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君山3

移花宮的上一任宮主,在沖擊《明玉功》第九層失敗後,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她雖然心疼小徒弟年紀小小就手腳畸形,但她出關太遲了,憐星最佳的治療時機早已過去。

這麽多年過去,憐星已經習慣了自己的殘缺。

人生總有遺憾,只不過她的遺憾和別人不一樣罷了。

因為身體的殘缺,她忍不住多思多慮,忍不住自卑,這使得她在遇見令自己心動的江楓之時,選擇隐藏自己的感情。

她清楚地知道,她不配。

可她從不覺得花月奴就配得上江楓。

論容顏、論武功、論學識,她姐姐哪一項不比花月奴強很多?

就連她,她除了手腳畸形,其他也都比花月奴強啊!

怎麽江楓就看上了花月奴呢?

憐星想不明白。

這麽多年過去,江楓的孩子都長得這般大了,她還是想不明白,甚至深深困在其中,難以釋懷。

這都是她無法說給江凝紫聽的,身為移花宮的宮主,她有自己的驕傲,不能将感情的失敗訴諸于口。

可是,她剛剛的激動情緒,早就暴露了她的想法。

僅從憐星的只言片語,江凝紫就大致明了了移花宮姐妹二人和江楓的舊怨。

這是小魚兒的父母遺留下來的仇敵,和江凝紫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的注意力,早就被轉移到了憐星的左手上。

“你不會這麽多年都沒有去外面求醫問藥吧?”江凝紫問。

江湖上的名醫挺多,比如老一輩的萬春流、張簡齋、王雨軒,這一代的蘇櫻、西門吹雪等人。

江凝紫覺得這些人就算都不能讓憐星的手腳好全,應該也能把她治療得比現在好些。

她之所以有此一問,不過是根據移花宮向來的行為胡亂猜測罷了。

沒成想,她就是這麽随便一問,憐星的臉色竟瞬間白了幾分,頹然地垂下頭。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移花宮人,怎會有求于人?”

她輕輕嘆息一聲,繼續道:“何況連移花宮都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外面的人又有什麽好指望的呢?”

她就像縮在殼裏的烏龜,明明有着深厚的實力,卻拒絕到外面看一看,看看自己所不了解的天地。

江凝紫走到窗邊,與憐星隔窗相望,“我有一個請求,是很冒昧的請求。”

憐星的肩膀抖了一下,像是知道江凝紫想說什麽似的,她慢慢将自己的左手放到了窗沿,“你是想看看它嗎?”

“是。”知道憐星的動作是默許的意思,江凝紫便不客氣地低頭研究她的左手。

憐星的左手很白,在月光下散發着瑩瑩的光,裏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她的手指很修長,沒有一點贅肉,指腹飽滿,指甲是淡粉色的。

這是本應該是一只很好看的手,但是她的五根手指從中間被折了一道,手掌無法完全伸展,像是一只雞爪。

江凝紫的指尖剛觸碰憐星的手,她便惶恐地想往回縮,她的這只手,已經有幾十年時間沒有被除她自己以外的人碰過了。

憐星自傲又自卑,她知道自己的資質、容顏,還有她聰慧的頭腦值得她驕傲,但這一切更讓她自卑于自己的殘缺。

不多時,江凝紫就收回了她的手,結束了這一次對憐星左手的研究。她雖然沒有見到憐星的左腳,但是情況應該差不多。

憐星等了許久,等不到江凝紫的開口,她故作平靜地笑了笑,說:“你也沒有辦法吧?”

她擡頭,望着天上凄迷的月色,輕柔甜美的聲音在此刻多了幾分飄渺,“我已經習慣了,已經習慣幾十年了。往後的幾十年,我也會一直習慣下去的。”

她說得坦然,江凝紫卻聽得難受。

這是一個幾歲的小女孩持續幾十年的嘆息。

“我曾經看過一本書,這本書裏提到一種藥膏,或許對你的手腳有用,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江凝紫慢慢吐出一句話。

憐星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好像對江凝紫說的這種藥膏沒有什麽興趣。

她不說話,江凝紫也就沒有繼續往下說,好像剛剛開口的不是她一樣。

院外的一聲莺啼打破了院中的沉默,憐星動了動嘴唇,說道:“是什麽藥膏?”

“我以為憐星宮主不感興趣呢。”江凝紫道。

“她怎麽可能不感興趣,她想知道得就要發瘋了。”邀月悄然無聲地出現在憐星的房中,吓得憐星猛然回頭,不自覺後退兩步,跌坐在窗邊的軟榻上。

“大、大姐,我……”憐星結結巴巴地吐出幾個字,卻連不成一句話。

她的內心十分恐慌,邀月面無表情,讓她根本分不清她是什麽時候到來的,有沒有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話。

江凝紫卻很淡定,從安慶走到這裏,邀月拖拖拉拉花了二十多天,這麽些天的相處,她早就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如果邀月真的在她套憐星話的時候就在場,她在聽見的那一刻就會現身了,不會等到此時。

但是長期活在她的淫威之下的憐星一時間并沒有想明白這一點,她的心思還停留在江凝紫還沒說出口的那個藥膏上,哪有心思去分辨她姐姐的行為。

邀月慢慢走近憐星,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對上自己的眼睛,冷聲道:“你以為她是什麽好東西,會白白把能治你手腳的藥膏給你?還不是她有所圖謀!說不定等你上當,她就會告訴你,根本沒有這種藥膏,她不過是在騙你這個殘廢!”

“不是殘廢!我不是殘廢!”憐星抱着頭,整個人縮在軟榻上,在邀月手下瑟瑟發抖。

“你看,她就是一個小廢物,你又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呢?”邀月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冷漠地看着窗外的江凝紫道。

江凝紫想要得到的,早在憐星的那段沉默中就得到了,而且,那時候憐星還沒有露出她的左手。

江凝紫會主動對憐星提起這個藥膏,一是心疼她這些年的身體和心靈的煎熬,二是對書中的藥膏是否真的有此療效有些好奇。

“邀月宮主要是覺得我有所圖謀,我就不說了。”江凝紫也不和邀月廢話,直接轉身,準備離去。

“不準走。”邀月飛身躍窗而出,攔住江凝紫的去路。

她看了一眼屋內情緒有些崩潰的妹妹,無奈開口,“說說你那個藥膏。”

“邀月宮主讓我說我就得說,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江凝紫這個時候,反倒不願意開口了。

邀月衣袖一樣,手掌已停在半空,卻在揮向江凝紫臉頰前停下。

她的手掌瘋狂抖動,努力在抑制自己憤怒的情緒。

江凝紫的臉上沒有半分恐懼,她擡起頭,目光停在邀月高懸的手上,贊道:“大宮主的手很好看。”

聽了這話,邀月猛然撤回手,冷笑道:“我知道你在嘲諷我。是,是我把她從樹上推下去,導致她手腳畸形的。你用不着拐着彎罵我。”

出乎邀月意料,江凝紫在聽完她所言後,反而瞪大了雙眼。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邀月,語氣認真,“憐星宮主并沒有說她手腳畸形是因為大宮主你。”

邀月的眼中劃過一絲不自然,“是嗎?算她懂事。”

江凝紫知道沒有誰是天生就能當好一個姐姐的,但是邀月這個姐姐在某些方面做得确實失敗了一些。

她能夠看出來,憐星這個妹妹在邀月心中決計排不到第一位,但邀月心裏也是有這個妹妹的。

不等邀月說話,江凝紫迅速說道:“那本書上寫着,百年前武當派的餘岱岩餘三俠早年曾被西域少林金剛門的僧人用大力金剛指捏碎骨頭,癱瘓二十餘年。其後得金剛門獨門秘藥黑玉斷續膏,使斷骨重生,不僅能站立行走,而且能夠繼續練武。”

聽了江凝紫的話,不僅邀月動容,原本擠在窗邊的憐星也扒着窗沿,癡癡地看着江凝紫。

“你說的是真的嗎?”有了這般真實的案例,手腳恢複有了一些希望的憐星卻不敢信了,她害怕這只是江凝紫虛構的謊言。

“我為何要騙你?”對于江凝紫來說,編一個完整的故事不要太艱難。

說實話,她反正已經從憐星這裏知道了小魚兒和花無缺的關系,她不告訴憐星這世上有黑玉斷續膏這種東西也無妨。

“現在武當派仍然存在,你們若是不信,盡管去向他們求證。”江凝紫并不害怕她們的質疑。

比起憐星的猶疑,邀月就清醒許多,“你只說武當派曾經有人被黑玉斷續膏治好過,但是藥膏又在哪裏?如果武當派有這種藥膏,江湖上不會沒人知曉。”

武當派如今确實沒有黑玉斷續膏的方子,畢竟這個門派經歷了戰亂和動蕩,很多東西都遺失了。

江凝紫既然敢說出來,就只是給憐星虛構一個美好的夢境,“我見過這個方子,但我沒記住具體內容。”

這不是江凝紫的托辭,除了記劍招,其他方面她并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藥方在哪裏?”邀月上前掐住江凝紫的肩膀。

江凝紫向後退了一步,躲過邀月的手,“我得向藥方的主人确認一下,才能告訴大宮主。”

“說,你到底想怎樣?”邀月咬牙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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