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紅樓二十二
賈政心想,讀書人苦讀數十年,才一朝成名天下知,而他那位大哥,從小就對讀書不感興趣,父親竟然說明年,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因為是勳貴子弟,所以有加恩,賈赦要是娶考的話,直接參加明年三月份的春闱就好了,而現在已經深秋,臨近過年也沒幾個月,要想明年考上,癡人說夢不外如是。
他這老爹是真狠啊,啧啧,看來瓊仙姑娘這朵嬌花注定是落不到大哥的床頭了。
賈赦跟打了雞血似的,回來興沖沖對南韶說:“阿韶,父親已經同意你過門了。”
南韶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亮亮的,還有少年人活潑的神采,跟之前冷冷的小将軍模樣完全不一樣,心想,這才是她一開始喜歡的少年郎啊,這樣鮮活與稚氣。
她笑得溫柔,“賈國公就肯定有條件吧。”
賈赦聽了,臉上的笑意收了,皺眉:“父親說只要我考上狀元就行了。不過阿韶你放心,我很聰明的,以前只是我不想學,所以才學得不好,一旦我認真了,那可就很容易了。”說着說着表情又變得惬意而輕松。
313系統忍不住說:似乎每個學渣都是這樣認為的。
南韶笑意凝固:紮心了,老鐵!
不過看賈赦還在興頭上,南韶當然不好意思去潑他的冷水。
等賈政過來告訴賈赦父親大人的期限之後,賈赦不在意的說:“二弟,這有什麽,早考晚考都不一樣嘛。”
賈政嘴角抽搐,白為他擔心了,大哥這自信心很足嘛。
自從有了這個約定之後,賈赦就和南韶從府裏搬出去了,住在外面的宅子中,心腹全柱回老爺,賈國公也不在意,就讓這逆子最後掙紮吧。
至此,南韶就和賈赦住在清角巷安家落戶了,就像是一對真正的小夫妻似的。
左鄰右舍只知道這家當家的是個讀書人,這家的娘子溫柔貌美,很是羨慕。
又一次在書房裏給賈赦送補身湯的時候,南韶都忍不住感慨,沒想到這小将軍毅力很足,她都有些不忍心了,忍不住在湯裏加了一些補腦子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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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晚上被賈赦打斷腿之後,隆科多就卧病在床。
小厮被抓去問話,佟國綱知道是隆科多先動的手之後忍不住砸了杯子,旁邊佟夫人一邊心疼兒子,一邊生氣他做事張狂。俗話說,先撩者賤,賈代善又是簡在帝心的人物,炙手可熱的權臣,他們家只有娘娘在後宮,哪有什麽底氣去怪罪賈赦呢?
只能憋在心裏,抱怨子弟不争氣罷了。
隆科多聽說賈赦和瓊仙的感情反而更好了,氣的又暈了過去。
宮宴過後,西魯克氏正式接收內宅,裕親王幾乎都宿在福晉這裏。
西魯克氏感嘆:“這坊間聽說賈世子私藏了一個美人兒,不知道長得什麽樣子,竟然無緣一見。”
裕親王手肘撐在榻上的小案上,剝着果子,閑聊道:“這人美是美,稱的上氣質獨特,我倒是見過一面。”
西魯可氏語音輕柔的問:“那王爺可動心了?”
裕親王撐不住笑了,“我的福晉啊,我都這麽大把年紀了,哪有心思看人家小姑娘,再說了,家裏已經有一朵名花傾城,別的哪裏比得上喲。只大致瞄了一眼,倒是我那侄兒,還上去搭讪,只人家小姑娘看都不看一眼的。”
西魯克氏臉上這才綻出真誠的笑來:“你看我就問一句,你就說了那麽多,搞得我很小氣似的。”
裕親王心裏嘀咕,你還不小氣,年輕的時候,在瓜爾佳氏那裏歇着的時候,半夜都能殺過來,這還不小氣,只在心裏不敢說。
西魯克氏知道裕親王的小心思,也不說破,只又說:“那看來這個小姑娘還是很有風骨的,只可惜了,是那個地方出來的。”
看福晉臉上惋惜是真的,福全心裏想女人可真是多愁善感,“這不說了,總歸是代善那老小子要愁的事情,我看這天兒不早了,我們快歇了吧。”
西魯克氏斜嗔了他一眼,進了內室。
福全帶着笑颠颠地跟了過去。
不知不覺就到了春闱的時候,這滿朝的文武百官都知道賈代善家的大兒子在去年大放光彩之後,又要參加科舉了,不免有些幸災樂禍的,覺得這國公府要丢一次人了。
在一衆人不同心思之後,南韶大着肚子送着賈赦出了家門,那小郎君身量又長高了一些,翻身上馬,姿勢潇灑,肅肅朗朗,讓人心折。
這樣芝蘭玉樹,讓南韶不禁有些惆悵。目送着遠去的身影,嘆了一口氣。
大雨傾盆而下,淹沒着雕梁畫棟。昏暗的天氣,料峭冷風打着卷兒,讓廊下的全柱打了個哆嗦。
榮禧堂前跪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他穿着緋紅的衣裳,腰背挺着直直的,好像一株柏松,倔強的迎接風雨,固執的不肯彎腰。膝下的雨水已經浸透了他的大腿,緊抿的唇被凍的發紫,眼睫低垂,神色郁郁。
全柱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雨地裏留下一個個腳印,來到這小主子跟前,“我的爺喲,您說您怎麽這麽倔呢,只要您服個軟,老爺太太還不歡喜成什麽樣呢。何必為了一個......一個......那樣的的外人而傷了老爺太太的心呢?”
賈赦擡頭看了全柱一眼,“你說的外人是我的娘子,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我賈赦此生非阿韶不娶。”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明顯擡高,屋子裏面的人想必都聽到了。
榮禧堂內坐着的正是榮國府的當家老爺和太太。
賈代善聽着賈赦的狂妄之語,氣的拂掉了茶盞,“這個逆子,他這是在逼我麽?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是不是為了個女人,就要跪死在庭院裏來逼迫他的生身父母。”
史氏在一旁心裏着急,初春的天氣還冷得很,再跪下去指不定身上會落下什麽毛病,父子倆又都這麽犟,難不成真由得他們賭氣,弄得兩敗俱傷?都是她心尖上的人,她可舍不得。
“老爺,赦兒年輕,喜歡一個人,納進來就是,哪個男人不慕少艾?值得這麽較真。赦兒年紀輕輕的,這冷天兒,別落下什麽病根,還是叫他進來吧。”
“你沒聽那個逆子說了嗎,他這是想娶進來。我國公府的繼承人,今科狀元,少年才子,難道就只配娶一個青樓賤籍為妻?讓榮國府如何在四王八公裏立足?以後他還有何前途可言?”賈代善深深的嘆了口氣。他難道不心疼兒子嗎,但他今天只要敢答應,榮國府就會徹底淪為笑柄,他不敢拿祖宗的基業去賭。
這個兒子,是他的長子,寄予厚望,雖然前十幾年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但這兩年先是在武道上大放異彩,後又發奮讀書,中了狀元,別人誰不誇他有一個好兒子,是賈府滿府的希望,四王八公青年一代的領軍人物,怎麽如此糊塗。
女人什麽樣的沒有,偏偏看上個青樓女子,護的嚴嚴實實,珠胎暗結,像是昏了頭一樣,要娶她,呵,這可真是......
史氏見賈代善神色莫名,心裏也有些打怵,但她還是要說:“老爺,您快叫赦兒進來吧,真要這麽狠心嗎。關上門來,誰還能說什麽,日子不就是過出來的嘛。再說韶丫頭也是命苦,好好的官人兒,淪落到那種地方去。就她那品貌人才,要是有個清白身份,還輪不到赦兒去獻殷勤呢。她又是清清白白的跟了赦兒,還懷着賈家的子孫,就算不為妻,也是要進賈家的門的。先答應赦兒,然後把人擡進來,到時候做妻還是作妾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賈代善瞄了老妻一眼,真是婦人之仁,要真是像她想的那樣就好了,哎,兒女都是孽啊。
外面,賈政撐着一把油紙傘,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哥,幸災樂禍,“大哥你就死心吧,老爺絕對不會讓你娶阿韶的。你作為賈家的宗子,怎麽會娶一個賤籍女子呢?而以阿韶的品性是絕對不會作妾的,到時候阿韶絕對會離開你的。到時候......”
“到時候怎樣?阿韶難道還會看上你?弟弟啊,你就做白日夢了。”賈赦似笑非笑,不屑一顧。
賈政的手驀然攥緊傘柄,“大哥你也別拿話激我,至少我可以決定我要娶得是什麽人,而不是像你一樣,跪在這裏。”
這話觸到賈赦的傷口,他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賈政,咬牙切齒的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懷得什麽心思,我勸你最好藏一輩子!”
賈政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全柱從溫暖的榮禧堂內出來,好似渾然不覺兩位爺之間的交鋒,神情歡喜的傳達命令:“大爺,老爺同意了,讓您進去。”
賈赦聞言綻開一個笑容,輕蔑的看了一眼賈政,像一只鬥勝的公雞洋洋得意。
賈政站在雪地裏看着他大哥志得意滿進了榮禧堂,心內一陣惶恐,難道他這輩子注定和阿韶無緣了麽?不過是因為賈赦比他早那麽一步遇見阿韶,就那麽一步,他心愛的姑娘至此陷入別人的情網,縱使他再努力,她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憑什麽?賈政用力的把傘摔出去,神色陰狠,他不信。
不過,賈政得臉色又變得緩和起來,大哥可能不知道吧,母親已經為他聘了張太傅家的女兒,父母之命,大哥是絕不會得償所願的,就算他考了狀元又怎麽樣,任誰都知道父親絕不會讓賤籍女子入門,做賈家的宗婦,只有大哥天真,以為父親說的就一定會兌現。
而且,想到從佟府傳來的消息,想必現在瓊仙姑娘已經知道了大哥即将成婚的事了吧。