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民國番外:戲子軍官

萬載商行的胡老板初來疁城乍到,便被慶豐銀行經理王玉祥請去吃飯。胡老板是慶豐銀行的老主顧,吃過他們許多飯,但這頓飯卻格外不同。

這頓飯是在疁城百年老字號“同玉樓”吃的,沒進包廂,跟一大群人一起擠在大堂,正對大門的一邊搭了個舞臺,像是要有表演。

胡老板開始還以為是雜耍一類市井演出,心想這王經理真是上不得臺面,讓我在這大庭廣衆下和他談事情,像什麽樣子!但等那賓朋滿座,甚至連二樓走道裏都站滿了人,他又覺出不對了。

他實在琢磨不出,便問王經理:“這都在等誰,怎麽這麽多人?”

王經理笑眯眯道:“等淩仙!”

胡老板先是一愣:“淩仙?”再是一驚,“哦哦哦,我想着了,可是那個疁劇名伶淩君則?我在北方倒是有所耳聞的。”

王老板一連點頭:“對的對的,就是他!胡老板你不曉得,今天這大堂的位置可要比包廂難定多了,淩仙在同玉樓搭臺唱戲這消息一出,位子瞬間都被訂光了,我還是托關系才加了這一張桌子的。”

同玉樓老板花了大價錢請來片玉社臺柱搭臺唱戲,其實也不光為了招攬生意,這裏面的門道彎彎繞繞,王經理是知道一點的,但胡老板卻不知道,心想不就是個戲子,我倒要看看長得如何天仙姿容,引得疁城人人追捧。

他嘴上恭維道:“王經理真是費心了,實不相瞞,我對淩仙慕名已久,早就想見見他了,今天多虧你讓我得償所願啊!”

賓主盡歡,一番推杯換盞,飯局漸漸到了尾聲,大堂邊上那口西洋掐絲琺琅大鐘顯示已快要七點,戲臺兩邊笛師、鼓師一行就位。

整座同玉樓漸漸不聞人聲,沒吃好的也都放下了筷子。

鑼鼓聲起,過了會兒“出将”門簾微動,胡老板坐直了身體,不自覺伸長脖子去看。

先是一截細白的指尖,再是如雲的水袖,滿頭珠翠下,那吊俏的眉眼別樣風流。

別家是人靠衣裝襯,他卻是人比衣裝豔。

今兒個這出唱的是牡丹亭的游園一折,杜麗娘扮相最是嬌美動人,只是六分顏色也能被襯出個八九分。胡老板沒有做夠心裏準備,只以為這是個八九分的“杜麗娘”,結果踏着鼓點步出來個百分百的天仙子,這一下砸得他眼冒金星、頭昏腦漲,一時便看癡了。

那出戲胡老板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臺上的淩君則,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心心念念都是那白玉的手、如花的顏。只覺得淩仙不愧是淩仙,那聲音也如仙音一般,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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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折唱罷,叫好鼓掌聲久久不息,胡老板更是起立鼓掌,恨不得沖上臺去親吻淩君則水綠的裙擺。

胡老板見美人謝完下場,這才失魂落魄坐下,王經理見怪不怪,笑道:“淩仙如何?”

胡老板是真服氣了,砸吧着嘴道:“當真天香國色,叫人一見忘俗。王經理,不知請這淩仙到府上作一次堂會,要什麽價?”

他一副色迷心竅的模樣,哪裏是真的想叫對方去作堂會,明明就是想借機親近佳人,好一親芳澤。

這在男伶中倒也不是稀奇事,不少名角兒背後都有這樣的鄉紳大佬資助,胡老板以前也沒少“資助”過,不過幾次便就膩了。畢竟男伶就算臺上再像女人,脫了衣服也只是骨架小點的男人,哪有真女人水嫩?

可今天胡老板心思卻又活絡起來,急迫地想要做那絕色美人的入幕之賓,最好明天就請到家裏作堂會。

王經理可是個人精,一眼便看出胡老板什麽心思,當即面露難色。

“胡兄啊,這淩仙你可就不要想了。這疁城人口千千萬,你動哪個都行,他可是萬萬動不得的。”

胡老板臉一垮:“怎麽,他一個戲子還和錢過不去?只要有錢,哪個是睡不得的?”

他自覺高人一等,并不把一個唱戲的放在眼裏,聲量沒怎麽控制,引得前後左右紛紛側目。

王經理連忙止住他話頭:“我的胡老板唉,別這麽大聲,當心被人傳出去,你在疁城可就難做人了。”他壓低聲音,“現在的時局你是知道的,大總統不過幌子,真正掌握實權的是兩個總理。沈總理有個哥哥,任三省督軍,這個你知道伐?”

“知道。”胡老板遲疑道,“這淩仙難道還和沈督軍有關系?”

王經理搖搖頭:“是也不是。這沈督軍有兩位公子,大的那個是咱們疁城和吳城的護軍使,手下統管第七、第九師,常駐吳城;小的那個是第九師第三旅的憲兵旅長,常駐疁城。兩位沈公子都是十分出色的,而和咱們這位淩仙關系匪淺的,便是這沈旅長。自14歲登臺開始,沈旅長将他護得是嚴嚴實實,別人別說染指,就是言語輕浮點被他知道了都要倒大黴。那可是真正的簪纓世家、權貴之後啊,咱們得罪不起的。”

胡老板聽了臉一陣白一陣青,恨不得把剛才大聲說出去的話再吃回去。

淩君則,字仲薇,別號淩仙,十四歲初登臺即豔驚四座,唱腔雖欠纏綿,卻低柔華美,加之他後臺驚人,想通過他巴結權貴的大有人在,因此七年來名聲更甚。

淩君則卸了妝,換上常服,便與片玉社其他人一起出了同玉樓。

有不少人早已候在門口翹首以盼,大多是沒能搶到今晚坐席但又想見他一面的,有些手裏還舉着花束。

“出來了,淩仙出來了!”人群裏不知誰喊了句。

淩君則私下裏的衣着裝扮,是和臺上完全不同的風格,經常有人第一次見到吃驚的嘴都合不擾。

随着騷動聲,從同玉樓出來幾個人,為首那人一身洋服,領帶服帖地夾在馬甲與襯衫之間,既挺括又合身,臂彎間搭着件薄外套,臉上架一副金絲邊眼鏡,真是一派儒雅翩然的風度,而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淩仙了。

淩君則同幾個戲迷握了手,将他們的花收到懷裏,人以緩慢的速度向外移動。

而就在這時,人群外又起了騷動。

淩君則和片玉社衆人幾乎要被熱情的戲迷淹沒,正發愁,他們卻都散了開來,一時連空氣都清新了幾許。

淩君則扶了扶被擠歪的眼鏡,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人群自動分開兩邊讓出的道路盡頭,停着一輛熟悉的黑色別克小轎車。

“你們先回去吧。”淩君則眼裏閃着驚喜,将花遞給一旁的學徒,往那輛車走了兩步,又退回去折了花束中的一支紅玫瑰拿在手裏。

剛才還像洪水般的戲迷此時都安安分分,立在兩旁,沒人再敢攔他。

這可是“沈府”的座駕,疁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尋常人哪敢與它叫板?

淩君則坐進車裏,唇邊啜着笑,以為終于能見着自己那不省心的冤家了,沒想到坐在後座的卻是沈旅長的副官胡佳樂。

他當即斂了笑,眉頭微蹙:“怎麽是你?”

胡副官他家算是沈家的遠房親戚,平時沈放對他都是以兄弟相稱,與淩君則也是十幾歲的年紀便認識了,因此彼此說話十分随便。

“沈旅長下午才回的,這幾天被折騰的夠嗆,一回來便說吃不消了,躺進房裏倒頭就睡,連晚飯都沒吃。我不敢吵醒他,就自作主張替他來接你了,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兒上,你可千萬別再嫌我了。”

汽車緩緩開動,淩君則一聽沈放累成這樣,不免擔心:“不就是給老夫人祝壽去的嗎?怎麽弄得跟打仗一樣。”

胡副官眼神突然有些閃爍起來,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補救道:“趕路趕的,這不他急着回來見你嗎!”

淩君則若有所思盯着他,直覺他沒說實話。

胡副官許是心中惴惴,又或者怕自己又說漏嘴,那之後都沒再主動說話。

小汽車一路駛進了沈府大門,完成任務後胡副官便溜之大吉了,沈家傭人對淩君則看起來都頗為熟稔,為他開門,給他拿衣,還問他要不要用飯,待他就跟主人家一樣。

“熱點飯菜,我過會兒和少爺一起下來吃。”淩君則吩咐好傭人,一個人上了樓。

他來到沈放的卧房門口,輕輕擰動把手,推門而入。

室內拉着窗簾,一片昏暗,他又不想開燈吵醒沉睡的那個人,只好小心翼翼前行。

好在眼睛很快适應了黑暗,等他走到床邊,已經能大概看清物體輪廓。

床上酣睡着的青年十分英俊,柔軟的發貼在頰邊,別有一番柔軟溫順的錯覺,但淩君則知道只要對方一睜開眼,這錯覺也就消失殆盡了。

他俯下身去親吻青年甜美的唇,淺淺一吻,連舌都未伸。親完了,他直起身,将從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玫瑰別在青年鬓邊。

含苞待放的玫瑰竟然與對方還挺相配,淩君則沒忍住,低低笑了起來。

放在青年胸前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從手腕摸到指尖,再牽起來十指相扣,那原本該是睡着的人緩緩睜開雙眼,聲音毫無睡意地道:“又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我錯了。”淩君則順着他話道。

“光認錯怎麽行?”他眼裏含着笑,“必須罰。”

“如何罰?”

沈放壞笑着一把将他扯入懷裏:“自然是……”他飛快在淩君則面皮上親了響亮的一口,“把便宜占回來!”

淩君則與沈放相識于少年,十四歲登臺第一出戲,臺下便坐着與沈夫人一道來聽戲的沈二少。

沈放彼時那正是懵懂好動的年紀,硬被母親拉來聽戲,整個坐立不定,屁股上就像生了釘子般,恨不得立馬奪門而出。

然而這一切都在淩君則登臺亮相時徹底平息下來,好似一道驚雷劈上了天靈蓋,整個人都精神了,眼睛更是徹底挪不開了。

美,真美啊!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沈二少甚愛臺上的淩君則,此後不用母親逼迫,他也日日都來戲院報到,久了便傳出他鐘情片玉社小旦的流言。

還好沈老爺自己也是風流過來的,六房姨太一個比一個嬌嫩,有一個還是戲班裏唱坤生的,因此只當沈放長成大男人了,并不去管他。

淩君則一開始也只當沈放貪圖美色,想要睡他,後來發現這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竅也沒開的嫩頭青,整天只知道找他玩。而玩也真的就是玩,打牌、跳舞、聽書,有空沈放就來找他出去,還載他去兜風。

漸漸的,淩君則便與他成了知己良朋,哥倆好的過了四個年頭。

在第四個年頭,沈家出了變動,男丁都要去北方,沈放也要跟父兄一起離開疁城,不知歸期。

臨行前,沈放将自己貼身的一支鋼筆贈予了淩君則。

淩君則手裏緊緊握着那支筆,眉頭深蹙,嘴唇抿成一條線。

沈放見他如此心裏也不好受:“仲薇,我一定會回來的,你別難過。我會時常與你寫信的,你笑一笑好不好,不然我走的不放心。”

淩君則沒他那樣樂觀,知道這一別可能沈放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世事無常,誰知道再見面是什麽時候?因此他做了一個決定,一個足以改變兩人一生的決定——他對沈放表明了心意。

“那會兒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之前都把你當兄弟處的呢!”沈旅長抱着他家淩美人不撒手,像個老頭一樣追憶着年輕時的種種。

十八歲一別,再見已是五年後。

淩君則心心念念等回了沈放,也等來了沈放對他的回應。

“真當我兄弟,你那時候伸什麽舌頭?”淩君則壓在沈放身上,含笑吻了吻他的唇。

沈放躺平了由他親,為了方便還伸手摘去了他的眼鏡。

“你一親我,我就不想與你當兄弟了。”

淩君則一頓,下一瞬親得更急,他将手從沈放領口探進去,揉捏着對方肌肉勻稱的身體,就像要将他揉進自己體內。

“輕點……嗯……我就走了幾天……”沈放氣息不穩道,“你怎麽……跟餓了幾年一樣?”

淩君則纏綿的吻落到他脖子上,松垮的白色絲綢睡衣很輕松就被他剝了下來。

“我檢查下沈旅長有沒有偷吃。”他從下往上去看沈放,鳳眼顯得又豔又冷。

沈放被他看得冰火兩重天,欲火難耐之餘還有些心驚。

他最是知道淩君則,這語氣這表情,肯定出事了!

難道……他是知道自己被沈夫人壓着去相親的事了?

沈旅長就算面對千軍萬馬都沒這樣慌過,這一慌就有些走神,瞬間的事情,還是被身上壓着的人感覺到了。

“怎麽,在回味呢?”淩君則說話的時候嘴角是啜着笑的,但沈放就是覺得他眼裏閃着寒光,掃在他身上拔涼拔涼的。

淩君則已親到了沈放胸口附近,雪白的睡意攤在兩側,被子也被堆到一邊,那支嬌豔的玫瑰混亂中花瓣散落在床上,別有風情。

“瞎說什麽呢……”沈放把手搭在對方肩上,想借力起身,沒想到被淩君則一把又按了回去。

淩君則輕咬着他胸口褐色的乳粒,修長的手掌一路往下探進了寬松的睡褲。

沈放被他抓着要害部位,人一下子就軟下來了,躺回床上任他揉搓。

那手指像帶着火,所過之處燙熱難耐,卻偏偏不給痛快,只是文火慢炖着,折磨着沈放的神經。

“仲薇……”沈旅長放軟聲音哀求着對方。

他最見不得這個人皺眉,誰欺負他,他就能和誰拼命。小時候一起玩的某個纨绔不長眼對淩君則稍稍言語輕佻了些,将他比作勾欄頭牌,還想動手動腳,被沈二少按在地上就是一頓胖揍,打得直喊饒命。

但如果這個惹他生氣的人變成了自己,沈放除了心疼外,便多出了一份無力,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他解氣。

“你是我的,心是我的,身也是我的。”淩君則突然在沈放心口的位置重重咬了下去,咬得沈放痛嘶一聲,差點以為一塊肉要被咬下來了。

這句話透着濃濃的獨占欲,聽得沈旅長心驚肉跳。

只是沒等他再想下去,揉捏着他要害的手靈活地動了起來,拇指搓着敏感的領口,熟練地撫慰着他的雙球。

快感來的強烈而兇猛,沈放五指一下緊緊扣住淩君則的肩,揉皺了他一身筆挺的洋服。

這樣看着淩君則是一種享受。

有些淩亂的發絲,完美的五官,體面的穿着,還有……像天鵝一樣優雅的脖頸。

快感的巅峰越來越近,沈放一邊微微張開唇發出難耐的喘息,一邊将手掌整個貼到淩君則白皙的脖子上。

他有個怪癖,或者說興奮點,只要像這樣撫摸着淩君則的脖子,伸出拇指揉搓對方的耳垂,就能更多的得到快樂。

看着那白玉一般圓潤可愛的耳垂在他的玩弄下變成粉色,甚至血紅,他就呼吸急促,興奮的不可抑制。

淩君則是知道他的這一癖好的,松開齒下被他打上烙印的皮肉,手上動作不停,将臉微微一偏,往他手上蹭了兩蹭,還十分配合地發出一聲享受的喟嘆。

就這一嘆,嘆得沈放骨蘇肉軟,直接升了天,一道白光在眼前劃過,極樂之下,雙唇微顫,腰臀繃緊了往上一挺,子孫袋中幾萬萬精華便洩了淩君則一手。

“好多啊,看來沒偷吃。”淩君則将手抽出來,從自己口袋掏出條帕子擦手。

沈放有那麽幾秒還在雲霧裏飄蕩,腦袋是空的,而等他反應過來後,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握着淩君則的手腕,急急道:“是不是胡佳樂那混小子和你說了什麽?你別聽他瞎說,我對你的心你還不知道嗎?就是……就是我媽那邊有時候需要應付……”

這次沈夫人大壽,他除了陪打麻将外,還被七大姑八大姨介紹了不少未婚少女,有些礙于情面推不掉,他便去見了幾個。但天地良心,他可從來不敢生什麽對不起淩君則的心啊!

他就差指天發誓:“就算将來被父母打死,被槍斃,我也絕不娶除了你淩君則以外的人為妻,你信我!”

淩君則聞言好笑道:“我曉得的。和你開玩笑罷了,瞧你吓的。”親了親對方的唇角,“好了,下去用飯吧,你都睡一下午了。”

胡佳樂言辭閃爍,他多少有點猜到是怎麽回事,老實說這兩年給沈放說親的一個連都有了,要氣也氣不過來。

沈放這樣的身份,兩個男人間的愛情,有些東西,他早已存了心理準備。

只是沈放怕他生氣,總瞞着他。瞞就瞞吧,他權當情趣,反正偶爾詐一詐沈二少,也挺有趣。

沈放小心觀察他神色:“真的不生氣?”

淩君則仔細尋思片刻,認真道:“不生氣。”還沒等沈放露出舒心的笑,他取過眼鏡重新戴上,又接一句,“吃味。”

沈放立馬又苦了臉。

淩君則慢悠悠替他穿衣服,一個個紐扣仔細扣好:“你晚上好好補償我,此事便一筆勾銷。”

沈放先是一樂:“嗨,這小意思啊!”又像想起什麽慘痛經歷,臉一皺,挪了挪屁股,“那你別像上次那樣整的我第二天下不來床啊,我還得工作呢。”

扣完最後粒紐扣,淩君則輕拍一擊沈放胸口,道:“行!”

這皮肉交易便就在這三言兩語中敲定了。

第二天沈放倒是起來了,就是走路有點瘸,胡副官見了随口關心了幾句,以為自己被兄弟出賣的沈旅長差點撲上去咬人,弄得胡副官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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