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誰擁抱是最清楚(10)……
周末。
終于雨過天晴。
康非池給方循音發來消息。
上學功課忙, 姐弟倆已然有一陣沒有聯系。
方循音當他有什麽要緊事,比如又犯了什麽錯、或是考砸了被康文臻教訓,需要她救場。
趕緊放下考卷, 點開信息,一眼掃過去。
【姐,這個鏈接,你幫忙給回複一下哈!】
【[鏈接]】
【就回非常需要開放!就可以了。】
方循音頓了頓, 指尖輕觸屏幕, 點開那個鏈接。
竟然是康非池他們學校貼吧的一個帖子。
她簡單看了看。
帖子內容很簡單, 就是講他們學校每年一到期中期末考期間, 周末會将學校操場關閉。
大家覺得此舉非常不利于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再加上在江城、體育成績也會計入中考總分,一些學生為了提高長跑分數, 周末也要去學校跑步練習, 雲雲。
總之一句話, 同學們因為不滿這件事,在貼吧進行號召、要大家回帖進行抗議。
方循音看得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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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 她切回聊天界面,回複康非池:【你搞出來的事情嗎?康非池,你不怕小姨揍你嗎?】
康非池直接發了段語音過來。
“這麽可能是我弄的, 我還不差那幾個去籃球場的錢好不好!總之就是幫別人一個忙而已啦!”
康非池雖然成績不怎麽樣,但人很好、做事一貫義氣。
既然他這麽說,多半沒什麽事。
方循音:【我知道了。我寫完這道題就去回複。】
回複完。
放下手機。
然而,還沒等她重新拿起筆, 手機再次輕輕震了一下。
這次并不是新消息。
而是新好友申請。
【KuiperBelt請求加您為好友。】
底下還有一行備注。
寫了“陳伽漠”三個字。
方循音盯着那行灰色備注,用力咬住下唇。
在認識陳伽漠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 僅僅是幾個中文字眼,像是蘊含了魔力,居然能叫人心情跌宕起伏、難以平靜,似是要卷起澎湃風浪來。
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事。
前16年裏,前所未見。
……
沉思良久。
方循音終于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輕輕點擊了“接受”。
兩人再次成為好友。
她從聊天界面點進對方頭像。
頭像還是原來那個。
朋友圈也和之前一樣,基本不發什麽內容。就算轉發,也只是寥寥數語。
微信名字卻從ZzC改成了KuiperBelt,不知道有什麽深意。
那道數學題還剩下最後一小問。
思路已經徹底斷開連接。
方循音沒顧得上其他,将這串英文字母複制下來,點開搜索框。
粘貼。
搜索。
網頁跳出解釋:KuiperBelt,釋義為柯伊伯帶,是太陽系在海王星軌道外黃道面附近、天體密集的中空圓盤狀區域。
并且,冥王星軌道就位于柯伊伯帶區域裏。
“……”
詞條介紹很長。
對于門外漢來說,其中還有不少陌生詞彙。
但方循音依然看得十分仔細,一字一句,全數刻入腦中。
她揉了揉眼睛。
這個名字,倒是符合陳伽漠的個人愛好,也挺有神秘氣質。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改的。
只不過,在他給方循音說完冥王星後,自然會讓小姑娘産生一絲幻想情愫。
如果是真的。
那就好了。
……
沒多久。
康非池直接撥了個電話過來。
微信界面被來電占據,方循音吓了一跳。
倏忽間。
好像有種秘密被窺破的緊張感。
她趕緊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喂?”
康非池:“姐,你在做什麽世界未解之謎嘛!怎麽還沒有弄呀?我都答應幫人家啦!拜托你!”
方循音無語凝噎。
總算,像是有點能理解康文臻心情。
“……幫別人忙你總歸最積極。”
說着。
她用耳朵和肩膀夾住手機,空出手、打開電腦。
“再等幾分鐘,我注冊一個賬號。”
時下,各類社交軟件層出不窮,貼吧好像已邁向窮途末路、再不見往日輝煌。
但在方循音初中那會兒,還算流行。
很多學生都會在學校貼吧裏發帖交流。
那些人裏卻并不包括方循音。
無論是現實裏、還是網絡上,她都最低調不過,低眉斂目、悄無聲息,壓根不認識幾個人,自然也對貼吧裏那些八卦不感興趣。
方循音握着鼠标,簡單操作幾步,網頁跳出提示、要輸入用戶名。
她微微愣神。
用戶名……要叫什麽好呢?
這本該是件不甚重要的事情。
但,許是被鬼迷了心竅。
瞬間。
一個大膽又可怕的念頭,占據了她心神。
手指不受大腦控制,在注冊框裏輸入了一串字母。
——KuiperBeltsY。
再敲擊回車。
沒有重名。
注冊成功。
“……”
心髒怦怦狂跳。
連呼吸都亂了節拍。
方循音想,哪怕這個賬號,除了幫康非池做這樁無聊事,再也不會有機會登錄,也不會有人發現這個秘密。
可是,她還是很高興。
這個賬號ID,能永遠存在在服務器裏,直到網站關閉。所以,好像只要用了和陳伽漠一樣的名字,就像是在宇宙哪個角落、和他拉進了半寸距離。
喜歡一個人,竟然能叫人變得這樣卑微。
……
電話那端,康非池已經有些等不及。
“怎麽樣了啊姐?”
方循音抿了抿唇,垂下眼簾,“好了。”
“謝啦。改天我到你們學校來找你,請你吃東西啊。”
期中考結束。
沒幾天,學校就出了分數和排名。
方循音依舊還是4班總分第一名,遙遙領先,班長徐眠靜屈居第二。
兩次考試,算是成功坐實她學霸名頭。
再加上物理課代表職位。
這下,就算想低調,存在感也被迫日漸強烈起來。
座位周圍,不少同學都會趁着下課來找她問題目。甚至、還有私下偷偷問她補課老師是誰。
沒有人過多關注旁的事情。
什麽胎記之類、根本連個眼風都沒有給。
方循音覺得僥幸。
再加上又是秋末初冬時節,天氣一天天涼下來,校服外套裏穿高堆疊領打底也不奇怪。無論是環境、還是心理上,都能讓她松口氣,逐漸放松下來。
只不過,與朱蜜的關系,卻好像一日比一日、更為疏遠。
朱蜜連檢查室內操都不再喊她,只與盛月一道。
方循音想拯救這段年少友誼,幾次鼓起勇氣,試圖同朱蜜聊聊。
但顯然,朱蜜完全拒絕溝通,只甜甜蜜蜜地回應她:“真的沒什麽事啊,音音,你不要多想哦!我就是期中考沒考好,又怕整天拉着你,影響你的成績啦!”
笑眼一如往常。
方循音性子本就被動懦弱,口才也不怎麽樣。被這般軟刀子頂回來,自是惴惴、再沒有其他方法。
或許,很多東西,越是用力,越是握不住。
本也就是她先對陳伽漠心生旖念。
不怪朱蜜。
思及此,方循音垂下眼簾。
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
……
周五。
臨近放學時間。
沒有老師在,班上悉悉索索、有點吵鬧。
驀地,門口同學朝裏面喊了一聲:“方循音,外面有人找!”
“……”
有人找?
是誰?
方循音微微一怔,放下手中作業,慌忙站起身來。
步子邁出去幾步。
視線角度轉變。
已經能看清教室外情況。
此刻,渠意枝正斜斜靠在牆上,不緊不慢地沖她搖手。
方循音腳步頓了頓。
有些不明所以。
待走到跟前,兩人面對上面,渠意枝撩了撩劉海,先順手往方循音手裏塞了一盒旺仔牛奶。
“方循音,你這周日有時間嗎?”
這問題問得突然。
方循音輕輕張了張嘴,略有些詫異,“……呃,有的。”
渠意枝笑起來,眉眼泛出豔色。
聲音也變得爽朗清脆,似是十分高興。
她說:“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想去買點東西,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買完之後我請你吃飯。拜托你啦,好不好?”
方循音沒法拒絕。
渠意枝這種女生,本就讓人很難心生惡感。
就算是朱蜜曾經因為她和陳伽漠被起哄、而感到失落,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麽讨厭和诋毀話語。
差距太大。
反倒無法生起什麽嫉妒和羨慕之情了。
她好像生來就是叫人仰望。
而方循音,在東方綠洲那會兒,又聽渠意枝說過心裏話,潛意識覺得和她距離拉近許多。
想了想。
她點點頭,低聲答應:“好。”
渠意枝笑盈于睫,心滿意足地一拍手,“那咱們加個聯系方式約時間地點。以後有事我就給你發消息,行嗎?”
“好的。”
這個時間點,群情渙散,也沒老師管。
兩人各自摸出手機。
加上好友。
渠意枝退出界面,看一眼時間,說:“我先走了啊,一會兒還有競賽培訓,不能遲到。”
她随手将手機放回口袋。
又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把糖來,塞進方循音掌心。
“方循音,我們周日見哦。”
她轉過身,邁着大長腿、快步踏上樓梯。
剩下方循音一個人,站在教室門外。
一只手拿着一盒旺仔牛奶,另一只手抓了一把糖。
那玻璃糖紙十分漂亮,五顏六色,燈光打下來、折着鐳射光,璀璨玲珑。
方循音咬唇,端詳許久,這才慢吞吞把糖塞進口袋。
牛奶放不下,只能先拿在手上。
然而,甫一轉身。
方循音和朱蜜直愣愣地打上了照面。
四目相對。
距離也不過半臂遠。
她不知道朱蜜是不是有事找她,還有點怔愣,小心翼翼地喊了句:“朱蜜?”
朱蜜臉上沒有笑意,拉住她衣袖,扯着她往外走。
兩人在走廊角落停下。
朱蜜憋着氣,定定看向方循音眼睛。
片刻,才假裝平靜地開口問道:“音音,渠意枝來找你說什麽呀?”
方循音:“沒有什麽特別的……”
“不特別的事就不能告訴我了嗎?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既然朱蜜這麽說,方循音抿了抿唇,覺得沒什麽不好說的,便道:“就是約我周末去陪她買東西。”
朱蜜訝然,“沒有其他的了嗎?”
方循音知道她想問什麽。
大抵就是想問,渠意枝來找她、是不是和陳伽漠有關系。
因為旁人看起來,渠意枝和她壓根沒有交集才對。
或許,在朱蜜心裏,早已認定她做了什麽。
方循音嘆了口氣。
“沒有。”
氣氛靜默一倏。
朱蜜緩了口氣,臉上漾出一點點笑意,又變回可愛開朗模樣。
她拉起方循音手,目光在那盒旺仔上停留半秒。
頓了頓,說:“音音,對不起啊,最近因為期中考成績的事情,疏忽了你好多。你不會讨厭我了吧?”
“……”
方循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只能搖搖頭,“當然不會。”
倏地,一陣穿堂風迎面吹來,拂上兩人臉頰。
冬天終于掀出微末一角。
連帶着炙熱心髒、好似也跟着漸漸溫涼下去。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
人和人之間,合則來,不合則散。
沒有誰必須要依附誰、遷就誰的道理。
陳伽漠說得一定對。
她堅信。
不消片刻,渠意枝回到奧賽班。
班主任已經宣布放學,班上同學三三兩兩、一同離開教室。
值日生開始掃地。
她飛快收拾好東西。
轉去隔壁小教室。
大賽将近,學校對這件事很重視,給奧賽班和物賽班幾個尖子生都加了課,強迫他們放棄素質活動課、來參加比賽培訓。哪怕沒有老師上課時,也要在小教室做考卷,以求保持手感。
這種大事,自然不會有人怨聲載道。
渠意枝推門進去。
幾個熟悉面孔都已經到位。
其中,最特立獨行的就是陳伽漠。
他坐在最後一排,手裏握支筆,整個人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神态動作都是一派輕松。
哪怕那考卷難得叫人崩潰,對他來說,好似也能胸有成竹。
實在是看得人生氣。
渠意枝不想打擾前面那些同學做題,又走了幾步,從教室後門進去.
拉開陳伽漠前面那座位,坐下.身。
陳伽漠擡眼,漫不經心地笑了聲,調侃:“難得看你來晚。”
要比“做題家”這個稱號,誰也比不上渠意枝。
她看着漂亮迷人、打扮精致,不像個好學生,實際上,确實比誰都努力。
學校搞這種課外班,旁人可能敷衍,但她絕對不可能。
渠意枝點點頭,随口應道:“剛剛找方循音去了。”
“……”
去找小兔子了?
陳伽漠坐直身體,蹙起眉,“她怎麽了?”
渠意枝扭過頭,沖着他挑了下眉。
眼神中滿是看穿一切的意味。
陳伽漠再次笑起來,“渠意枝,別亂猜,沒有。”
渠意枝慢吞吞“哦”了一聲。
嘴角一翹,“那你問這麽多做什麽?多管閑事。”
陳伽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