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其實……那日在季府，我偷偷的把藥給換了。”楊合頓了頓，好像在猶豫是不是該說“在季府上的時候，我認為……我認為你配不上季少爺，不巧那日看見了你身上的藥，我是大夫，藥的用途……我自是知曉的，所以我将藥給兌換了，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後來會出那樣的事，王明，雖然我換了藥，但我也不明白……季少爺為何會有那樣的表現，我換過的藥，其作用是類似于□□，只不過藥效要長些時辰，可後來我看季少爺……他的藥效長得不太正常。”說道後面，楊合帶了些不解，不過也确實如此，現在看來，當日的事情可能……做錯了，可他卻迷惑為何季少爺後來表現卻是換了個人，而并非是藥物所致。
王明垂着眼臉聽着，直到楊合說完也并沒有什麽表示，須臾才緩緩開口“天意吧，自我嫁入季府，繪鎮上的傳言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季少爺與我……雲泥之別，可自我和季少爺初見他就待我很好，許是這些年從未有人待我如此，我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而現在……只不過回歸正常而已，怨不得誰，只是本該如此罷了。”
王明說得并沒有半分不舍，到叫楊合有些驚訝，畢竟在他的眼裏，一個什麽也不是的哥兒，能嫁入季家那樣的大戶，又豈會幹脆的放棄？或許……王明真的與其他哥兒不同？
“是嗎？王明，你都不曾……不曾……争取過……咳咳……又怎麽知道你當不得……季少爺待你的好？”玉狐說的話只傳進了靠在他身旁的王明的耳朵裏，王明一愣“玉狐……”
“算了……我自己尚且不明白……咳咳……今日我也累了……”說罷，玉狐歪頭躺倒便不在說話了，王明見他如此便也不在多問，只是還是擔心他的傷勢，雖然王明和玉狐不太熟悉，但多少也知道玉狐是個倌兒，一個倌兒怎麽會進了這土匪窩？又怎麽會被折磨成這樣？
王明慢慢的蹭到了閉眼假寐的楊合身邊，小聲的開口“楊合，真的不能救治玉狐嗎？”
“不是我不救，是……不能救。”
“為什麽不能救呢楊合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們總是有那麽多顧慮,考慮這個考慮那個……最後活得都不快樂了，算了，我不能強求你。”王明說着說着，到後來就像在勸自己，沒等楊合說話，躺倒在草垛上閉眼睡覺了。
正是晌午，天上的太陽仿佛把空氣也炙烤的變形，官道兩旁的樹蔭下偶爾坐着三兩路過的行人。細看之中就會發現有兩個人竟是王明和楊合。
“王明，再往北去可就進入北河境內了，那可是邊城，最近在打仗，咱們換個方向吧。”
王明搖了搖頭“我這次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北河，換個方向去哪？楊合，你已經跟了我三個月了，你要是想去其他地方就去吧……”
“你說什麽？”楊合打斷王明的話“你一個哥兒到處走像什麽話，我…我跟着你是為了你好，再說了我一個男人怎麽能放着你不管。”
王明笑了，指了指額頭“我現在不是哥兒了，以後也不會是了。”原來王明額頭的孕紋已經消失不見了。
楊合随着王明的手指方向看向王明的額頭之後更加氣憤了“你還說！我給你那藥是因為在土匪窩怕他們發現你是哥兒，不是要你以後當小子的，你趕緊把解藥吃了！”
當初在土匪窩，楊合想着王明再怎麽樣也是個哥兒，一個哥兒在土匪窩總是比小子危險的，就把自己研制出來可以使哥兒孕紋壓制消失的藥給了王明，不管怎麽說，這也算做好事，楊合這麽給自己說，誰成想二人從土匪窩脫身之後王明卻不願将解藥服下，竟對自己說，以後就這樣，像個小子一樣活着，沒有開玩笑，眼裏的認真楊合看得真切。可不知為何，楊合心裏卻不願這樣，他心裏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沒有深想，只是想方設法的讓王明吃解藥。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這麽做只等來王明的這樣一番話。
“如果你非要讓我把解藥吃了那也算了，只是楊合，不管有沒有額頭的孕紋，我想做的事都不會變，楊合，我早已不是繪鎮的那個哥兒了。如果你把我當朋友，那就別在勸我吃解藥，這樣我會活得容易點。”從那以後，楊合在沒有王明同意的情況下不會私自給他的食物裏放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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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楊合依舊沒有說服王明。
“都和你說了多少遍，我不會吃的，楊合，我做小子難道不好？這一路來我可是把你當兄弟的，做弟弟的就該聽當哥的話。”王明見到氣憤的楊合，調笑起來，笑意直達眼底。
“誰是你弟弟！我就比你小一歲！”王明的笑容通過樹蔭透下來的陽光變得鮮活生動起來，也落進了楊合的心裏。楊合的耳朵偷偷的紅了起來。只是在王明的眼裏，楊合是被自己的調笑氣的。這麽一想，加大了嘴角的弧度。
楊合瞥見王明的笑容，耳朵越來越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從土匪窩出來，王明親手埋葬玉狐之後，王明就變了，這樣的改變楊合沒有言語去形容，卻深刻的感受到。雖然楊合不知道玉狐和王明之間發生了什麽、有什麽楊的約定，但楊合明白他二人的脫身一定和玉狐有關。楊合和王明離開土匪窩之後，玉狐就墜崖而亡了。可作為大夫的楊合一眼的看出，玉狐的死因是被一把鋒利的刀貫穿前胸後背，直直的穿過了心髒而後拔出失血過多，又從懸崖上墜落才殒命的。
“王明，玉狐……”
“楊合，我們該上路了。”王明聽到玉狐兩個字，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收起來了，收拾好包袱沒有說話就率先走了，留在原地的楊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三個多月以來，每次提到玉狐，王明都是這個反應。
玉狐……青山……
那日在土匪牢裏，玉狐對王明說“這是……我的命……逃與……不逃……都是如此……王明……我時日無多……能再見你……咳咳……就是緣分……信我……過幾日救你出去……出去……之後……替我……辦一件……咳咳……事……可好？”
王明爽快的答應了，卻沒想到玉狐要他辦的事是為自己收屍。
王明不知道玉狐是怎麽讓土匪把他和楊合放了的，剛被放出來的那天，王明聽了玉狐的話，和楊合往最近的鎮子去了，到了鎮子上過了三日後，王明尋了個借口暫時避過楊合來到玉狐給他說過的崖底等他，接他一起走。牢裏說的時候，玉狐說的是讓王明離開的三日後到土匪的後山崖底接他一起走，讓王明等過了傍晚若還等不到人，可能玉狐已經葬身于土匪窩，那樣王明就先走。若等來了，就接玉狐一起走。
可王明怎麽也沒想到，玉狐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會死，王明最後接到的是玉狐的屍身。
那日早晨，王明就匆匆動身了，早早的到山崖底等着了，可等了許久也不見玉狐，王明雖然沒有很多心思詭計，可也能知道這樣沒有人煙的崖底，像玉狐那樣手筋腳筋盡斷的人除非是從上面跳下去，否則怎麽能趕到？一想到這裏，王明的心就急急的跳了起來，連忙的往懸崖上爬去，等好不容易快爬上去時，王明也沒想到他會看到這樣一幕。
王明躲在樹後面看去，山崖上站着些人，最靠近崖邊的是玉狐，玉狐對面站着七八個人，看樣子是土匪，領頭的土匪一眼就能辨認出來，不僅是因為他長得冷毅英俊，而是他的氣勢不同于旁邊站着的其他人。王明不知他們發生了什麽，只聽到些話。
冷毅的男子沉聲說道“玉狐，你不要不識好歹，三日期限已過，放出去的兩人并未按你說的時辰帶着期瑾回來。”說着，緩緩拔出随身帶着的刀。
“哈哈哈……咳咳……顧…餘舫，沒想…到…聰明一世…的…你…咳…咳…竟會……被我耍得……團團轉，那…兩個人…不過…不過…是我想讓你…放而已，你的期瑾，早就…早就被我…弄死了，我玉狐喜歡的人，我得不到，咳…咳…其他人也不能……得到，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崖邊的玉狐仿佛已經瘋了，伴着劇烈的咳嗽說着不完整的話，可顧餘舫還是聽清了。
“大哥，他已經瘋了，把他弄回去嚴刑伺候，就不信他不說出期瑾公子的下落。”顧餘舫身後的土匪沒有耐心再陪這個瘋子耗下去，說着就要動手。顧餘舫擡手阻了手下兄弟，冷着的臉色越來越冷，連在一旁看着的王明心裏也害怕起來，可崖邊的玉狐卻并沒有半分害怕，反而笑起來，那張本就美豔的臉上芳華絕代。顧餘舫提着刀一步一步走到玉狐身前“最後問你一次……”
話還沒說完，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間玉狐突然起身往顧餘舫的方向撞去，別人看到的是顧餘舫舉起刀刺向玉狐，可只有顧餘舫知道，玉狐沖向他的同時用手臂擡起他的手舉向他自己，顧餘舫想掙開，可玉狐下了死力氣，刀毫不費力的穿過了玉狐的胸膛。剎那間，玉狐嘴裏湧出大量鮮血，靠在顧餘舫肩膀上的頭微微轉過來對着顧餘舫的耳朵，仿佛說着愛語“顧…餘舫,我…愛…你,顧餘舫，此生…來世…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說罷，玉狐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掙脫顧餘舫的刀向後倒去，頓時血流如注。顧餘舫下意識的伸手抓去，可他的手只是掠過玉狐的衣角。
顧餘舫看見下落的玉狐笑的那樣開心，那樣迷人，眨眼消失在顧餘舫的眼裏。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王明還沒有反應過了，就看見玉狐掉下去了，他沒有猶豫轉身往山崖上跑去，山崖上的人都被突然發生的那一幕震驚到了，并沒有人注意王明藏身的方向竟然還有人匆匆的離去。
等王明跑下山崖找到玉狐的時候，他滿身是血，已經昏迷不醒了。王明一直搖晃着玉狐，希望他能醒來。
躺在王明懷裏的玉狐緩緩的掙開了眼睛。
“玉狐，玉狐，你醒了，太好了，我帶你走，我們去找楊合，他是大夫，他，他能救你，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王…明，把我…葬在…有…青山…綠水的…地方，我…我…不要…再叫…玉狐…了，我叫…青…山，林…青山。”說完，懷裏的人兒再沒了氣息。
在鎮子裏左等右等不見王明回來的楊合正納悶王明去哪了，就見王明回來了，只是背上背着早就斷了氣息的玉狐。
後來王明尋了一處有山有水的地方把玉狐葬了，楊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段日子，王明像楊合學了一個名字---林青山，後來楊合才知道那是玉狐的真名，王明親自為玉狐刻了碑----好友林青山之墓。
從那以後，王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第43 章
邊城蕭瑟,自進入邊城起楊合二人就感受到了不同于天子腳下繁華的邊城風光。
“沒想到進個城都得盤查這麽長時間”楊合唏噓道“我們這一路走來也才剛聽說打仗了，可沒想到都已經開戰兩個多月了。”
“路途遙遠，這裏打仗傳到京城少說也得十五日的功夫，更何況對于遠在千裏的天子來說小戰根本就不值得說道，這次的仗該是全面的爆發了，出城的人多了是正常，進城的少了，多盤查一會也是正常的。”王明整理好由于盤查弄得有些亂的包裹，提起來挎到肩上“天快黑了，得找個地方住下。”說罷邁着步子先走開了。
楊合提起包袱跟上“難怪一路上你就打聽，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我們身上的銀兩不多了。”
趕上了王明的步子，楊合轉頭看了看邊城裏的景象，雖說天快黑了，路上沒有多少人是常理，但放眼望去，除了偶爾匆匆走過的三兩行人，再沒有其他的人。道兩旁的房屋多半都房門緊閉，積滿了灰塵，不說客棧，恐怕連找個吃飯的地方都難。
“我看，今天我們只能找個人家收留了。”
王明點頭，不知是否是收到邊城的壓抑的影響，二人便在沒有說話。二人走了許久，沒有見到一戶開着門的人家，天已經黑透了，路上沒有半點光透過，還好王明二人已經适應了在這樣的黑暗裏行走。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走了許久的二人本已經不抱希望了，可沒想到轉過巷子就看見絲絲縷縷的火光，在這黑夜裏分外的振奮人心。
随着吱呀的開門聲，門開了一條縫，門後站着個上了年紀的老漢。
“二位有何事？”
“這位大伯，我們是今日才到的邊城，想找個地方睡一晚，不知大伯家可否方便，我們走了三四個時辰了，這一路上沒有看見能歇腳的人家，就看見大伯家有火光，還希望大伯能收留，我們不白住。”
聽見王明說明了來意老漢并沒有打開了門，卻聽見老漢不放心的聲音傳來。
“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如今打着仗你們不是不知道，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大伯你放心吧，我們不是什麽壞人，不會給您老人家添麻煩的，我們就住一晚。
許是看到了楊合和王明一路的疲憊，又或是聽到二人真誠的話語，老漢嘆了口氣，打開了門“進來吧，把門關上。”說罷，轉身走了進去。
楊合和王明連忙跟進去關上了門。
待二人進去才發現屋裏用家徒四壁可以形容，屋裏幾乎沒有什麽家具，只有一張破舊的炕，兩個缺了腿的椅子，一張辨不清顏色的桌子。
“随便坐吧，家裏什麽也沒有，怕是怠慢了你們了。”
“老伯……您言重了，家裏為何…為何如此？”楊合看到此狀，心裏頓時不知道什麽滋味。
“唉，你們不知道，邊城家家都是如此……北邊的蠻子隔一段時間都會來燒殺搶掠……”老漢佝偻着身子慢慢的走到牆角，借着昏暗的火光，緩緩的拿起兩個缺了，只勉強能盛水的破碗，端了兩碗水放在桌上，往楊合王明的方向推了推。
“看你們累的，家裏啥也沒有，只能倒點水招待你們了。”
“老伯，您能讓我們進來，還有口水喝，我們已經很感激了，老伯，您別忙了，快坐下吧。”王明起身攙着老漢走到床邊坐下。
“老伯，家裏就你一人嗎？”
“哎……”老漢渾濁的雙眼盯着桌上燃了半截的蠟燭，仿佛在回憶往事“我呀，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被蠻子進城搶劫的時候被……被殺害了，小兒子……小兒子看到他哥死在了蠻子手裏，前年參了軍，可沒想到……”
“老伯……”提起了老漢的傷心事，王明二人唏噓的同時不免陷入了沉思。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們啊，聽聽便罷了。”最後，竟叫老漢反過來安慰。
“老伯，朝廷不管嗎？”
“管，可到底不能萬無一失啊，邊城裏遭蠻子打秋風那是常有的事，朝廷雖說是每年都派兵來，可北邊的蠻子，那是日日盯着咱們城裏啊，一有疏漏，那幫孫子就聞風而來，哪次都是殺了人，搶了東西立馬就走，等軍隊來了也只是收拾殘局……”
“我聽說，今年咱們和蠻子打起來了，不像是往年那般小打小鬧，是真刀真槍的開戰。”楊合問道。
“是啊，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沒有打起來，哪次都是蠻子擾我們一下，咱們的軍隊又回敬一下，這樣打來打去，吃苦的使我們邊城的百姓啊，十多年了，都沒有見一點成效，我們的日子照樣活的提心吊膽，但今年不同，今年……我們有些盼頭了。”
“老伯,您是有盼頭？難道打仗還是好事？”
“哈哈，你們剛來，不懂，今年蠻子不老實，我們邊城的老百姓啊都是把命懸在脖子上的，不知道哪天就得和蠻子拼命，蒼天有眼啊!新來了個先鋒将軍，骁勇善戰，打得蠻子退了好幾裏，我們心裏高興，只是希望，這次仗啊，能把蠻子打回去，再也不來了才好……”老漢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對了，還沒問你們呢，你們到邊城裏來做什麽？”
“我們……”楊合被問得一愣，他這一路都是跟着王明走，只知道走，這一問，他還真不知道他來這裏幹嘛，只是知道王明一門心思要來這裏，勸不動他，也就跟着一起來了，可來了之後呢？
“算了，不想說就算了，我這個老頭子也活不了幾天了，問這些做什麽，睡吧啊。”說完便起身收拾被褥去了。
夜深，燈早已熄了，可楊合卻睡不着了，跟着王明到了邊城，可到了之後呢？
“王明，你睡着了沒有？”老漢家只有一個炕頭，并排躺在炕上，楊合靜靜的聽了會，确定老漢睡着了，輕輕晃了晃側躺在身旁的王明。
“沒有。”
“你堅持來邊城到底是為什麽？咱們已經來了，什麽時候回去？”
身邊的王明久久沒有說話，隔了好一會才聽到聲音。
“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有些事，好久沒有跟新，看文的妹子，很感謝你們一直的支持，我有坑文的前科，但是，現在我只想說，雖然不定時跟新，但這文已經是第二次寫了，這一次，我不坑文。雖然寫的不好，而且還有卡文的時候，腦子裏有好多的想法，但是寫出來的時候呢又不滿意，寫文，而且是想寫好文真的不容易啊，特別是如何刻畫一個人物的性格，全文的邏輯關系等等這些問題。唉.......果然應該多讀書多看報啊。
第 44 章
“你說什麽！參軍？王明，你瘋了嗎！”
看着楊合激動的模樣，王明心裏有些熨帖，這一路下來和楊合為伴，兩人互相扶持，到今日，多少還是有些感情。但是，王明卻還有自己想做的事，只是這件事情卻不能讓楊合一起，畢竟這沒準能丢命。
“沒有，楊合，我沒有瘋。多謝你這一路以來對我的照顧，現在我已經到這兒了，有我想做的事，我們……就此別過吧。”
楊合聽完更加生氣，合着經過這麽多日子，王明根本就沒把他當朋友，昨日寄宿在老漢家裏，因着連日趕路，楊合睡得熟，今日也醒得晚，誰知一覺醒看身邊沒人，楊合大概是王明和老漢先起床了，也沒甚在意。在炕上滾了滾，覺得肚中饑餓便起身，正巧看見老漢端了個碗進門，碗中放着個煮熟了的地瓜。
“醒了？來吃點東西吧，也沒啥好東西，你就将就着吧。”楊合麻利的走到桌邊做着，拿起地瓜大口咬下，滿口香甜。
“老伯說哪裏話，這個就很好，好吃，對了，王明呢？就是和我一起的那個。”
“哦，那個小子啊，你們是兄弟吧？”老漢問到。
小子？楊合聽後楞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可不是嘛，現在誰看了王明的樣子都會認為這是個小子，也就楊合自己把他當哥兒。
“算……算是吧，怎麽了老伯？”
“哎……老漢今早見他起得早，收拾東西像是要離開就多問了幾句才知道你們二人是表兄弟，你送他來參軍，他早早就走了，怕這分別之苦……”老漢說着，想到了自己投身戰場的兒子，不覺悲從心來。
“什麽！老伯，你說的可是真的？”楊合驚道“他往哪去了？”說罷，起身收拾行李。
老漢只當楊合不舍哥哥準備去送行，也沒多想，指了指方向，“出門往東北方向直走，一會啊你就會看見有專門招兵的地方，日子難過，現下好多人都去當兵了，哎……你也不要太難過……”
“老伯”楊合打斷老漢“這是些銀兩，昨晚叨擾了。”話音落，楊合便急急的出門離去。
老漢看着手裏被硬塞的銀錢，嘆氣，這兄弟倆，今早王明離去時已經給過一遍了……
楊合按照老漢指的方向走了一盞茶功夫果真見有個随便搭起的架子，架子下坐着兩個身着大燕兵服的漢子，正在記錄前來投軍的人的資料，桌前排着不少人。
楊合擡眼找去，并沒有在排隊的人裏面找到王明的身影，心裏着急起來，正不知道改從哪找去時，見被審核過的人往架子後走去，楊合心下一沉，急忙往架子後的人群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了王明。
他蹲在一群漢子中間，瘦小的身影晃得楊合眼睛疼。楊合走進去，一把拉過王明，語氣很不好的質問了起來，後來又聽到王明說的就此別過，更加的生氣。
“你什麽意思？王明，就算咱們不是朋友，但這一路也好歹是互相照扶，你不僅不與我商議一下，還不辭而別！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被楊合用力拽到一邊時王明就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竟會找過來。
“我……楊合，打仗會出人命的，你就沒想過來邊城，我不能害你。”
聽到王明這麽說，楊合的氣消了些。
“難道你的命就不是命？你到底怎麽想的？當兵有什麽好？離開季府就非得來這裏送死？王明，我們走，不去當什麽兵，跟我走，我教你學醫，以後咱倆就做個大夫……不然……不然我再給你找個比季均更好的人？”說到後來，楊合心裏不舒服起來，幹嘛要給王明找人家？呸呸呸，算了，先勸他走再說。
王明笑了“我都這麽大了，也不識字，學不了，不過還是謝謝你，至于找人家……楊合，你看，現在我可是小子。楊合，你快回去吧，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謝謝一路以來你的照顧。”說完王明轉身就走，也沒聽楊合的話，楊合再次伸手去拉王明，就有兵過來把他趕出去了“嗨嗨嗨！你幹什麽的？登記了嗎，沒有登記不準過來，去前邊呆着去！”
楊合忙着應付的功夫，王明已經随着官兵走了不見人影。
“從現在你們給我記住，換上這身兵服，你們就不是老百姓了，而是個兵！當兵就得給我守規矩！就得上戰場上殺蠻子！就得不要命！今天我分配好帳篷，明天開始操練！”管理新兵的小隊長說完，分配了帳篷，就把人遣散去休息了，新兵還需要操練，上不了戰場，去了也是送死。
王明已經來了兩天，這兩天，天沒有亮就起來開始操練，強度極大，幾乎結束之後整個身體都沒有一絲力氣，全身疼痛無比。而吃的是雜糧和着水，水多糧少，不經餓，可再怎麽累，再怎麽痛，也得扛着。王明躺在帳篷裏想七想八的，身上痛的睡不着。
半夢半醒間，突然聽見帳篷外面噪雜不已，火光四現。
只聽見外面到處在吼“蠻子夜襲！蠻子夜襲！蠻子夜襲！”
帳篷裏的人連忙爬起來拿上武器出去了，王明一出去就看見到處都在殺人，厮殺聲不絕于耳，這就是戰争。
提起槍就沖了進去，閃着銀光的槍尖用力的捅進去，再用力□□的時候躺滿了血，從蠻子身上的血濺到身上、臉上，迷了眼睛。
蠻子倒下，小隊長對救了自己姓名的新兵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即提起刀沖進了人群開始四處厮殺。
那樣的眼神讓王明心裏升起無限的鬥志，抛棄了害怕。
這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我王明從小就不被期待，不被認同，一事無成。
保護不了朋友，也不能讓季老爺承認自己，甚至連喜歡的人連保不住。只會遭人嫌棄。
但是今天，我用命做本錢，保護了身邊的人，活的有了意義。
第 45 章
蠻子的夜襲來的快去的也快，王明作為新兵當然不能知道上面的人做了什麽樣的對策。只是握着染滿血的槍手已經麻木無力了，可還是緊緊的握着，用力的握着。
就在昨夜，和他一起來的新兵死的七七八八了，還有很多人就在自己面前被蠻子的大刀砍死了，同胞的血就濺在自己的身上。王明一直一直握着槍，是怕死，也是怕不能保護身邊的同伴。
天際泛白，一晚的夜襲、嘈雜、騷亂才告一段落。
王明這會才有機會坐在地上喘息休息。
小隊長傷了手，還好沒有傷到骨頭，只是皮肉傷，這會已經簡單的包紮了。從擊退敵軍開始小隊長就吩咐了沒有受傷的人給死去的兄弟收屍，受了重傷的安排了送去軍醫那裏照看。有條不紊的樣子讓王明心生敬佩。
“還沒來的及給你道聲謝，昨晚要不是你，恐怕我這條命就交待了。”小隊長蹲在王明的身邊，拍了拍王明的肩膀“你傷的咋樣？對了，你叫啥名？”
“隊長，我沒啥大事，我叫王明，也沒多大傷，就是後背上好像被砍了一刀。剛才包紮過，現在已經不流血了。”
“叫啥隊長，以後咱就是兄弟，我姓杜，你就叫我杜哥就成。”杜哥側身看了看王明的後背，見果真不再流血稍稍放了心“還是去找軍醫看看，咱們當兵的上戰場就是拿命不當回事，可下了戰場還是得惜命，不然就會成為兄弟們的拖累，上了戰場不要說殺蠻子，那就是送死！”
杜哥說到後來，眼睛裏充滿了悲怆，引得王明想起了昨夜在身邊倒下的一個又一個同胞。
“杜哥放心，我一會一定去，現在緊着重傷的兄弟，我這個不礙事，杜哥，你的手咋樣？”
“嘿嘿，小事，這點小傷過不了幾日就自個好了，我早就習慣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其他兄弟。”
說完杜哥起身走了。
轉眼到了晌午，是吃午飯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等着發糧，前兩日還有說有笑的人這會端着碗裏稀得看見碗底的五谷粥心裏不是滋味。昨日還能在一起喝粥的人如今又剩下幾個呢？
氣氛很沉重，大家都不說一句話，默默喝粥，偶爾還能聽見啜泣的聲音。
“昨天……昨天我還和二蛋這小子吃粥呢，二蛋……他才十五歲啊……他還沒娶夫朗……這小子老是念着……等打了勝仗就回家……回家娶……”王明身邊的漢子哽咽起來，到後來堵的嗓子說不來話。大夥聽了，都濕了眼眶。
“哭什麽哭！還是不是漢子！一個個在這裏慫成什麽樣子！你哭死去的兄弟就能活過來了嗎！你哭蠻子就能放過我們的家人了嗎！有時間在這裏哭不如吃完了好好操練給兄弟們報仇！”杜哥站起來一口氣喝幹碗裏的粥，放下碗往操場走去，留給漢子們一個堅毅的背影。
大家止住了眼淚，但要為兄弟報仇的心情久久不散，學着杜哥的樣子喝了碗裏的粥，能走動的人都爬起來往操場走去。
王明爬起來正要往操場上走去，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聽聲音好像是楊合。轉過頭一看，還真是楊合。
“你怎麽在這？”
“你怎麽樣了？”
兩個人同時說道，到底還是楊合搶了先。
“你怎麽了？有沒有受傷？我給你看看。”楊合心裏着急，誰料到昨晚蠻子居然會夜襲，今天他一直在軍醫處處理傷兵，每個傷兵他都看了，可就是沒有王明，楊合心裏非常害怕，怕看見傷兵裏有王明，又害怕沒有。若是沒有那就只有兩個可能，要麽……完好無損，要麽………
楊合不敢想，跟着其他兩個軍醫處理完重傷的人就匆匆出來，到前幾日新召來新兵的帳篷處找王明。
“我沒事……後背受了點傷，你給我上點藥吧，不過，你怎麽在這裏？”
“你睡哪？去哪裏上藥。”楊合見王明沒有受很重的傷，心放下了一半，可沒瞧見王明到底傷得如何，臉上還是陰沉的很。王明第一次看見楊合這個樣子心裏有些發虛，乖乖的帶頭走到自己睡覺的地方。
帳篷裏躺着兩個重傷睡覺的兄弟，楊合他們聲音不敢放得太大。
二人坐下，楊合有些尴尬，畢竟王明傷在後背，他是個哥兒……想到這裏，楊合耳朵有些發紅，但是面上還是陰沉着。王明倒是沒在意，解了腰帶把傷口露了出來。楊合一看見王明背上滲人的傷口，什麽心思也沒有了，只剩下滿滿的心疼和怒火。
一言不發的打開藥箱開始上藥。
“嘶……”看見王明覺得疼了，楊合手上的動作更輕了“現在知道疼了！非要來當什麽兵！你看看你現在！你這個…你這個…”楊合壓低聲音開始教訓王明起來。
“來都來了說這些幹什麽，那你怎麽在這？”
“哼！你來得我就來不得？你一個……我是男人，還能比你慫？別動！”
“楊合，你真的不該來啊，這可是打仗，随時送命的，你回去吧啊。”
“現在到來勸我了！你也知道是送命的地方啊，我以為你不知道呢，王明，你什麽意思？就你的命不值錢？你怎麽……你怎麽不明白我……算了……反正你在這我就在這，再說了，現在怎麽走？走了那叫逃兵！我不幹那事！”
“是因為我你才來的，楊合……”
楊合打斷王明的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