不出來,不覺得擔憂起來,正準備敲門,季父過來了,擡手阻了周江,自己推門而入,見季均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均兒……”
季均擡頭勉強一笑“父親,兒子怕是要負父親所托了。”
言語間,季均手松了開,紙飄到了季父腳下。
紙張上的字體似初學者,歪歪扭扭。卻可以看出這是一份休書。
“均兒…這是……”
“我教他識字,沒想到卻換回一封休書……”
“周江”
“少爺,有何吩咐?”
“院裏當值人是誰?如何少夫人失蹤了都不知道。”話語平平,沒有情緒起伏,但也正是這樣,才叫周江害怕。
“少爺…少爺息怒,我這就把當值的下人叫過來盤問,一定…一定問清楚。”
“不必了,既然當不好差,該問的問完之後就送官吧。”
“……少爺,這送給官府以什麽由頭……”
“由頭?周江,我不想在繪鎮上再見到那些個奴才了,你可明白?”
“奴才…奴才明白。”說完,周江就去辦事了。而房裏的季家父子,卻各懷心思。
“均兒…你剛才的吩咐是何意?”
“剛回府,父親還是早些休息吧,孩兒送父親回房。”季均臉上仍舊面無表情,季父不免擔憂,自季均看見了王明寫的自休書……
“就算你生氣下人沒看好王明,但也不必如此重罰,這傳出去,豈不是我季府苛待下人了?”
“幾個下人而已,父親未免多慮。”
“均兒…你先前可不是這樣的……你……”不等季父說完,周江辦完事來回禀了。
“回少爺,事情辦好了,那兩個當值的下人并未盡其職責,奴才已經做主将那二人打了板子送到官府,說是二人偷竊主人家財物,現下正大審。他二人少夫人何時不見都不知曉,只是送飯的下人發現飯菜沒動才發現少夫人不見了……問了大門的仆人,說是沒見過少夫人離開,大概…大概是從角門走的…”
“王明走之前可有人找過他?”
“回少爺,他二人說并沒有。”
“王明…大概何時失蹤的?”
“大約十來天左右,是老爺和少爺入京後不久。”
“找,給我派人去找,順便打聽一下楊合離開季府上之後在繪鎮上待了多久,不惜一切代價,務必給我找到王明。”
這些日子裏季府上下都在尋找失蹤的少夫人,可仍然沒有半點音訊,大多數人都不抱希望了,但不敢去觸季均的黴頭,自王明失蹤以後,季均的脾氣變得喜怒無常,府裏下人的一點小錯,都可能挨板子,更甚者,還有的被打殘了逐出府的也大有人在,現在的季府裏一片慘淡,可偏偏沒人敢勸,連季父也不能說動季均半分。表面上看季均出了脾氣變了之外,其他的也沒有多大的改變,仍舊忙于家裏的生意,只是每日必定會宿在王明先前住過的屋子,再不似先前一樣愛說話了。
很快,王明失蹤的消息被王海一家知道了,在王海看來,這就是機會。于是匆匆的帶着王柔以探望王明為由來到了季府。
王海二人進了季府,被下人迎到了正廳,周伯見是王海一家,連忙叫下人去請老爺,先不要通知少爺,近來少爺的脾氣…這王海也是個不知趣的,竟這個時候來找晦氣,先通知老爺來,只希望這王海不是個極不識相的才好。
王海和王柔在廳裏等了一會,見着上茶的下人連忙打聽王明是不是真的失蹤了,那表情只是為了确定而無半分擔憂,上茶的下人并沒有多說半句,只是放下茶盞就匆匆的退下了,這段日子季府的下人十分守規矩。
“親家季老爺啊,我聽說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離家出走了?”王海一見季老爺出現,忙不跌的迎上去。
“哎……”
見季老爺長嘆一口氣,那就是真的了。王海一時間打不定主意“這……這是怎麽回事?我記着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是那個臭小子自己走的?”
“我就知道那個不老實的!都嫁人了還老想着亂跑,親家老爺不要太擔心,就我家那個兒子,我是清楚的很,從小就野得很,根本就不是個安分的。”王海見季父說了事情的大概,忙把過錯都推到王明身上去。“親家老爺,我是這樣想的,王明呢都不見了,我聽說季家也找了不少日子了,可這也沒找見不是?我就想…”說着把王柔拉到身旁“季老爺你上次不也誇過我家二哥兒?您看…這不是一樁好姻緣?”
“親家!你大兒子現下失蹤了生死未蔔,老夫還以為你是來讨個說法的,沒想到王明這才不見兩三個月你就如此……”頓了頓,季父越想越生氣“若不是王明與我兒的孽緣,你小小的農戶人家又豈能肖想!”
一番話說的王家二人臉上通紅,王柔畢竟是沒出門的哥兒,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而王海一看,這根本就讨不到便宜,話峰一轉“既然季老爺這麽說,那我就要問一下我家大兒子怎麽就在你季府沒了?季老爺說得對,我一個莊稼漢可不管什麽臉面!”
“既然如此,你王家欠季府的千兩銀兩何時歸還?”
“什麽…什麽銀子?季少爺你可不要胡說!我什麽時候得過銀子…還…還是一千兩!”王海看季均走進大廳,悠悠然的上坐,一點都不把他二人看在眼裏。
“王明偷盜季府一千兩銀票,現在又離開季府,你說…我該不該告官?”季均眯着眼睛看着王海,看得王海一機靈“現在王明攜款潛逃,你是他生父,由你來還,最合适不過。”
“季少爺……你……你可不要胡說,王明他都是這季府的少夫人了……怎麽會偷錢?!”王海慌了,別說一千兩,就是一百兩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幾次,萬一這季少爺真要自己還……
“是呀,季少爺,你是不是誤會了……王明…我哥他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二位的意思,是我季均騙你們了?周江,把證人都給我叫來,讓親家好好聽聽。”周江應了,可轉身就不明白了,少爺說的…可根本就沒有這事啊,別說一千兩了,少夫人走的時候,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落水的那套,更何況銀兩?不過少爺既然想這麽做,必定是有他的理由。看來,周江要陪少爺演一場戲。
第 37 章
“回少爺,我把證人帶來了。”
“少爺,我們親眼看見少夫人去的賬房,就是少夫人去的第二天他就不見了,府上也少了銀兩和一些財物。”兩個仆人說得繪聲繪色,仿佛是真的見到了王明這麽幹了,差點連周江也信了,更何況是王海二人。
“聽到了?零碎的季府就不要了,那一千兩岳父打算什麽時候奉還?”
“均兒”季父看了半天,實在是不明白季均在做什麽?何時又出現一千兩?難道自己不知道?
季均給了季父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爾後眼神又落在了王海父子身上,似笑非笑。
“季少爺,錢是王明偷的,我們做什麽要替他還錢!再說了,他還是季府的少夫人呢!拿點錢……拿點錢也是天經地義的!”王海是急了,要是真要他來還,那不就等于進大牢了?
“岳父說得好生可笑,王明是你的兒子這是一,二則,大燕律令,偷盜者按律當流放千裏,王明是我季均的夫郎,可他還不是這季府當家,如何有權利碰季府銀錢?他不過是每月有月銀罷了,難道岳父不清楚?而今他不僅偷盜還離家出走!你作為他的後家如何不該還了?!”季均說到後面語氣陡然一遍,吓得王海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忙跪下來“季少爺,季少爺,是王明那個混蛋偷的,可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家哪有錢還啊,季少爺你知道的啊!”
“要不還也可以,我也不是個是非不明的人。”
“是啊是啊,季少爺不是那樣的人,這錢和我們半毛錢關系也沒有啊,他失蹤了可沒回家啊,不知道哪去了,我們……”
“可終究你們還是有血緣,到時候官府查起來……”
“是啊…怎麽辦啊父親,季少爺開恩,我們一家怎麽能湊出那一千兩?是王明幹的好事,季少爺應該找到他,把他送官!”王柔說得理所應當,卻激起了季均的怒氣,好個王家,好個親人!明兒就是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季均怒極反笑。
“王家哥兒好想法”
王柔聽見季均誇自己,嫣然一笑。
“照你的意思,季府還得費財力物力去找人?真是好算計!一千兩,季府還瞧不上,依我看,王柔哥兒生的到是好,賣到煙花之地怎麽說也能抵上七八分……”
王柔一聽吓傻了“季少爺,你不能啊,我…我…父親…怎麽辦啊!”
“季少爺,季老爺您說句話啊,不能把柔兒送到那樣的地方去啊,那是毀了他啊!季老爺……”王海見季均根本聽不進去,轉而去求季父,季父見這一家子這樣心裏也是厭煩,王明雖說皮相學識上差一點,可卻也是個擔當的。
“均兒,莫要過了。”季父也只是稍勸。
“父親放心,他們到底也是無辜得很,兒子說笑的,哪會真會把弟弟送到煙花之地呢,只是岳父你也知道,官府也認這個理,我也是沒辦法。”
“有辦法的,有辦法的,季少爺,只要我們和王明斷絕關系,只要我們斷絕關系,把他的戶頭過了單,就成了。”王海腦袋一閃,越想越覺得可行。
王海終于說到了季均所想,季均索性也不和他們賣關子“王海,你可想好了。”
“季少爺放心,我想得清楚的很!這王明,從小就是給我惹禍的,如今斷了關系最好!我…我這就回去叫上村裏的老人還有裏正,馬上把這事給辦了。”話音剛落王海就迫不及待的告辭,仿佛後面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追着似的。
王海一出季府,季均就安排周江去請繪鎮府衙管戶籍這塊的崔先生去了,挑了些上好的禮品,請崔先生往王家村走一趟。
“均兒,你費這一番周折是何故?”季父不解,兒子這般煞費苦心的想讓王明脫了王家戶,到底意欲為何?
“父親”季均鄭重道“王海一家不配做明兒的後家,今日明兒脫了王家戶,我必定是要讓他進我季家族譜的。往後他同那王家再無任何瓜葛”那我以後收拾起王海一家來也無後顧之憂。
“可王明現在下落不明,生死之數都未可知,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父親,此生孩兒不會再娶,季均只有一個夫郎,季家只有一個少夫人。”
“胡鬧!難道你要季家絕後不成?王明人都失蹤了,要是找不到你還為他守身不成?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了!”季父氣得将桌上的茶盞掃到了地上去,廳內一片狼藉。
“早知道今天是這個局面,當初為父就是不要這名聲也不該答應這門荒唐的婚事!均兒,你就不能好好的,不要讓為父操心嗎?”
“父親,以前是孩兒猶豫不決,既要顧及您又要看顧明兒,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可惜我最終還是負了他,自這次入京看見曲大哥孩兒才明白,痛失所愛是何種滋味……父親,您沒了兒子還有這季府,可明兒……他什麽都沒有。”說到這裏,季均緩緩的跪在季父面前。
“父親,明兒……孩兒是一定要找回來的,既然下人尋不到,那孩兒就自己去找回來,本來想過些時日才與父親說的……孩兒已經做好打算,待把府上和季家的生意安排妥當就和父親請辭去找回夫郎。”
“你!季均,你是不要這季府,不要為父了?”季父顫抖的站起來,指着季均不可思議道。
“父親,孩兒絕無此意,孩兒只是離家一段日子而已,孩兒向父親保證,待找到夫郎,孩兒一定回家。”
“你…你這個不孝子!”說完,季父拂袖走開,周伯見父子二人鬧成這樣,也不知該如何規勸,見少爺仍跪地不起,于心不忍“少爺……您這是何苦?”
“周伯,去看看我父親吧,父親年紀大了……我不放心。”
“少爺……哎……”說完,匆匆趕去寬慰季父去了。
良久,季均才站起來,苦笑一聲吩咐下人把廳裏收拾了。不一會兒,周江領着崔先生來了府上,季均好生招待了崔先生,又送了些銀票,崔先生三十歲上下的年紀,嘴上的一撇胡子笑得上下抖動,直說季少爺放心,這事定能辦妥了,季均聽了也不多言,只叫周江領着崔先生往王家村趕,這件事,越快越好。
且說王海回家把事情給王英這麽一說,畢竟王明是王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多少還是不舍。
“當家的,王明畢竟…畢竟還是我們的孩子啊……這一斷……我們可就……我們再考慮考慮吧。”
“那一千兩你來還?早知道王明是個賠錢貨,六歲的時候就該賣掉的!都怪你當初心軟,你看看,這些年淨給我惹事!現在居然敢偷夫家錢財了!斷了好!斷了省得給我惹麻煩,到時候沒準耽誤我們柔兒議親。”
“可王明…不想是那樣的孩子啊……”王英還準備說什麽,看着旁邊生氣的王海和一臉委屈的王柔,話又咽回肚子裏去了,是啊,柔兒可還沒議親,這些年來,到底疼的是柔兒。
不一會功夫,王海就講族裏的老人和村裏的裏正請到了家裏,正準備開口說話,周江就帶着府衙季的崔先生來了,本來心裏還有些疑惑的王海見到衙門裏都來人了,也就徹底打消了。周江見王海還沒開口,連忙把他拉到角落裏,言明季少爺不想讓外人知道這些家事,只讓王海說了個其他的理由和王明斷絕關系,絕不能讓外人知道王明拿了季府錢財,否則,這一千兩還得由王海一家歸還,王海聽了連連說是,只當是季府不願丢人,就編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王明嫁去富貴人家,而今由失蹤了,王海沒有臉面面對季家,在這裏和王明斷絕父子關系。周江見了可笑,王海一家當□□都要立牌坊,可是讓他大開眼界了,可少爺為了保住少夫人的名聲也是……
斷絕關系的文書很快就由村裏會寫字的書生立好了,村裏的老人再蓋個手印,王海一家蓋一個手印,崔先生當個見證者,往後再随他去衙門把王明的戶單獨劃過來,這樣一來,雖然王明不在,但村裏有頭有臉的人都見證了,王海和王明的關系總算是徹底斷了。
可王海一家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王明的戶剛從王家村遷出來,馬上就落在了季家。
當然這一切王海一家都無從得知。
自那日之後,季父就閉門不見季均,每次季均去叩父親的房門,季父也不應,季均見季父還在氣頭上也是無計可施,只得安排下人用心的伺候好,別出任何差池。
而季均習這些時日也是忙的很,一方面要屯糧,以備不時之需,另一方面又在四處打聽王明的下落,還得時時刻刻關注邊防消息,雖然記憶中王明是去了邊關打仗,可那時已經戰起,而現在卻并未沒有确切的消息塞外已經開戰,如此,這茫茫人海,季均又要到哪裏去找呢?就算找到了……再像上一次那般來一次傷害,季均害怕……
這一日季均回府回得早,見府裏似有客人。
“回少爺,是山上的主持前來化緣呢,與老爺是舊識,這會正和老爺在院裏說話呢。”
舊識?父親與之熟識的和尚便只有安智和尚,季均正想去看看,卻在路上遇到了,安智和尚此時一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